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神瞳微微睁大，上帝清楚的看见了纸上提供的另一个信息，如此讶然的原因只有一个，第一个创造出‘人’的竟然不是炽天使长。

“座天使长萨麦尔……”

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耶和华发觉自己忽略了其他炽天使的成果，不禁诧异的望向了第七重木星天，从里面去寻找第一个人类的存在，他很好奇对方不来向自己邀功的理由，要知道路西菲尔都快要过来了。

加百列和萨麦尔都满脸纠结的商谈着什么事情，眼中完全不见半点创造出人类的喜悦，在他们的身边就是一个泛着浅金色光芒的水池。水池之下，一个妖娆的女子蜷缩的躺在其中，茶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披散在水面，潋滟的波光映衬着蜜色的肌肤，比精灵的外表都要纤细柔弱几许，却给上帝看到了神话中妖精的感觉。

女子艳丽的五官意外的具有了一份魔性的美感，仔细一看，体内所具有的污秽力量远胜于路西菲尔掺杂的量，让耶和华都不悦的皱起了眉宇，他的天堂怎么能诞生出如此的劣物，这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即使是说妖魔也差不了多少。萨麦尔是怎么回事，难道最近受了什么刺激，他平时也不像是会这么做的天使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初只是听从了弥赛亚的意见，向灵魂中掺入了部分黑暗，结果她的灵魂不怎么怎么就变得如此污秽，我和加百列纠正了很久都没有效果，即使是小圣堂中的圣水也无法净化她的灵魂，恳请吾神原谅，萨麦尔并非有意如此。”

一听到神的声音，座天使长就知道触怒了天父，没有来得及向身边的加百列解释，他第一次慌忙的跪在了地面，生怕上帝误会他专门造了个这种灵魂。

“她便是你创造的生灵？”

“是的，她已经被开启了灵智，我作为她的造物主，只能先为她取名。”

“她的名字？”

“莉莉丝。”

就算再怎么不喜，上帝也只能暗自猜测人类的灵魂本来就是这个模样，捏起羽毛笔，他得为这个天地第一个人类记录名字。这就和萨麦尔再怎么不喜女子，也必须为她取名字一样，真名代表着一个生灵的存在，这是义务，也是责任。

路西菲尔创造的灵魂也可以称得上是‘人’，尤其是他掺杂的污秽量少之又少，那个灵魂能在成为天使的边缘孕育出了人类意志，便说明了还是炽天使长更加细心一筹，亚伯的灵魂足以称得上圣灵二字。

“喀嚓——”

亲手记录下莉莉丝和亚伯的名字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是那么的细微和惊悚，像极了当初本体降临创世庆典时听到的……空间承受不住压力所崩裂的声音，上帝执笔的动作一怔，不敢置信的轻喃道。

“这是……空间……”

炽天使似有预感的望向了神灵居住的地方，尤其是刚才还与神交流的萨麦尔，他们都莫名的沉默了下来，空气中似乎拂来古怪的气氛。

下一刻，九重天堂的因为神的举动而震动，第一次上帝在所有天使的感应下动用了神力。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金色神念以水晶天为中心，由上向下的迅速扩张开来，哪怕是地狱也被这股窒息的威压笼罩在其中，神念在几息之间包裹住整个世界。

居住在地狱的低阶恶魔都趴伏在地面，无比茫然的体验到了一回神威，他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隐约的觉得这股力量的主人是神。

凝视着世界的神瞳一片空冥，纯粹的金色都仿佛暗淡了下来，他的眼中没有光明没有黑暗，一如那不复存在的混沌虚空，带着苍茫而悠远的沉寂意味。

如果说为人类在创世之书空出名单的那个时候有些预感，那么上帝现在就可以肯定了，人类的存在和什么神秘事物连接住，达成了某种令创世神不安的协议。

“法则，不可能！这里是我创造的主位面，怎么会有空间裂缝……”

末尾的话音忽然高起，耶和华的视线之中清晰的显露出世界的每个角落，不论是路西菲尔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地狱中贝希摩斯惊疑不定的神情，创世神的目光贯穿天堂和地狱，不惜花费大量神念来调查原因。

“路西，现在不用过来了。”

简单的留下这么一句话，耶和华的身影消失在御座之上，毫不迟疑的前往空间裂缝出现的地方。

虚空之中的风从力量交汇处涌出，吹得格外的阴冷和晦涩，上帝来到了最接近裂缝出现的地方，透过法则的平时对其他生灵的遮挡，看到了唯有自己和法则才知道的景象，这里是混沌虚空和世界中间留下的一丝丝夹缝。

没有贸然进入裂缝的扩大范围，银发神只抬起手感应着前方的力量波动，无数复杂的力量纹路在他的眼底分析起了根源，从指间中仿佛拂过了一缕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的相似梦一样的颜色，竟让围绕在光明神身上的圣光都摇曳了起来。

空间裂缝的出现可不简单，且不提创世神对世界的掌控力度，单是能够让世界的边缘出现破损，就是路西菲尔也做不到这种地步。若没有意外，这件事和人类必然有着极大的关联，但区区刚诞生的人类哪里有这威力，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自觉不清楚的变故。

金色的神瞳冷冷的注视着远方，不断扭曲的缺口喷洒出白色的雾气，如此碍眼的摆在创世神的面前。颜色古怪的裂缝好似一抹粗糙的纸痕，周围尽是不详的褶皱，从撕裂开来之后，每时每刻都在细微的继续拉扯变大，让耶和华都恼怒了。

到底……是谁的力量侵蚀到了自己的世界。

第五十五章

氤氲的白雾在指尖缠绵不散，金色的神瞳越是注视这些弥漫的东西，就越是看不透其中的本质，耀眼的圣光在摇曳中犹如烛火，上帝银色的长发被无形的风轻轻的拂动，俊美至极的容颜上无悲无喜，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圣光被迎来的雾气吹散。

“不在光暗的范围，却介于虚实之间，汝是谁？”

来自于传承记忆中的神语从耶和华的嘴中说出，一个一个的字皆是蕴含着偌大的威能，可惜依然没有谁从时空裂缝的另一端回答自己。感受着使用神之宣言后消耗的力量，耶和华不禁有些默然，除非是和自己同阶的神灵，要不然就是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但是，不管汝是谁，这里是吾创造的世界。”

眼底浮现出一抹罕见的锐利，耶和华一步步的走到了空间裂缝前，纵然里面有能够将万物吸纳的漩涡，也无法动摇神灵丝毫。未知的事物令创世神也感到戒备，但是他所在站在的地方正是自己的世界，他的骄傲不允许任何存在触犯自己的领域。

“禁止——越界。”

简单的命令以无上的威严述说而出，苍白而狰狞的空间裂缝被一只名为力量的手抹平，从时空彼端溢出的力量瞬间蒸发，所有非同寻常的混乱都一一消失，耶和华注视着白雾留下的痕迹，最后冷漠的转身离开了此地。

因为他已经有所预感了……人类造成的影响还远不止这些。

‘法则，一切将以人类作为神话世界的转折点吗？’

‘是的，主世界想要强大起来，自然得吸纳更多的力量，完善世界需要的不仅仅是创世神的庇佑，还需要本身更多演化和变动，而人类则是达成这一步的关键，你要注意一件事……再过一段时间，主位面的平行时空要开始出现了。’

‘嗯，我知道了。’

意念在交流间泛起几阵透明的波纹，除了刚回到大圣堂的上帝和虚空之中的法则，谁也不知道就这么几句话便代表了世界未来的规矩。

因为上帝临时说出的命令，路西菲尔的脚步便停留在第八重天的北境大门那里，心里想着之前突如其来的神威，金发天使的眉头微微簇起，但现在也不是什么思考的好地方。看着还在等自己选择出入地点的智天使，炽天使长掌中的金色符文令牌消失，独自走出了这个时空交错的地方。

恒星天的景色一如既往的繁荣而美丽，走出了恒星天的北境大门，路西菲尔习惯性的走向了稍远的中央广场，那里拥有着所有智天使都常来的小圣堂，也是曾经举行过一次创世庆典的地方。

进入了广场的范围，一路上都是智天使行礼的现象，路西菲尔无名的想起了自己在未来看到的荒凉景象，那个时代的广场看不到一个天使的出现，尤其是北境大门被封闭的画面，一直都像一根刺扎在了炽天使长的心头。

每每想到那次跨越时间的机缘，路西菲尔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时隔了这么久，他依然如此介怀着其中的不解之谜，天堂是他的家，他怎么能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坐视不理。

听说梅塔特隆那里还留有最后一壶时间之酒，以后也许可以去试试，下一次他必然要去了解原委。

小天使躲闪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后，结伴从学院里出来玩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路西菲尔，他们甚至不知道路西菲尔是谁，只能从智天使们的行礼中知晓对方是一位高贵炽天使。

“这位殿下是伊诺克见到过最美的了，难道他就是那位炽天使长大人？”

一个花痴中的小天使捧着脸泛起粉色泡泡，浅黄色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仰慕，他拉着身旁埋头于书籍中的同伴，小声的凑耳问道。

“费利克斯，你平时最博学不过了，告诉已经分不清的伊诺克吧，到底是圣子殿下的地位高，还是炽天使长大人的地位高？”

“当然是圣子殿下啊，弥赛亚殿下是吾神的孩子，更拥有吾神亲口承认的特殊地位，即使面对着炽天使长大人也无需行礼。”

“胡闹，路西菲尔殿下是天堂的光之圣君，即使是神之子的弥赛亚殿下也无法拟比，当初的创世庆典上，按照地位排在第一位阶梯的可是路西菲尔殿下。”

被智天使的呵斥弄得狗血淋头，两个小天使慌乱的低下头乖乖接受教训，其中抱着一本书籍的费利克斯还十分不甘的嘟起嘴，虽然他很想反驳一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啊，但是智天使的身份注定了不是小天使敢对着干的存在。

留意了一下那边发生的事情，听到了他们争论起自己和弥赛亚的地位，路西菲尔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弥赛亚自从得到圣子的封号，在天堂的地位就水涨床高，尤其是在他成为了第八重天的学院长后，几乎所有的小天使都忽略了学院是炽天使和圣子联手创立的，转而崇拜起了弥赛亚。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堂流传起了弥赛亚是神之子的传闻，也流传起路西菲尔拥有神六分之五的力量，神座之左和神座之右的地位被一再抬高，低阶天使的盲目崇拜令炽天使们都有些无奈。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是神的几分之几，但他却如此渴望着接近神的距离，是不是自己能够看透了圣光，天父就会对自己另眼相待，是不是自己的力量足以拟神，天父就不会再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造物。

有些情绪在心底压抑了很久，也独自在宫殿里想过很久，有时候路西菲尔只要一闭上眼睛，多明尼卡在玩闹时挽出的一缕银发如同昨日再现，还有当初在精灵密地看到的心灵之湖，神灵的金瞳中看不出丝毫的温和，却包容着整个世界的大小。

银与金，是路西菲尔唯二从上帝身上了解到的颜色，也是天使能够窥视的极限。明明知道不该再继续想下去，但是手指抚过羽翼的颤栗感觉依然在背后浮现，路西菲尔狠狠的闭上了双眸，得到的越多就越是不知足。

心神失守之间，无数混乱错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不知道自己触发了什么东西，路西菲尔一瞬间似乎听到了生灵发自内心的祷告。

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炽天使长下意识的来到了广场中屹立的小圣堂前，看守小圣堂的智天使没有敢拦他，让他毫无停留的进入了以往前来祷告的地方。

看着眼前静静流动的圣池，路西菲尔慢慢的走进了水中，让淡金色的池水湿透自己的身体，让身处于大圣堂中的上帝能够注意到自己。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向现在一样希望见到神灵，让神灵为自己的困惑而给出答案。

在那些杂音的干扰下，路西菲尔压抑的情绪破壳而出，少有的没有用理智去阻挡冲动。他知道……大圣堂中的圣池可以观察下界，尤其是和圣池连接的小圣堂，神一定会将他的神念分散一部分给自己。

就是在这里，上帝曾降临于他的身体，用神念包裹住了自己的灵魂。

“吾神，为什么不让我去大圣堂，路西想您。”

原本思考着人类这个大问题的神灵微微抬眉，路西菲尔的异常情绪清晰的传递到了他的神念当中，这可真是少见的事情，炽天使长的意识怎么会如此混乱。

神念一接触路西的意识，耶和华毫无准备的就被一大股混乱声音给夺取了注意力，那些熟悉的声音像是找到分流口一样蜂拥而上，完全遮去了天使本身的心音。细小的一缕神念触电般收回了本体，御座之上的耶和华顿时郁闷了。

怎么回事，竟然是信仰之声。

上帝熟练的再次屏蔽了那些杂声，平时他就不会去听这些无聊的东西，没想到路西也会‘幸运’的和信仰之力达成沟通，这样子他不就要和弥赛亚一样了吗？不，至少弥赛亚拥有自己的九分之一的灵魂，那些信仰之声都是自己为他挡下了。

“路西，我没有不让你来，只是刚才不方便见你。”

颇为棘手的看着天使神志模糊的模样，耶和华只能先安抚住他再解决问题了，按照人类的话来说，路西这次是捅了马蜂窝了。

“唔，神……好难受。”

冰凉的池水都无法带给他更多的清醒，低低的喃语中满是痛苦的意味，不到一会儿金发的炽天使长就跌倒在水中。淡金色的水温柔的流畅在路西菲尔的身边，被越来越大的杂声所影响，就连视线都光怪离奇起来，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

挣扎的想要站起身却无力动弹，第一次在神面前丢脸的路西菲尔都要哭了，远在水晶天中的耶和华轻咳一声，虽然要顾及一下路西的自尊，但他也不能当做自己没有看见，而且……路西想要维持礼仪的模样的确很有趣。

及时打消了不该有的恶趣味，上帝左思右想之下，只好临时让神念降临于小圣池。

第五十六章

神念构造的身体是一片模糊，踩在淡金色的水面上，刚降临于小圣堂中的上帝便从水中抱出了炽天使，毫无意外的发现才过了一会儿，路西的神情就更加痛苦了，毕竟这里就是信仰凝聚出来的圣池。

真不知道这孩子为何会来这里，掉落在圣池中的后果不亚于火上浇油，当然……这也是因为耶和华从来没有和天使们解释过圣池的由来，路西菲尔一心想要见到神而选择了小圣池。

耶和华伸手将遮住了他额际的发丝拂到后面去，天使苍白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也难为他能够在初次接受信仰之时维持清醒。发现了神在注视着自己，神智濒临模糊的炽天使长羞愧的想要跪下，却被耶和华抬手制止了这一行为。

“不用惊慌，你先想办法适应这份力量，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多少。”

把路西抱上池边坐下，上帝的意念微动，附着在他们身上的池水就全部蒸发，天使难受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丝，呼吸急促的躺在神的怀里与信仰之音作挣扎。手指被另一只手所紧握，耶和华本想抽离开来，但是路西此时流显出来的脆弱让他迟疑了。

算了，自己作为他的信仰者，还是提供给他一些支撑的动力吧。

纯粹到极端的光明之力凝聚在他的指尖，耶和华用手在他的额头画上了一个简单十字，纯白的十字中蕴含着神灵给予的一份安宁意志，足以令路西菲尔在清醒状态下度过这场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