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影卫 上——羽小飞
羽小飞  发于:2015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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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还只有耳屎这么点大,皮又厚,这是馄饨吗?你们怎么不做成馒头算了。老子吃得不爽,他娘的你们还敢收钱?趁老子不打算动手,还不给老子滚了!”

晋王默默地站起来,把我手边刚刚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馄饨扣在了那大汉头上。大汉鬼哭狼嚎地跳起来,红着眼睛打算给晋王一拳,却被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捂住了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我:……

太凶残了,这年头吃个霸王餐真不容易啊。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目虽不甚出色,却难得气质干净,若高山流水,阳春白雪,温和的眉眼看着便叫人想要亲近。

他对晋王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多谢客官为我解围。”

晋王一脸漠然道:“不必,我不是为了你。”

老板:“……纵然如此,我还是当谢您。只是那大汉到底算我的客人,不知您打算怎么处理他?”

晋王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忽然勾起唇角,慢条斯理道:“给你做馅料如何?”

12、影卫在围观

晋王说完这句话之后,老板的脸瞬间煞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他只是吃饭不打算付钱才做出这些事来的,其实算不上是太大的错处。”

晋王笑:“他错没错是他的事,我罚不罚他却是我的事。”

被晋王长歪了的三观震到,老板抿了下唇,眉头微微拧起,不再说话。

“或者你为我们抚琴一曲,我便放了他。”晋王却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淡然开口:“你觉得如何,前满月楼第一琴师,沐天?”

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老板猛然瞪大眼睛,一把拍掉晋王的手,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厌恶:“我不是沐天!”

他闭了下眼睛,语气陡然冰冷:“我早就已经不叫沐天了,也早已摔琴息声。如今我叫沐凡,不过一个小摊子的老板。我不知道您是谁,但看您衣着,想来并非一般人。您这样的贵人,又何必自降身份来为难我?”

“是不想弹,还是不能弹?”晋王不容置疑地抓起他的右臂,表情怜惜,语气温和,却是毫不犹豫地将沐凡尚未愈合的伤口又一次生生撕裂,鲜血淋漓。

宽大的衣袖随着两人的动作沿着前臂落下,露出一直遮掩着的右手,那手白皙修长,却生生地少了三根手指,丑陋的疤痕展露在灯光之下,无比地刺眼。

沐凡一愣,随即整个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一边发狠地把手往回抽,一边慢慢地蹲下来,仿佛把自己缩得小一点,落在自己身上的伤害便能小一点。

晋王也不勉强,松了手只冷眼看着他,勾唇轻笑:“怎么,被我那好哥哥丢出了府,就这么难以接受?”

沐凡委顿在地,一言不发。

不明真相的我木着脸站在一边,完美地扮演着一尊雕塑,同时在心里默默地点头。

晋王大半夜的抽风果然是有理由的,不是为了泡我,而是为了虐人。

……原来不是因为吃错药了啊。

不过这样走到哪虐到哪真的好么?第一次作为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我觉得压力很大。

而且虐人家老板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馄饨钱给交了……

但晋王作为一只纯鬼畜跟我不一样,半点没有心理负担,特别愉悦地站在一边看着沐凡在那边抖,等沐凡抖了半天终于缓过来了,他表情居然还有点小遗憾。

我就想,相比起来,晋王对我其实还算挺好的……

“前年被魏王收入府中,却在仅仅三个月之后就被切掉三根手指赶了出来,罪名是私通?”晋王笑意盈盈:“你私通的对象,似乎就是你在满月楼一手带大的美貌少年?”

沐凡抬头,眸光冰寒:“与你无关。”

“你何必对我生气?”晋王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该恨的,难道不是设计害你的那个少年吗?”

沐凡面沉如水,撑着旁边的凳子慢慢地站起来,随后转头冷冷地看着他:“小云没有做错任何事,若说恨,我该恨的自然是你们这些天生富贵,不知人间疾苦,视人命为草芥的所谓龙子龙孙。”

“你倒是护短。”晋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但你那个小云可是一点都不在意呢。若不是他削尖了脑袋挤进魏王府,我那兄长纵然喜新厌旧,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厌弃你,若不是他借安慰之名灌醉了你,把你放到魏王姬妾的床上,你又如何变成现在这样?三个月便是三根手指。真是可惜,宁安城里,怕是再也听不到那样好的琴音了。”

他靠近沐凡,撩起一束墨发在手中把玩,眼神幽暗:“说说看,被最信任的人出卖的滋味,到底如何?”

啧啧,这暧昧的动作,说他们两个没有女干情,就是我信那广大群众肯定也不能信。

沐凡身形一顿,猛然挥手,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晋王脸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他的骨骼随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然而沐凡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我,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晋王,眼里尽是怒意,却又带着不易察觉地恐慌:“……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把小云怎么了?”

晋王凉薄的嘴角微微一扯:“你猜。”

之前那大汉给沐凡的印象太深,晋王的凶残形象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因此晋王话音刚落,我估计沐凡就想到了“小云的一百种死法”。

比如“剑指青天啊,未成年清纯美少年上演③ρ旷世畸恋!美貌酿苦果,为肉欲渣男竟向你露出屠刀。”

再比如“血泪控诉!情夫翻脸无情美正太泣血悲号终丧命。苦命的花季少年啊,在无情人世中受尽难言屈辱为哪般?”

……证据就是沐凡的脸色都快跟死人一个样了。

唉,我就知道两个受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因为他太激动,白着脸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却也不再挣扎,我便松开手,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

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对那个小云的身份,倒也有了一些猜想。

晋王男宠虽多,但和满月楼有关的,却只有一个。

……幸鱼。

我只是不明白,他既然已经攀上了魏王这棵大树,为何还要回到小倌馆里,之后又和晋王搭上了关系?

而这个沐凡对他的感情,似乎也不那么简单。

同时周旋于这么多人之间,难不成……

……幸鱼才是主角?

太惨了,晋王他这么屌,居然只是攻三……

我同情他。

沐凡咬着牙后退几步,整个人如同垮了一般靠在墙上,他垂着头,发丝垂下遮住他的侧脸,看不清神色。

晋王轻笑,却是仍旧一刀一刀地往他心口里戳:“昔日的沐天,惊才艳艳,一曲动天下,如今却缩在这么个地方,没有一点盼头地活着。你为之骄傲的,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你说,你还活着干什么呢?”

沐凡喃喃:“我活着……干什么?”

他极慢地抬起头,语气里透着绝望,嘴角却是渐渐浮上一丝笑容,笑容一点点扩大,演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惨笑。

“我活着,当然是等着小云回来,等他回过头来见我,吃一碗我做的馄饨。然后我们一起好好地活着……纵然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总能好好活着的……我弹不了琴了,还可以为他吹箫,我新谱了不少曲子,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演奏给他听。”

这周围已经被暗影们清了场,他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小巷里,其中的悲意,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13、影卫是真爱

我自己唯一拿的起放不下的是筷子,唯一陷进去出不来的是被窝,不入相思门,不知相思苦,所以其实不大能够理解那些个生死相许的执着,求而不得的惘然。

但即便不了解,看到沐凡的样子,我还是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在我进行手术的前一天,我爸佝偻着背,坐在医院的花园里抽了整整一下午的烟,将燃尽的烟头扔得到处都是,然后毫不意外地被清洁工人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他撅着屁股,将烟头一个一个捡起来,沉默而萎靡。

最后他动作越来越慢,抱着头一个人默默无言地蹲在那里,金色的夕阳将他灰暗的影子拉成一条黑色的粗线。那个时候我觉得他要哭了,但他回来,带着重重的烟味给了我一个拥抱。

他告诉我,我会好好的,他还等着我给他生孙子。

我十分感动,但因为烟味太难闻,我还是用尽力气半抬起手想推开他。

我爸欣慰地回头对我妈说:“你看小单多有志气,比着手势说要给我们生五个。”

我妈抽出盒子里最后一张纸,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一面抽噎着一面颇为期待地问:“现在的充气娃娃还管生孩子的吗?”

……

……

对不起,回忆有点歪楼了。

回到“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这个严肃的话题上来。

总而言之,作为曾经被无理取闹的命运小贱人扼住过喉咙的受害人,我对晋王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行为十分不齿。

没事虐人,那是鬼畜。

大半夜不睡觉千里迢迢跑出来,就是为了虐一个素不相识的馄饨店老板,岂是一句“高智商反社会人格”就能概括的?晋王他已经升级成真·变态级·鬼畜了,妥妥的。

看晋王那拢着手笑眯眯站在旁边的样子,我特别想指着他喊:没错警察叔叔就是那个人。

沐凡笑完,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木然地看着晋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晋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对玩具这么快就坏了表示了深深的遗憾。

然后丫收起了玩味的笑意,认真道:“你家小云没有死。”

沐凡整个人一激灵:“……晋王爷说笑了。”

晋王:“没错,我之前确实是在同你说笑。”

沐凡:“……”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晋王一定已经死了好多遍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暮云当初为什么陷害你么?”晋王不为所动地浅笑。

沐凡皱眉:“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在乎。”

“但我却觉得你应该知道。”晋王施施然开口:“他将你逼到这个地步,只不过想帮你离开魏王府罢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后果居然会严重到这种程度。你想再次抚琴,只有装上陶瓷假肢,可那不是你们一介平民可以用得起的东西。为了凑到足够的钱,他从我的皇兄那里求得了一件差事——到我这儿当个细作。”

沐凡的手紧紧握住,指节发白:“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不必着急,我还没有说完。”晋王眉梢轻微上挑,淡淡道:“我原本打算立刻处死你们两个的,但他同我打了个赌——若是你在这许多事情之后,没有半点怨他,那我就放了你们两个。”

沐凡猛然瞪大眼睛。

晋王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这个赌,算是你们赢了。十天之后,暮云会到这里找你。”

鬼畜突然专职成了鹊桥,是个人一时都难以接受。

沐凡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惊吓多过惊喜,他死死地盯着晋王,试图从中找出点蛛丝马迹。

晋王说的可能是真话,也可能是假话。

但不管我信不信,沐凡大概是打算信了。因为无论晋王的话语表情里是否有漏洞,在经历了大悲之后,他都潜意识地希望那个赌是真的,而暮云真的会在十天之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开始听晋王说话的那一刻,沐凡便已经入了套,从此喜怒哀乐都在晋王的掌握之中。

犹豫了良久,他终于伸手抓住晋王的衣袖,像是抓住能带他逃离苦海的浮木:“你说的是真的吗?”

晋王安慰地拍了拍沐凡的手,云淡风轻地笑着回答:“自然。”

他这会儿看着很是温柔,很是善解人意,沐凡垂头,因为姿势的关系好像整个人都埋进了晋王的怀里。

他们这么荡漾,我有一种走错了片场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居然有一点隐隐的不舒服。

晋王平时其实也没那么空,逮到让他不爽的人一般都是直接削死,然后踩着对方的尸体唱征服——除了我,基本没谁能让他平白无故地花力气虐的。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跟个电灯泡一样在旁边杵着,看他和别人这样抖S来抖M去。

这么一想,我就更不舒服了。不舒服了一会儿,我忽然意识到一点。

……那什么,我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三十多年了没谈过恋爱,居然就这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高阶技能——吃醋?对象还是蛇精病的正对着别人发骚的晋王?

我只想呵呵自己一脸。

吃醋是种病,得治!

我决定了,我要回去吃药。

但我现在还没有药可以吃,所以不由得就有点抽风,脑子一热就过去把沐凡从晋王身边拎开打晕了。

晋王眯眼,若有所思地扫了我一眼:“阿玄?”

我生怕他看出来我在抽风,于是比平日更加面无表情,硬邦邦地回答:“主子离此人太近,属下必须保护主子的安全。”

晋王沉吟一会,叹了口气淡淡道:“战玄,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什么意思?我没反应过来。

但晋王显然觉得我已经听懂了,于是高深莫测地笑:“因为我想做的都已经做好了。战玄,你再护着他也没有用了。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剑,是我的狗,你的感情,不需要用在除我之外的人身上。”

我:……

我们两个的脑回路为什么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这还怎么在一起愉快的玩耍?

以及听他这么说我竟然还有点小高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因为跟着晋王这禽兽太久,我满满的节操都掉光了……

14、影卫很忧桑

晋王待我其实真没有多好,他对我的态度,顶多只能算得上特别。

他从来不无缘无故地为难其他影卫,唯独总是让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务。

比如大冬天的突然想吃荔枝,叫我快马到岭南去取。我千山万水千难万险地拿回来了,结果丫告诉我,他说错了,他想吃的其实是新鲜桂圆。

“既然如此,你就再跑一趟吧。”晋王半倚在榻上,随手掐碎一颗荔枝,一点一点舔掉手上蜿蜒流下的汁液,转头对着我扬起嘴角,凤眼微挑,理所当然地说道。

……还没追到手呢他就对我这么无情、冷酷、无理取闹,真在一起了我们的夫妻生活会和谐吗?

况且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实在太多,像是身份的差距,三观的不同,以及男男相恋时连杭州阿波罗医院都望洋兴叹的不孕不育问题……

这么一想真是艾玛太虐心了,唉,我们一定不会幸福的。

吃什么醋,浪什么浪啊,我还是早点洗洗睡了吧。

我终于默默地给自己做完了心里建设,这才将视线投向晋王。

碧月当空,星蒙如尘,暗淡的灯光寂寂地铺满长街。他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藏蓝色的外袍,在一堆破旧的桌椅之间负手长立,打扮朴素得好像大街上随便一个路人,却依旧风姿隽爽、气势夺人,在叆叇烟气一般的月色中仿佛随时飞升而去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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