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书(包子)下——王老吉
王老吉  发于:2015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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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飞天听见丈夫这一番肺腑表白,心中只觉得忽然之间情窦已开,好似心里有了什么似的,怅怅然滚下泪来。

这一哭倒把金乔觉唬了一跳,连忙柔声说道:“只是怎么说?别哭,你若是害怕,我还去外头大书房里说吧……”说着,正要起身,却给飞天扯住了他的衣袂道:

“谁说我害怕了?你愿意为我蹉跎一生尚且不知道害怕,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害怕的,又不是闺阁少女,我也是生养过孩子的人,天底下也只有你这个呆头鹅还拿我当小孩子看待,如今这么晚了,再出去,仔细给酆大先生和战大哥瞧见了,明儿还指不定编排出什么好听的来呢……”

金乔觉见妻子此事双颊红晕娇嗔满面,当真是艳色难当,十分心动,顺势回身将他搂在怀里道:“我不走,只怕要做坏事……”

飞天此时脸都红透了,将头埋在金乔觉怀中闷闷说道:“如今我的卖身契还在你手上呢,你要怎的,谁还敢管你不成……”金乔觉听了这话,心中有了分晓,便不再压抑情潮,与飞天合卺一处,一宿晚景题过。

到第二日上,飞天睡在房里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光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面上痒痒的,下意识伸手一摸,却握住了志新的小手儿,睁开眼睛一瞧,果然志新满面关切的瞧着他。

飞天脸上一红,低头往领口处一看,但见那金乔觉不知何时给自己另外换了一套干净的寝衣,只怕身子也是揩抹干净了的,一点儿不觉得粘腻,方才放了心,因问志新道:

“你这会子跑来做什么,你爹爹呢?”

志新笑道:“娘今儿好睡,孩儿来了两次您都不曾起床的,爹爹早起上衙门去了,因说娘昨儿身子不痛快,叫我不勒掯了你。”

飞天听了,脸上一红,因有些嗔意道:“既然爹爹恁般说,你就不该跑了来,如今都十来岁的男孩子了,别总往内帷斯混,现下比不得往日,一来你眼看就要封郡王,也算是长大成人了,二来如今白羽住在咱们家,叫人家看见你只知道在娘跟前儿撒娇,倒要笑话咱们的。”

志新听了嘻嘻一笑道:“若不是急事,孩儿平日里也不敢进来厮混的,如今天色将将正午了,孩儿进来讨得母亲一个示下,今儿讲书,能不能叫酆大先生跟着孩儿一起听听,总与小琴相公盘桓,儿子心里不耐烦的。”

飞天听了这话,唬了一跳道:“怎么睡到这样光景,你们都不知道唤我起床的,如今家里来了亲戚朋友,我大早起就不露面儿,忒失礼。”说着,连忙起来穿戴,一面又扬声唤弥琉璃进来。

琉璃在外间伺候着,听见主母呼唤,打帘子进来笑道:“今儿倒新鲜,殿下什么事这样勾魂儿似的勾我?”

飞天有些急了道:“你这蹄子,知道如今家里来客,怎么就不知道唤我起床,白白得罪了朋友。”

琉璃听了这话笑道:“殿下原不知道天家规矩,他们是平头儿百姓,咱们是天潢贵胄,便是叫他们大太阳底下跪着等,谁还敢说半个不字儿?如今这样斯抬斯敬的倒犯不着。”

飞天听了他骄纵之言,心中不以为然道:“你是我母亲身边的人,论理我不能说你,只是如今你到了我家里,我也少不得说你几句,你们是久在御前惯了的人,别说是平头老百姓,就是朝廷上一品大员封疆大吏,自然是不肯放在眼里的,只是我自幼流落江湖之远,是个没规矩的野孩子,只知道朋友相处知道贵乎以礼相待平等相交,咱们如今富贵了,就端起架子来欺负人家,若是那样,倒不如不再见面的好……”

一席话说的弥琉璃不敢言语了,他素来又恋慕敬重姒飞天人品,如今听见主母动了真气,连忙跪下低了头道:“殿下别恼,原是琉璃说话骄纵了些,往后再不敢了,求殿下宽了这一回吧……”

飞天原本因为琉璃出言不逊,有些恼他,要教训一番,如今见他说的楚楚可怜的,又比自己的孩子爷大不了几岁,反而不好说他了,只得摇头一笑道:“起来吧,可怜见的,又叫我想起当日初见你的模样儿了,好孩子,你也是苦命出身,如今虽然富贵了,也不要忘了根本才是。”

琉璃听了,十分叹服点了点头,因服饰姒飞天起床梳洗打扮,一时整顿已毕,飞天留下琉璃在内宅看见,自己不带使女,只身往前头客房里去,早见水嫣柔在前头客房处拾掇铺盖,见他来了笑道:“哟,新嫁娘来了……”

飞天听了这话脸上一红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呢……”水嫣柔见左右无人,因拉了他在身边道:“今儿早起收拾铺盖,就瞧见我兄弟从内宅出来,满面春风的,见了我因特地说你昨儿累了,身上不好,只怕早晨起不来应酬,自有家奴院公服侍,白羽要什么吃的玩儿的,只管说。他还打量瞒得住我呢,都是成婚十来年的妇人,你倒在我跟前儿卖乖?你们小夫妻两个也是能折腾,昨儿还装模作样呢,今儿就蜜里调油似的……”

飞天不等她说完,抬脚就往当院走,一面瞧着院中白灵台上铺着几卷铺盖,因岔开话头儿道:“怎么,姐姐是嫌你兄弟家里没有铺盖么,巴巴的带了这么多来。”

水嫣柔见他这样问,也是怜惜他脸皮儿薄,就不肯打趣儿他,因笑道:“可说呢,我要带来时,我们那当家的因说,人家那是驸马府邸,凭他天上飞天地下跑的,都是堆山填海一般,用得着你带这些破烂货去?只怕还没进大门儿,早给官家的爷们儿轰出来了。”

也是我妇道人家小性儿,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这些东西自然比不上你们家的,只是总也舍不得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说着,指了指铺盖上的一块污迹笑道:

“你瞧瞧,这还是白羽小时候尿床留下的把柄呢,那时候我们小夫妻两个也是像你们这般,没日没夜的好不够,就放下孩子不管了,谁知那小冤家倒也能忍,尿了床都不知道哭的,等我们瞧见了,那一块再洗不下去,如今看了倒也有趣儿……”

第一百四十八回:酆玉材问倒琴九

飞天听了笑道:“姐姐快别当着旁人说这话了,仔细你们家白羽知道了,小孩子家脸皮儿薄,禁不起这个……”

水嫣柔笑道:“那小冤家,一路上就吵着叫我扔了这卷铺盖呢,将来也是个大手大脚不会持家的,就不知道来日他们小弟兄两个的婚姻大事又在何处呢……”

飞天听见这姐姐扯上了志新,心中暗想只怕是要替白羽求个前程,又不好明说的,因试探着笑道:“姻缘之事也是难说,来日他们小弟兄在一处,倒最好是娶了一家子的姐妹两个,很是便宜呢。”

水氏听了果然旁敲侧击道:“哎哟,这也高攀不上,你们家哥儿说话儿就要封王爷啦,我们白羽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好追随在左右呢……”

飞天摇头道:“姐姐这话说远了,当日要不是你和战大哥收留帮衬,我一个人只怕也未必保得住这一胎,如今他稍微大一点儿了,总要知恩图报,倒不敢说给白羽许下一个什么前程似锦的差事,我们夫妻也只求他们小弟兄两个在一处,彼此有个照应,若是志新真有福气在外头开衙建府,来日我和他父亲少不得也要往他封地上住去,到时候白羽在他衙门里谋一个差事,把你和战大哥也接了去,咱们依旧街里街坊住着,岂不是亲香热闹些么?

从科举上出身原也是好事,只是一层一层的考上去,到底艰难些,孩子受苦不说,将来万一把书读死了不知变通,倒是可惜了白羽这么一个活泼机灵的好孩子了。这话我和你兄弟一直想对姐姐说的,又怕你和战大哥见外,觉得我们不恭敬,所以就忍住了不说,如今既然提起这话头儿,索性说开了罢,就不知道姐姐心里怎么想呢……”

那水嫣柔听说白羽将来可以得列亲王幕僚,心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下满面堆笑道:“当日带了你家去,我就说我们当家的会办事,瞧这小娘子好个相貌,定然心地善良,如今到底有白羽还要靠着你这位姨娘和他兄弟,既然妹子你这么说了,我们也就不跟你客气见外,我就把你侄儿的前程托付你了……”

飞天含笑答应着,两个又说些闲话,做了一回针黹,方各自散了。

飞天回在房中,但见志新正预备书,绷着个小脸儿也不言语,飞天见了笑道:“往里日不是挺爱上学堂的么,怎么如今这样贪玩不肯学习。”

志新听了,嘟起唇瓣道:“孩儿不愿意见小琴相公……”飞天点头说道:“你父亲不是为了这个才请了酆大先生来的么,如今再上学堂,叫白羽陪着你,还按照原先在县里的样儿,酆大先生旁听,若有什么你不明白的地方儿,就问先生也使得。”

志新听了这话,脸上方才有了笑模样儿,因拍手道:“娘怎的不早说,为了这事,我和白羽都愁了一早晨了……”飞天因说道:“昨儿吃酒,你父亲就对你们先生说起了,想来是他促狭,故意逗你们,不肯说。一会子到小书房上学,你好歹拉了他同去。”

志新点头答应了,到了开课时候,自去请了酆玉材和白羽为自己伴读。飞天在内宅打听着,听见前头相安无事,方才放心,一面也感念丈夫此番安排周到。

到晚间金乔觉回来,先来内室见了飞天,因关切问道:“今儿好睡?觉得身子怎么样?”飞天听了脸上一红道:“你不提还好些,偏生做坏事就要带出幌子来,今儿见了水氏姐姐,倒把我嘲笑了一番……”

金乔觉笑道:“她也是为了你我高兴,原不必放在心上。”说着,嗔房里没人,附身在飞天脸颊上亲了亲,飞天连忙转身跑进内室,隔着帘子道:“好端端的说话儿,没得上头做什么?你今儿还是在外头书房里请战大哥吃两杯吧,跟他说说白羽的事儿。”

说着,将今天水氏所求之事对金乔觉说了,金乔觉点点头道:“就是大嫂不提,咱们也该帮衬帮衬他家才是,若没有他们家这些年帮衬撮合,咱们也到不了一处去。”

飞天点了点头道:“正是呢,当日我初到镇上时,还遇见几个登徒浪子,说些风言风语的调戏我,都是战大哥出面帮我解围,又在东村之中帮我赁了房子,若是没有他们家,只怕志新也养不下来……”

金乔觉听了这话笑道:“怎么,还有人敢对你说些风言风语么?我记得当年在师门里,原先总有几个顽皮的,喜欢叫你小师妹,等你稍大一点儿,资质十分好了,武功比他们强,成日里追着,满练功房里赶着打他们呢,怎么如今大了,遇事倒知道退避三舍了呢。”

飞天听了昔日故事,也给他怄笑了道:“你还说呢,当日若不是你娇惯我,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了……

这也罢了,从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只是今儿你与战大哥商议的时候,说话和软些,要叫人家听着,好像是咱们求着他家把白羽安排在志新身边,日后他自己开衙建府的,也好有了帮手,不至于一个人单打独斗。

千万别因为如今咱们富贵了,就说的好似可怜人家,给个晋身之机一般,我冷眼旁观着,战大哥和水氏姐姐虽然只是殷实人家,不曾大富大贵的,身上也很有些傲骨,你别说话冒失,仔细得罪了朋友不是玩的。”

金乔觉听了飞天一番安排,因趁着房里没有旁人,上前来将他搂在怀里笑道:“什么时候我们四儿也长大了,如今办事这样老到,当真出息了,不枉我当日疼你。”

飞天听见丈夫夸他,虽然害羞,也有些骄傲之意,就放任自己靠在他怀中,两个相依相偎了一阵,还是飞天推他道:“你快去外头应酬吧,只怕这会子也该开饭了,你问问志新跟不跟你们吃,若是他不耐烦听你们爷们儿高谈阔论的,打发他进内宅来,跟着我和水氏姐姐吃饭也使得。”金乔觉方答应着去了。

到了前厅,就瞧见志新和白羽正缠着酆大先生说话儿,见他来了,方才稍稍收敛了些,志新上前来笑道:“今儿爹爹没赶上,我们先生可把琴九相公给问住了,叫他有些招架不得呢。”

金乔觉闻言好奇道:“怎么,书里的事情也有那琴九相公不知道的么?”志新和白羽两个摇头笑道:“不是书里的事情,原来我们先生今儿与琴九相公见了,说是小孩子家,又是天潢贵胄的,既然不能参加科举,为什么总要拘泥于书本之间的,因叫他准我们有些时候玩耍,到街面儿上瞧瞧,什么吃的玩儿的,也都是些长见识的机会。

那琴九先生因说,世上所有见识,圣人早就写在书本里头了,如今放着好好的圣人之道不学,若是先行万里路,心中没有万卷书打底,终究是个挑脚汉,不中用的。

我们先生因问他道:‘这么说,小琴相公读遍了天下的书卷,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学生此番进京,偶遇一件怪事,倒也有趣儿,说出来还请相公为我解惑。’

因说道:‘学生此番进京,途径一座村镇,但见三男两女结伴而行,那三个男子骑马,两个女子骑驴,进了村中,三个男子纷纷下马,牵了马在村中行走,女子倒可以不必下来,依旧悠悠闲闲的骑在驴上,只是纷纷低头下去,不看前路,都是她们的同伴牵着驴缰绳引路的,不知这样做法有什么讲究,自古都是男尊女卑,如今为什么做丈夫的倒要给妻子牵引牲口呢?’

那小琴相公听了,认真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脸上都憋得通红了,只得问我们先生为什么,爹爹你可知道?”

那金乔觉听了这件故事,摇头对那酆玉材笑道:“师兄当真促狭,那小琴相公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如何知道小门小户的买卖行市,他又从来自诩才子之名,心里只当自己是天下之间第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如今叫你给问住了,心里还不一定怎么恼你呢!”

又对志新笑道:“你是小孩子没有忌讳,原不知道这些,只因村中多半人家盖房子俭省,家中茅房都是没有房顶的,院墙又修得矮小些,若是男子骑在马上,容易瞧见人家姑娘媳妇儿,嫩妇少女的如厕,为防瓜田李下之嫌,一般男子骑马进村,都要下马来牵着马匹经过村中,若是趾高气昂的骑马过去,撞见又年轻姑娘媳妇儿的人家,是要给人骂村街的。”

志新和白羽两个听了金乔觉这样解释,方才信服地点了点头,白羽因问志新道:“你家住村子当中,只怕也见过呢,我家住村口上,倒不曾注意有这样的事。”志新听了,想了一回笑道:“是了,当日我父亲每回来家的时候,不是都牵着马步行而来么?见了那么多次,习以为常,倒从来不曾问过是为什么,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第一百四十九回:金兰契相约入幕

金乔觉点头笑道:“这才是一处不到一处迷,十处不到九不知,酆大先生虽然说的是些玩儿话,可见只读死书也是没什么用处的。”两个孩子听了十分受教。

金乔觉因要与战天刃商议白羽伴读的事情,只怕孩子脸皮儿薄,听了害羞,因说道:“方才从内宅来,听见今儿你娘亲自下厨做的羹汤,你们好久没吃了,就进去陪着你们的母亲吃饭吧,这里大人吃酒,小孩子家别听了些村言。”

志新闻言对白羽拍手笑道:“娘做的羹汤最好吃,咱们快去偏了,一会儿只怕就没有了呢。”说着,两个孩子携手往后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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