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难受，心里堵得慌，于是快步上前，一把将受伤的黑猫护在臂弯里。

“够了。”你低着头，并没有去看欺负黑猫的这群人，然而带头说话的人的声音你却熟悉极了。

“呦，是舜裕啊。”言语中满是浓浓的不屑。

你怔愣了下，整个身子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但你还是鼓足了勇气看过去。是个长得颇为壮硕的少年，穿着件蓝色T恤，深色的校服挂在肩上，孩子王的架势那是摆足了。

他就是汪强，是这条街上的孩子王，不管做什么事情、玩什么游戏，都是他带头发起的。

这次也不意外。见你护住猫，他上前几步，双手环胸，气势凌人地俯视着蹲在地上的你。

“这只猫是我们的玩具，放开它。”他说得很大声，就像在宣布这只猫的所有权，明明是一只野猫，却搞得像是他家养得一样。

“它才不是你们的玩具，再这样打下去，它会死的。”你极力想要护住那只黑猫，但你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同情或是共鸣，反而令他们哄堂大笑。

汪强站在所有人前面，抬手一晃，后头就有两人小跑着上来，俨然跟个小弟似的。

他们分别一左一右地架住你的手臂，把你从黑猫身边拖开，你挣扎，却怎么也抵不过两个人的力气。而汪强则在这时候走上来，抬起一脚踹在黑猫的肚子上。

“喵——”撕心裂肺的叫声响起的瞬间，黑猫也从地上飞了起来。

它的身体本就小小的，飞起来就像一团毛茸茸的黑球掠过低空，然后“嘭”一下重重砸在路边的铁护栏上。

你几乎看到那铁护栏都晃动了下，接着小小的身躯就被弹到了地上，一如弹性不佳的羽毛球，在撞到障碍物后轻轻扬扬的却又无比沉重地跌落到了地上。

侧躺在地上的黑猫浑身痉挛，嘴里呜咽着，时断时续，但最终这声音还是消失了，过不了多久，终于连代表痛苦的抽搐也一块没了。

傍晚的暖风拂过来，带着点淡淡腥气，你只觉得快要窒息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抓着你的两个人总算松开了手，他们略显害怕地看着彻底不动的黑猫。

“死了？”站在你左侧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地退后了一步，脸上也渐渐露出害怕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才感到害怕，或许是因为一直流传于街头巷尾的传说吧，黑猫会招致不吉利，杀死黑猫更是会招来不幸。总之他们几个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本来有七八个人，分秒之间却一哄而散，唯独剩下将猫踢死的汪强。

“呿，一群胆小鬼。”

你听他这么说，一时气愤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你才是个坏蛋。”你喊着，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小小的拳头砸在毫无防备的汪强脸上，竟真的让他退了几步。

“你……”他看你的眼神很是不可思议，是没料到平时总是软弱无能又不会反抗的你竟然也会打架吧。他抬手抹了把疼得发麻的左脸，随即跟冲上来的你扭打到了一块。

这是你第一次打架，却丝毫没有犹豫，只是卯足了狠劲往他身上揍。

但汪强到底比你勇猛，抬手将你推到地上后，一屁股坐到你身上，顿时拳头如雨点般落到你脸上，简直和暴雨的频率差不多。

你被他打得头晕目眩，眼前也一片模糊，但倔强如你始终没有放弃。你努力睁大了眼睛，而就在你清楚看到那拳头向你砸下来的瞬间，你忽然醒了。

睁开眼睛，视野中还是一片模糊，等好不容易聚焦了视线，方才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一片黑暗。

黑暗的天花板以及微微透进光亮的窗户。

现在几点了？你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然而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身体还有些麻木，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最终你放弃了查看时间，而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中回荡的则是梦境的延续。

其实那时候的事情你已经不大记得了，若不是今晚梦到了，估计你也不会想起那只黑猫的长相包括汪强讨厌憎恶你的原因。

因为在那之后你把他揍倒在地，曾经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挂满彩，好多地方都流血了。他狼狈地爬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跑了回去。而你则抱着死掉的黑猫，带着同样一脸的血迹回去了。

回家后阿姨看你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但其实你并没有受伤。脸上的血有你的，但更多是汪强的鼻血，他的鼻子好像被你打歪了。

知道这件事后，你阿姨先是把你打了顿，而后立马拉着你到汪强家赔礼道歉。

你去了，才从医院回来的汪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怪物”，但没人理他，只当他是打输以后在逞口舌之快。

不过你却清楚感受到了，在他喊出“怪物”的那一刻，你阿姨握着你的手明显紧了几分，紧张的手汗源源不断冒出来，瞬间浸润了你的手。

后来，双方家长各自客套了一番，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也是在那以后，汪强不再正面找你麻烦，但却会四下里传播你是怪物的言论。

你忽然觉得浑身黏腻，难受得很，这才想起身上还沾着虚汗。

你动了动总算能够自由活动的手脚，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而后下床去了卫生间。

路过镜子时，你不由自主地偏头看了眼，镜中的你很是憔悴，眼底的黑眼圈也更明显了。恍惚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在你们相处的最后那段时光，她的眼圈就和现在的你一样，很重很明显。

对了，就是在发生那件事后的第二个月，你阿姨失踪了。

06.兴趣爱好是异能

真是个令人扫兴的梦。

因为这个梦，当天你又是一脸郁卒去了学校。

进了教室就发现今天的教室特别热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将你的位置围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似乎在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不时还会爆发出一阵大笑。

大概是他们笑得太过夸张，坐在附近的女生都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望着那群男生，有些胆小或是神经质的直接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

老实说你同那些女生有一样的想法，你不想过去，但那里终究是你的位置，短短几秒犹豫了一番，你还是走了过去。

到了靠窗的过道，你才走了两步就被堵在中间过不去了。

以前你从没觉得回自己座位都是如此困难，你坐在第四排，往日，只要拐个弯再走三步就到了，可现在却堵在一步之遥的地方过不去了。

不过也正因为离得近了，你才发现这个像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一样的你的位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们并非是围在你的座位边上，而是冲着你后面的韩珞尧来的。

“请问，发生了什么吗？”你好奇，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堵在你前面的同学。那人回过头来，是班里出了名的学习怪人——周炜，平日里除了跟学习有关的事情一向很少参与，就连跟人打交道也一样。

有好长一段时间，你都觉得他跟你差不多，不善与人交谈，但后来你才知道，别人不是孤僻，而是高冷，不屑跟一群只知道玩乐的人说话。

看到是他，你立时怔愣了下，反而周炜同学表现得很平静，也没像别的同学那样一见你就露出或害怕或嘲讽的表情。

“那个……”你想说什么，然而没等你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推着眼睛一脸冷然地说道：“哦，对了，这是你的位置吧。”

说罢他退到了一边，把你的位置让了出来。

你看了眼自己的位置，随即侧头看向戴着眼镜长相一看就颇为精明的周炜同学。你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晃着手说道：“我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回座位？”然后，他很是理所当然地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站着。

“……”

你突然有点知道别人不跟他说话的理由了，估计十有八九都是受不了他这样的性格才不愿与他有所牵扯。

之后，你又尝试跟他说了几句，却发现两人压根不是处在同一个频道上。

算了，你放弃了，索性靠在一边的桌子上，等着上课铃声响。只苦了你靠着那桌的女生，平日里胆子就很小的样子，而有关你的传言一向很差，整整十来分钟，她都瑟缩着肩膀，既不敢开口赶你走，又不敢挪步离开。

你偶然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难受又好笑，却也倔性子地不肯离开。

好不容易上课铃声响了，叮铃铃——不仅让你松了口气，就连那个女生也跟着松了口气。

男生们一哄而散，你终于得以回到自己位置上，可没等你走回去便听到背后那两个女生之间的悄悄话。

按理说你是不该听的……

“……都抖成这样了？这么害怕，为什么不赶他走？”

“可是、可是他看起来很可怜呐。”

“你啊，见谁都可怜吧。”

这声音你有印象，正是你刚靠着的那桌女生，以及她邻桌的那位。

很可怜吗？你低垂着眸子斜着撇向窗外，嘴角无意识地扬起，却是相当无奈的笑。

（同情）哎呀，小裕真可怜呐，这么小父母就死了……

（为难）是啊是啊，可是我们家也已经有两个小孩了，再多一个恐怕……

（感慨）舜天和郁珂也是英年早逝，留下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惋惜）唉，好不容易郁唯高兴抚养……

（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其实是不高兴抚养才离开的，据说是个怪物……

（窃窃私语）怪物？也是，从小没见他受过伤，别的孩子摔一跤都破皮流血的，他摔一跤连淤青都不见……

（捂着嘴……其实是在笑吧）唉，真是可怜啊，小裕……

……

真是……够了！

最后你没有上课，在放下书包后就向班主任告了假，去了医务室休息。

一上午你只是静静地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什么都没想，又或者你想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你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进来的人向坐在隔间的医务室许老师问了声好，随即向这边走来。

这个声音你有印象，正是要和你做朋友的韩珞尧。

他的声音一如昨日般干净清澈，你着实没料到他会过来，一时倒也有些愣住了。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他停下来你终于看到合上的白色帘子下面出现的暗红色球鞋。

外面的人捏住了帘子的边缘，你能清楚看到白色帘子上的折痕，只是稍一用力，原本合上的帘子被他拉开来了。

“呦，你还好吧。”韩珞尧笑着抬手跟你打招呼，接着你就看到他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一副坐定不走的架势。

见他看过来，你勉强笑了笑：“应该说还可以吧……对了，你不用上课吗？”

被你问到，他颇为俏皮地冲你眨了眨眼睛：“这节课是体育课你忘了？和隔壁班一起的。”

经他一提醒，你才想起昨天就下来的通知。

因为（4）班的体育老师有事不能来，特别拜托你们班的体育老师代一堂课，于是理所当然地为了节省时间空间以及人力，两个班的体育课就合并到一起上了。

你突然想起来，汪强就是这个（4）班的人。

还好你没去。你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一大早的明智，不然又要面对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了。

自从小时候跟你打了一架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除了致力于抹黑你以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欺负你，时常一见到你就退避三舍，简直把你当成了瘟神。

或者他就是把你当成了瘟神。偶尔海长蓝在这件事上嘲笑他懦夫，他竟然也一声不吭地默认了，要知道换做往常两人肯定早就干起来了。

之后，即便你们两人一定要处在一个地方，他也是想尽办法离你远点；若是实在避不开，他则会各种冷嘲热讽逼你离开，亦或是怂恿边上的人来赶你走。

你在领教了几次后，也不再愿意同他待在一处，能避开就避开吧，没必要闹得谁都不开心。

所以现在能成功跟他错开，说实话你心里挺开心的。

心情一旦转好，你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那么一大群人围着一个人在班上挺少见的，至少你还从未在教室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你好奇，也是随口一问。

“……你说那个啊，”被问的韩珞尧挠了挠后脑勺，仰着脑袋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问了下我的兴趣爱好，我就说了些，结果就变成……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兴趣爱好？”你扬眉，兴致竟莫名被挑了起来。

“你也有兴趣吗？”韩珞尧显得相当兴奋，他旋身，盘腿坐到床上，就差整个人挨到你面前来了。

“你还没说你的兴趣呢？”你扯扯嘴角，有些汗颜。

“哦，对哦，”他双手撑在盘着的腿上，身子微微向后才说道，“其实是异能研究啦，目前虽然没什么特殊成果，但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所突破的。”

“异能……”你的热情一下子冷却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你有点不想跟他谈论这种事情，异能什么的……

“也可以说是超能力啦……”他终于发现你兴致缺缺，跟着沉默了下来。

你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挠了挠太阳穴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才能再度开启话题。然而就在你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外头猛地传来踢门声，磅”地一下，紧接着是显得极为慌乱的说话声，很杂很乱，有些话根本听不清楚，可你还是听到了其中一句话——

“……快帮忙看看，汪强他摔了一跤好像把脚扭断了……”

07.变得热闹的医务室

没多久外面就安静了下来，又传来医务室许老师慢条斯理的声腔，她不紧不慢地指挥着进来的人。又过了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你们这里的静谧，几个人扶着汪强走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你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上用来格挡视线的白色帘子。只听“唰”一声，原本亮堂的空间瞬间暗沉了下来。

你跪坐着，韩珞尧依旧保持着盘腿的姿势坐在你对面，他似乎还没从你如此迅猛的动作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你。

你们面对面，在略显狭窄的空间里你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温热的，喷洒在你脸上几乎让你忘了呼吸。

“……咦，原来里面有人吗？”

进来的人里头似乎有发现你们存在的人，这让原本就尴尬的你更显焦虑。

“呵，该不会是情侣吧，不是常听别人说医务室是个做那档子事的好去处吗？”

“喂，别乱说，老师还在外面呢。”

被这么一提醒，刚说话的人即刻没了声音，你甚至能想象他紧张地往门口瞟上一眼的样子，一定很搞笑吧。可就算如此，也无法消除你现在的窘迫。

情侣什么的，做那档子事什么的……这些语句让现在的你有挖坑埋了自己的冲动，就连长久苍白的脸颊也因此泛起了淡淡的红。

“抱歉。”你匆匆撇开视线，往后坐回到床头。

韩珞尧则一手笼着鼻子，侧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们都没说话，就听外面的人脚步杂乱而又匆忙地将受伤的人扶到你隔壁的床上，似乎是意识到旁边还有人，他们竟意外地没有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