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书(包子)下——王老吉
王老吉  发于:2015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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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江城闻言笑道:“长嫂这话说得在理,只是听你的语气,倒像是有些不耐烦似的。”飞天听那对江城所说,倒是有些意外,因展颜一笑道:“难为你到能听出我言下之意来。只是如今萱堂尚在,我虽然生性凉薄,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也只好暂且安身,服侍我母亲颐养天年,方才是为人子之道也。”

对江城见了飞天此番两难的模样儿,心下倒也怜惜,因心中叹道:“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想来这娇滴滴的小殿下心中,只怕也与当今圣上一般两难。”

当下点点头道:“殿下说的正是此理,此番咱们既然出来,倒不如走马观花看看长安城中景致,又何必将那些朝廷琐事萦绕心中呢?”因说着,携了飞天的手,两人同游那朱雀大街。

飞天一面观赏道旁景致,一面问那对江城道:“既然你是我兄弟身边的近人,自然也是自幼生长宫廷之中了?难为你倒有这般江湖习气。”

对江城闻言笑道:“小时候原是兄长伴读,时常一处伴着习文练武的,待到十几岁上,因太后娘娘生了小殿下,为江山社稷谋划,也只得暗度陈仓将大哥送出宫去漂泊江湖,我们这一班原先服侍的小弟兄们,连同几个太后房里的年幼宫女,都一并跟了出来,襄助大殿下在江湖之上扬名立万,也是为了小殿下身处庙堂之高,却又能掌控江湖之远。”

姒飞天听闻此言秀眉微蹙,冷笑一声道:“你们家太后主子倒好个算计,合着你们兄长倒是她亲生孩儿谋划在外的一颗棋子了……”

那对江城听闻此言倒是心中一动,心下十分感念这姒飞天倒也还向着兄长,待要打趣他几句,又怕他脸皮儿薄恼了,只得故作不在意道:“这也未必就是娘娘狠心,若是不疼兄长,也不至于叫当年的东宫精锐尽出,只为护他一人周全。”

第一百四十二回:小御街谒见圣颜

飞天和涟漪一路上闲谈着,就往朱雀大街里头走过去,远远的瞧见一个小饭铺,规模不大,倒是干干净净的,外面有招呼来往客人的伙计,打扮也是利落。

见他们路过此地,就迎上前来招呼:“两位少爷辛苦了,敢问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来朱雀大街逛逛么?”

对江城原本是个伶俐孩子,见那伙计这样问,忽然调皮起来要挑他的理,笑道:“怎么,这位小二哥见我们兄弟二人的打扮怯,像是外乡人么?”

那店伙计听了,连忙摇头解释道:“哎哟客官,您这可是冤枉小人了呀,小的是瞧见两位生得这样清秀,举止又娴雅,自然是天子门生,才这样搭讪的,既然是京城人氏,那就更好了,街里街坊的,来日咱们多亲多近!”

对江城听了,对姒飞天点头笑道:“你瞧这伙计,真会说话儿。”飞天是个老实人,见不得对江城仪仗自己的口齿伶俐,就去欺负别人,摇了摇头道:

“人家孩子老实,你何苦耍他呢?”说着,对那伙计笑了笑:“小二哥别见怪,我兄弟从小就是这样顽皮,如今我好生管教他就是了。”

对江城听了,嘻嘻一笑道:“既然这样,不如咱们进去坐坐吧,给这小二哥拉一个主道,也省得他在外头迎客,倒是辛苦。”说着,对姒飞天使了个眼色。

飞天见了,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猜测,难道当今天子竟是在这样不起眼的地方与自己碰头么?只是既然对江城示意自己进去,也就只好将计就计的往里走了。

两人跟着那店伙计进来,那小二一面往里让一面笑道:“小人看两位公子都是金贵清雅的念书人,只怕大堂里头坐着,倒把二位给腌臜了,不如往楼上雅间儿请吧。”

姒飞天不知道对江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搭碴儿,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江城听了笑道:“这样最好,有劳小二哥带路。”

说着,三人鱼贯上楼,那店伙计领着来在一间雅间儿,打起帘子笑道:“两位里边儿请吧。”

对江城摇头笑道:“伙计别忙,我们今儿是约了人来的,你们这里可有一间天字号的雅间儿么?”

那伙计听了,脸上微微一变,回身打量了对江城两眼,姒飞天在旁边瞧见了,心中暗暗吃惊,但见那伙计眼内精光乱射,分明是个武林名宿,竟心甘情愿在此处跑堂,只怕这里也是帝党的堂口……

对江城见这人有些戒备神色,将腰间令牌解下来,在他眼前一晃笑道:“万岁阶前刑紫绶,三朝顶上摘乌纱……”

伙计听了这话,面上忽然显出十分恭敬的神色,将四下里没人,连忙请了个安道:“卑职给大人见礼,爷来了有一会儿了,正在天字号等候二位。”说着,微微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姒飞天,连忙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口称“殿下”。

倒把飞天唬了一跳,连忙命对江城将人搀扶起来,一面口中谦逊道:“这位小哥快别这样,倒是折煞我了。”那伙计又请了个安,方才小心谨慎,带着两人往三楼的阁楼尽处去。

但见尽处一座粉皮花墙隔断了,里头竟是别有洞天的一个小阁楼,假山树木做盆景掩映,与方才楼下市井面目大相径庭,却是世外桃源一般。

飞天见状,低低的声音对那对江城说道:“这地方你以前来过么?”对江城摇头笑道:“殿下不知道,我主子最是古灵精怪的,他这样狡兔三窟的地方多着呢,我们每个奴才知道的地点都不大一样。”

姒飞天听了,却是蹙起眉头,心中暗道这位兄弟如今算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吧,倒也是个有心计的,看来无情最是帝王家,这么小的孩子如今也不能往正路上走,来日志新若是进宫抚养,只怕也未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正想着,几人早已来在一间密室门首处,那伙计上前来,恭恭敬敬说了一声“回事”,但见里间有人打帘子出来,一面笑道:“方才爷还念叨你们呢,可巧就来了!”

姒飞天定睛一瞧,唬了一跳,因失声说道:“你如何在这里?”但见来人竟是那六丫头荀薰,这薰姑娘瞧见了飞天,倒是十分亲近的,连忙上前来挽住了他的手臂道:

“嫂子好狠的心肠,怎么舍得就那样大辣辣的去了,叫我大哥好不伤心的……”说到此处,女孩子家眼眶子浅,眼圈儿早已红了。

对江城见飞天脸上不好,连忙拉了她在一旁说道:“长嫂此番不告而别,自然有他的难处,你又在这里蝎蝎螫螫的做什么,仔细耽误了正经事,如今主子可在里头?”

薰儿笑道:“可不是在呢吗,刚来了没一会儿,倒派我出来瞧了三四次了,长嫂快随我进去见见吧。”说着,不由分说挽住了飞天就往里让。

姒飞天心里突突乱跳,就给这兄妹两个架着进了内间屋,但见竟是一间书房,也是内外两间的小套,当中隔着屏风,瞧不清爽里头。

但听得套间里急匆匆一路小跑的声音,就见一人打起帘子兴冲冲的出来,一阵小旋风也似的刮到飞天跟前儿,倒把飞天唬了一跳,定睛一瞧,竟是个绝色的小小少年。

那少年见了飞天,面上一喜一忧,双颊忽然渲起了红晕,大有闺阁态度,想要上前来,又好似个多疑害羞的小兽似的,不敢十分近前来,只管把头低了,又抬眼偷偷的瞧着飞天。

姒飞天正不知这是何人,要问时,忽见一旁那对江城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磕头道:“奴才给爷请安。”

飞天见状唬了一跳,才知道面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少年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当今圣上,因迟疑着就要见礼,谁知那小少年见了,竟一头扑进飞天怀里,二话不说就放声大哭起来。

只把房里众人都唬了一跳,那九龙卫的两个倒还素来知道些万岁爷的脾气,兄妹俩连忙劝住了,一面说声恕罪失礼,拉开他们兄弟两个,只有姒飞天不明就里,只是瞧见兄弟哭得伤心,自己也是一阵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心思。

不顾那兄妹两个阻拦,又上前来拉了那少年的手,柔声说道:“好孩子,快别哭了。”话一出唇方才觉得不对,自己原要行君臣之礼的,怎么如今倒这样没规矩。

正要出言找补几句,忽听得那少年破涕为笑道:“哥哥这样唤我,三昧心里喜欢得很呢。”

飞天听了这名字倒是有趣儿,因扑哧儿一乐道:“你叫做三昧,倒是好个名字啊。”那少年天子见飞天待他亲切,也是十分和睦,拉了他的手就不肯放开,一面点点头笑道:

“母后生我的时候梦见太阳入怀,又梦见哪吒三太子将他的法宝混天绫系在母后玉体之上,梦醒得子,又因为我五行缺火的,所以小名儿就叫三昧。旁人是叫不得的,原先只有母后这样唤我,如今哥哥也回来了,你也这样叫我吧,咱们之间没有君臣,只有兄弟,你说好不好呢?”

说着,又猴儿上身来缠住了飞天,小孩子一样不肯放手,飞天见状,又不好嗔他,反而触动了些怜爱之情,只得半推半就的将这孩子搂在怀里,缓缓安抚道:

“既然恁的,我就不推辞了,我比不得你们,自从落草了就在外头的,一日也没在宫里待过,什么规矩都不懂,如今见你这样待我,我也就真心待你,你也不许跟我讲究虚礼,你说好不好呢?”

三昧听了拍手笑道:“这样最好!”一面又对那对江城和荀薰笑道:“往日里朕只说叫你们也不用装神弄鬼的,怎么你们与朕的兄长就这般言笑晏晏,见了朕就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也是叫人怪别扭的。”

那兄妹两个听了,连忙垂手侍立,口中答应着,心里却暗道,说的这般轻巧,如何在我们跟前儿就自称“朕”,偏生在大嫂面前这样显情儿买好儿,也不敢说出来,只得面上敷衍了几句。

那三昧与飞天拉着手,说些离别之情,又缠着飞天将些江湖上面的见闻,当真小孩子一般,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一望可知心中十分艳羡,因笑道:

“老天也是不公平,如今圣母皇太后与哥哥分别多年,反而是我一直在她身旁沐浴三春辉煌,却又不能为她老人家分忧尽孝。

若是当日我流落在外头,哥哥竟生在这样绮罗丛中,才值得这般娇养。如今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倒叫哥哥受了委屈,可见天道不公之事也是有的。”

第一百四十三回:志新童点评业师

飞天听这孩子说的可怜,心中也有些怜惜之意,因笑道:“今儿既然见了面,就算是一家子了,往后咱们可别说这样生份的话吧,不然,我也不敢再来高攀你的。”

三昧听了连忙摇头道:“好哥哥,我再不敢了,如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好么?你何时进宫来瞧瞧母后?咱们一块儿去她老人家宫里膝下承欢,那才是热闹呢。”

飞天听了这话,心中倒也十分渴见母亲,只是此时还要与金乔觉商议,只怕名份未定之前不好冒然进宫的,因笑道:“既然如今我已经嫁人,这事也轮不到我说……”说到此处,脸上也是一红。

那三昧听了拍手笑道:“是了,到时候叫上驸马都尉,咱们一起进宫耍子,那才是好玩儿呢。”因又缠着飞天说了好些闲话。

姒飞天今儿初见这位弟弟,心中倒是十分疼爱,只是顾念着家中还有志新要照顾,又不知今儿金乔觉几时下了衙门,可有人预备滚汤滚菜没有,心里就有些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的。

那三昧见他此番态度,因嘻嘻笑道:“哥哥莫不是担心驸马和我那小侄子么?”飞天见他聪明伶俐,因点点头含笑不语。

三昧闻言,又叹了口气道:“我那侄儿却是个有福气的,家里父母都齐全,有这般疼他,如今我亲生父母都已经没有了,身边就是哥哥一个亲人了,这会子去了,又要留下我一个孤鬼儿……”说着,就是眼圈儿一红。

飞天见状,连忙拉了他的手道:“好孩子,你且别难过,如今你我既然相认了,你又与我亲密不避嫌疑的,我自然也拿你当亲生弟弟一样看到,往后对你比对志新还要疼爱呢。”

那三昧听了这话,眼内方有了神采,歪头想了一会儿又笑道:“既然恁的,哥哥是对我好,还是对驸马都尉更好呢?”说的飞天脸上一红,扭头道:“你这小厮儿,才熟了,就会这样作弄人么?”说得三昧大笑起来,又猴儿在身上不肯放手,温香软玉的抱了个满怀,方才放了手笑道:

“这也罢了,如今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只怕早就飞到家里去了,这会子我也乏了,想回家歇中觉去,哥哥也回去预备饭吧,仔细驸马和我侄儿等急了。”

正欲起身,忽然又想起一句话来,拉了飞天的手说道:“与驸马商议妥当了,我立等哥哥回话儿呢,闲了时家来逛逛吧,母后挂念你。”

一句话说得飞天眼圈儿就红了,待要哭时,又不是时候,只得勉强忍住了,又劝他几句好话,方才告辞出来,那荀薰与飞天多日未见,因求着三昧将这差事派给她,送了飞天回去。

沿路之上两个也是谈谈讲讲的说些闲话,姒飞天不曾提起那钱九郎来,荀薰也就没有再说,不过说了几句三奶奶的孩儿如今多高了,正在牙牙学语可爱的时候,又说涟漪也挂念飞天,此番来了京城没有带着他,心里正闹别扭等语。

飞天因为她与那姑爷,孤竹明哲过的怎么样,荀薰听了倒是红了脸,见左右没有旁人,低低的声音在飞天耳边低眉耳语了几句。

姒飞天听了这话,满面欢喜道:“这话真么?如今几个月了,怎么你这样的身子还派了你出来呢。”

荀薰闻言红了脸道:“这件事情就只有三奶奶和长嫂知道,旁人我都没说,只因我生得骨骼娇小,只怕没有四五个月还不能显怀呢,如今长嫂可不许给我外头说去……”

飞天听了点头笑道:“六姑娘放心,我不说就是了,只是你也要主意身子,忌食生冷之物,切莫劳累了玉体,也不要轻易动用真气才是。”

那荀薰听了这话笑道:“哎哟,怎么长嫂和三奶奶倒像是约好了一般的,都是一样的说辞,也不愧是生养过了的,就是与旁人不一样呢。”

两个说着,早已来在驸马都尉府上后头门首之处,飞天想要拉了那薰姑娘进去坐坐,谁知她却说怕撞见那琴九相公,不肯进去,飞天听了无法,只得在后门处与她告别,又嘱咐了一番千万保重等语,方才目送她去了。

转身到了门首处,也不打门,腰间轻轻一贯力气,越过院墙,轻轻巧巧的足尖轻点,落在地上。且喜没人撞见,稍微整顿了衣裳,来在后宅房内。

刚到院门处,就瞧见弥琉璃迎了出来,见他男装打扮,倒是唬了一跳,笑道:“哟,殿下今儿怎么想起穿了这样的衣裳,莫不是要出去么?”

飞天听他有此一问,连忙摇了摇头道:“原是要出去的,也没什么,怎么你却在此处,莫不是志新下了学房?”

琉璃含笑点头道:“哥儿已经念完了,如今奴婢正要进来请殿下的示下,问晚饭摆在哪一处呢。就撞您这样打扮……”

说到此处,倒像是心有灵犀的模样,笑道:“哦,我知道殿下要去做什么了。”

飞天听见弥琉璃这话,倒是心下一紧,下意识问道:“你且说说,我要去做什么……”

琉璃笑道:“难道不是要去接了驸马爷下了衙门?”飞天听他这样猜测,方才送了一口气,又不好说不是,又不好说是的,只得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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