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走到门口的欧西里斯突然又折返回来，看着警惕地看向自己的哈瑞斯笑道，“对了皇兄，我还有一样东西忘了带走。”

“什么？”哈瑞斯奇怪地看向那诡异的笑容。

“——你的命。”欧西里斯幽然一笑，说。

砰的一声是座椅被撞倒的声音，也顾不得掩饰失态的哈瑞斯一步步向后退去，而欧西里斯在一步步逼近。那邪魅的笑容让他想到了恶魔。没错，就是恶魔。他简直是一个魔鬼！

“我，我已经给了你结社的资料……”

“是。不过父王还在世的时候没有教导过你么，只有死人才是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呐，皇兄，你说你已经看到了夜闯王宫的人是我，拿走结社资料的人是我。我大概还没出冥界的国土就已经成了被通缉追杀的要犯。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让你活着？”

这番强词夺理的狡辩，哈瑞斯却无从反驳。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魔鬼，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魔鬼！

“好歹看在我当年留了你一命的份上……”哈瑞斯讨好地低声道。

“那是因为，那时候你觉得我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罢了，就像人不屑于去踩死一只脚底的蚂蚁。”欧西里斯说到这里，突然就想起了什么，“哦，就像其实我根本不屑于杀你这个无能的草包，不过，我只是想连本带利地讨回我当年应得的东西。”

“欧西里斯，我是你哥哥！”哈瑞斯气急败坏地吼起来。

“你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勒死那个女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觉得她是你母亲。”

哈瑞斯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他有些惊恐地看向欧西里斯，声音因为回忆起了什么而充满了惊惧之色，“你，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与此相比，他面前的男人的神情却是静得不能再静。

欧西里斯突然不再笑，那双漆黑的眼眸散发着摄人的冷光。他突然伸手，将哈瑞斯项上戴着的那枚护身符扯了下来。印象里这是在他还小的时候，那个女人给他戴上的当天被他的皇兄抢去的。如今，算是她留下的唯一一点纪念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成为‘过去’的。”

张大的双眼，飞溅的鲜血，以及，那月光的照耀下如恶魔般的身影。

连带你所拥有的，我所失去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了……

在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亮天际的时候，冥王突然暴毙的消息便如炸开的惊雷传遍了大街小巷。而在吵得沸沸扬扬的人群里，一身黑色披风的男人低头看向手心里那枚特别的护身符。是心的形状，女人这种生物大概总觉得“心”是“爱”的证明吧。

呵，那个将所有的爱意倾注在这枚首饰里的傻女人，连死的时候都以为她是幸福的。

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死的，但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保护不了。

“单单去爱一个人，是没有用的，母亲。”欧西里斯喃喃道。

猛一扬手，那枚护身符化作一条晨光之中的轨迹，消失在了天的尽头。

第237章：月之卷·27

在伯拉格眼里，赛尔维克这几日的精神状况变的好多了。

那件事情给他留下了相当大的阴影，甚至有点自我封闭的倾向。本来伯拉格是急得一筹莫展，但赛尔维克又执意不肯接受任何精神治疗。但这一切，在那天欧西里斯找上门来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赛尔维克从来不说，但伯拉格都看在眼里。

白天他喜欢抱着雪儿在树下晒晒太阳，晚上也不会被无休止的噩梦所惊扰。

伯拉格叹了一口气，只能说连他这迟钝的人都看得清白。

他应该还是爱他的。

否则，他从来没有见过赛尔维克会临时更改做过的决定，他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可是赛尔维克的确因为欧西里斯的话留了下来，他在等待他兑现当日的承诺。或许，已经不算是等待，只是觉得除了相信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因为眼睛看不见不方便走动，伯拉格便会每天把打听到的最新消息说给赛尔维克听。

不外乎欧西里斯又闯了了不得的祸事，上一次的惩罚还没有执行他便再一次私离神界，至今派出的人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闻言赛尔维克笑笑，也只能笑笑。

而这一天，伯拉格带回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你说冥界的王……死了？”赛尔维克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嗯，听说是一夜暴毙，整个国内现在都乱翻天了！可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抓到。不过反正也对神界没什么坏处，本来就是世仇。就是死去的王年纪轻轻的，也没有留下半个子嗣，真不知道冥界的王位这一次要传给谁了……”

“伯拉格，帮我一个忙。”赛尔维克突然压低了声音。

伯拉格被叫得吓了一跳，赛尔维克声音里透出的严肃让他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抱歉我之前没告诉过你，我被天神的人监视了。但好在他们还没有盯上你，所以这件事只能靠你来办。你帮我速度伪造一张人界放行的批准，越快越好。”

伯拉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赛尔维克大人被监视，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他这几天都安静地待在这里哪都不去，并不是因为眼睛失明的缘故吗？

“你要去人界？为什么？你不是……”伯拉格还想追问。

“听我的，快去。”赛尔维克催促道。

那个冲动的家伙，以他冥族王室的血统，就算没有谋权篡位的野心，也撇不清叛敌的嫌疑。何况，视他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并不止有冥界那边的人……

“好……我知道了。”伯拉格转身往外走，却在开门的同时怔在了原地。

只听伯拉格吞吞吐吐道，“天、天神大人……”

赛尔维克的脸色骤然一变，手掌下意识地攥紧了一些。而径直走进屋来的巴哈姆特，看着赛尔维克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身体休养的如何了？审判者。”

在欧西里斯的印象里，每次走进这条幽暗深邃的走廊，总会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近得就在身边。饭菜馊掉的霉味和尸体腐败的恶臭混杂在一起，让欧西里斯微微挑了下眉。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虚空中漂浮的由无数灵魂所幻化的意念体，空灵的声音好像直接在脑海之中炸起。它诡异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个同样诡异的笑容，“你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理解这伟大意念的人。那么，你现在来找我是证明你已经做好觉悟了么？”

有死灵的触手环绕在欧西里斯周围，但它们好像在畏惧什么不敢上前。

“我只知道，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所谓的，等价交换。”欧西里斯一笑说。

“你想要什么？”意念体问。

“很多。但是我想，它们大部分都回不来了。”欧西里斯自嘲地摇头，抬眼漆黑如墨的瞳孔看向它，“我只想知道，换回审判者的力量和眼睛，需要什么代价？”

意念体发出了一声咯咯的怪笑，突然就瞬移到欧西里斯面前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哪怕是你的命？”

“哪怕是我的命。”

“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样想？”

“我没办法再去考虑他的想法，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欧西里斯说。

半个月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他不知道赛尔维克这一次是否还愿意相信他，是否会听他的话留在神界。但除了相信他相信自己之外，欧西里斯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什么了。

意念体沉吟了片刻，突兀地问道，“虚无之神，你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

没待欧西里斯回答，他继续幽幽地说下去，“并非你的命，而是你的眼睛。你所有的神力都凝聚在这双可以看穿未来的眼睛里。那么，只要你将‘虚无之眼’给他，审判者就可以复明。但是像你之前说的，你必须支付相应的代价。”

“——你无法再看清他的命运轨迹，包括，与他相关的所有人。”

听到这番话语，欧西里斯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他恍然而笑起来。

原来，原来所有的因果轮回，从他们相遇的时候便注定了。

那时候欧西里斯很奇怪为什么虚无之眼唯独看不清赛尔维克的未来，这让自负的他开始关注这位冷漠的审判者。从无心的关注，逐渐演变成不可自拔的迷恋。

是后来的因，造就了当日的果？还是当日的果，发展成了后来的因。

一切，一切，都说不清楚了……

“我要怎样做？”沉默了片刻，欧西里斯问。

“一个合适的契机。”意念体答道，“关于继承虚无之眼的方法，想必你已经看了结社的资料记载。在禁术的研究方面，你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天才，但这不代表你掌握了方法就能够确保成功。它与时间、地点、对象的选择，都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中途稍微出现一点差池，你们的下场就跟这里腐烂掉的尸体一模一样。”

“说重点。”欧西里斯冷声道。

“人界的复活节，如果你能在复活节当天，打开‘永生之门’的话。”

欧西里斯沉下了脸色，这是一个被诸神约定不可触碰的禁忌。传言那里面埋藏着让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真理——“复活与永生”，但打开它的同时必将引发天地的浩劫。

如果他去触碰了这个禁忌，就等同于与整个神界为敌了。

欧西里斯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无形之中，这双手已经染上了太多的罪孽与血腥，洗都洗不干净了。多年前离世的双亲，被他亲手毁灭的结社，一起共事过的战友，还有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很多很多……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用这双手，一点一点，毁掉了所有的可能性。

如果说还剩下什么，便只有那个给了他救赎的人了吧。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只不过，是一个谁都不想要的孩子罢了。已经回不去了，这条修罗的道路我既然选择走下去，就没打算再回头。”

即使这是罪，不可饶恕的罪。

最后一次，请原谅我。赛尔维克，我的审判者。

“那么，那个时候再会。”意念体的身形开始渐渐透明，消隐。虚无飘渺的空间里，它消失前的那句话语幽幽地回响，“——但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你一定会后悔。”

欧西里斯没有回应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38章：月之卷·28

街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球，天街广场上车水马龙的人群，不亚于伊丽莎白公主婚礼时的隆重。很多人在精心布置彩带和装饰，想必到了晚上这里会变的灯火辉煌。

今天是人界的复活节。

人群中的欧西里斯轻轻地舒了口气，他总算是赶上了。

接下来，混过看守穿界门的守卫，悄无声息地回到神界。这一切对欧西里斯而言并非难事，反正他早已经是惯犯了。顾不得休息，欧西里斯直奔向了赛尔维克的隐秘住处，半个月的期限刚过，希望他还平安无恙地待在那里。

如果，如果赛尔维克已经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使劲地摇摇头将这种悲观的猜测抛出脑外，欧西里斯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小屋前，却发现门是大敞开的。心底掠过一缕不祥的阴云，欧西里斯冲进了屋内，客厅内空无一人，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证明此间的主人刚刚离去不久。

“赛尔维克？听到回答我，赛尔维克！”欧西里斯叫了两声，但只有回音空响。

深呼吸了两下，欧西里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只是赛尔维克碰巧出门了，也许只是他大意地忘了关门，也许只是……所有的理由，欧西里斯却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心中的不安在扩散，他为什么会突然不辞而别？他去了哪儿？

一声啾啾的鸟鸣，欧西里斯这才注意到了从刚才起就不停拍打窗户的青鸟。它奄奄一息地趴在窗边上，翠色的羽毛掉了很多，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

欧西里斯慌忙上前，稍微灌输了一些神力才让濒死的青鸟活了过来。

“……伯拉格？是谁把你打回的原形？”

欧西里斯追问，但他发现灵兽状态的伯拉格没办法说话。他于是换了一个询问的方式，“那么我问你，你出声代表‘是’，不出声代表‘不是’。”

“赛尔维克是刚刚被带走的？”

“啾！”

“你为了保护他，被人重伤打回了原形？”

“啾啾！”

欧西里斯沉吟了半晌，语气开始变冷，“带走他的人，是巴哈姆特天神？”

伯拉格陷入了沉默，他好像在犹豫，但最终他叫了一声，“……啾。”

哗啦桌上的茶杯被欧西里斯打翻在地，飞溅的热水洒了一地，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见状伯拉格慌忙去阻拦，却只用嘴咬掉了一小片衣角，眼睁睁地看着欧西里斯消失不见了。

天神殿今天值班的守门都在心里面叫苦不迭，哀叹他们怎么就撞上了这么个惹事生非的主儿。没有邀请，没有通传，不速之客直接闯进了天神殿，还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

在眼见前面几个阻拦的倒霉家伙被欧西里斯拍飞之后，那些看门的人干脆直接让路连拦都不敢拦了。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来坏脾气的邪神大人正在气头上，谁愿意去当替死鬼。他简直是越来越目无王法，连统领神界的天神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巴哈姆特！”进门来的欧西里斯狠狠地一掌拍了桌子。

与此相比，巴哈姆特神色悠然地将红茶放下，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好久不见，欧西里斯。怎么，终于玩够了舍得从人界回来了？”

不愠不火的口气让欧西里斯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他抓人在先现在倒跟自己装蒜装的很无辜。因为关心赛尔维克的安危欧西里斯也顾不得与巴哈姆特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冷声道，“把审判者还给我。”

“审判者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人？”巴哈姆特反问。

“我说他是就是！”欧西里斯吼起来。

话音刚落，欧西里斯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空气中浮动的杀机，本能地侧身避过了一支光芒凝聚的魔法箭。回头间护卫神界的六大战天使将他包围在了中央，光明的圣剑直指向他。天使们应该是闻声而来，并将欧西里斯刚才的举动当作了对天神的大不敬。

“退下，虚无之神，否则休怪汝等无礼。”

对于正在气头上的欧西里斯，这样的命令不亚于火上浇油。欧西里斯干脆也懒得替自己辩解，一道虚无之力凝聚的黑色闪电便劈了过去，“好啊，你们六个顽固的老家伙最好一起上！最好能擒住本神，不负你们扞卫神界战天使的英名！”

“狂妄之徒！放弃顽抗，束手就擒吧！”

天使们的圣剑开始汇聚耀眼的光芒，眼见一场大战便要一触即发。菲尼克斯见状要喝止座下的战天使，但被巴哈姆特从旁扯了一把示意她别出声，勾起的唇角像是在等待什么。

“都住手！”突然响起的清冷声音，打破了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