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头居然又沉默了。

陈小桥想坏了，这该多缺钱，让这么个鄙视自己的人压着身段和自己说话呢。这笔钱的数目说不准还得惊动楚云飞，坏了坏了。

他又把话筒放在耳边。道理说的多好听，终究是没挂电话。

那边林东说：“出来吃个饭吧。”

陈小桥拿大拇指磨砂了磨砂手机，又磨了磨。

“那什么……就……什么事吧……”陈小桥恨死了自己打结的舌头。

其实林东本来也没想叫陈小桥出来吃饭，奈何听到那句“我男朋友的电话”，心里突然有异样的感觉。

不是生气，就是古怪，觉得这个人贱到自己对他脾气都没了，就是气球胀大胀大突然漏了气那种感觉。

陈小桥口气明显地不想见他，他也听得出来。正常反应，谁给人那么甩了还贴上来的

陈小桥在那边出了口长气：“好吧，算我给刚才说错话道歉，我请你吃顿饭，地点你定，发我手机。”

电话挂断了。

林东也松了一口气。隔着陈小桥好像不是那个任自己揉捏的陈小桥了，见个面或许好一些。

见面说什么呢再说吧！

陈小桥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机：“前男友打来的。”

楚云飞已经站在他面前挺久了。也不知为什么，楚云飞往陈小桥跟前一站，陈小桥说话就顺溜了。他自个儿想，有了金主有底气了

但是有的话还是要说清楚：“楚先生，我刚才想了很久，我愿意跟你合作这个项目，比如我觉得乡镇学校电子图书馆就不错。课外学习对于师资不足的地方尤其重要。但是我还是想用一个好一点的身份和你合作，我们把这个交易结束，就开始合作吧。我个人不喜欢和别人的男朋友上床。”

楚云飞看着他，一时没说话。过了很久，点了点头。

陈小桥说出这番话其实考虑了很久，他说了一半真藏了一半真。更多的要结束这段关系的原因，是他怕林东发现自己和楚云飞认识，打楚云飞的主意。再就是他相信出来混是要还的，比如林东不就是给杨阳那小子勾跑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和别人男朋友怎么着了。

假如世上每个人做事前都想想这事可能沦落到自己头上，坏事就少了。

“你找别人吧。”

楚云飞点了点头：“我不会找别人了，那你之后来我公司找我吧，先回去睡，明天给你张名片。”

也就是这一瞬间，陈小桥非常地羡慕闵喻晢。

楚云飞假又怎么样不肯付出全部又怎么样他也不会真的在闵喻晢和别人之间做选择。

第13章

陈小桥知道自己在楚云飞那儿是特别的，或许是因为李静玉那件事，让楚云飞对自己又多了点欣赏，多了点喜欢。

陈小桥想，闵喻晢你得感谢我，这火苗没燃起来是因为我陈小桥掐得早。你以为一张脸没有被看厌的时候吗

可惜陈小桥没有精力去试着点这把后院火，也不想再拿自己往坑里跳了。

陈小桥还是觉得可惜，自己和家世背景强大的楚云飞，身价千万的大牌闵设计师的特殊关系就这样到头了。这种关系可够MB身份的陈小桥回去显摆了。

回去，是的，回去。陈小桥还是决定回去做那份不光彩的工作。

然后回去面对那个同样不光彩的男朋友，林东。

噢，是前男友。

近年关了，路上热闹地很，年货也贵了起来。陈小桥买了些海鲜，肉回家放进冰箱。

一个人两个人，年总是要过的。他开始后悔年关跟楚云飞断了，看开了是一码事，该有的失落还是有。

得，他想，就当是积德送了闵喻晢一个好年吧。想想又不是，有那样的关系，要也是自己遭报应。难道自己真的自始至终没过一点非分之想闵喻晢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

不过，不做坏事就是做好事。抱着这样的心态，陈小桥又犒劳自己买了年糕，饺子，面。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大年了。躺在床上陈小桥竟然没法对这一年有个总结。

过得一团乱七八糟，乱七八糟过着还好，一旦清醒了，心里跟空了一块似的。

还不知道空了哪一块。

“睡不着的人都寂寞呀。”陈小桥笑话自己，举着右手对左手说：“来来，我爱你你爱我的，相亲相爱一下。”

是因为没了楚云飞吗不是，谁都不行，谁都没有办法完全填补心上这个空洞的。

就是断桥前面一片墨黑的夜色。

他翻出手机，还没存林东的号码呢，他想，他看着号码背了一遍。

想起大学的时候林东一直调侃他，说文科的记忆力好。哪里是好呢只有想记的可以记住而已。

那时候林东就是个很激进的人。

在辩论队林东总是能找准别人最痛的点，就算现在也是。但是林东打了几场比赛就退了队，说是没意思。

也确实没意思，有什么好说呢就像林东和陈小桥在一起一样，你是对的，我是错的，有什么好辩解

但是陈小桥还是无比喜欢大家一起讨论，一起面对的感受。准确说，那种能够相互信任的感觉他总是缺少的。所以辩论队他待了四年。

待了四年也对不过林东。

陈小桥想，以前那点破事怎么拿来反复地想大概是生活得有点感受，痛也好开心也好，总要有点刺激。

林东到现在还没有发短信过来，陈小桥想他一定是后悔了。

陈小桥睡着前想，如果林东是穷到无处可去了，愿意回来吃一顿年饭，那他还是愿意招待他的。就为他让他这么多年过得不无聊。

春意已经浓起来了，陈小桥和多数人一样，早上困得不行。结果被手机短信惊醒了。

的确是林东发来的。

短信内容是一个挺高档的餐厅，不过以陈小桥最近的存款额，还是敢去的。

别说那明显不合理的工资，楚云飞之前也打了一大笔钱进来，加起来七八万。

陈小桥到的时候，林东都已经开始吃了。他在陈小桥面前从来不用等。

陈小桥还没坐下呢，林东就问：“你早就认识杨阳吧”

一个咧切，陈小桥差点没摔倒。

心虚地咳了一声，陈小桥说：“是听说过。”

林东道：“所以不让我去那条街怕我碰上他前几天我去了，听说你很久没去了”

陈小桥“噢”了一声道：“就……做长期的了呗，没有男朋友就是这个……工作上自由些。”

林东笑了：“你那天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小桥赶紧想看明白他笑里面是什么意思，是要钱，是想重修于好可惜陈小桥没有楚云飞那样的眼界力，一看就知道别人要什么。

林东不耐烦了：“别看了，没什么意思，就图你那点钱”

陈小桥埋头吃饭。

他想吃完这顿算了，真算了，自己上辈子一定把林东吃了。

上一辈子他肯定把林东吃了。他是狐狸，林东是只鸡什么的。

陈小桥这么想着，安慰多了，眼前半只鸡腿也香起来。

林东看着猛啃鸡腿的陈小桥，叠影忽然和运动会偷溜出来吃东西的陈小桥混了起来。

吃得饿死人似的，还被自己狠狠调侃过。

跟这个人太久没见面，这个人就也成了记忆里的，和还是学生的陈小桥终于连了起来。

第14章

林东想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也和现在一样：太普通一男生了，还不是城里男生。

林东叫陈小桥出来，只是单纯为了看看陈小桥还喜欢不喜欢他。

是的，林东对“喜欢”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疑问林东想，他喜欢杨阳喜欢地天雷地火，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开浇一掬水，三个月人家一坦白他的感觉也就完了，准确说是他感觉完了后逼得人家坦白。他现在回想喜欢杨阳的感觉，还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激情，可还不是没了在和陈小桥凑合着过以前，他也有过几个伴儿，没有长的，他以为是自己没碰着。遇见杨阳让他以为他碰着了。

结果也不过如此。

他想，自己就是再喜欢一个人，生活个一两年的，还不是一样

想一想他心里就发毛了。

又一想，不对，陈小桥那个贱骨头不是对自己年复一年吗

他于是真在饭桌上问了这个问题，很残忍，但很林东。

陈小桥也很陈小桥地认真思考了一下答：“不知道，可能因为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吧。”

林东当下怒了说老子吃饱了撑得和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久，是后来才不喜欢的好不好。

陈小桥说不是的一开始就没诚意。

林东说那你是猪吗觉得我不喜欢你还和我在一起

陈小桥愣了一下说可我喜欢你啊。

这下林东也愣了。

陈小桥尴尬地咳嗽了一嗓子，说吃的差不多了就结账吧，他去掏钱包，动作有点慌。

林东站起来走过去结账了，陈小桥只好坐在位置上等他。

短信铃总是救人的，陈小桥点开来看，是一个未知号码，但是内容说的明白。

“来我们家过年吧。——闵”

这是什么情况陈小桥懵了。其乐融融的两个人非要找个灯泡，逗他呢吧他还在这里陪前男友聊自己为什么犯贱，这个时候来秀恩爱，不怕死的快吗

陈小桥不知道该回什么，就把手机扣上了。

林东回来了，说：“走吧。”

陈小桥看着林东。林东不耐烦：“看什么，走啊”

“去哪儿”

林东随口说：“去你家啊去哪儿。”

陈小桥恼火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到了出租屋，林东到处乱翻，说实在的也没什么好翻，基本上还是他走了时候的样子。

林东打开冰箱门大叫：“陈小桥你还说你对我好一个人的日子滋润成这样。”

陈小桥会说那是预备你可能来过年买的笑话。林东这个误会好歹给他长了点脸，他不能自己犯欠。

陈小桥装作洋洋得意地笑，拍了一下林东的背：“心痒痒留下来过年不就得了”说完心里很忐忑。

“好啊。”

陈小桥呆了，这么爽快

林东只说了句：“就这样吧我休息了。”就没事人一样去屋里睡了。

陈小桥就和做了个梦一样。他多少次被林东打骂都没觉得的事情，现在觉得了，他觉得自己窝囊。

被碾压陈小桥是无所谓的，但是什么叫窝囊就是别人不是喜欢你也不是讨厌你，从头到尾没把你当一回事。

这样陈小桥就觉得不对味了。

不对味是一回事，忍不忍是一回事。他决定忍了。

林东是真的不把陈小桥当一回事吗不当一回事能好了分分了找当一回事能要来来要走走

林东自己都还糊涂着呢。

但事事哪能都弄清呢。

两个人就这么不死不活地过到了大年前夕。陈小桥照样睡的地板，也没和林东争什么。两人都刻意地不去管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视也打开了，菜也摆齐了，陈小桥看到桌上的不成套的碗，自嘲地笑了一下。大过年的，不想有的没的了。能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就不错。

虽然好像不是那么排山倒海的喜欢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播春晚了，作为无聊了一年的人，自然是要看的，陈小桥早早冲了澡，收拾了碗筷。

手机响了，陌生号码，陈小桥接了起来。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说：“你没看到我短信”

陈小桥问：“什么短信”

“让你来我们家。”

陈小桥这才听出是闵喻晢，他上回也没有存。他以为闵喻晢是心血来潮或是“示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陈小桥也烦了：“不是你要干什么啊我干嘛要去你们家过年”

闵喻晢又是很久没有说话，最后声音都好像很遥远：“那我去你那儿行吗

陈小桥不是粗神经的人，发现不对劲了：“楚云飞呢”

第15章

“我去你们那儿行吗”

陈小桥气的差点挂电话，得，他这儿就一公共地盘爱来来爱走走吧。陈小桥报了个地址。

那边挂断了。

刚挂了电话陈小桥心里那是一惊啊，心想就杨阳那种情况林东就是一见钟情，那要见了闵喻晢岂不是——简直找不着形容词！

反正在陈小桥见到闵喻晢之前，是想不到世上会有那么漂亮又舒服的人的，要不是靠着和楚云飞有那么一点意思，也早陷进去了，还等他林东

那边林东见陈小桥洗个碗也能走神，不乐意了：“都快开始了，你留几个碗装吃的边看边吃呀，有啤酒没有”

陈小桥想，反正闵喻晢一来，我陈小桥又要滚蛋，干什么现在伺候你

陈小桥又想，要是我是个女的，好歹现在能说点什么。这还是他第一回就自己的性别有看法。

林东不耐烦了，起身正要走过来，门就被敲响了。陈小桥想，可真巧，边说：“我朋友来了，你开个门。”

林东说：“什么朋友这个时候来，刚才就听你电话里语——”

林东一停陈小桥就知道他看见闵喻晢了，陈小桥第一回看到闵喻晢也是这个反应。这一报回的可真快，俩人还没热乎呢，那边就点火来了，防都防不住。

陈小桥擦干手，走出来，面对的是林东的背，他对闵喻晢点点头：“来了啊，进来吧。”

他皱了皱眉，闵喻晢今天这一身，让人不喜欢都难。比起上回那身骚包娘娘腔，今天是宽版的运动体恤加长裤，外面皮质小马褂——陈小桥想他一定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运动装这么穿好看——手表也拿下来了，换了个嵌方棕绿石护腕。

陈小桥不会去问楚云飞怎么，这点眼色他还有。

可闵喻晢站在门口刷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吓了陈小桥一跳，赶紧去看林东。林东显然也吓了一跳，直愣愣盯着闵喻晢。

陈小桥想，好吧，再来点眼泪，稳打稳的。不是他没有同情心，是这个情况下实在没法子。

但陈小桥还是想错了。林东这一刻神使鬼差想的是，我靠，这男的，吓死我了，陈小桥从来也不哭的。

陈小桥一把把闵喻晢拉进来：“大年的哭什么晦气。进来进来，吃过晚饭没有”

闵喻晢摇摇头。

陈小桥说：“我给你热点菜。”又对林东说：“你照应一下他啊。”

听着陈小桥的口气，林东开始有点回过味来了，感情刚才这人走神是因为这个朋友要来吧林东有点聪明过了。

又打量了一眼闵喻晢，准确说林东一直在偷偷打量闵喻晢——太好看了，是太好看了，生成这样简直是罪过。可是林东发现自己的眼光经过杨阳以后能看到很未来，能看到激情过去之后什么都没有的未来，再漂亮对他来说也没有用了。

想到这茬林东又一阵毛躁。

陈小桥很快端着晚上没吃完的年糕，带鱼和虾出来了，闵喻晢一言不发，接过筷子就吃，文静顺从地不成样子。

春晚开始了，喜庆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飘出来。陈小桥向来只看小品，其他全是配乐，这会又从茶几下抽出碟子，倒进开心果。

三人坐着好生无聊，陈小桥看闵喻晢这个样子，笑又不敢笑。更何况闵喻晢跟个鬼似的白皙的脸对着闪的屏幕，陈小桥要是笑准得噎死。

好在今年的春晚一点都不好笑，除了个小彩旗累的慌，看的人也累的慌。

陈小桥几乎是庆幸春晚结束了。不过过年的气氛还是有的，外面有鞭炮声。

陈小桥有点不甘心地问：“林东，要不你送他回去吧我累了。”

林东喝完最后一口啤酒，应了下来。闵喻晢游魂似的跟在他后边。

陈小桥替他们关了门。

林东在夜色里陪着闵喻晢走了一段，忽然说：“想去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