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相守 上——柳明暗
柳明暗  发于:2015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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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每他想要开口离开,却都在那公子淡淡的视线中换了话题,半点不敢提起。

车夫站在沈澜身后,低着头谁也看不见的眼睛里,夹带着那么一丝怜悯。

被公子完全辗压,全然不能反抗,真是可怜。

第十七章:月下

照例沉默地用了晚膳,沉默地等着他们一一叙话问过,沉默地等着沈明锦挥退众人领着沈夫人率先离席,沉默地等着沈家众人视线瞥过他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最后各自散去,沈澜才施施然地站起身,出了这个沉闷的屋子。

沐浴在清凉的夜风中,沈澜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出神。

父亲说,沈涵的婚事差不多也该定下了。

如无意外,沈涵的妻子沈家这一代的长媳,该会是靖国候的嫡次女宋氏。

这确实是一门好亲事。高门贵媳,品貌亦是出众,父亲和母亲也很费心思了。

不过,沈澜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沈涵成亲,他便是府中最为年长的男丁,过得个五六年,他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可他却不想让自己的亲事成为一个牵连利益的纽带,他更不想另娶,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女子。

梦中他能做到,一面是因为齐暄,一面是他自己本人。

但这次,没有了齐暄在前面下大力气阻拦,他就要自己想办法推拒了。

沈澜垂下眼睑,心中默默盘算。

回了院子,沈澜挥退了侍婢,将自己关进书房皱着眉头写写画画个不停。

这一关,便到亥时中,温暇见沈澜在书房久留,便亲自敲门来问。

沈澜开了门,古井一般的面容被身后的烛光一映,硬生生添了几分冷硬。

“何事?”

温暇被沈澜的声音惊醒,定眼再望去,那分冷硬却是丝毫不减。

心中一颤,温暇的态度更为谦卑:“公子,夜已渐深,可要洗漱就寝?”

沈澜扫了温暇身后捧着铜盘清水等物,声音淡淡:“东西放屋里,你等自去就是。”

温暇无奈,却也无能为力,当下施了一礼,温婉道:“如此,温暇就不打扰公子了。”

沈澜向来不喜欢旁人多事,如今更是年数渐长,容不得她们自作主张。

沈澜看着她就要退下,忽而道:“今夜在院中摆一案,我稍后要煮茶赏月,你等统统退去,不得打扰。”

温暇刚要转身,听得沈澜吩咐,只低头应了,这才转身离开。

待远离了书房,才有人开口:“公子又要煮茶赏月了,真好,今夜就不用守夜了。”

温暇听得下头的侍婢低声说话,丝毫没有斥责,只由得她们说去。

那些侍婢也都知道温暇向来好说话,也有人笑着接话道;“是啊,咱们公子风雅,瞧着今晚月色好,便想着枕月而眠,若换了旁人,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是啊,就想我,我就只想着今年府里分发的月饼呢。”

“呦,离中秋还有一个多月呢,你就净想着月饼了?”

“听你们这么说,我也想吃月饼了……”

“我还记得去年的花生莲蓉月饼呢……”

“是啊是啊,我也想着了,府里的月饼就是好吃……”

温暇听着下头婢女的说笑,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但心头却无法轻松。

公子内秀,却是庶子,不得老爷看重,她虽然是老爷的人,但明面上却是公子的侍婢,在府中也没有多大的脸面,而她年岁到了,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一个章程。

老爷已经很久不曾使人传唤过她了……

吱吱喳喳说笑的侍婢中,有人悄悄转头,仔细观察着被她们簇拥在中央的女子,将女子脸上的一丝怅惘收入眼底,然后又不着痕迹地转了回去,继续与姐妹们说笑。

一众人转眼去了中庭,温暇收敛了心中诸多愁思,转眼四周看了看,干净利落地分派事务。

“暖贞,你去看看,公子常用来煮茶的泉水还有没有?且去取一罐子来……”

“暖佳,亭中的落叶不用扫,不用挂灯笼,免得扫了公子的兴致。且去寻希秀取一席竹席过来摆在中庭……”

“暖诗,你就去寻了铜炉、炭火这些来,公子要煮茶呢……”

忙活了好一阵子,整个中庭才算是布置好了,温暇站在屋檐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这才转头看众人。

“你们且听好,公子今晚要煮茶赏月,不许打扰,若真扰了公子兴致,惹得公子生气,你们自己知道!”

听得这话,一众侍婢不由得心中一颤,连连点头应是,半点不敢多言。

想想院中昔日的二等侍婢希雅,那是二等的侍婢了,在这院子里也很有些脸面了,但那又如何,还不是因为触怒了公子而被公子告到夫人面前,被夫人发卖了出去?她们也只是三等,自认没有希雅姐姐那般脸面。

温暇见众人应了,也见着她们脸上的那丝惊惶,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们且安心,只要没有违了主子的令,本分做事,公子也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毕竟,公子性子素来恭谨。”

最后的一句话很轻很淡,出口便被夜风吹散,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在耳中,最后收入心底。

亥时末,夜深人静,身着雪白单衣的沈澜独自一人在中庭静坐,右手托腮,侧着头看着墨蓝的夜空。

夜色温柔,夜风缱绻,明月皎皎,玉人静默。

有人踏风而来,轻飘飘地落在案几的另一侧,稳稳坐定。

沈澜霎时回神,眼神柔和,弯眉浅笑:“你来了。”

牧叶看着沈澜,眼神痴迷,手不由得往前探去,将那一丝丝被风吹起的墨发拢在手中。

柔韧的发丝落入手中,触感细腻中有着一丝凉意,诱得牧叶手不自觉地动了动,不舍放手。

沈澜毫不在意,浅浅的笑意加深,一双墨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也不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阵子,牧叶才回过神来,但他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还着意在沈澜的头上摸了摸,这才收回手来,点头道:“我来了。”

沈澜想笑,便也就笑了,那笑意浓得根本兜不住,从眼角溢出,染在被月华衬得越发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风华毕现,占了牧叶满心满眼。

牧叶又痴痴地看了一阵,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他自自然然地侧头看了看案几上的茶盒子,移了视线看沈澜,问:“阿澜,这就是你答应送了我的好茶?”

白日里,沈澜终究拗不过牧叶,将这好茶赔了出去。

沈澜很有些心疼地点头:“为了不埋没了我这难得的好茶,我只能自己出手。”

“好吧,你来就你来。”

沈澜看着牧叶那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夸张地吐了一口大气。

牧叶在一旁看了,又是一阵心暖。

好茶不好茶的,其实对他来说没有多大的区别,他就想喝他煮的茶而已。

沈澜在旁边放着清水的铜盘中仔细地净了手,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还是能看出眉眼间的一丝暖意。

他先是抬眼看了看左右,点点头便取了铜炉过来,点上火,开始煮茶。

牧叶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沈澜动作。

煮茶其实忌风,风大的地方不适宜煮茶,这个牧叶还是知道的。

沈澜静静地看着炭火,等着泉水煮沸,牧叶没有作声,也没有顺着沈澜的视线看炭火,他的视线,全锁在了沈澜身上。

沐浴在这灼热的目光中,沈澜却依旧自在。

一沸时放盐,二沸时取水、搅动、加茶、止沸,最后酌茶。

他神态沉静,目光平稳安定,动作行云流水,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沈澜将“隽永”推到牧叶面前,笑道:“好了,来,小叶子,尝尝我的茶。”

牧叶看着沈澜期待的目光,没有说话,只坐直了身体,面容端肃,双手稳稳地将端起茶盏。

取下盏盖,牧叶微微阖目轻嗅,茶香浓郁芬芳,沁入肺腑五脏,整个人都仿佛轻快了许多。

牧叶唇边自然而然地绽开笑容,沈澜在一旁盯着,也觉得舒畅愉悦。

看着他睁开眼低头看了清透的茶水,然后珍而重之地含了茶水在口中细细地品,沈澜心中更是欢喜。

一直等到牧叶睁开眼睛,沈澜才又开口:“呐小叶子,你喝了我煮的隽永,月色也正好,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隽永”可是煮茶中的精华,味道至美,沈澜自己也没喝,只留给了牧叶,这下子是来讨债了。

牧叶喝了沈澜的“隽永”,心情也是绝佳,他抬眼看了看眼含期待的沈澜,又低头扫了一眼案几。

“那你且看好了。”

他一句话未完,整个人便已经落在了庭中。

彼时,牧叶一身青色长袍,蓝带束发,长袖自然垂落,眉眼低垂。

年仅十二的小小少年披着一身月华,柔美五官半隐在黑暗中,竟像凌波的仙人,直欲御风远去。

沈澜忽而握紧了拳头,手指深陷肉中,却依旧静坐在原座,只那目光不曾稍离。

忽而风徐徐起,牧叶一个旋身,御风直上,到半空,他双手一震,宽大长袖飞扬,便如展翅青鸟,翩飞如意,在空中循环往返,自由来去,那淡淡的月光洒下,更是为他披上了一层华美的霞光。

风渐渐而止,牧叶缓缓自空中跃下,站在中庭里,冲着沈澜笑。

沈澜回不过神来,只能回了他一个傻傻的笑。

第十八章:村中理产

这一日休沐,沈澜不需入宫,府中也没他什么事,左右闲了一阵,便让人套车,出了府直奔城外。

沈澜在沈府中没有多少存在感,出府也是容易,只与温暇交代一声便可。

驾车的依旧是那个车夫,叫马二。

这马二并不是沈府的家生子,只是府中雇佣的长工,就因着在沈府没有根基,所以被发配到了沈澜这边来,但沈澜见他口风还算紧密,也很用得着,便收拢了过来。

如今他们去的,便是马二所在的村子。

见了驾车的马二,路上村人面上都是笑意,不敢高声招呼打扰车中公子,便只是纷纷避让,间或凑在一处低头说话。

村中正在玩耍的幼童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他们瞧见马车驶来,便连玩耍都不记得了,冲到一处青砖白瓦院子外头的石榴树下,欢喜雀跃地翘首等待。

沈澜在车中大大方方地掀了马车车窗帘子,看着外头劳作的村民。

此时还未到秋收,田地上也只有一两个人在查看作物生长。

马车在院子前停下,沈澜下了车,便有一个壮实憨厚的汉子迎上前来。

“公子。”

沈澜点头,示意他暂且停下,转眼看着那边有些拘谨的幼童。

幼童眼见着沈澜看过来的视线,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一时又想起家中父母絮絮叨叨着要与小少爷亲近,一时又觉得不应该往前凑。

沈澜笑笑,招手示意。

幼童们嗫嗫嚅嚅了半响,最后还是在沈澜的视线中一步步挪到了沈澜面前。

“木头,你又带着他们来玩了?”

幼童最前面站着一个比较壮实的孩童,沈澜对他还算是熟悉。

木头到底与沈澜见过几次,胆子又比较大,皮也实,见沈澜问话,就咧着嘴点头笑:“小少爷,你今天过来了?池塘里的荷花都开了,莲蓬子也有了,过不了几天就能采了……”

沈澜含了笑,看着他听着,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但木头究竟还是拘谨,在沈澜三步远的地方站稳就不敢再往前了,就连刚刚玩得脏兮兮的手也都特意藏在了身后,不敢叫沈澜瞧见。

村子里的人还都算是淳朴,就算有些小偷小摸什么的,被收拾得狠了也不敢在沈澜的院子里动手,故而这么些年来,这里的收益一直都还算不错。

当然,村子里的人也并不知道这处院子是沈澜的产业,出面的是沈澜奶妈妈的儿子,沈澜只是不时到村子里来走一走的客人而已。

木头将这些日子自己打算做的事情都一一数了个遍,也不敢开口邀请,只拿眼睛看着沈澜。

他再小再没见识也知道,眼前这小少爷可是官家的少爷公子,跟他们这些村子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但这位小少爷性情好,就算不能玩也喜欢听他说,所以每次小少爷过来,他都会跟他好好地说说,这样小少爷就能高兴很多了。

沈澜见木头说完,便招了招手,身后一个面容普通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头便机灵地自己手中提着的篮子里摸出几块白玉糕,拿了一块小帕子包了,在这群小孩子中一一分发了过去,最后还很是顺手地往木头手上又塞了一块。

“这些日子,多谢木头你帮忙看着池塘那边了。”

木头拿着那两块小帕子:“小少爷,等你空闲了,我带你在村子里玩,村子里可好玩了!”

看着一脸坚持的木头,沈澜点头:“可以,等我空闲了,你再带我在这附近走走!”

近来手中又有了些闲钱,他还需要再看看。

“嗯,说好了!”

沈澜又跟着一群孩子闲话几句,才看着木头领着一群孩子回去了。

见沈澜得了空,那边的那个汉子当下就敛了表情,身体更弯了些,等着沈澜吩咐,全没有将沈澜当作一个十岁少年看待。

沈澜点头,转身看了眼马二:“既然到村子里了,马二你就顺道回家看看吧,未时初再过来。暖贞,你也趁着这次机会去见见你姐姐吧。”

暖贞听闻,自然欢喜,点头施礼将东西收拾了就走。

马二也很是利落地将马车赶进院子里停稳放好,这才离开。

这个院子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前院正院是他理事的地方,后院则是这宋季同和他家人住的地方,当然,后院正院还是空了出来的。

沈澜在主位坐定,马二和暖贞自进了院子便各自去了,没一会儿,宋季同家的就亲自端了枣茶送上来。

这边的茶只是粗茶,入不得沈澜的口,便干脆不泡茶,只用今年新得的青枣煮了枣茶送上来。

沈澜喝了一口枣茶,清清甜甜的,在这暑日里也很是解暑。

宋季同垂手站在沈澜身侧不远处,见自家妻子退了下去,便从怀中取了一本账册子捧到沈澜面前,低声将田地里的事情一一说来。

“今年山里的收成很好,早先山上的地莓(草莓)卖了近十两银子,现在西瓜也卖的很好,也有近三十两,山里的大鸡有九十八只,小鸡也有一百来多……。”

这村子附近的两座山头不算高也不算险,沈澜早几年买了下来,又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在山上种了地莓、西瓜、梨子、苹果、银杏等等,辟出一处地儿让人养了鸡,还有些药材,一年也能有个三四百两。

村子里还有好些地,沈澜让人挖成了池塘,在池塘里种了荷养了鱼,每年的莲藕、荷花、荷叶也都有用处,所以光是池塘一年也有三四十两入账。

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光这么一个村子加上镇子里的那两三处铺子,沈澜一年也能得七百两。

何况,沈澜还不止这个村子里的这么些东西。

宋季同念完了账目,垂手低眉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他也只是这个村子里的管事,旁的他知道的也不多,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若不是他的母亲奶过公子,若不是这里离着京城近些,他这个等级的管事也不会没有管事管束而直属于公子。

公子虽只是一个庶子,如今年纪也小,但手段却是不低,沈府里的夫人手段也不差,但也奈何不得公子。

看看如今公子手下的产业就知道了。

但公子也怪,同样是攒钱,明明铺子攒的钱更多些,可却没有见他怎么看重,反倒是对这些田地山野产出更为上心,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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