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书(包子)下——王老吉
王老吉  发于:2015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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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乔觉听见这厮吃了亏,好口口声声辱骂四儿,心中好生恼怒,上起来单手扯了他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叫他双足凌空,一面恨恨道:“你说什么!”

那襄阳郡王自打出了娘胎,何时遇见过这般对待,早已唬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双腿乱蹬起来,竟吓得尿了裤子。

金乔觉原本要质问他,如今闻见一阵腌臜气味,眉头一蹙,又将他扔在地上,冷笑一声道:“王爷且去梳洗梳洗,免得朝廷之上失了天潢贵胄的威仪。”说罢,竟不理会那襄阳郡王,兀自转身回了朝房当中,正襟危坐谈笑自若,好似方才的实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一般三公九卿文武两班,平日里虽然满口仁义道德,事到如今自身难保,谁敢管他,倒也没人多事往前朝告诉去,只由着那襄阳郡王自己爬将起来,小黄门扶着往外就跑,一面口中骂骂咧咧,说要闹到宫里去教太后娘娘评理,金乔觉只不理,依旧吃茶等待上朝。

过了一阵,一时间景阳钟三响,文武百官入朝面圣。金乔觉也跟没事儿人一般,随着众人进了金殿之上,谁知宝座上头不见了飞天那兄弟三昧,倒是出来了一个小太监道:“圣上说了,今儿身上不好,连日面朝,另有口谕,选驸马都尉金乔觉南书房候旨。”

金乔觉闻言,知道是那襄阳郡王去告了御状,心中多少有些懊悔自己此番莽撞,倒给飞天惹了麻烦,只是如今儿子认了自己做父亲,此番受了委屈,自己身为人父,也是不得不管的,这一回只怕是太后的旨意,叫自己进去训诫一番,未必有事,只是耽搁了午饭,依着四儿的性子,定是要等自己回去吃饭的,倒耽搁了他……

心中想着,一面出班,手持笏板,口称遵旨,随着那小太监一路往南书房去,但见此处早已散了学,也没见着志新,倒是那弥琉璃在此处等候,见了他来,因蹙眉道:“姑老爷也太肯胡闹了,如今那劳什子郡王跑到娘娘跟前儿一阵大哭大闹,弄得娘娘好不心烦的,这一回只怕要说你两句了……”

金乔觉给个下人说教一回,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笑道:“这一回原是下官太急躁了些,给太后娘娘惹了麻烦……”

两个正说着,忽见一对对宫娥彩女过来,一顶宫内玉辇过处,香风阵阵,两人知道是太后娘娘驾到,连忙躬身垂手侍立,那娘娘在玉辇里头柔声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不用这样装神弄鬼的,把帘子打起来,教驸马过来说话儿吧。”

金乔觉原先并没有当面见过这位娘娘,只是远远的隔着帘子回过几句话,声音也听不清爽,都是宫女传话,如今听见这娘娘的娇音,倒不像是五十左右的妇人,像个小姑娘似的,清脆悦耳。

宫女听见太后吩咐,上前来打起帘子,金乔觉连忙低头不敢直视,但听得那娘娘笑道:“早晚都是一家子,不必这样见外,抬头哀家瞧瞧。”

金乔觉只得抬眼一瞧,只觉得心中一动,分明又是一个四儿,竟与飞天生得有七八分相似之处,只是眉目之间更加妩媚动人,不似飞天尚有几分男孩子的英气。年岁看去不过花信之年,若是寻常妇人走在长街之上,再也想不到是个有了孙儿的人了。

那太后也瞧了瞧金乔觉,就垂下凤目不肯再看,金乔觉见太后避开了视线,自己也不好饱看,也是一低头回避了,但听得那娘娘笑道:“不愧是他选的,果然龙章凤姿,只是性子太急躁了些……”

金乔觉听了这话脸上一红道:“方才是微臣鲁莽,误伤了郡王殿下,请太后娘娘降罪。”娘娘听了这话笑道:“哎哟,你叫哀家怎么罚你呢,都说女婿原是家中娇客,这可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

说的金乔觉脸上一红,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垂手侍立,但听得太后长叹了一声道:“我听说我那一个祸根孽胎,还是你取的名字,叫四儿不是?”

金乔觉闻言点点头道:“是家师取的,只因他是关门弟子,排行老四,所以叫做四儿。”那娘娘听了眼圈儿一红道:“这是个什么名字呢,倒也简单大方,我们皇家是上天之子,只因上天无姓,所以也没有姓氏,这孩子命苦,生来身上有残疾,是个兼美之身,他大娘容不下他,派人对先皇进谗言,说这是九尾狐精现世。

哀家就知道养活不住这孩子,才命人偷偷送到宫外,还没来得及起个学名儿,生下来时见他生得好生娇俏,就取个小名儿叫欢奴……哀家命人将孩子放在一个好人家儿门前只盼着收留在家中平安过日子,谁知送了几家,都是欢欢喜喜的抱了进去,等到瞧见孩子身上有残疾,又偷偷扔了。哀家派的人无法,只得送到深山古刹之外,盼着佛道慈悲,方能收留,这么说,你们师门原是道门中人了?”

金乔觉闻言点头道:“家师正是一位深山修行的老仙长,只因晚年膝下寂寞,收了几个俗家弟子在山门之中传授平生绝学,所以我们师兄弟几个倒不曾出家的……”

太后听了点点头道:“这样最好,若是出了家,此番哪有这样的机缘,叫你们两个做了夫妻,今儿既然见着了,哀家也就不肯藏着掖着的,只因连日身上不好,不忍见我孩儿,如今见了你,就烦你带一句话儿,叫他闲了时只管进宫来逛逛,瞧瞧我这个做娘的……”

第一百五十七回:太后初显争锋意

却说那太后娘娘与金乔觉闲话了一回,因命琉璃好生送他出去,路上弥琉璃因笑道:“今儿却是好险呢,往日里我见驸马爷不是这样脾气,怎么今儿倒难以自持犯下天条。”

金乔觉有些惭愧笑道:“只因那郡王无故说了内子几句,不知怎的心中无名火起,倒犯了往日江湖上快意恩仇的脾气,幸而娘娘不曾怪罪了,还交我送了四儿进宫去见她,家去对他说了,还不知道怎么欢喜呢。”两个说了一回闲话,琉璃送他到了宫门处,因笑道:“我还要去取了太后房里的针线,驸马爷先回去吧。”金乔觉听了点头上马而去。

一时琉璃回来,来在娘娘身边说声“交旨。”那娘娘因问道:“你把那小金驸马送出去了?他怎么说。”琉璃因笑道:“他说往日不是这样急躁的脾气,只因那郡王无端说了殿下两句,他心里无明业火就压抑不住,要叫奴才看来,他待殿下也算是真心实意的了……”

谁知那娘娘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最不耐烦这些江湖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偏生三昧那孩子也是淘气,就喜欢与江湖上那些泼皮破落户来往……”

弥琉璃听了这话,心中暗道不妙,敢情娘娘如今不待见这位驸马爷了,来日他前途如何倒不好说,只得含笑劝道:“是了,方才娘娘说叫驸马爷带了殿下进宫来逛逛,前儿不是还说殿下名份未定,不好召见么……”

太后听了点头道:“这孩子名份不大好定,原本打算等再过一段儿看看,朝里也有些人愿意为哀家说话,若是能辖制的住三昧那孩子,倒也可以有个封号,谁知如今他丈夫不叫哀家省心,孩儿又是野性难驯,当真不能放任,还是多拘束在哀家身边教养的好。”

琉璃因问道:“怎么封号倒不好定呢,左不过就是长公主罢了,想来当今圣上与殿下一父所生,难道还有个不答应的?”

太后听了笑道:“为什么只能是公主,我孩儿当日生来原是皇子身份。”弥琉璃听了这话大惊,心中暗道,莫不是娘娘此番暗暗替那姒飞天培养势力,竟是叫他以男子身份临朝,在朝廷上为她自己说话不成?

心里这般猜测着,口中又不好多问,只得含糊答应道:“既然这样,娘娘心中可是有了什么打算么?”

那太后娘娘闻言蹙眉道:“前儿志新打了那襄阳郡王世子,你亲眼见着了没?”琉璃闻言摇了摇头道:“奴婢没瞧见,只是听说小殿下将那世子打得不轻啊。”

太后摇头道:“怎么我孩儿身边都是这等样人,再没有几个斯斯文文的孩子……前儿琚阁老进宫瞧哀家,我看他家的孩子就好,斯斯文文的是个念书人的款儿,欢奴若是与了这样的人家,只怕来日朝中也好有个照应。”

弥琉璃听见太后这话,心中倒有些不以为意,因笑道:“娘娘说的,是奴才的盟兄琚大人了?他家那孩子奴才原先见过的,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名利心上头重了一些,没有大将风度,倒不似金乔觉那样清贵,也有男儿气概。”

太后娘娘听了摇头道:“那小金太尉倒也不差,只是他家中没什么根基,父母兄弟俱已没了,又是小门小户的,如今欢儿既然要认祖归宗,这一门亲戚说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啊……”

琉璃听到此处,却是越来越心惊胆战的,因试探着笑道:“便是恁的,如今小夫妻两个琴瑟和谐的,再说孩子也大了,还能怎么样呢……”

那太后娘娘听了笑道:“你原没念过什么书,竟是个呆子,自古帝王之间从来不讲究这些的,就好比前朝那武皇后,她要将自己的女孩儿太平公主嫁与薛绍,便同一日白绫赐死那薛绍的前妻,这要是搁在寻常人家儿,就是狠心的毒妇,若是搁在一代圣主身上,倒是传为美谈了呢。”

琉璃听了这话,忍不住身上打了个寒战,不知该如何答言,太后娘娘见了笑道:“罢了,哀家没得与你说这些前朝旧事做什么,只是前儿恍惚听见,志新那孩子原不是金乔觉亲生的,他生父是谁,你可有个耳闻么?”

琉璃闻言摇了摇头道:“殿下对这件事情倒是讳莫如深的,奴才也不甚清楚,只是知道前一阵子无端给九龙卫的人掳走带到山寨之中住了好长一段日子,至于他们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奴才也说不清……”

那太后闻言蹙眉寻思了一会儿,因说道:“你今儿回去,叫欢儿这几日带了孩子来瞧瞧哀家,另外再想法子打听打听九龙卫的动静,听说那边的阚涟漪对你有些意思,你就给他些甜头,叫他为你所用吧。”

弥琉璃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心中暗道这太后娘娘当真是耳听八方,连这样私密小事也能打听清楚了……一面想着,口中答应道:“奴才知道了,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奴才还是回在驸马府上伺候吧……”见太后颔首无言,一面退了出去。

却说那金乔觉徐徐打马回在府中,飞天就在内宅门首处等他,见他来了,连忙上前来携了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叹道:“还好没出事,早听说你在朝房跟人打起来了,倒底是为什么?”

金乔觉闻言腼腆一笑道:“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原本打算背着你淘气的,谁知道又给你发现了。就是与志新打架的那个孩子他们家大人,我原想着与他将此事说开了,来日教两个孩子握手言和也就罢了,谁知道这郡王殿下好生蛮横无理,还说了些咱们家的风言风语,我因隐忍不得,教训了他两下罢了……”

飞天闻言蹙起眉头道:“你也太肯胡闹了,朝廷之上你以为还是江湖之远,快意恩仇的地方么,他们那样的王孙公子,自小儿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儿,经得住你一两下的,只怕这会子半条命也没了呢!”

金乔觉闻言笑道:“这却不妨,他不是江湖人,我手上自然也是有些忖量的,又有朝房之中许多同僚相劝,想来并无大碍,不然他哪里那么有精神,跑到太后娘娘那儿去告状了。”

飞天听了大惊道:“怎么,娘知道了?她说什么,骂你了没有呢?”金乔觉听了大笑道:“你这孩子当真有趣儿,人家一朝国母,最是母仪天下的,怎么会想你说的那样,好似寻常岳母大人教训女婿一般。”

飞天闻言红了脸道:“我自小儿生长在山野之间,哪里知道那许多的劳什子规矩了,要怪也是怪你,小时候不肯交给我这些东西……”

金乔觉听了这话失笑道:“那时候我也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如何知道朝廷里的规矩,若是早知道你是金枝玉叶,我倒是不敢高攀的。”

飞天听了赌气道:“怎么?就显得你清贵不成,难道皇家的人都是坏的,只有你们这样的江湖草莽才是好人?”

金乔觉笑道:“看你,我不过开个玩笑,如何当真敢嫌弃你呢?你知道今儿那襄阳郡王说我什么来着?”

飞天因问道:“他定然是说了什么不堪的言辞,才招的你这样的温文君子打了他,只怕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闲话吧?”

金乔觉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那郡王说我是个小白脸,吃软饭的。”说到此处绷不住,自己先大笑起来。

逗得飞天也跟着笑的花枝乱颤,那金乔觉见了,连忙扶住了,将他搂在怀里道:“你且笑的慢些,仔细肚子疼。”

飞天方止住笑意,伸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道:“这话要是让战大哥他们听了去,还不一定怎么取笑你呢。”

金乔觉因笑道:“你看旁人都是怎么想我的,我哪里还敢嫌弃你的身份呢。”飞天摇摇头道:“你若是跟旁人一样的世俗心思,我也不会委身于你了,旁人争着抢着要的东西,只怕你未必看在眼里,旁人容不下的,你倒是敝帚自珍爱如珍宝一般呢。”

金乔觉听了连忙摇头笑道:“这话我可担待不起,若真能这样免俗,岂不是早就羽化登仙了?我一生执着之处,也有许多不近人情的地方就是了。”

飞天点头道:“怎么不是呢,别人自以为娶了公主,做了驸马都尉,何等显耀门庭,身份贵重,可是我心里却明白你不快活,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廷上的这些繁文缛节束缚了你的江湖性子……”

金乔觉听了,颇为感慨道:“我往常心里把你当做知己看待,如今你果然就是个知己,连我藏着的心思也能瞧出来么?”

飞天点点头道:“我自小有个毛病儿,睡不着的时候,就转过身子来瞧着你睡着的模样,觉得心里安生,只是如今自从我回来之后,瞧你睡着的时候总是蹙起眉头,醒着时还能强作欢颜,睡着时可是伪装不得的……”

第一百五十八回:酆玉材议论翰林

金乔觉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因笑道:“这些年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毛病儿,是几时开始的呢?”

飞天摇了摇头,如今他与金乔觉态度越发亲密起来,就不甚拘束,随意往春凳上头坐了道:“我都记不清了,想是在襁褓之中时,就是跟你睡吧?”

金乔觉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师父是清修的道爷,虽然心肠慈悲,却不能耐烦你这小家伙儿,再说一个杂毛老道带着孩子也不像话。”

说的飞天扑哧儿一乐道:“好你个大师兄,倒会这般欺师灭祖的。”金乔觉闻言笑道:“好兄弟,这话是不能传六耳的,不然师父云游回来,岂不是要找我来算账?说起来,那些别的师兄弟们倒是很乐意亲近你,只因他们平日里被师父和我管教甚严,都有些少年老成,如今山门之中多了你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东西,大家能不喜欢?

只是那帮小孩子不知道疼惜你,就当个爱物一般,没日没夜逗弄玩耍,我怕你与他们睡不安稳,更有一节,当日捡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兼美之身,只怕师兄弟们一时没个忌讳,瞧见了,传出去对你名声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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