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蛊惑似的慢慢抬起头，别西卜的眼前是他向来崇敬的上司，这才缓解了一丝他的不安和恐慌。患有‘心痕’的情况连他都是刚刚得知，知道自己会走向死亡的疲惫感简直可以把天使的心灵冲垮，没有谁想要死，但是他无法抗拒这份疲惫之感。

下一秒，却看见路西菲尔平静的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浅浅的光晕泛开，好似那皎洁的月光那么温柔，这或许称不上是一个吻，而是带着满满光明之力的祝福，圣洁得不可思议。后脑勺被轻轻的托住，别西卜呆愣的注视着落到眼前的金发，柔软的唇瓣仿佛泛着清香，天使的心核都不禁狂跳不已。

原本空虚乏力的内心在一瞬间被填补了什么东西，说不出的喜悦和幸福从中溢出，驱散了积压在心底的灰暗。眼角流出不知名的温热液体，别西卜从未如此真挚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情感，不带任何杂质的友情和担忧，让他自己都产生了浓烈的愧疚。

是自己让殿下担心了……

战争也好，死亡也好，这些真的比得上生活在天堂中的他们吗……

“梅塔，既然来了何必躲着。”

手指抚摸着别西卜的脑袋，被他抱着腰哭的路西菲尔心地松了一口气，能够这么发泄出来也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谁会知道别西卜平时在想什么。感觉到了门口的异动，路西菲尔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忽然转过头冲门口说道。

别西卜顿时僵硬在原地，脑袋埋在路西菲尔的膝盖上不敢起身，银发绿眸的天使从外面显露出了身影，眼神幽幽的盯向了自己的副官……不，应该多加几个字，是盯向趴在炽天使长膝盖上的副官。

“路西菲尔，别西卜的事情麻烦你了。”

“没什么，稍后你去我那里领罚吧。”

炽天使长的笑容很美，每一丝每一毫都足以掠夺所有天使的视线，可是这抹笑容在梅塔特隆的眼里就略显冷意了。智天使长瞬间默然，他知道虽然原因大部分是别西卜不肯吐露心声有关，但责任也在于自己，明明是自己的副官却需要路西菲尔来开解，这已经是莫大的失职了。

“是的，我会去领罚。”

优雅的欠了欠身，面对炽天使长的惩罚，梅塔特隆没有推脱，随即他也望向了心虚的别西卜，叹了一口气道。

“别西卜，我先放你几天假，你调整好后再来向我解释吧。”

大圣堂中，耶和华的视线扫过了别西卜身上，眼角流露出轻微的诧异，他发现这个炽天使身上的信仰虽然没有多少变化，却隐约的分支出了另一股信仰，而信仰的对象……正是路西菲尔。

手指敲了敲扶手，上帝立刻观察整个天堂信仰流动，果然发现了很多天使都出现了几缕细化的分支信仰，有的是低阶天使信仰高阶天使，也有不少是崇拜着炽天使的天使，而对路西菲尔的信仰虽然相比其他炽天使格外的多，但那都是基于自己的信仰之中发展出来。

没有多在意信仰的流失和改变，耶和华瞅了瞅一旁快溢出来的圣池，如果能减轻一些也是一件好事，反正自己也不是吸收信仰的神灵，没必要那么在乎信仰之力。路西菲尔能有如此多的信仰，足以证明平时的所作所为非常优秀，这个孩子从最初的稚嫩能成长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他微微闭上眼，掌心中的创世之书被一页一页的翻开，第一页是创世目标，第二页被自己撕去，第三页是记录了创世过程，第四页是圣灵册、反面是堕天使名单，第五页是关于耶和华自己的日常记载，包括他存放入内的人类记忆，而第六页第一次被他翻开。

泛着圣光的羽毛笔出现在他的手中，沉吟了一会儿，耶和华才往第六页的标题处写上了——《人类》。

落笔的一瞬间，金色的神瞳蓦然睁大，上帝从御座上站起身，透过无限的阻碍望向了整个世界，他感觉到了……就在刚才，有什么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法则，怎么回事？”

耶和华的语气冷肃了起来，他不相信刚才是错觉，从没有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人类的存在如此重要，仿佛一插入命运之河，就会使得整个世界天翻地覆起来。这种预感让神也为之犹豫起来，人类……真的有这种威力吗？

“我无法解释，这需要你自己去判断。”

法则留下这么一句话，自己也去探查世界的反应，它发现对于未来的预感出现了偏差，这代表着有什么意外要发生了。

大圣堂的气氛凝滞了起来，银发神只停立在御座前半响，才沉默了坐了回去。他翻开第五页的那一面，果然发现了其中不少的内容出现了模糊，其中包括不少自己对后世神话的了解，以及……人类出现的原因。

是不是……未来会改变，而问题所在是人类吗？

伸手捂住了莫名雀跃起来的神之心，耶和华认真的阅读着书中的内容，金色的神瞳也泛起了波澜，他关上了创世之书，开口向所有炽天使说道。

“路西菲尔，弥赛亚，梅塔特隆，米迦勒，别西卜，萨麦尔，阿斯蒙蒂斯，贝利亚，加百列，前来大圣堂。”

“是，吾神。”

所有听到了神灵传唤的炽天使都有些讶然，上帝很少会下这样的命令，离上一次召集所有炽天使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身处于九重天不同空间的他们停下了要做的事情，齐齐向神灵所在的方向行以一礼。

没过多久，炽天使们都陆续前来水晶天，其中最早到的自然是身处于水晶天的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米迦勒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到了神座之右，神座之左是加百列的位置，而他的上司则一向是神座之前，正面面对着神灵。

如果说米迦勒刚开始还挺羡慕殿下，那么之后就没有再羡慕过了，上帝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无形的神威，这种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天使能够享受得了，仿佛随时随地就能看透心思，就连路西菲尔都不敢有一丝走神。

“今天让你们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来做。”

待他们都到齐后，上帝才慢悠悠的说出了原因，当然其中真正的原因还得在之后说明，现在是卖关子的时候。作为一个至高神，首先要懂得神秘一点，否则被炽天使看透了性格可不是一件好事。

“路西，在创世第七天中，你创造其他种族的时候可有体悟？”

“回吾神，路西菲尔只能说略有进益。”

没有半点说谎，炽天使长站在御座之前，面对着神灵的问题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么，如果让你们再次创造一种生灵呢？”

“能为神效劳，是所有炽天使的荣幸。”

唯有这个时候，路西菲尔才可以真正的代表炽天使阶级来回复神，因为相信所有的同伴都是如此想法。

“我要你们，为我创造‘人类’。”

环视了一周，耶和华看着他所喜爱的炽天使们都没有拒绝，他刚才的愉悦之心减淡了下来。作为神灵的他怎么不明白，一旦出现了人类，天使的地位自然不会再向以往那么崇高，他必然要庇佑那些弱小的生灵，直到人类成长起来为止。

身为创世神的自己需要创造人类，身为光明神的自己也不怎么想要人类出现，然而他们的出现证明着另一个时代的来临，太古和上古时代的分割线。人类之所以是特殊的存在，便源于他们灵魂的特殊性，天生携带的原罪是人类的标志，这样的生灵是耶和华曾经的身份，却又是如今需要亲眼见证其诞生的生灵。

第五十二章

创造人类！

弥赛亚袖子下的手掌猛然握紧，褐色的眼眸注视着大圣堂的这一幕，连他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何种神情，只觉得怎么都不是个滋味。最终，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光晕之中的神灵身上，堵在心口的郁气化为酸涩的味道。

明明都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可是身为人类时的记忆时隔了数万年，再次强烈的影响着他。弥赛亚为自己的情绪而难受，记忆中的凡人早已登临神位，一层朦胧的圣光隔绝了他的目光，显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造人的事情，耶和华虽然提前向圣子打过招呼，但是他不打算让对方插手，拥有着人类记忆的弥赛亚和对人类有着微妙偏见的自己都不适合创造人类。

要知道人类可不能向天使那样用光明之力便能创造，要亲手掺入污秽的杂质，使得灵魂不再纯洁，这一点上帝都下不了手。他舍不得让纯洁的灵质染上灰色，只好先让炽天使们来试试，毕竟他们的力量没有自己那么极端。

看似简单的任务把所有炽天使都难倒了，因为上帝只是简单的说明了几点。

“不得拥有天赋力量，但属于开启灵智的生灵，他们将以天使的模样为形象，拥有着类似于弥赛亚的肉体，他们有男女之别、有容貌美丑，却不可以拥有羽翼。”

在炽天使们领命离开后，御座之上的耶和华也默默为自己捏一把汗，刚才为了想出人类的什么样的，让创世神都差点卡壳。凭借着神念那超速运转的思考方式，耶和华勉强得出了这么几点人类特质，至少不会令天使们创造出野兽或者精灵之类的‘人类’。

手掌托着下巴，银发神只的意念一动，大圣堂中唯一的圣池泛起一阵波澜，一道淡金色的池水射出完美的弧形，淡淡的洒在耶和华的眼前，形成一面光亮的镜子。圣光从他的身上消散不见，露出了真容的上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俊美至极的容颜好似不该存在于世间，镜子中的他缓缓启唇，声音在大圣堂中响起。

“圣经《创世纪》，创世第六天，神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造男造女，并且赐福于他们，让他们治理凡界，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陆地上各种各样活动的活物。”

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回忆圣经的内容，哪怕是无名的力量抹去了创世之书上的内容，也不代表创世神就真的记不起来了。耶和华浅浅的弯起了眉眼，发现自己的事迹和圣经记载的不同，他莫名的笑了起来。

璀璨的金瞳干净得不可思议，哪怕光明神的眼底倒影着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也看不到任何阴暗，纯澈如初。

“可惜，我创造了世间的飞禽走兽、创造了天使和恶魔，还创造了精灵族和龙族，唯独忘了创造人类，这一定是天意吧。”

一句法则都无语的天意说出口，上帝绝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误，顶多是……顶多是当初太忙碌了，导致他把人类的存在忘到了脑后。谁让耶和华本能的以为人类需要在很晚很晚诞生，把洪荒神话和希伯来神话的不同之处给忽略了。

“而且，如果真的由我按照自己的容貌来创造人……是不是太逆天了。”

修长的手指触摸着自己的眉眼，纤长的睫羽是和发色一样纯粹的银色，金色的眼眸敛尽了最极端的光明。典型的西方人古典深刻的容颜，神灵的圣洁和尊贵都流显于其中，达到了他这种程度的地位，外表都具有着独一无二的特性，人类怎么都没有资格拥有这份容貌吧，耶和华有些疑惑的驱散了镜子。

就连炽天使，神都没有仿造自己来创造，人类何德何能获得神灵的长相。

“不是指你的容貌，而是具有肉体的形态，否则人类一出生就是死亡，我不会让侵犯了你身份的种族存在于世。”

听到了法则的解释，耶和华不禁为对方的严肃语气而嗤笑，放下了刚才的无聊猜想，他斜倚在御座上凝视着虚空，已然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严。

“侵犯身份？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人类啊……”

想要说出的话掩盖在轻微的叹息之中，上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觉自己没有资格谈乱一个和自己脱离关系的种族，再者人类还未创造出来，一切都不宜过早下定论。

即使是神也不能因为生灵的渺小而傲慢的批判，这世间的每一个生灵都有着存在的意义，他需要以公平公正的心态面对所有生灵，其中也包括着善恶难定的人类。

大公无私，大爱无情，说起来理所当然，可是做起来又怎么会简单。

路西菲尔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今天的事物暂时搁置下来，米迦勒也被他放了几天假，天父的任务是炽天使们目前最想完成的事情。没有贸然创造一个自己不了解的生灵，炽天使长颇感苦恼的思索着上帝的标准，发现了其中的一些奇怪之处。

没有天赋力量……

这点让他想起了没有开蒙的野兽，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们空有肉体力量了，哪怕是生活在天堂的天堂鸟都拥有着净化之力，这样子的生灵得弱到什么地步。

拥有着类似圣子的肉体，以天使的模样为形象……

手指在虚空之中轻划出几道金色的浮光，隐隐的生机在光明之力中溢出，路西菲尔若有所思的比划着需要创造的生灵该是何种模样，当年可以和同伴创造精灵族和龙族，自然代表着炽天使对于创造方面的天赋不低。

“路西要是第一个创造出人类，我就满足路西一个愿望，如何？”

清浅温和的嗓音好似幻觉般再次浮现在耳边，路西菲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在会议结束之后，他便听见了天父单独对自己说的话。

虽然从话语中感觉到一丝看热闹的意味，路西菲尔毫不犹豫的认为是自己错觉了，这种能让神许诺的事情，可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所有同伴都是竞争对手。

精灵族和龙族的身体其实和弥赛亚是不同的，就算不知道上帝是如何创造出圣子，路西菲尔也可以猜到对方的灵魂必然拥有着不逊于天使的纯洁，可是他们创造的精灵和龙族都没有达到那种程度。即使是作为参考的辛普森和安斯艾尔，炽天使们也看出了灵魂的不纯粹。

“真是头疼，我还是去找弥赛亚了解情况吧。”

这回唯一的参照物就只有弥赛亚了，卡在某个创造的难点上，路西菲尔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走弯路，直接拍板决定去恒星天找某位圣子了。趁现在同伴们应该还没想起弥赛亚的特殊前，他还是早一步把问题了解清楚吧。

第八重恒星天，天使学院。

阿奇尔抱着一沓书籍站在院长室是门口，尴尬的敲门不是，不敲门也不是，只好默默的侧耳听着里面诡异的动静。

“放开！路西菲尔，”

“让我看看你的心核，这对于我创造人类很有帮助。”

“我没有心核这东西！”

弥赛亚拽回了自己的衣袖，话语刚喊出口后就心虚了，看着路西菲尔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他僵硬的后退几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核，在没有被上帝点出身份之前，以往只是按照对于人类的记忆来判断罢了。

“你当初私自拿我的羽毛当羽毛笔用，这件事我还没有和你算账。”

对于弥赛亚的抗拒，路西菲尔没有再上去逼迫他，反而斯条慢理的说出了威胁。

“羽毛笔？”

褐色的眼瞳中一片茫然，弥赛亚不解的看着面露冷笑的炽天使长，他什么时候用过对方的羽毛了啊。

“就是我上次从你书本中找到了羽毛笔，那支被你评价为随处可见的白羽。”

如沐春风的笑容都莫名的阴冷起来，他的羽毛不需要被任何人评价，更何况是弥赛亚口中低廉的意思，炽天使长对于这件事一直寄挂在心。

“白羽？我如何拿得到你的羽毛！”

心念一转，弥赛亚就猜到了真相的边缘，除了屡次降临于自己身上的上帝，有谁能够摘取了路西菲尔的羽毛，并且制成了没有圣光的白色羽毛笔。若是以前，弥赛亚怎么也不敢擅自说出来，但对上帝积压了一肚子怨气的圣子就不在乎了。

“路西菲尔，这明显是天父降临于我的身体后摘取的，你为何冤枉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