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世界——死去的作者
死去的作者  发于:2015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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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被炒了。”

“你也被人肉出公司地址了?”

“那倒没有,嗯……我很久没出过门儿了,应该没有吧。”陈蓝不自信地说。

5、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住在家里的

“不行!”陈靛斩钉截铁地说。

“你以前不是说希望我和林程多接触接触吗?他就是暂时住在这儿,我睡沙发。”陈蓝赶紧解释,一边讨好地递给陈靛一杯橙汁。

陈靛没有接,一脸冰霜地看着陈蓝:“我那时是把林程当成可以跟你交往的人才那么说的,可是我没想到他是个异性恋。”

“是啊,他是异性恋啊,跟我一样。”陈蓝把橙汁倒到洗碗槽里,负气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靛态度有所松动,“你还不是上了电视,就算你们俩不出门,说不定麻烦还是会找上门。要不然你们去乡下避一阵吧,就是老宅那儿,很多年没人住了,那里相邻的房子都隔得很远,还是比较安全的。”

陈蓝的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山清水秀的乡下老宅,心情瞬间就明朗了。“可是那儿做饭还要烧柴,也没有现成的床铺……算了,我出钱你们去国外吧。”陈靛思考之后说。

“哥,不要把自己说成像高富帅一样,你才刚刚升了职,还要还这套房子的房贷。”陈蓝反驳道。

“你走之后我就把这套房子出租拿来还房贷,我去公司的集体宿舍住,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办法呀,别担心那么多。”陈靛的语气慢慢变得柔和,还反过来安慰陈蓝。

陈蓝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现在想想,如果没有自己的搀和,那现在的糟心事一件都不会发生,说不定陈靛原来的弟弟是个正常的同性恋,陈靛就不会对他操这么多心了。林程也只是在蜻蜓结婚的时候伤心一阵,然后安稳地做他的大学老师。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乡下老家就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就走。”林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望着站在厨房里的陈靛,带着歉意地说道。

“不用。”陈蓝和陈靛异口同声地说道,陈蓝看了一眼陈靛,然后说:“你老家在南京,长途跋涉的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老家就在这个城市的乡下,搭辆客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陈靛点头同意:“我打电话给那边的亲戚,让他们去收拾一下房子。你们明天就可以去了。”

林程还是有些犹豫,陈蓝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他也只能垂下眼睑,低下了头。

晚上,林程拒绝了睡卧室的提议,然后在客厅里早早地休息了。陈蓝收拾好要带的行李,就站在窗前往外面望,城里看不见什么星星,再加上陈蓝又有点近视加散光,弯弯的月亮在他眼里也成了一坨轮廓不明的东西。倒是城市的灯光显得比较璀璨,陈蓝叹了一口气,爬上窗沿坐在上面,背后一个声音传来:“我还以为你要跳下去。”陈蓝转过头,看见林程几乎贴在他背后站着。他无语地说:“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我是怕你跳楼我来不及拉住你。”

“虽然有很多时候觉得不想活了,但没有一刻有想死的念头。”陈蓝回过头去,继续看着外面。

“活和死不是相对的吗?”林程问。

“我反正觉得是有中间地带的。”陈蓝感觉林程在往窗沿上爬,“喂,你干什么呢?这是只有一扇窗户的窗台呀。怎么容得下我们两个人。”

林程不在乎地说:“挤挤就好了嘛。”

结果就造成两个人的手只能放在前面的状况,陈蓝觉得有点危险,感觉不太好回去了。所以他的肩膀一直紧绷着。“你不是早就睡着了吗?”陈蓝问。

林程回答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想看会儿电视又怕吵到你们,所以想来看看你有没有睡,顺便聊聊天。”

“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你没有变。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同性恋,可是那天吃晚餐的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喜欢蜻蜓,看她的眼神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陈蓝激动地说:“所以你肯定是我能不能回去的关键。”

林程疑惑的问道:“那么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啊……你有爱的人在那里?”

“那倒没有,不过我总是下意识地反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事实,我不太想了解这里的规则,实际上我有很多不懂,比如孩子是怎么出生的,同性不能住在一个寝室那寝室又是怎么分配的等等。”陈蓝说。

“其实异性现象自古有之,很多帝王将相都会养宠妾,以前是专门划分一个繁殖季,在这个季节内可以进行繁育后代的行为,所以异性恋又被称为繁殖者,孩子一般归母辈所有。现代是全用科技代替的,因为有学者认为只有女性承受分娩的剧痛是不公平的。所以养育子女这件事是由国家出资,集体规划的。”林程平静地说,“再说人工培植可以选择最好的基因,避免先天有缺陷的基因世代相传。至于寝室,是明确规定由异性组成的两人间。”

“可是为什么异性恋要受歧视,没有理由啊。”林程十分不解。

“大部分是宗教原因,宗教大多是禁欲的,人们认为对异性产生欲望,并且进行交合的行为是野蛮而渎神的,与野兽无异。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异性之间有除了性之外的关系。”林程说。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来的。”陈蓝觉得有些沉重。

“人总要做到自知,然后再去理解别人的想法。”林程侧过脸看着陈蓝,“然后也得自己去判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自己不能认同的。”

身后传来开门的吱呀声,陈靛握住门把手动作僵在了原地,看着坐在窗台上的两人,表情复杂。然后他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聊。”然后边低头深思边带上了门。

林程稍往后坐了一点,一只手衬着陈蓝的肩膀,一只手扶着窗框站了起来,然后往房间一跳:“那我也先回去了。”他往房门那儿走了几步,然后回头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现在,在这个城市里,除了你我再没有什么朋友了……谢谢你。”

陈蓝刚想说话就又听到了关门声。

第二天清晨。两人带着一顶帽子,各自拎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去了车站。本来林程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里面只有在超市草草买好的几套衣服,可陈靛发挥了他良好的居家能力,往这个箱子里放了很多备用的食物,甚至还有菜刀案板之类。洗漱用品与各类帕子也占据了一席之地。塞完之后他还嫌不够,又回房间收拾了一些东西拎了个大口袋出来让陈蓝带上。陈蓝无声地开门,用行动拒绝了……他站在门口对陈靛说:“哥,谢谢,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车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途之中忙于奔波,没有人愿意为一个花边新闻而抬起他们的双眼,引起他们围观的兴趣。所以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压力,陈蓝和林程就安全到达了地点。林程看着马路边的房子,问陈蓝是哪一间,陈蓝说:“还要走半个小时的小路,这几天没下雨,路应该挺好走的。”

陈蓝有很多年没回过这里了,他发现小路上隔一段就铺两块板砖来防滑,人们屋顶上也有“锅盖”和天线了。其余的变化倒是不大,不过他在这儿也不认识什么人。

按照记忆走回老宅的时候,他发现大门开着,一个人正在扫地,扫地的人抬头,是二叔的模样,他看到陈蓝后热心地招呼:“这么快就回来啦,昨天你哥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收拾收拾屋子,说你要回来住。”然后他上下观察了一下林程,“这孩子不错,不错。”

陈蓝还没来得及解释,另一个浑厚的男音从大堂里传了出来,“是不是篮子回来了。”出来的男人身型魁梧,脸上有很多胡渣,有一头浓密的短发。陈蓝想起来,这好像是村儿里杀猪的那个人呀。“怎么傻了,看见二叔都不叫了。”话是杀猪的人说的。

他规规矩矩地朝两个人都低下头叫了声二叔,收到了两个回应。陈蓝内心泪流满面,二叔的审美是目前陈蓝发现最分裂的,以前二嫂是出了名的娇小。

但二叔热心肠的个性还是没变,床铺都整理好了,厨房也有必备的厨具,里面还堆了小半个厨房的柴禾,打开通风的窗子也让屋里很亮堂,没什么阴森的感觉。

夜晚,因为床铺下铺着稻草,陈蓝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声音,所以他僵着不动,闻着空气中散发的陈旧木制品和潮湿所致的霉味,难以入眠,也不知道睡楼上的林程睡着没有,听到楼上木板传出来的声音,陈蓝就知道林程在房内行走。

所以一大早起来陈蓝就问他:“你昨晚找到厕所没?”

6、农村小景

“我在二楼到处都找遍了,记忆里觉得一楼也没有,所以去了左边小路旁的那个独立的厕所,诶?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厕所?”林程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边说。

“听楼上木板不停地咯吱咯吱响,要么是你疯了,要么是你在找厕所。”陈蓝忍不住地笑着说,“本来想提醒你墙角有夜壶的,可是那种咯吱声治好了我的失眠,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夜壶,你是说那个小瓦罐?那不是早上还要倒吗?”林程有些尴尬地说。

“是啊,农村就是这样的,你肯定住不习惯,反正就住几天,就只有忍忍了,我去给你做早饭。”陈蓝说。

可是农村是大灶台,底下要烧柴,陈蓝试了很久都没法用小纸条把柴火点燃。他无奈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林程,说:“要不我们先吃点带来的东西吧。”

因为老家的木柜有很大味道,所以他们的东西都仍然放在行李箱里,林程翻了一下他那个箱子,用的东西多于吃的东西,里面只有一些全麦面包,他递给陈蓝一包,陈蓝接过,也顺便拿走了林程手中的面包。“你不吃面包的,我再给你找找。”陈蓝说完之后继续在箱子里找东西,拿给林程两个苹果和一盒饼干,自己拆开面包吃。

“很少有人知道我不吃面包,大学毕业后比较忙,有时候还是将就。”林程带有怀念口吻地说。

陈蓝忍不住喷了一些面包屑出来,然后止不住地笑着:“可是你吃了要打嗝,我在你脑袋上放碗,用筷子敲碗也不管用啊。我总觉得你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吃面包导致打嗝过多而死的人。”

“你在我头上放碗?我记得是蜻蜓放的,她还跟我说这是她们那儿的风俗,我觉得太奇怪了。”林程也笑得接不上气,“我总觉得她在我头上敲木鱼念经。”

陈蓝的口气冷淡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嘁,什么呀,我们俩做的事全成你和蜻蜓做的了……”

林程对陈蓝态度的转变毫无察觉,陈蓝心里那种愤懑也让他自己慢慢压了下去,压到最底处,变成了一个问号。吃完饭后,他们在田埂上散步,道路狭窄只能一个人走,他们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农村空气说不出地清新,氛围恬静。在路上遇到二叔正在田里摘菜,非要他们摘点儿带回去,林程没摘过觉得新鲜,弯着腰掐空心菜开心得像个孩子。二叔扶着腰,不住地说:“你们这些娃儿(年轻人)就是好,腰疼要命得很。”

陈蓝替二叔象征性地捶了几下腰,然后跟他承诺:“我们城里有个很出名的治腰疼的老中医,到时候我在他那儿给你拿点药,其实你最好自己来看下病,到时候住在我那儿就行。”

“看什么呀,老毛病了。”只是几句话就让二叔喜滋滋地,看到田里柚子树上金灿灿的柚子,不顾陈蓝的阻拦非要爬上去摘几个给他们尝尝。然后就是他们三个前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二叔背着一个背篓,陈蓝捧着三个柚子,林程抱着一大把空心菜,二叔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不停地回头说,有时候说陈蓝小时候的事,有时候又说陈蓝有出息,最后他邀请陈蓝他们去他家里吃饭,陈蓝想了想家里冰冷的灶台,跟林程对视了一眼,然后乖顺地答应了。

陈蓝本来以为只是吃个便饭,没想到二叔还专门杀了一只鸡,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另一个“二叔”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不停地给陈蓝和林程夹菜,让他们不要拘束。等到吃得都差不多了,二叔开始收拾碗筷,另一个二叔关心地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

“二叔你说什么呢,你肯定是误会了。”陈蓝差点被还没咽下去的饭给噎到。

“都带回老家来度假了还没准备结婚啊?年轻人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的,最近村头那个老张家儿子才23就准备选个好日子结婚了,你27岁了都不着急?”二叔虽然五大三粗,但是啰嗦的程度还是不亚于以前的二嫂。

林程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带一个同性回老家确实有那层意思,他要是现在说他们是异性恋,正在被记者围追堵截……恐怕农村更接受不了,会直接把他们扫地出门。所以只得低着头假装自己还没吃饱,闷头吃饭。陈蓝尴尬地看着林程,然后也端起碗,往嘴里刨饭,心里还有些高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二叔家与老宅之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相连,虽然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小插曲,但是两人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配合着凉爽而轻柔的微风,陈蓝不时回过头跟林程闲聊几句,连着好几句没有收到回应,陈蓝疑惑地转过身,然后看到林程站在不远处定住不动,目光往下看着一只……鸡?

陈蓝暗道:“不会吧,没见过活着的鸡?”

然后就见林程慢慢地挪动脚步,奇怪的是鸡也跟着他走了几步,林程转过身,飞快地跑着,经过陈蓝的时候还使劲向他挥手让他让开。陈蓝一脚就踩到了田里,然后看着一只公鸡飞快地跑着去追赶狂奔中的林程,他楞了好久,然后才像如梦初醒一样,笑得站都站不稳,踩坏了好几棵菜苗。然后他跨上田坎,在后面追,最终把公鸡从林程的后面赶跑了。林程蹲在一小片竹林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鸡怎么回事啊。”

“我还想问你对鸡做了什么呢。”陈蓝也气喘吁吁。

“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过。”林程扶住竹子说,“我一看见它就觉得它想攻击我。”

陈蓝在农村里生活了很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事,他把林程从竹林里拉出来,往老宅走着,每走几步想起了刚才的场景就开始笑,林程到后来也忍不住笑起来。成年以后,其实他们很少笑着回家,我们把好的一面都留给了陌生人。

快到家的时候,他们看见一大群人围在老宅的门前空地上。农村的房子分布得很稀疏,他们至今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围在一起的场景,两个人都有些不好的预感。走近一看,发现人们围住的是一个摄像机。

7、接受访问

第一个发现陈蓝和林程的人非常直接地就出卖了他们,对着扛着摄像机的人大声地说:“你看,他们回来了。”原本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俩也只能站在原地,原本微笑的脸慢慢地沉了下来。

“大名人回来啦,你们可给咱们村长脸了。”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意外地,是那种爽快的表扬,而没有暗含讽刺的语音变调。

“我们要在这个院子里采一下景,能不能请乡亲们改天再来啊。”一个站在摄像机旁边的戴着帽子的人说道。人群陆陆续续地都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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