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父？”

神情一怔，金发的天使狐疑的打量着圣子，似乎对于这个解释表示不信。

“要不然你亲自去问问天父，神的话你总该信吧。”

心底的幸灾乐祸还没有消失，弥赛亚没料到路西菲尔如此相信神，二话不说的为了一件‘小事’就前往大圣堂。他忽然为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万一上帝真的否认了怎么办，一旦路西菲尔认定自己说了谎，恐怕第五重天的牢狱就等着自己了。

凡是触及到了神灵的事情，路西菲尔翻起脸来，那是谁劝也没有用。

水晶天，大圣堂的后殿，正陷入浅眠状态的上帝苏醒过来，最近几天他都和法则一样推算着未来，难得心神略微疲倦的他就去后殿歇息了。

一双金瞳望着床顶沉默了片刻，纱质的帷幕落在床柱外遮住了上帝的身形，雪白的床褥上是到处散开的长发，神灵的银发还有不少垂落到了地面的毛毯上，月光般的颜色落下时显得格外优美。

搭在床沿上的手臂抬起，指尖勾起一缕缕的发丝，耶和华将它们全部挽到了耳后，才掀开薄毯从床上坐起身，赤脚走向前殿去等路西菲尔和弥赛亚的到来。金色的圣光泛起柔和的光圈，把银发神只完全笼罩在其中，再次恢复成天使和圣子所知的神秘模样。

第五十三章

“吾神？”

事情已经说出来了，但久久的没有得到回答，单膝跪在御座之前的路西菲尔抬起头，却发现神的目光似乎一直注视在弥赛亚身上，不禁抿了抿唇继续低下头。

“弥赛亚，退下吧。”

承受着上帝带来的压力，弥赛亚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僵硬的弯下了腰行礼退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发现了差距，就算对方是自己灵魂的本体又如何，耶和华是上帝，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希伯来神话无谁可以超越的至高存在。

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也只是一个拥有神九分之一灵魂的造物而已。

走到了大圣堂的殿外，弥赛亚仰起头看向了水晶天纯白的天空，明明光线是如此柔和明亮，他却好像被刺到了眼，疼到了指尖都在发颤。圣子伸出手掩住了自己的面容，酸涩的泪水早已溢出了指间。

记忆中黑发黑眸的男子握着书轻笑，东方人的容颜却无比的模糊起来，依稀还记得那必然是一个风采不俗的青年，那人温润的气质却还残留在心底。怪不得他总是找不回当初的淡定从容，学不会属于顾长青享受安静的性格。

“原来……我并非是你啊。”

曾经的名字从弥赛亚心中浮现的那一刹那，大圣堂中的耶和华也似有所感，他看着他的圣子在痛苦中挣脱了名为记忆的牢笼，看着他不得不承认弥赛亚的身份，神从始至终都如旁观者一样不置一词。

就如弥赛亚承认了名字，自己何尝不是承认了耶和华的名字，有的时候舍弃虽然痛苦，但是终究能看到崭新的未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了，上帝默默的低下头看向固执的炽天使长，金色的神瞳眨了眨，弥赛亚可真是会捅娄子，竟然敢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圣光之下的银发神只思索了一下解决办法，随即温和的开口道。

“路西，上前来。”

路西菲尔听闻后更加不解起来，但他还是依神的命令上前了几步，弥赛亚走后的大圣堂沉寂得让他都不太适应，只是他总得明白事情的缘由，弥赛亚要是敢对自己说谎，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下巴枕在上帝的腿上，头顶被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抚摸着，金色的长发落在对方的膝盖上，跪在御座前的金发天使僵在了那里。除了当初变成了小天使的状态，他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但真正令路西菲尔郁闷的原因……这种举动像极了自己对待别西卜时的模样。

“别西卜消除了心痕，路西做的很不错。”

闷闷的应答了一声，果然是这个原因才如此，路西菲尔发现每次神会待他稍近一点，理由必然是自己做了什么令他满意的事情。

创世神甚少会让天使靠近自己，毕竟这些孩子对他的畏惧无法根除，纵然平时都是敬仰和憧憬，真的要他们面对圣光之下的自己，恐怕第一个跪下的就是他们了。

银色的眼睫垂下，上帝的半阖的金瞳里一片宁静，手指轻轻的拍着金发天使的后背，本来收敛起来的六翼在他的手下徐徐展开，修长的白羽垂落在水晶地面上，其中笼罩的圣光和神的圣光发出点点融合的涟漪，耶和华就这么沉默下去，直到路西菲尔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出声说道。

“造人的事情不要有太大压力了，人类如果无法创造出来，你也无须自责。”

苍青色的眼瞳里依然是自信的神彩，即使神已经说了量力而行，就代表其中有什么真的无法解决的困难之处，但炽天使长还是不愿意放弃一丝希望，就冲天父上次许诺的条件，路西菲尔就会去全力完成。

“神，上次您说的条件还算数吗？”

耶和华的眼神游离了一下，心中预计着炽天使长成功的可能性，还真不保证对方会不会创造出人类，而且路西菲尔若是想要许愿，必然是自己不想实现的那种。当初他只是顺口的激励了一句，结果要开始付出代价了吗？

神不能说谎……这不过是看他愿不愿意而已。

望着路西菲尔亮晶晶的双眸，里面充斥的期盼强烈得让他侧目，耶和华不用去听心音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加一句不能实现解除圣光。想了一会儿，到底是想要表现得宽容一些，也不想让路西菲尔失望，耶和华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无奈的说道。

算了，如果真的能做到，就实现一次吧。

“如果你能做到，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那支羽毛是我摘的，路西不会怪我吧。”

手指在天使最敏感的羽翼根处流连忘返，似乎被上面细小柔软的羽绒吸引住了，那里也是路西菲尔身上最温暖的地方，神喜欢一切光明和美丽的事物，当初的那一支羽毛也是在羽翼里面选的，可惜被路西菲尔发现了。

“嗯，路西菲尔的一切都是神的，所以不会怪神。”

感觉到手指还停留在羽翼上，路西菲尔分不清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心情，神身上的温度隔着长袍传递在自己的脸颊上，比圣光还要来得温暖。视线之中都是圣光的色彩，遮住了他窥视真容的目光，金发天使的唇角翘起一丝弧度，他一定会看到！

发觉此时天父减少了疏离，炽天使长趁机问了一些平常没有机会知道的事情。

“神，您是如何创造我们的？”

“创始之初，没有天地和万物，混沌虚空之中只有光明和黑暗，时间和空间都在那里凝滞，我目之所视皆是虚空，自然没有什么参照物，所以是按照自己的形象来创造炽天使。”

“那么您也拥有羽翼吗？”

后背的颤栗让路西菲尔很是不自在，不禁心想神有没有和天使一样的羽翼，如果展开的时候也会长长的垂落在地上，那一定会是最圣洁的颜色，仅仅是幻想着就好想去摸。

“没有。”

瞥了一眼趴在腿上的天使，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上帝一口否决了对方的心思。

“路西的事情都办完了吗，一直停留在我这里可不行。”

“是……”

想起了那些被自己丢下的公务，明明最近不打算去处理，路西菲尔也不能在上帝面前表现出了懈怠，只好不情不愿的应道。

第八重恒星天。

金色的天使之血从手臂上蜿蜒流下，路西菲尔站在了自己刚画好的法阵前，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莫名的有点心虚起来，这么做的确是不择手段了一点，但他可不敢在水晶天里这么做，所以就来到了他的另一处宫殿。

屏息的注视着阵法的变化，随时调整着自己灌输的力量，他已经试过了很多次，与以往创造精灵和龙族截然不同，灵魂纯度一旦过强，这个生灵的本身就一定会拥有天生携带的力量。

没有力量就意味着寿命有限，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开启灵智但毫无力量的生灵，更没有拥有智慧却短寿的种族。几番试验过后，路西菲尔的完美主义症状发作，就是不甘心自己的造物会死去，这可是他第一个认真构思的特殊生灵。

幼小的躯体刚刚从虚空之中凝实起来，然而路西菲尔的眼中却流露出失望，果不其然，在下一刻‘他’就无形的事物打散，这个造物甚至撑不过天堂带来的压力。暂时止住了划破的伤口，炽天使长的造物行动再次失败，只好先离开这里去忙其它事情了。

第五重火星天。

贝利亚从睡眠中睁开了眼眸，照常发现了一个蜷缩在床角的小女孩，最近不知怎么了，利维坦总是往自己床上溜，还以为有多么小心翼翼。有了炽天使长在宫殿里被魔龙摸进来的先例，贝利亚一发现有异常气息进入寝宫，自然是瞬间警惕起来。

招了招手，看似闭着眼睛熟睡的利维坦立刻爬到了天使身边，喜滋滋的扑入了对方的怀里。心中为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努力而摸吧辛酸泪，天使的戒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不论是洁癖还是喜静的性格，都注定了他们排斥其他‘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利维坦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开心的蹭着美人的嫩豆腐，尤其是贝利亚的心思很单纯，根本不自觉自己被占便宜了，这种暗自偷笑的感觉太美好了。

“别闹了，你不是想要去上学吗，赶紧起来吧，我们去见弥赛亚。”

把黏在自己身上的混沌龙拉了下来，贝利亚淡定的掀开被子起身准备换衣出门。他并不喜欢和利维坦睡在一张床上，更何况她还有缠在自己身上的爱好，若不是看着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贝利亚早就把她丢了出去，那样的睡法一点都不舒服。

脑袋上顶着被褥，利维坦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很不甘心自己的睡觉时间被其它事情占用了，直到贝利亚准备完毕后亲自来逮龙。

天使学院。

“我不知道如何创造人类，你们无需来问我。”

看到又是一位炽天使来访，弥赛亚面无表情的把门甩上，对站在门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贝利亚说道。他最近快被这些同伴给逼疯了，没事就来找自己商谈人类起源的一系列问题，还一本正经的问自己会不会有欲望，会不会哭，会不会做梦。

他又不是人类，天使有的特质，他基本上都有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激动，我是来替利维坦来问另一件事。”

优雅的推开了刚才被关的门，大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弥赛亚不悦的回过头，就发现贝利亚牵着小姑娘的手走了进来。

一肚子火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弥赛亚勉强为了风度克制了一下脾气，听闻不是来问这方面的事情，他倒是颇感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利维坦想要上学？”

“是的，她也该去认识一些其他的天使，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的宫殿里。”

利维坦乖乖的站在贝利亚的身边，没有插口他们之间的谈话，深蓝色的眼眸看似单纯，却令圣子想起了下界的海洋，仿佛里面收敛着什么他们所看不到的事物。对利维坦印象一般的弥赛亚想起了一直都想问的事情。

“利维坦，在上天堂之前，你来自哪里？”

“凡界的海域。”

不明所以的听见这句话，利维坦呐呐的说道。

“果然……”

眼瞳一缩，弥赛亚的笑容奇怪了起来，他看着一无所知的力天使长，无奈的耸了耸肩，拒绝接收这么一个学生入校。

“虽然有些话不该说出来，但我想天使学院是教不了她了，贝利亚。”

“为什么？”

“她可不是什么孩子，你说对不对，利维坦。”

终于明白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什么，弥赛亚想起女孩平时玩闹的表现，摇了摇头的说道。

“圣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利维坦皱起了秀气的眉头，有些不安的揉着手指头，不明白对方的偏见从何而来。

“混沌龙，你诞生的时间可比路西菲尔还早啊。”

心情不大好的弥赛亚抛下这么一句话，哪怕是有点迁怒的成分，可他也不想看见同伴每次都把混沌龙当小孩子来宠爱。向贝利亚颔首示意后，圣子就转身离去。

第五十四章

“对不起，是我不该隐瞒。”

哭红了一双眼睛，利维坦抱着枕头站在紧闭的大门边，从弥赛亚那里回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可是贝利亚对她的态度却仿佛一瞬间冷淡了不少，更杜绝了自己平日里对天使的靠近。

如今的自己别说是晚上和天使睡在一个被窝里，就算是撒娇都没有人会来安慰她，数万年相处的关系说疏离就疏离，天使的性格果真如此凉薄吗。

“利维坦，我不在意你混沌龙的身份，但是今后你也该独自生活下去，已经晚了，回去睡觉吧。”

殿内传出的声音让利维坦更加难过起来，她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不知道来得如此之快。天使很在乎幼崽，所以贝利亚对当初刚来到天堂的混沌龙极为照顾，这种罕见的温柔令利维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假装就是个孩子一样的独占着这份关心。

可惜时至今日，利维坦终究是要认清现实，天使照顾的仅仅是孩子的她。

“贝利亚，我喜欢你。”

深蓝色的眸子蒙上一层雾色，深藏在心底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女孩坎坷不安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心底的焦急和酸楚让她一瞬间明白了何谓恋爱，原来喜欢上一个天使的滋味是如此惶恐。无法忘记贝利亚在看见其他小天使时候的眼神，只有真正去观察的时候，她才会发现这种眼神和看自己没什么不同。

是嫉妒吗，嫉妒贝利亚和同伴之间的亲密，还是艳羡那些小天使得到了力天使长的视线。利维坦胡思乱想的等了很久，久到了仿佛夜晚已然过去，眼底的期翼的亮光逐渐熄灭，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不甘的咬紧了下唇，自身的高傲让混沌龙感觉到了屈辱，利维坦最后望了大门一眼，只能挪动着脚步先离开了这里。

贝西，怎么办，真的被你说中了。

或许……她不该来这个天堂，不该忘了自己身为异族的事实。

几年后，折磨了诸多造人任务使得越来越多的炽天使开始焦躁起来，时间拖得越长就代表着有可能让上帝失望，这一点令本来不插手此事的弥赛亚都感觉到了同伴们紧张的气氛，不免在暗地里去帮他们一把。

炽天使长脚步摇晃的从密室里走了出来，为了创造出人类，他几乎把所有上帝创造过的生灵都观察了一遍，包括精灵王和龙王都被路西菲尔拜访了几次，终于得出了灵魂需要掺杂污秽才能成功的结论。

为了天父的许诺，路西菲尔强忍住各种恶心去收集了凡界的污秽之物，最后一脸嫌弃的从各种东西里挑出了泥土的沉淀物，将它混杂在创造出来的纯洁灵魂之中，然后真的创造出了上帝说出各种限制的‘人’。

人类的外貌并没有天使想象中的那么好，至少不是路西菲尔想象中那么耀眼，棕红色的头发，浅褐色的眸子，男子当得上英姿勃发这几个字来形容。

“亚伯，你的名字。”

将人留在了宫殿中由侍天使照顾，路西菲尔虽然万般不满意，还是得尽早去大圣堂向神表明完成任务，他的成功代表着炽天使并没有让神失望，也代表着第一个完成任务的天使是他。

一直观察着路西菲尔的耶和华知道对方真的成功了，便纳闷的翻开创世之书，上面果然提示着自己要为第一个‘人’记载名字。没办法，那个许诺的事情还犹在昨日，耶和华怎么可能会欢喜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