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忆推推我：“小景，人走了，出去吧。”

刚抬起腿准备爬出这逼仄的车底，想了想，又放下腿，回头一笑：“哦？人都走了，你怎么知道？”

凤忆蹙眉，不耐的推我：“小景，莫闹。”

我装作没听到，一动也不动。不过，也不怪凤忆他想快些出去，这个地方的确让人很不舒服。并且，我们现在的姿势很奇怪。

我两腿大张的趴跪着，手臂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形状伸到后面，紧紧抓着他的手。

凤忆的脸险些钻到我腿间，他正蹙着眉，把头撇的老远，尽量远离我的屁股。

头次遇到凤忆这般窘迫的模样，心中大快，还想再逗他一会儿。屁股中间突然一阵刺痛，我嗷的一声钻出车底。

捂着自己脆弱之处，气的大叫：“凤忆，你个小人！”

凤忆从车底出来，站起身缓缓的整理衣服。走到我身边，深情款款的注视着我。

这可吓了我一跳，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你——要干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突然伸手过来，摸着我的头：“我很高兴，小景会保护我了。”

我疑惑，保护？突然目光扫到被刺满毒箭的马车以及破了个大窟窿的车底板。不好意思挠挠头：“哪里哪里，保护你是应该的嘛。”

凤忆的目光越发肉麻，我别过头，看着远处望不到边际的竹子，突然想到曾几何时，我似乎也见过这种画面。

一片竹林中，一个美丽的背影周围伴随着哭声，瓷器打碎的声音，还有毛骨悚然的笑声。

不知为何，这刺耳的笑声竟让我感到恐惧，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额上却冒出冷汗。擦擦冷汗，心思一沉，我儿时定然发生过什么大事，所以才会令我这般恐惧，只是，到底是什么？

感觉到手被人拉住，下意识去看，凤忆缓缓迈开步子，轻松的说：“小景，此时可不是愣神的时候，人家可是要杀我们的。”

望向凤忆，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恐惧，似乎受到他的影响，我也打趣道：“我小时候经常听家里的奶娘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果然是真的。”

“小景就是那头猪。”

正想着回话儿，突然一愣，怎么不见车夫？回头望望，只见一匹死马和一辆残破不堪的车。难道……

“小景想到了？”凤忆挑眉。

“那个车夫和那群杀我们的人是一伙的？”

凤忆点头。我一惊，凤忆刚一露面就有人要杀他，他到底有多少仇家？如果不是，那更可怕了，他们这么了解凤忆的行踪，想必蓄谋已久。那……教里也许已经有……

被他拉着走了一段路，思来想去，还是问出口：“教里是不是出事了？”

凤忆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低头看向我：“嗯，发生了内乱。小景，教主的位子给你坐如何？”

“啊？”被凤忆突然一问，我惊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猛劲摇头。

凤忆目光一暗，松开我的手，加快了步子，幽幽吐出一句：“罢了，我的确是在玩笑。”

心里突然空荡荡的，我呆在原地，看着凤忆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自问，我又让他失望了么？喟叹一声，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两日后，这偌大的武林发生了几件事。第一件事，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竟然没死，跑来武林大会踢场不说，竟然凭着绝世的武功，杀害了知空大师，峨眉九姑子和蓝奉天。并且更令人震惊的是，凤忆的相貌美得令人过目不忘，不少公子小姐还把他当做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第二件事，前日，新任武林盟主的宝座已由华山的白鹤道长坐上。听说那一战白鹤道长与林岳足足打了一天一夜，白鹤仅凭半招胜了林岳。

我坐在客船上，听着他们正乐不思蜀的谈凤忆，撇撇嘴，凑过去小声说：“看看，他们都把你传神了，知空和九姑子根本就不是你杀的。”

凤忆也跟着撇嘴：“怎么？小景眼红了？也想出名？”

“切，谁稀罕。”我转过头，不打算理他。

凤忆也不多说，拿起一旁的书津津有味的看着。我正奇怪他哪来的书，抢来一看《采菊神功》二字映入眼帘。手一抖，紧忙将那出丢入河里，嗔怪他：“你真是没品了，什么书都看。”

凤忆笑的颇有意味，凑过来，轻声道：“那里的’武功’倒也不错，改日我们试试？”

我气的推开他，这色鬼整日里就想着这些事。

“小景，来看看。”凤忆又凑过来。

“看什么？”我转头，赫然，一本书出现在我眼前，书中的两个男子衣不蔽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我抢下那书，看到书上《摧花十八招》这几个字后，险些吐血。又打开随意翻了两页，有些郁闷，敢情凤忆平常’戏弄’我的招数都是从这里看来的？

正欲撕掉，凤忆突然抢过来，收入包袱中。心疼的看我一眼：“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可不能这样白白被你撕掉。”随即还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看着好笑，魔爪伸向他，不料此时突然停船，我直接被甩出去，后背撞在地板上。

凤忆强忍笑意，跑过来假惺惺：“哎呀，小景怎会这般不小心？”

看凤忆背着手，没有扶人的意思，我拍拍身上灰，呲牙咧嘴的爬起来，趁他不备，踩了他一脚，赶忙溜下船。

因为跑的太急，中途遭到不少白眼，刚下船，我蹲在地上气喘吁吁。凤忆这小子，又阴险又喜欢报复人，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要让他有报复我的机会。

“小景？很累？”淡淡的香气飘来，我差点吓的坐在地上，偷偷迈开腿准备开溜。

腰带被人勾住，凤忆优雅的往前走着，正色说道：“好了，莫要闹了，我们要快些赶去茶谷。”

“哦”我收敛笑容，好奇的问：“去那里干什么？”

“杀人。”凤忆笑的诡谲。

第十一章

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柔和，我和凤忆下船后，一路奔波，不知不觉已经深夜。

“吁——”马车突然停下来，车夫撩起帘子，说着蹩口的官话：“两位公子，前方的路很窄，马车进不去，我只能送到这了。”

我望了望空中高挂的明月，想来月下漫步也很有趣，便晃醒了小憩的凤忆，拽着他下车。凤忆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车夫接过银子后，高兴的驾着车离开。

借着月光，四周的景致好如画中仙境。淡淡的白雾氤氲，两旁是一片粉红桃林，林中有小溪潺潺流过，脚下是柔软嫩绿的小草，五颜六色的野花。前方田地里种着茶，茶花已经开了，晶莹的露珠挂在叶片上，微风吹过，阵阵香气飘来，树上的鸟时不时的鸣上几声。

我深吸口气，感受这美丽的地方。突然脑袋遭人偷袭，我揉揉头，瞪着身旁人。

凤忆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说：“不要愣神了，时候不早了，快些寻个住处。”

“你在车上不是一直在睡么？还困？”我十分不满。

凤忆走在田间不宽的小路上，看了我一眼，柔声问：“小景，你饿么？”

我慢腾腾的跟在后面，被他这样一问，捂着肚子十分哀怨：“饿——”

“那还不快走？”

难道马上有吃的了？我拍拍肚子，赶忙跑过去。来到他身边，只见凤忆手中拎着一只受伤的兔子。

我瞪大眼睛，指着兔子：“不会就吃它吧？”

凤忆挑眉：“怎么？舍不得？”说着做势要扔。

我赶忙抢过兔子，抱在怀里，嘀咕了一下：“这要怎么吃啊？”

我还在郁闷着，凤忆突然抢过兔子，快速在兔脖上划一刀，然后将那物儿扔到地上，我瞪大眼睛，小兔子蹬了蹬腿，再也不动。

凤忆在一旁擦着匕首，淡淡道：“我若是不杀这兔子，小景又怎会忍心吃它？倒不如我做个坏人，也不能让小景饿肚子不是？”

凤忆蹲下来，拿过死兔子，划开它的肚子，将内脏清理出来，又十分熟练的扒下兔子皮，捡起一旁的树枝削尖了，硬生生的穿透露着红肉的兔子，那个声音十分刺耳，就像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我还有点没缓过神，凤忆将串着兔肉的树枝递到我手里，指着不远处道：“我去河里洗手，你生火把兔子烤了，包袱里有一瓶盐巴。”

下意识的应了声，凤忆才离开。我叹气，将血肉模糊的兔子放在草地上，捡了几根枯枝枯叶，拿出火折子点燃。又用自带的烈酒冲洗了一下兔子，撒上盐巴，放在火上烤。不禁惋惜，这么可爱的小白兔就被他给宰了。

凤忆回来的时候，兔子已经烤的差不多了，香气四溢。

我呆呆的坐在火旁烤兔肉，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凤忆蹙眉，拿过兔肉嗔怪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兔子都让你烤糊了。”

我晃晃头，伸个懒腰，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中美丽的星光，伸手指着上空：“凤忆，你看，那是北斗星。小时候我夜里偷跑出玩，都是靠这个辨认回家的方向的。”

凤忆看我一眼，将手中的兔肉翻个面儿，默默的盯着火堆。

上空的星星无数，我又指了几颗：“那颗是织女星，那颗是牛郎星。这两颗星星还有一个凄美动人的神话故事呢。不过，我似乎忘记这些是谁告诉我的了。”

“那就先别想了，来吃兔肉。”一个香喷喷的兔腿出现在眼前，我从凤忆手中接过肉，塞到嘴里大口的啃着。

“小景？”凤忆突然叫我。我抬头看他，他一本正经的问：“你不好奇我宰兔子的手法为何这般熟练么？”

我啃着兔肉，漫不经心：“为什么？”

“因为以前经常要扒人皮的。”

“噗——”我瞬间把兔肉吐了出来，在一旁干呕。

凤忆看到我的窘样，哈哈大笑：“小景真是的，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知道他又逗弄我，气的狠狠咬下一口兔肉，躺在地上不打算理他。

此时凤忆已恢复常态，正撕下一小块腿根肉，撒上少许盐巴和香料，优雅的送入口中，缓缓的咀嚼着。许是看我吃相如狼似虎，他拿树枝捅我，轻声道：“小景，坐起来吃。”

“不要，我就要这么吃。”我故意挑衅着咬了一大口肉。

凤忆眯起眼睛，顿时手中的树枝像刀剑一样，在他手中飞快的旋转着，他一个挥手，旋转的树枝飞了出去，将前方的一棵茶树穿透。

我瞪大眼睛，嘴里还叼着兔腿。凤忆狡黠一笑，斜眼睨我：“小景，信不信我打你？”

浑身一颤，我立马从地上坐起。拿起一旁的包袱，找出水壶，喝了一大口，讪讪一笑：“那个，有点渴。才不是因为害怕你。”

凤忆挑眉，将手中剩下的兔肉扔给我，抢下水壶：“如此，且先给你个台阶下。”然后将剩下的半壶水饮下。

待我吃饱喝足，又要躺下，凤忆眼疾手快拉住我，居高临下的睨着：“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走了。”

不高兴的撇撇嘴，蹲下来将瓶瓶罐罐收入包中，背在肩上。起来拉住凤忆的胳膊。

凤忆顿了顿，缓缓的迈开步子。

又不知走了多久，越往前走，地势越低。直到我们看到了一片房屋，那里灯火亮的就像天空中的星星。

凤忆一边走一边说：“这里叫茶谷亦叫未央城。如今在这不安稳的年间，也只剩这么一处世外桃源了。”

世外桃源？我十分兴奋：“我们是要去那里么？”

凤忆的回话儿像泼了我一盆冷水：“不是，看到城外的那片桃林了么？最深处有座大宅，那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说罢，他拉着我走向桃林。

刚走到桃林入口，凤忆突然噤了声，他指了指前方。我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跟在凤忆身后，十分疑惑，这么晚了，怎么这林中还会有人的说话声。

寻音而走，越往前声越大，听的我脸红心跳。凤忆倒是十分淡定，拉着我走到近处，躲到树后偷看。

我气的掐他，人家俩人偷情你也要看，不怕长针眼么？

不时有娇喘声传出，突然里面的人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骂到：“黑幕，你就不能轻点？早知道便不给你下药了，啊……嗯……到头来……啊……受罪的竟是我。”

嗯？这声音怎会这般耳熟？我扶着凤忆的肩，悄悄探出头。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个俊美的少年被按在树上，哭的梨花带雨。身后的一个衣衫褴褛高大男子，仿佛化成了兽，低吼着在少年体内来回进出。那少年我识得，墨白叔叔的亲弟弟墨月。

正在我心疼那棵摇晃不堪，几乎要被折断的桃树时，高大男子将墨月按到地上，继续侵占。墨月一边哭一边骂，场面十分野性。

我转头看向凤忆，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眼都不眨一下。我气的要捂他眼睛，凤忆突然握住我的手，暧昧的说：“放心，任何人在我眼中，都不如小景好看。”我刚要洋洋得意，凤忆接着道：“尤其是在床上。”

“你……”我不甘示弱，想了半天，才将话顶回去：“我的姿色不及你十分之一，真好奇把你压在身下会出现何等媚态。”

凤忆没什么表情，伸手捏我的脸：“小景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谁？”墨月突然看向这边。

糟糕，被发现了。我拽着凤忆欲躲起来，凤忆却拉着我走出去。看到我们，墨月一惊，想要推开身上的人，那人却不理，压着墨月不肯起来。这个场面十分尴尬。

“死鬼，来人了，快起来。”墨月怒道。

高大男子回头，眼中充满杀气。我吓了一跳，这人的眼神怎会这般凶狠？想拉着凤忆跑，高大男子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子扔向我们。

凤忆从容的抱起我，巧妙的避开石子，轻笑：“二位继续，我们便不打扰了。墨月，明天见。”说罢，凤忆越上桃枝，快速的在树上奔走。落地之时，我不禁赞叹，凤忆的轻功越发的厉害了，抱着我跑了这么久，竟也不喘一下。

“走吧。”还未等我仔细观察一下这院落，凤忆就拉着我进了门。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屋里却没有灯光，我可以感觉到这房子很大很大。凤忆往楼上走着，我紧跟着他，然后他推开了一扇门。

我疑惑，凤忆似乎很熟悉这里。走进屋内，凤忆点燃油灯。我环顾了一下周围，这屋子不大，却被收拾的很干净，明显是客房。

凤忆脱下外衣，飞快爬上床，嘀咕了一句：“终于可以睡觉了，小景快点上来。”

我走过去关上门，问他：“你最近怎么会这般嗜睡？”

“……”没人回答，床上的凤忆已经熟睡。我脱下衣服，走到床边拾起凤忆的衣服挂起来。吹灭了烛灯，然后钻进被窝。

梦里不知花纷落，

喟然人应何在？

早日暮春晨，竹影楼台渐浅。次日一早，我从睡梦中醒来，凤忆已不在身旁。起身穿衣，门便被推开，凤忆端着水盆进来：“穿好了来洗漱，一会儿下楼吃饭。”

“这是哪里？”我一边洗脸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他悠闲地喝口茶道：“这是墨白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