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客栈,刚进门一股强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凤忆拉我坐到墙角处的桌边。
眼前,两股势力的人正抄着家伙,针锋相对。
桌上的酒肉散落一地,坐在柜台前的店小二倒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店小二见我们来,绕过他们,走到凤忆身边:“二位爷要点什么?”
凤忆摘下面纱:“什么好,拿什么罢。”
小二直勾勾盯着凤忆的脸,我不满,在他眼前晃了晃:“快点儿去上菜,没看过美男么?”
那小二瞪了我一眼,负气的离开。
不满的哼声,拿起面纱往凤忆脸上扣:“哼,这帮俗人,只会觊觎你的美貌。”
凤忆从我手里拿下面纱,收进袖口,目光始终没落到我身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下躺着两个身穿蓝衣的男人,似乎是中了毒,满脸黑气。
我吃惊,从进客栈到现在,只感受到杀气,从未见这俩伙人有什么动静,仅仅和小二说话的功夫,竟有两人中了毒。
这时小二端来酒菜,看我满脸疑惑,无奈道:“这两伙人,也不知有何深仇大恨,打了有几天了,每天都会有人受伤。别看他们挺凶的,只要不去招惹,生意照常做。”说完,小二哥又去招待别处的客人。
我好奇去看那俩伙人,一伙人穿着整齐统一的蓝衣,手持长剑。剑上刺着“金陵”二字。带头人是个身高八尺的中年人。
另一边的穿着显着有些寒酸了,衣服各色皆有,武器也是大小不一。带头人是个秃头的彪悍大汉,脸上有一大条狰狞疤痕,如果倒退个七八年,我一定会被这人的长相吓哭。
“蓝衣的是金陵派,对面那个是雷火门,他们积怨多年,每逢见面,不弄死对方几个人,他们都不会舒服。”有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我侧目去看,那人放下手中包袱,坐在我身边。
“柳青衣?”我欣喜的叫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青衣瞄了眼凤忆,又转头看向我:“我是该叫你司浅还是叫你司景?”
我给他满上酒,嘿嘿一笑,凑过去小声说:“你也知道,映月冥教在外面名声不太好,走在江湖,不得已改个名字。”
柳青衣喝口酒,意味深长的点头。见他并非真心怪我,我轻声问:“那俩伙人怎么回事儿?”
柳青衣颇有意味的看着凤忆:“这你不该问我,该问他。”
第八章
哦?我看向凤忆,难道他又做了什么坏事?
凤忆吃着小菜,睨了柳青衣一眼。
这个态度,我失望的叹口气,怕是他不肯说了。正寻思着抽空子问柳青衣,突然一股强大的杀气蔓延开来,我惊讶的去看那伙人,只见两方的头儿已经拔出武器,做势要打。凤忆视若无睹,戴上面纱,站起身。
“去哪儿?”我拉他袖口。
“上楼睡觉。”凤忆拉起我,刚迈开步子,就从门口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呦,你们还没打够啊?这要是给我的店砸了,你们陪的起么?”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我回头一看,那人手拿扇子,摇啊摇啊摇,我蹙眉,这人不就是苏亦然么?
好像感觉到我的目光,苏亦然看向这边,目光落在凤忆的身上:“呦,这位公子的身材很不错啊。”苏亦然这么一叫,众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看来。
竟然敢调戏我家凤美男?我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着怎么揍他。凤忆摆出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拉着我往楼上走。
“公子请留步。”路过那伙人时,蓝衣中年人拦住凤忆。
“何事?”
那蓝衣中年人作揖:“在下蓝奉天,公子很像我一位徒儿。”
凤忆继续往前走:“阁下认错人了。”
蓝奉天若有所思:“许是认错了,抱歉。”
刚跟着往前走没两步,蓝奉天突然伸掌袭向凤忆,我惊的眼睛都快瞪出来来了,扑向蓝奉天:“小人,竟然偷袭。”
凤忆快速闪开,抓住正要扑倒在地的我。气定神闲的看向蓝奉天:“蓝门主不过想看我的样子,何必多此一举?”说罢,凤忆摘下面纱。
“嘶——”我倒抽一口气。在场的人包括蓝奉天,无一人不瞪大眼珠。
我看着面纱下,凤忆以往光滑白嫩的瓜子脸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红肿发胀的大饼脸。我吓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完了完了,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吧?
“唉!这么好的身材,怎的配了这样一张丑陋的面容。真是倒胃口,快些戴上面纱,不要侮辱了我们的眼睛。”苏亦然在一旁冷言冷语。
蓝奉天把头转到一边,也是看不下去这张脸:“抱歉,在下认错人了。”
凤忆戴上面纱,拉住我上楼。
刚回房里,我就急着摘他脸上的面纱。心里十分急躁,完了完了,我家凤忆美丽的脸蛋去哪了。
面纱一摘下,我一惊,伸手去摸他光滑白皙的瓜子脸,仿佛刚才楼下那张大饼脸根本就没出现过。
看着凤忆又变回了美丽的面孔,我喃喃道:“怎么回事儿?”
凤忆走到桌旁坐下,看了桌上的茶杯一眼。我赶忙过去给他沏茶。随着淡淡的茶香飘出,凤忆开口:“刚刚只不过逼了几道气上去,让脸暂时肿胀。”
“你认识蓝奉天?”
凤忆点头:“小景离他远些,他很危险。”
我把茶水递给凤忆,他小啜一口,十分悠闲:“此间之事错综复杂,等有了空子我慢慢告诉你。明日我要出去两日,你若是闲着无聊,可以去看去大会赛场看看,多认识些人。”
“你不去看么?”我在一旁清洗茶具。
“先前两日都是些小喽啰,无趣的很。先去处理些事情,待大会结束后,我们去趟茶谷。”
虽然凤忆不在身边会很失望,但转念一想,我嘿嘿一笑:“嗯,去吧。”
凤忆拉过我,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暧昧的笑:“又有两天不见小景,我可要好好疼爱疼爱你。”
我一惊,昨晚儿刚要过,今日还来?我的腰可受不住,刚要逃跑,却已被这个脸皮很厚的大美人扔到床上,压在身下。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古台芳榭,飞燕蹴红英。
一大早儿醒来,热粥摆在桌上,身体被清理的干净,身旁空无一人。揉揉腰,打开窗子,旭日东升的美景一览无余。
走到桌前喝粥吃菜,心里不免空荡荡的。一边喝粥,不知不觉思绪已经随着春燕飞走。我知道,凤忆有许多不能说的秘密,亦有许多要做的事。我并非只是他养着的木头,在他身边八年,我所见所闻都在心里有个掂量。
我身负灭门之仇,还记得凤忆带我回来那日,他说过,等我报仇之日。我一直不敢想这件事,无法想象今后的生活中没有这人我会怎样。想来世上最难之事便是一个“情”字。
不知不觉碗中的粥已光,我收拾下碗筷,转身出门。
下了楼,店小二乐呵着向我打招呼,我点点头,走出客栈。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有些迷茫,我应去何处?
突然想到那二兄弟,我摸了摸手中的双玉剑,奔向奉都这个小镇中唯一的青楼。
雨后的空气清新,不禁心情大好。来到青楼前时,不禁失望。楼前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消息鸟二兄弟并不在。
“景兄弟,在这儿作甚?逛青楼?”
我转身,见到熟人十分高兴:“柳大哥要去哪里?我正无聊呢。”
柳青衣指着肩上的包袱:“去武林大会凑个热闹,顺便做生意。有没有兴趣?”
“好啊,我有好些年没看过这种场面了。”
我与柳青衣并肩走在街上,闲侃了些江湖乱事,然后提到了映月冥教。
柳青衣说:“映月冥教在江湖人看来,是个亦正亦邪的门派。虽然教里经常打著名门正派的旗号,弟子可以来去自由,做着劫富济贫的事。但是随着映月冥教的壮大,教主又过于神秘,这给一些大的门派造成了不小的威胁。我想你该清楚的,近年来映月冥教的名声并不好。”
我点点头:“嗯,教里总会遭人陷害。”
柳青衣嗤笑一声:“还不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名门正派陷害的?行走江湖的人哪有什么正派邪派?谁不是满手鲜血?为了那些名头,带着虚伪的面具,背地里却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不禁惊呆了,我的娘哎!眼前的人简直浑身散发着正义的光芒啊!
突然,柳青衣矛头一转:“景兄弟,你可知映月冥教对外宣传的教主名字么?”
“不是凤忆么?”
柳青衣目光一暗:“是你的名字。”
一瞬间,我感觉嘴唇都在颤抖:“怎……怎么……会?”
柳青衣同情的拍拍我:“为了你的安全,还是用个假名字好。”
我怔了会儿,想着凤忆不会害我,他这样做定是有他的理由,该等他回来再问他。抬起头,疑惑的问:“既然对外宣称我是教主,那你为何会知道凤忆?”
柳青衣一笑:“看来景兄弟你也不傻。凤忆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因为这些年教里的兵器都是我的兵器铺包办的。只是他出门一直带着面纱,前几天碰巧见到他真面容,呵,真别说,长得真够惊艳。”
我一高兴:“可不是嘛,也不看看他是谁。”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件事:“对了,上次那俩门派打起来是怎么一会儿事?”
柳青衣迟疑了下:“那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道听途说,你若是想听,我便来讲讲。”
我扯了扯衣领,不耐烦:“快点讲,废话那么多。”
柳青衣瞪我一眼,拍我一下子:“求人态度该好点。”
“你……”
“凤忆曾经是金陵派蓝奉天的徒弟,后来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事,被这个无恶不作的雷火门虏去,雷火门门主见凤忆生的漂亮,便侮辱了他,不仅如此还把他扔到训练场供门里弟子享用。再后来蓝奉天跑去雷火门要徒弟,雷火门宣称凤忆不忍侮辱,自尽了。从此这两派的梁子就结下了。”柳青衣说完,再次充满同情的看着我。
我险些吐血,凤忆这不活的好好的?被人侮辱?开什么玩笑?
“景兄弟,你不信吧?别说你了,我也不信。但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江湖人对这个消息可是信的真真的,皆以为凤忆早不在人世,所以,想知道真相,你要去问你的枕边人了。”
一时语塞,心中莫名的烦躁。不知不觉来到南边竹林中的一处空地上。我与柳青衣双双停下脚步。
前方的的木台子,周围挤满了武林中人,柳青衣扯着我的衣服,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期间还被人骂了好几次。终于挤到台前,我长舒口气。柳青衣用胳膊肘撞了我几下,没好气的睨他,他指了指台上:“看见台上坐着的几个人没?都是江湖上的名人。东边数第一个,看起来很威风的那个男人,他就是现任武林盟主林岳,不过不知道他能不能打赢虎视眈眈的各门派掌门,继续下任武林盟主。还有挨着林岳的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看见没?”
我撇嘴:“就是那个白胡子一把把的那个?大哥,我又不瞎。”
“他是华山派掌门,听说这人一身正气,从没干过坏事。我可不信。还有他旁边那个女道姑,是峨眉派长老,听说和当年与凤仲信有一腿。至于最后一个,你也认识,相爷的二公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柳青衣小声说:“你别看他一副色厉内荏,贪生怕死的模样。这人狡猾的很,利用自家的势力,与江湖中人打了多年交道,竟从没出过差错。”
柳青衣正说着,台上不知名门派的小喽啰正打的死去活来,难舍难分。怪不得凤忆不来看,的确无趣的很。
柳青衣咂咂嘴,又拉着我从人群中挤出去,再次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来到空地,我再次长舒口气,不满的看他:“大哥,你怎么这么麻烦?比女人都麻烦。”
柳青衣抱着手里的包袱,东张西望,还不忘还嘴:“女人?小屁孩。你碰过女人么?”
这句话正戳我痛处,我十岁就被凤忆吃干抹净,哪还碰过女人。正想的出神,柳青衣不见了。
我无聊的紧,拔起地上的草梗放在嘴里咀嚼。
许久,柳青衣跑回来,嬉皮笑脸:“小屁孩,哥哥我刚刚做生意去了。等久了吧?走,喝酒去。”
一听有酒喝,我笑的合不拢嘴,心想怎么大吃他一顿。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去找酒。
走在竹林中,凉风突然刮起来,呼啸呼啸的声音在林中穿梭。
“怕是又要下雨。”我们加快了步伐。
“嘶……”我突然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手臂,有鲜血从手臂流下。
遭了,有刺客。我紧忙看向一旁柳青衣,咦?眼前空荡荡的,除了竹子就没别的了。难道他被人虏走了?刚要逃跑,低头一看,不禁大惊。柳青衣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片竹叶……
第九章
大脑轰的一下,想起不久前武当派的二师伯就是这样去了西天的。我抖着双腿看着地上去了阎王殿的柳青衣,一想到自己一会儿也要随他去了,心里就难受的紧。小爷我正逢年少,还不想去死啊——
欲哭无泪。蹲下来,手指发颤,伸向柳青衣胸口处那片竹叶,碰到竹叶时,刻意将身子往后躲了躲,几乎可以想象到鲜血从柳青衣胸口处喷发的样子。
一咬牙,用力将他胸口处的竹叶扯下来,我怔了怔,预期的鲜血并没有喷出来。
咦?怎么回事?紧忙伸手摸他胸口。突然柳青衣咳了几声,推开我,从地上坐起来。
我惊的瞠目结舌,不知心里是喜是悲。
柳青衣揉揉脑袋,从衣服里拿出个金盘子,呲牙咧嘴:“他娘的,这手劲真大,震得我胸口疼。”
我抢过救了他一命的金盘子,看到盘子上一道深深的划痕后,忍不住砸舌:“还好有这么个玩意儿,不然你可就要见阎王爷了。”
柳青衣抢过来金盘子,收入衣服里,抓住我的衣服领子往前走:“景兄弟,你的心可真大,现在是有人要杀我们,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哎哎,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拽着。”我推开他的手,叹气:“那人那么厉害,若真要我们死,我们也躲不过。生死不过是命数。”
柳青衣拍拍腰间的钱袋,加快脚步:“我可不想死,我还没看够这山川美景,哈哈,我还没娶媳妇呢。”
我低头看着地上竹影中突兀的光斑,忍不住再次叹气。又有谁不想活着?只是,生死由不得我们。我司景,从十岁那年,便认命了。
不知不觉已走出了竹林,说也奇怪,竟然再也没出事。
“小屁孩,你受伤了?”柳青衣拽着我们手臂仔细观察。我抽回手臂,看着已经凝固的血迹:“不碍事的。”
柳青衣呵呵一笑,摸着胸口:“想不到我如此命大,那个金盘子是不久前一位兄弟托我做出来,用来装药的。没想到竟救了我一命。”
装药?用金的?真有钱。
在街上兜兜转转,路过一家茶馆。柳青衣拉着我,示意在往前走走,我饿的快四肢发软,用了吃奶的力气把他拉进茶馆的门。
柳青衣叹气,点了几个小菜,坐下来。
突然想起竹林发生的事,不禁疑惑“为什么会有人杀你?你有什么仇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