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乔安娜好像舒服多了一样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有点泛红的眼圈，“所以，你刚才问我有没有比钱更重要的？有，当然有……如果可能，我想用这些年所有的积蓄把哥哥换回来，让他疼我保护我让我撒撒娇。”

“……”亚鲁迪斯张了张口，却可笑的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哥哥还活着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吧。”明明是悲伤的往事，乔安娜的声音却异常的平静，“其实那一天在会里，我为什么会主动与你搭讪，就是觉得你长得跟他有点相像呢。不过，哥哥比你温柔多了，才不会整天板着一张脸也不会拿可怕的眼神瞪我。”

听着这番变相的数落亚鲁迪斯动了下嘴角，莫名的觉得心情有些五味俱杂。

就算能够用阳光来掩盖过往的伤痛，就算可以轻松地说出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算那道心底的疤痕已经愈合，淡到看不出来痕迹，可当疤痕被揭开的那一刹那还是会痛的吧。想到小丫头总喜欢粘着他还死活要喊他“亚鲁哥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亚鲁迪斯笑笑，突然想到了美女琳娜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她说，没有哪个选择赏金猎人这条路的人，是没有故事的。

不知道在他人生这漫长的岁月里，还会有幸接触到多少这样的人，倾听他们诉说起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突然便有些羡慕在神族眼中低等许多的人类，尽管他们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却被回忆填充的那样真实。而不像神族纵然拥有成百上千年的寿命，但回首往事的时候发现脑海中清晰留下的回忆，记得的人，也就是那么有限的几个罢了。

“亚鲁哥哥是因为什么去当赏金猎人的呢？”乔安娜突然问到了这个问题。

而这让亚鲁迪斯也怔忪了片刻，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选择了这条路？

“大概，是为了找回某些失去的东西吧。”想了想，亚鲁迪斯答道。

走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接触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填充那有限的回忆，让多年之后回首往事的时候，脑海中留下的不会是空虚与空白，而是真实而多彩的。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就算只有短短的数十载，也不留遗憾的人生。

当然，也是为了找回曾经记忆中的人，被他不小心搞丢的恋人啊。

“你丢的东西在哪里，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到线索。”乔安娜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多谢。”回答他的是亚鲁迪斯微微扬动的唇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甜蜜而温馨的往事。没有阳光照耀的永暗仿佛突然间变得温暖了许多，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还会远么。

已经习惯了等待，习惯了找寻，怀揣着那一丝对相逢的希冀而继续奔波的忙碌。

——有一种直觉告诉我，我会找到你的。一直，都相信着。

——也许，就在下一秒钟，下一个路口的转角处。

第147章：夜之卷·09

闲散的上午时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乔安娜便嚷嚷着要去一家新开的餐馆吃那里的特色菜，还非常“大方”地拍着胸脯扬言她要请客。搞得亚鲁迪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请客？也不看从出门到现在花的都是谁的钱。

而且，直到现在亚鲁迪斯也不太习惯永暗的白天，因为这里没有昼夜差别，虽然是大中午头天色还是很昏暗。对此亚鲁迪斯询问过乔安娜，小丫头淡定地表示从她被捡回来的时候永暗就已经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常年居住在永暗的居民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恶劣的环境，但毕竟还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因为缺乏日光永暗国内几乎没有农业，而这个国家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的原因，主要是靠着闻名大陆的旅游业，以及艾斯皮尔火山附近的矿藏资源。毕竟，大陆上多的是无聊的有钱人喜欢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而那座可怕的死亡火山也成了当地人的宝藏。

现有的说法是永暗遭受了神的诅咒，所以被神剥夺了重见光明的机会。

如果亚鲁迪斯不是神族，大概也会听信这样的谣言。但偏偏，自他继任龙族以来却从没听说过天神大人对人界降下过这样的惩罚。理论上永暗和光明共同处在格兰蒂亚大陆的中心，但阳光却只能照耀到光明，在照到永暗之前就诡异地消失了。

而亚鲁迪斯经过多日的观察，终于发现阳光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到达地面之前就被位于永暗国中心的某样东西给吸收了。这件东西拥有强大的暗属性魔力，所以在它的周围会形成保护的能量场，刚好将永暗范围的国土笼罩其中。

打个简单的比方，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一样，在光接近的同时会立即被吞噬进去。

所以说，与神的诅咒无关，而是某种强大的黑暗能量场造就了今日的永暗。

而它的所在，正是被永暗当地居民奉为神灵一般的死亡火山，艾斯皮尔。

这让亚鲁迪斯几乎立即联想到了，那个谜样的人物，渊。

那个人来永暗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暗月石，而老约翰之前又提到在艾斯皮尔火山附近看到过那种奇异的黑魔石。那么很有可能，这些魔石只是本尊散落在四周的一小部分，它们所蕴含的魔力与本尊相比也差了不是一个数量级。

想到这里，亚鲁迪斯不由地沉下了脸色。

如果永暗的阳光被吸收真的是因为暗月石的存在，那么火山内部的那块魔石所蕴藏的能量该有多么庞大？那种发出的能量场足够笼罩一国的黑暗魔力，如果全部释放出来……

冰蓝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相传当年诸神为了平衡天地两界的力量，创造了赫拉斯之心、芬里尔之牙、路西法之翼三件圣物，并将它们分别交予了龙族、夜狼族、羽族保管。

而后，天地力量被划分为六种基础的魔力属性，即是风、水、雷、火、光、暗，三件圣物各自掌管其二。神同时创造了六把解开这三件圣物的“钥匙”，没有人知道这些钥匙散落在了人间的何处，总而言之，那是六件蕴藏着强大单一魔法属性的东西。

而艾斯皮尔火山中的暗月石，莫非，便是那六把钥匙之一的——“暗之钥”。

“喂！本姑娘难得请一次客你别老坐在那里发呆好不好？到底想吃什么！”

突然响起的吼声把亚鲁迪斯唤回了神，才发现对面生气的乔安娜在睁着大大的眼睛瞪他，她已经叫了好几遍怎么这家伙连声都不吭就坐在那里发起呆来了。

“你点好了。”亚鲁迪斯没心思关注那看上去诱人的菜谱，随口道。

脑海中的思绪在飞快地运转着，诸多看似无稽的细节都被一条无形的线所串联起来。永暗的诅咒是因为暗月石的能量场吸收了阳光，而它正是六把钥匙之一。亚鲁迪斯只觉得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还有一个解不开的症结，而它恰恰是最关键的。

渊，为什么想要得到这件东西？

而且，蕴含了强大能量的黑暗魔石，他打算怎样得到？

亚鲁迪斯沉思着，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暗月石周围既然能自发地形成黑暗的能量场，那么要取到它，势必要先将这层能量场瓦解。而这种事情就算他是神族都不敢轻易尝试，何况是区区一个人类，又如何做的出这等逆天之举。

在他思考的同时对面的乔安娜却吃的带劲，点好的菜基本被她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干掉了大半——虽然亚鲁迪斯很怀疑她是不是为了把请客的本钱吃回来——别看人长的不胖倒是能吃的很，完全不像是女孩子家的样子。

“那有什么，我还要长高，当然要多吃一点！”乔安娜满不在乎道。

这句话让亚鲁迪斯不禁哑然失笑，突然便想起来以前一提到“矮”“小”之类的字眼就会炸毛的小家伙，那个时候亚鲁迪斯总喜欢在吃饭时用“不多吃一点，可就长不高了。”的话来逗莱伊，而“长高”的诱惑似乎对小家伙总是那么的屡试不爽。

这样笑着，扬起的唇角却又带了几分淡淡的落寞。

终归，只是他个人心中的一个念想罢了。

与日俱增的思念，像雨后疯长的杂草填满了心房的每一个角落。虽然亚鲁迪斯总会安慰自己，没关系，他可以继续找下去，永远，永远地找下去——

可是永远，又是多久的时间呢？

莱伊，你到底躲到了哪里……我，好想你。

外面突然而至的杂声打断了亚鲁迪斯的思绪，好像是街旁有人发生了什么争执。对于这种事情亚鲁迪斯本不想关心，但乔安娜却很感兴趣，立即拉上他偷偷摸摸地朝着人声的方向摸了过去，颇有种职业情报收集员的八卦本色。

近前之后亚鲁迪斯才发现并不是争执，而是永暗国内随处可见的打架斗殴事件。

四个来者不善的蒙面人将什么人围在了中央，而亚鲁迪斯一眼便看出了那是浮影阁杀手的装束。浮影阁，是一个在黑道上名声不太好的暗杀组织，坦白说来便是唯利是图。里面培养的杀手个个都身手高强，被他们盯上的人往往难逃一死。

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做为赏金猎人的NO.1，亚鲁迪斯也有幸与浮影阁的人交过手。

再抬眼看向被他们围住的人，冰蓝色的眸中飞快地掠过几分惊讶。

——是他？

第148章：夜之卷·10

前些日子胸口被捅过的地方泛起一丝淡淡的隐痛，亚鲁迪斯决定暂时先不露面。

虽然浮影阁也算是黑道上一个臭名昭着的组织，但被他们盯上的人往往亦非什么善类。要是换做光明这种管理严格的国家怕是这群杀手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但如果是在鱼龙混杂的永暗就另当别论了，当地的居民对于这种事情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一样。

“咦？是那个人哎。你不是就要找他的嘛，运气还真不错！”乔安娜拿胳膊肘捅了身后的男子一把，被亚鲁迪斯狠狠地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吱声。

冰蓝色的眼睛，将视线转移向了被四名杀手包围在中央的人。

垂落的帽檐遮挡了他的面容，只流露出一双宛如夜色凝聚的眼睛，平静地望着拦路的几人。只听其中一人发出一声阴鸷的冷笑，低声喝道，“渊，有人花重金要买你的项上人头，今儿个被我们兄弟撞见也算是你的不幸！”

渊闻言，淡然一笑反问道，“浮影阁的杀手？”

“正是。”对方面上禁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在大陆上提起浮影阁的名号可谓让人闻风色变，不知道有多少人稀里糊涂地死在他们手下，常人遇到了唯恐躲避不及。

“看来浮影阁也快要没落了。”渊摇头，话语中满带着冰冷的讽刺，“以人数取胜，却不敢一对一地单来。身为杀手最基本的尊严，已经被你们忘得差不多了。”

这一语激怒了对方，几名训练有素的杀手顿时呈包抄之势围了上来，速度相当迅捷。灵活小巧的爪刃想要直取猎物的喉咙，却不想渊的速度比他们更快。黑色的斗篷飘然舞动，他飞身跃出了四人的包围网，借着夜色的掩映只能看到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好快。亚鲁迪斯暗道，此人之前与他的交手很明显都在放水。

而浮影阁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突袭失利之下立马改换了策略，打算以人数优势拖延住渊的身法。就算单打独斗他们赢不了渊，但再强的人也难免会在疏漏之下产生弱点。他们有四个人，而渊只有一人，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

渊躬身避开又一人从侧面的偷袭，眉头微微皱起，右侧的手臂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有淡淡的血晕从里衣的布料渗透出来，但他此时管不了这么多。

锋芒毕露的杀意从暗色的瞳孔里浮起，渊决定要速战速决。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没空与这些人纠缠。而渊短暂的停迟疑让对方误以为是畏缩的标志，几人当即决定趁胜追击，一举断绝猎物逃跑的后路。却不想渊根本没想逃跑，而是张开了反击的獠牙。

在锋利的爪刃迎面袭来的同时，一根极细的线刺穿了来人的面堂。

那根细线瞬间回到了渊的手中，伴随着那抹嘴角勾起的冰冷笑意，他好像幽夜的鬼魅让人胆寒。倒下的躯体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唯有眉心处被刺穿了一个细小的血洞。而那人便是张大了眼睛，连死前的悲鸣都没有发出便难以置信地扑倒在地。

起风了，不祥的气息伴随着死亡的鲜血弥漫开来，让恐惧的阴影愈发深沉。

唯有那双暗色的眼睛，还是平静依旧，好像看淡了生死般不见丝毫波澜。

在众人的注视下，渊缓缓地，扬起了左手。

苍白的肤色衬托着那只手愈发的修长，而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赫然交缠着很多密密麻麻的线，像死亡的罗网般遍布四周的每一个角落。幽黑的细线没有亮度和光泽，乍眼看上去好像影子一样藏身于暗中，收发自如，无孔不入。

剩下的三人不觉心头发寒，都不自觉地四顾左右，仿佛背后便会潜伏着这么一根索命的影线，可以随时随地取走他们的性命。

原来，那日伤到自己的诡异兵器便是这种影线。亚鲁迪斯也暗自一惊。

这并不是普通的线，因为普通的线不会有如此可怕的威慑感和杀伤力。与其说那是线，不如说它不过是某种可怕的力量变换出的一种形态。既然渊可以将这些线操纵自如，那么他同样可以将它变成其他的形态，刀剑之类的也未尝不可。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亚鲁迪斯试图用龙族的神念去感知，却感知不出。

它的波动时强时弱，时动时静，好像活物一般会随着主人的意念不断变化。而它不属于六大魔力属性中的任何一种，明明这力量的庞大可以跟天神大人的神力相媲美，可是那浓厚的邪气让它充满了阴戾与不祥，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渊冷冷地抬眼，似乎在审视着下一具变成尸体的猎物。

幽黑的影线在他的左手变换着刺杀的角度，在渊要出手的同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嗖嗖的声音，是浮影阁最可怕的暗器“修罗针”，一寸的小针上淬有剧毒，见血便死。

而此时渊正忙于应付身前的两人，无暇顾及自己的身后。

是三人串通好了的下策，浮影阁杀手的垂死一搏。

一抹冷笑从渊的嘴角浮起，太天真了，等死的猎物，却还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翻手间一根索命的线出现渊的右手，只需要他轻轻地一挥，便结束了。

可是，从右臂突然袭来的一阵剧痛延缓了渊的动作。

尽管只慢了一点点，但那三根淬毒的修罗针却只被他打落了两根。

致命的毒针刺入皮肉的刹那，横空闪过的金色光芒是那样的耀眼夺目。绝阳剑从身侧擦过，将那最后的一枚修罗针震落在地。剑气惊起的风让斗篷的衣角微微扬动，回首的同时，亚鲁迪斯看到了，那双暗色的眼里流露出的惊讶与复杂。

“……是你。”

他说了，与最初相遇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话。

第149章：夜之卷·11

亚鲁迪斯没有应声，涌上脑海的怒意让手中的剑愈发的犀利逼人。本来这种以多欺少的做法就让他很看不惯，加上浮影阁的人竟然动用了暗器修罗针，他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虽然他是有一笔账要跟渊算清楚，不过眼下他决定先把这几个人渣解决了再说。

闪光之名的剑，以惊人的速度将几人连连击退，锐不可挡。

眼见情势不妙，三人相互递了个眼色便要溜之大吉，任务失败浮影阁的惩罚是其次，他们可不想在这么两个惹不起的主儿手下丢了性命。

便在他们虚晃一枪支开亚鲁迪斯的同时，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拦下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