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书(包子)下——王老吉
王老吉  发于:2015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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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战天刃原是个粗人,听了这话嘿嘿一笑道:“既然大妹妹这么说,那咱们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也罢了。”倒是水嫣柔是大家女儿出身,知道飞天身份贵不可言,倒有些扭捏,不似往日大玩大笑的态度了,见丈夫口没遮拦的,连忙推了他一把,一面对飞天道了个万福道:

“贵人别听他瞎说,他是个山野粗人,不知道礼数,如今你虽然待我们还是一样,我们平头百姓,倒不敢放肆。”

飞天见了水嫣柔此番拘束,心中十分怜惜,因笑道:“从我夫主那里论起来,你是我嫂子,若是咱们论起金兰之交,我还要叫你一声姐姐呢,如今怎么这样生份起来?我看你们家白羽倒大方,与志新还是一样的交情,咱们可别输给了小孩子才好。”

水嫣柔听了,也只得答应着,一面心中暗想自己当日果然不曾看错了飞天,果然富贵了也不肯忘本,自己夫妻两个此番攀附上他家,功名富贵暂且不用说了,就是白羽进学之事有了着落,听见朝廷上有意封志新为王,若是将来领了封地,他的伴读少说也是个翰林,想到此处心中十分欢喜。

姒飞天因为几个男女有别,不好在一处款待的,因笑道:“如今我夫主还没回来,还要失礼请酆大先生和战大哥在书房里待茶,我与姐姐往内宅说话儿,等我夫主回来,自去相陪。”

那金乔觉听了连忙笑道:“我们就在书房里很便宜,贵人自去内宅叙话无妨。”说着,有家奴院公领着,两个往书房去了。

姒飞天见此番没了外人,方才热络起来,对水嫣柔笑道:“姐姐今儿这是怎么了,这般见外……”一面说着,拉了她往内宅去。

水嫣柔见飞天初心不变,也就不再端着,因笑道:“哎哟,当日自从你去了,我和你大哥没少打听你的事,后来听说你们家交了好运,虽然还没有恩旨,我那兄弟都已经封了驸马都尉,这还有个不准的?

自古都是公主的丈夫才有这个尊荣呢,如今只怕妹子好事将近,越发成了天上的贵人了。正想着只怕这辈子也见不着,谁知难为你们两口子不忘旧情,倒还想着我们。”

飞天点头笑道:“这事还是你们兄弟提的呢,只因当日志新不爱念书,说朝廷新派来的先生不合他心意,非要酆大先生教书,我因宠爱孩子,就和你们兄弟说了,叫他去寻了酆大先生来,本来要提起寻访姐姐之事,又怕他为难,踌躇着先没说,谁知他倒会猜人的心思,也不对我说,先派人找着了你们的下落,才给我这个惊喜的呢。”

水嫣柔笑道:“怎么,如今才觉出他的好儿来?这门亲事姐姐原没保错吧?来日你们两个开枝散叶,只怕就两全其美了。”

飞天听了这话脸上一红道:“怎么才说不生份,就这样自来熟起来,贫嘴贫舌的讨人嫌呢……”说的那水嫣柔娇笑起来,一面推他道:“怎么,如今还没有消息,难道是怕来了小的,他对你儿子不好?依我看我兄弟就不是那样的人。”

飞天听了水嫣柔的猜测摇头笑道:“我哪有那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道理呢,他待我如何,这些年我都是瞧在眼里的,只是如今府上人多事杂,我闲云野鹤的惯了,现下好多东西都要重新学习,我们也没那个闲心理会此事。”

水嫣柔听了笑道:“是你不耐烦吧?我的兄弟就是再忙,自然也是乐意的,依我说你们两个都不小了,如今既然认祖归宗了,到底再添几个娃儿,才算是一家人子人家儿。”

飞天给她缠得无法,只得反唇相讥道:“既然你会说,怎么自己倒不着急,反来劝别人。”那水嫣柔给他如此疑问,方才脸上一红败下阵来道:

“你这小蹄子如今显贵,也是学坏了,当日那样老实,只怕都是给我兄弟教坏了的。”两个说笑了一回。

晚上掌灯时分,金乔觉回来,先到内宅见了飞天,拜见了大嫂,飞天一面对他说起家里来人的事,叫他好生到外面书房里,整治一桌酒菜,给战天刃和酆玉材接风洗尘,又安排客房给两家人住下,一面自己也在内宅准备酒席,款待水嫣柔。

又打发人到小书房寻来志新和白羽两个,飞天因问他们道:“打算在哪里吃饭?”志新恋慕母亲,自然愿意在内宅跟着飞天一起吃饭,那白羽却嫌弃水嫣柔唠叨,情愿去外头跟爷们儿一处吃,两个倒说了半日,也分辨不出个结果。

倒是飞天含笑问白羽道:“怎么,你就这么不爱听你娘教训么?”白羽见飞天问话,倒是红了脸,因含糊答道:“姨娘不知道,我娘每日里翻来覆去,说些陈词滥调的,侄儿心里不耐烦……”

第一百四十六回:金乔觉夫妻合卺

姒飞天听了这话,心中倒是很有感触道:“唉,你因为从小就在亲母身边长大,自有她呵护疼爱,指示教训,所以觉得不耐烦,若是像我这样,自小儿没有娘的人,漂泊惯了,就想起家里人的好处来……”

白羽听了这话方才不言语,到底是年小心热,连忙扑在母亲身边拉了她的衣袖依偎起来,逗得水嫣柔扑哧儿一乐道:“他姨娘倒好本事,这几年再不见这小厮儿对我亲近过。”

志新见母亲伤感一回,也跑过来依偎在他身边笑道:“娘如今很不必伤感呢,我们先生常说往者不可谏,来着犹可追,如今咱们一家人灾消难满团团圆圆的,比什么不强呢?”

飞天听了这话,心中十分暖意,搂了志新笑道:“你这孩子,一年小二年大了,倒会劝人的,多亏了你在我身边,倒也能解一解我的心宽呢。”

姐妹两个因打发孩子吃了饭,又叫他们往前头书房里把盏伺候,一面劝一劝大人不要吃多了酒。志新和白羽两个拉了手往前头小书房里,果然瞧见里头觥筹交错的,吃得正高兴。

那酆玉材虽然是个秀才出身,只是原先年少轻狂之时也在绿林道上行走过几年,颇有些江湖习气,如今一旦吃了酒,又显出些江湖儿女的本色来,因与那金乔觉勾肩搭背的笑道:“你这好小子何来这样好的福份,别说当日抱得美人归羡煞了旁人,如今这就叫做夫凭妻贵,倒做了朝廷的女婿。

一品大员,我这念书人,书剑飘零半生,如今怎么样,连个举人还没混上呢,也不知道你这混小子祖坟上怎么就冒了青烟了。”

说的金乔觉摇头苦笑,一面推他到:“师兄醉了,当着大哥的面就这般胡言乱语起来,若不是看着辈份上,倒要赏你一顿榧子吃。”

那战天刃听了也是大笑道:“当日说把大妹妹给你,都是我们可怜你这样容貌人品,为了你嫂子这金兰姐妹,苦熬苦业了小十年不肯婚娶,我们几个一力撺掇,方才挑唆了人家贞洁妇人嫁你,如今到底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但大妹妹归了你,倒混的个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再过一二年,你们两口子开枝散叶的,你眼睛里还能有谁?”

说着,与那酆玉材两个,一替一句的,只管灌那金乔觉饮酒。两个孩子在外头隔着帘子听得清爽,那白羽因笑道:“今儿你还说酆大先生清贵,最不喜欢功名利禄了,如今吃醉了酒,还不是也心心念念没考上功名一事么。”

志新听了不以为意道:“这个不难,听我父亲说了,朝廷加封了我母亲之后,我就要有封号封地,开衙建府的,到时候封师父一个翰林什么要紧,你就做我家丞,好不好呢?”

那白羽虽然小小年纪,倒是颇有念书人的骨气,因啐了一声道:“谁要给你家做奴才,我靠着自己的真本事考功名,不信就考不中呢!”

志新见自己说话不小心,倒得罪了朋友,连忙将小意儿贴恋他道:“看你,怎么如今大了,倒越发小性儿起来了,我是跟你不见外,才说这个的,你要是以为我拿着家里的势力压人,咱们两个就白好了!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也因为这认祖归宗的事情,心里正不耐烦呢,哪个好男子不希望凭真本事吃饭?只是如今听见母亲找到亲人,见他欢喜成那样儿,我这些话就不好对别人讲的。

如今我做了皇孙,虽然身份尊贵,只是天潢贵胄不得参与科举,我都想好了,既然文墨上不行,来日进宫,我就要求求那位皇祖母,叫我带兵打仗,建立军功,一刀一枪拼出个真功名来,你敢不敢给我做幕僚?”

那白羽听了,方才拍手笑道:“这才是你往日为人呢,今儿是我错怪了你,去边关打仗有什么不敢的?你这样好的功夫,一般大人都近不了你的身,如今你父亲又做了驸马都尉,手下好些能征惯战的将官呢,再一调理你,还有个不会打仗的?”

志新听了这话,心里也十分得意,因笑道:“既然恁的,你也不许反悔了,说定了来日学成之后,要做我的幕僚。”两个小的商议定了。

那白羽又笑道:“咱们可要早些出去闯一闯,建功立业的,你没听见我爹爹说了,你爹娘如今团聚了,只怕就要给你添几个弟弟妹妹啦,你如今大了,在府里只怕不受宠呢。”说着,嘻嘻笑了起来。

志新听了这话,终是小孩子家心思,自然别扭,因推了白羽一把道:“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了,怎么如今你就知道自己将来肯定是独生子呢,你爹娘不也是蜜里调油的,只怕不过几年,你也要跟我一样了呢。”

小弟兄两个互相取笑了一番,又见前头喝得实在不像话,连忙进去服侍着,劝说父亲师父们少喝些。好容易劝住了,那金乔觉仗着自己内功精纯,倒是逼出了不少酒意,还算是清醒,见战天刃喝得有些不省人事了,连忙命白羽好生送了回客房去。

又见酆玉材原本不善饮酒,如今也有些醉茫茫的,因命志新道:“今儿叫你师父跟着你在小书房睡可使的?左右外头都有上夜服侍的人,你只管好生警醒着,看他夜里要茶吃。”

志新听了点头笑道:“弟子服侍师父原不值什么,父亲放心回房睡吧,前头有孩儿支应着。”说着,与白羽两个,扶了酆玉材和战天刃各自回房睡了。

金乔觉安顿了众人,也带了些酒意回房,见飞天还没睡,在房内做些针黹,见他来了,连忙迎上来道:“喝道多早晚才回来?又不是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了,怎么见到三五知己就这么快活?”

金乔觉见他此番态度亲密,心中欢喜,因笑道:“这些日子在朝廷里当差,行动坐卧别是一样规矩,不如往日在县衙门里头那样轻松,很有些拘束住了,如今见了这几位故人,就好像是又回到镇上,觉得还是当日自由快活些呢。”

飞天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不落忍,因扶着他坐在春凳上,回身倒茶给他吃,一面低声说道:

“如今我能认祖归宗固然是好事,只是说句心里话,要不是有我娘在堂,这地方我也不愿意来,倒不如在东村里住着,家里后院儿有菜畦,想吃什么瓜儿菜儿的,就种些,在养些鸡鸭散在院子里,才是有趣儿呢,如今这样犯了黄病的房子,高门大院儿,住着怪闷的……”

那金乔觉见飞天言语之间有些道歉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不过随口说说,显得请高些罢了,今儿一处吃酒,弟兄们还说我,祖坟上不知种了什么爱物儿了,如今内有娇妻外有功名,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怎么反倒生出这些感慨来?”

飞天见丈夫这般善解人意,心中也感激他,因主动来在金乔觉身边坐了,说道:

“咱们权且这么住着,来日看朝廷上怎么说吧,若是封我公主,只怕志新有个郡王称号,到时候自然有封地赏下来,咱们趁机回了圣上,把我娘接过来,一家子都跟着志新到封地上过活,叫他小孩子尊贵些,往王府里住着,咱们还捡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座别院,就当做是给我娘养老的地方,还按照原先的样儿,一点儿别错的,就当是还住在东村里,你说好不好呢?”

金乔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伸手搂了飞天在怀里道:“若真能那样,只怕神仙也要羡慕咱们的。”

飞天见他忽然动手动脚的,脸上一红,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道:“这是怎么说呢,斯斯文文的说话儿,你就上手……”

那金乔觉见妻子此番并无十分抗拒,不过娇嗔而已,心中越发动情,因搂了飞天抱在膝上,柔声笑道:“今儿吃酒,那几个贫嘴贫舌还曾我,何时再要一个孩子……”

飞天听了,越发羞得满面红晕,嗔他道:“什么醉汉嘴里的混账话,你也拿来学说了糟蹋我……”金乔觉听了,心下越发起意道:“求殿下开恩?”

飞天听了,只管低头不言语,也不肯点头,倒也不摇头,金乔觉就趁着醉意,将妻子打横儿抱起,往内间去,到了牙床之内,服侍他脱了鞋袜衣裙,十分珍惜抱入香衾之中,自己也解衣登床,姒飞天此番心中好似擂鼓一般,早已缩到了牙床角落里,面朝里睡着不肯理他。

金乔觉见了,知道妻子害羞,因伸手取了床边烛台,将上头的灯火吹熄了,一面复又躺下,黑暗之中,那金乔觉倒也并未十分越礼,直探得姒飞天的手,暖在手心里,一面笑道:“小时候做了噩梦,你也叫我牵着你的手睡。”

第一百四十七回:宿闺阁互明心迹

飞天听了嗔他道:“小时候你也不想如今这般能说会道的,那时候我除了你和师父之外,也不知道还能依靠谁了,都是如兄如父的敬你,谁知道临了给你骗了去呢……”

金乔觉听了这话笑道:“看你,说的我跟街上拍花子的一般……”说着,就往飞天的被窝里挤了挤。

飞天原本放松心思与他说笑,如今见他一味这样靠过来,心里复又戒备起来,身子紧紧绷直了,手上也唬得冰凉。

金乔觉握着他的手,但觉越发冰冷,因柔声问道:“怎么,冷吗?”说着,竟试探着伸手将飞天搂在怀里。

飞天此番不知如何进退,只得推了推他道:“你别只管得寸进尺了,为什么白天当着人时那样斯斯文文的,如今才沾身,就说这些风言风语的……”

金乔觉知道此事急不得,因笑道:“好兄弟,你别恼,你也太肯小看人了,我若是那样等不得的人,也不至于……”说到此处,又忽然打住话头儿不说了。

飞天心里知道他要说的是“也不至于为了等你消磨半生”,不知怎的心里一阵酸楚,也忘了害怕,转过身子来对着金乔觉,怔怔看着他道:“你从几时心里有我的?既然有我,为什么不对我说……若是我早知道,也不至于……”

金乔觉见妻子有些伤感之意,连忙柔声安抚道:“看你,好好的怎么就忽然不受用了?别恼,当日原是我的不是,只因往日里常与你一处坐卧起居,知道你心里最不耐烦的就是身子兼美的事,所以又不敢一门儿心思把你当女孩子看待。

当日我也不过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知道什么?只想着我就这样对你好,你长大了自然明白,谁知还没等你长大呢,倒自己跑出门去这些年光景,叫我好找。”

飞天听了丈夫这一番表白,因问他道:“你就不怕一辈子也等不到,那你这一辈子不就白白作践了么……”

金乔觉闻言倒是爽朗一笑道:“你这孩子做出这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怎么如今倒做这般世俗口吻问人的。

我心里自有中意的人,若是你竟不能与我心意相通时,自然是要退而求其次,做个知己也好,凡事照应,你有什么心里话也能对我讲,一生遇到些磕磕绊绊,我也能帮衬着你渡过难关。为什么非要另娶她人,不但玷污我的清名,也连累了人家姑娘一生幸福,岂不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虽然不算是个明白通透的人,这样的糊涂事也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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