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见过自己的亲奶奶或外婆长什么样子，他想——如果自己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话，他们待他也一定会像钱阿姨那般的慈祥。

搀扶着钱阿姨，在一个个摊位前挑选食材，钟二这一刻的感觉，却比前段时间拍电影、和廖云那一伙人吃饭时要自在惬意得多了。

“小钟啊，累不累？”

偌大的农贸市场一圈逛下来，看钟云清满头大汗，主动把一堆蔬菜、肉类、鱼虾贝壳的袋子都提在手里，钱阿姨又是窝心又怕他累着，从小布包里赶紧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汗。

主动弯下身，方便钱阿姨给他擦掉脑门上的汗，钟二笑嘻嘻地答：“不累！平时我都不知道，原来菜场里有这么多好吃的！”

眼里亮晶晶，全身充满活力的钟云清，吃货属性暴露无遗。一个人过的时候，钟二最多也就去超市买买方便面，这次陪钱阿姨来菜场买菜，钟二确实是大开眼界，望着那一排又一排壮观的肉类水产摊位，感觉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听到周围人群讨价还价，菜贩们吆喝招徕生意的动静，灵感不期而至，钟二的脑袋里仿佛起了化学反应一样，噼里啪啦点燃了无数的火花。十首新曲，凤凰社一群人冥思苦想完成了前三首——蝶舞，冰轮，月下香，这第四首难产的潮动，就在这么不经意间，让钟二在一堆瓜果蔬菜鸡鸭鱼肉里给憋出来了。

最后称了一点干货开洋，准备回去给钟云清包馄饨，付完钱，钱阿姨接过小贩递来的纸袋子，就回头向钟二招呼道：“小钟啊，我们回家了。”

“嗳——”钟二答应了一声，单手拎着装菜的袋子，一只手搀起老阿姨的胳膊，一老一小在摊贩们羡慕的眼光里，亲亲热热地离了农贸市场。

门口司机老李已经照约定等在那里，上了车，老李就发动汽车，往春山路方向驶去。

进了门，钟云清帮钱阿姨把各色食材都拎到厨房，连水果都顾不上吃，他就风风火火、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地下排练室一个人捣鼓去了，看的钱阿姨连连摇头。好不容易等来两人回家的喵星人，却没等到往常的抱抱摸摸亲亲，这时委屈得不行，对着钟云清离开的方向喵喵直叫。

“乖乖——”把泡好的奶粉放到喵星人面前，钱阿姨目光慈祥地向喵星人叮嘱：“我们不要去吵他，小钟可是个音乐家，了不得了不得呢！”

在老太太心里，会弹奏那么多乐器的钟云清，听雷振讲还出了什么唱片，可不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音乐家么？

看见有好吃的，雪白的毛团像听懂了钱阿姨的话，微微歪了歪它的小脑袋，冲钱阿姨娇滴滴地喵了一声，就老老实实舔起了盘子里的食物。

而把自己关进地下排练室的钟云清，一整个下午都没再出来过。

期间，钱阿姨不放心，又悄悄地来看了他几次。就见他光着脚丫，盘腿直接坐在地毯上，一会儿咬笔杆，一会儿又抓头发，眉头一下松一下紧，完全是超然物外的样子。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面前的曲谱，眼里仿佛再也装不下别的。

修修改改，不断进行完善，单薄的雏形渐渐有了骨架和丰满的血肉。到晚饭前，终于把第四首曲子作出来的钟云清放下笔，捧着新鲜出炉的曲谱那真是越看越满意，对准乐谱吧唧亲了一口，眉目间神采飞扬的钟二一点不害臊，自恋道：“本大爷真是个天才！”

低沉的闷笑声不期而至，把个二货给吓了一跳。

“雷振！”回头见是熟悉的人，钟二又乐滋滋爬起来，拿着曲谱朝他献宝，“看看我的新曲子！我告诉你啊，今天我和钱阿姨在菜市场，然后我就……唔唔唔……”

已经忙得好几天没和钟二好好相处片刻的雷振，不止接过了他递来的曲谱，顺带把钟二的人也接收了过来，对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一口气亲了下去。

好半天，雷振才把钟小二放开了。

“……我真命苦！”钟二被亲的脸也红了，气也不顺了，一张脸却皱巴巴的，自从上回雷厉的饯别宴之后，雷振这货就化身接吻狂魔了，出门前，回家后，睡觉时，逮着机会都要亲上一亲。

二货终于知道，成个家太特么不容易了！不仅得攒钱，还要满足雷振时不时的心血来潮。

对面的雷振哪里不知道他脑袋瓜里在转些什么，他也不以为意，又亲了亲钟二的脸颊，哄道：“钱阿姨烧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等等我还要出去开会，陪我一起吃晚饭？”

钟二听了，脸上立即阴转晴天，“那还磨蹭什么，吃饭吃饭！”

说罢，手已经牵起了雷振的，欢快地一路奔向一楼饭厅。

第41章：交涉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仅雷振，连因为受伤空闲了大半个月的钟云清也开始忙碌起来。

离制作人木连城给的最后期限已经过去一半时间，他和其他团员还剩六首新曲的任务没完成，加上经纪人吴薇为他们争取到的两份音乐制作合同，让一帮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其中，《通天online》新资料片登陆界面的主题音乐，凤凰社在前几天听取游戏制作人员的反馈后，交上去了三首比较符合要求的备选小样，游戏公司经过甄选，最终双方敲定了其中的《千里快哉风》一曲。

这首凤凰社成立后第二年创作的乐曲，算是他们比较成熟的作品之一。

开场以密集的雷电风雨声，伴随兵戈交击的震天吼杀、急促的马蹄鼓点，之后，激越的笛曲直上九霄，刹那云破天开，有种万里江山，任君驰骋的壮阔。整首曲子爽快热血的旋律和音乐氛围，都十分符合新资料片魔尊现世更新后，天下群雄汇聚，所有服务器内玩家风雨共济，除魔卫道的游戏宗旨。

而另一首珠宝品牌的广告曲，就没那么顺利了。

凤凰社昨天刚交上去的《月下香》demo，和之前发过去的《蝶舞》一样，又被对方公司给退了回来，理由仍旧只有一个——不符合该品牌该系列设计的精神。

何谓设计精神，那可太玄妙了。团员们商量着，觉得既然把活接了下来，那就一定要让对方满意为止。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他们决定走一趟，和该高级珠宝品牌的设计师进行面对面的沟通。

电话打过去，对方的回复也很快到了，让他们今天就可以过去。

那间珠宝公司同样位于望海市中心商圈，路程倒是不远。进了接待室里没坐多久，钟云清他们就见一个身量中等，戴着眼镜，模样十分斯文的女人进来了。

“你们好，我是这次四季系列的总设计师，我姓郑，郑璐。”女人边开口，边走近和凤凰社众人一一握手。

这位郑女士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头发是保养得十分精细的波波头，额前挑染出一缕酒红色，圆脸盘，化了淡妆的五官普通，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别样的可亲气质。她十分客气有礼，几乎没什么架子，倒让来之前，已经做好打一场硬仗准备的凤凰社一行人有些意外了。

“你好。”既然人家这么客套，自己这边当然也不用摆出一副刺猬的样子，钟云清当下也扬起笑脸，握了握郑璐伸过来的手。

看见钟二在笑，若换做旁人估计都得忍不住多瞧两眼，那位郑女士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似乎一点没受钟云清那张脸的影响。极为平静地与他握完手，就坐下来，公事公办地将另一只手里的手提箱放到茶几上，当着众人的面解锁。

箱子打开，在室内灯光与黑色丝绒内衬的映衬下，成套光华璀璨的珠宝简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钻石，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珍珠，墨翡，稀有的贵价宝石被精细打磨、切割并镶嵌成各种优美别致的形状，陈列在箱子内部，如同一件件绝世的艺术品般供人观赏。

“各位看到的，就是我们公司这次新系列的部分成品。因为还没正式上市，希望今天看完之后，在座诸位不要将任何消息透露到外界。”面对众人赞叹的目光，郑璐先是郑重声明了一番，也算把丑话说在前头。

任何创造性的工作，都最忌讳别人抄袭或借鉴自己的创意构思走在前头，这点，钟二他们自然比谁都明白。

稍微停了停，郑女士才言归正题，继续向众人详细阐明这次设计的理念与精髓，“四季顾名思义是指春夏秋冬，所以整个系列又细分为四套成品，绿色系主打春天，红色系主打夏天，金色系是秋天，白色和黑色系宝石则代表着冬日降临。”

郑女士戴上手套，小心拿出一支做成梅枝形状的发簪。

细长优雅的簪身散发出一种古朴的色泽，簪体呈花瓣形镂空，靠近顶部宽处，每一朵镂空的梅花中央花蕊部分，都被点缀了一圈细小的绿宝石点缀。

发簪顶端，又分出大小两杈，零星分布着几朵洁白如雪的梅花，每一片花瓣都不尽相同，意态舒展。白玉梅花的花蕊，则更加立体，颤动的纤细金丝，围绕着中间一颗稍大的祖母绿宝石，其中一朵的花蕊中，又以一颗小水滴形的钻石作点缀。因为这神来一笔，让整只簪子瞬间仿佛拥有了生命，随着郑璐的手轻微移动，钻石就像清早的庭院中，凝结于花瓣之上的晨露一般闪闪发光。

“好美……”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让一旁的小助理周贝贝忍不住赞叹出声。

听到她直白的赞美，作为四季系列的设计师，郑女士也轻笑出声，又小心地将梅枝簪放归箱内。随后，她才抬起头，面向钟云清他们道：“这次的四季系列，我们尝试使用古法打造，无论形制，质感，想表现的意境，在听到诸位的作品后，我都感觉与四季系列的设计精神十分贴合。”

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这下钟云清等人连珠宝都来不及欣赏，纷纷坐直身体，准备听这位郑女士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四季系列面世后，将只接受客人预定，并不会对外公开发售，不过公司还是准备在欧、美、亚洲各地，先投放为期一个月的广告。”这牵涉到郑璐所在的这间高级珠宝定制公司今后的战略方向，她点到即止，没再细说。

话锋一转，郑女士向凤凰社一行人开门见山：“由于公司上下对这次的广告投放非常重视，任何一处都马虎不得，各位先前发来的广告曲小样，我们都认真听了，十分优美动听，但要把这一系列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变迁的情境完美表现出来，似乎还始终差了点。”

郑璐的话一出，整间接待室便安静下来。

连钟二都低下头，开始蹙眉思索。郑璐说的没说错，先前交上去的两首小样，《蝶舞》有春日花暖的气象，《月下香》也具备清秋月寒，冷香暗涌的意境，可要说到把春夏秋冬不同季节在一首曲子里体现完整的话，无论哪首都是远远不够了。

“郑女士，贵公司的意见我们今天已经很好的了解了。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回去之后，我们会尽快再准备一首新的曲子出来。”钟二寻思完刚想说话，玉米就瞪了他的一眼，然后一扭头，他就对郑璐一本正经开了口。

比起钟二准备的逗比版说辞，那语气那模样，真真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他们对面的郑璐也似乎松了一口气，马上笑道：“时间上并不急，离四季系列全套饰品面世也还有段时间，各位可以静下心，慢慢来没关系。”

又交谈寒暄了片刻，钟云清等人不便再打扰郑璐工作，就起身告辞。

郑璐亲自送他们到了电梯门口，才挥手笑别。

随着电梯门在这位郑女士面前缓缓合上，她浅笑盈盈、和善可亲的脸迅速垮了下来，转眼就变得十分寡淡冷漠。

一手提着珠宝箱，一手拨通手机，当电话那头传来喂的声音时，郑璐脸上的神色立刻又转为小心谨慎，她背过身，边往保险库方向走，边对着手机回道：“是的，人我已经见到了。嗯，是，嗯，明白，我会按照计划行事。”

另一头，钟云清他们上了车，几个人马上又凑在一起，开始商量筹备他们的第五首新曲。见识过那些夺人眼目的高档定制级珠宝后，本来漫无头绪的一群人倒是有了点模糊的构想和轮廓。

“不如就叫刹那芳华怎么样？”钟云清眼神一亮，忽然灵光乍现。

四季如歌，刹那芳华，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团员们定下了新曲的名字，又开始为整首曲的基调与旋律部分讨论起来。

在这次会面之后，凤凰社全力以赴，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聚在一起排练谱曲，偶尔爆发争论。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溜走了，玉米负责西洋乐器的编曲部分，钟二负责传统古乐这块，同时，和珠宝公司那位郑姓女士的沟通也持续在进行中。商用曲就是这样，毕竟不同于未出道时可以随心所欲地创作。钟二他们就这样一边参考对方的反馈意见，一边不断进行修改，试图在商业价值和艺术性之间找到最佳的平衡点。

这个点显而易见，并不那么好找。终于在三天后，为了这事几乎没有放松休息片刻的凤凰社，才将整首《刹那芳华》曲初步完成。

虽然对方说可以慢慢来，可身上还另外背着几首欠债，一想到木连城那副讨债鬼一样的脸色就不寒而栗的钟二他们又怎么能不急？

这几天没日没夜借宿在雷振家的地下排练室，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团员们，个个睡眠不足，顶着两只黑眼圈。把最新出炉的小样通过电子邮件，成功发送到对方公司的邮箱后，他们一句话不说，把排练室地板当成自己家里的床一样，横七扭八，倒头就睡。

第42章：照片风波

最近，网络上快速流传开的一张钟二的生活照，让因为单曲《红尘》热卖渐渐打响了一些知名度的凤凰社再度火了一把。

这张钟云清低身拉开车门，看样子正准备上车的偷拍照，因为角度的关系，在晕黄的路灯灯光下，只拍到了他大半个侧脸。和专业摄影师的照片自然不能比，大概因为紧张手抖，照片下半截甚至有些糊了，可就是这样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却很好地将钟云清的神态气质保留了下来。

笑意吟吟，神采奕奕的青年，整个人仿佛沐浴春日在阳光里，让人全然忘了照片拍的是大晚上。大批网民纷纷在照片下回复顶帖，不仅女性网友，连许多男网友都直呼——男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大涯八卦版的网友们气氛热烈，持续参与讨论水楼，一个晚上的时间，帖子就被众网友齐心协力，顶到了首页热门。人们都全然忽略了，这个被他们顶成高楼的帖子前身，它是一个黑帖。大概只有开楼的楼主仍不忘初衷，可惜单薄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大海汪洋里。

于是，大涯首页热门上，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标题为‘【不服来辩】凤凰社是什么玩意？一群脸都不敢露的丑八怪，那种连歌词都没的东西也能叫音乐？’的帖，有点上网经验的，一看这标题画风就知道是十分低级的喷子帖。

可偏偏就是这么无聊又没营养、连水军同行都不愿搭理的喷帖，竟然成了热门。是个人都有好奇心，可不得点进去看个究竟么，毕竟能上首页热门，需要的不止是回复量，版主还会参考帖子的话题性和价值性综合考虑后，才会给盖热门的红章。

于是乎，像滚雪球一样，因为好奇或拎着板砖进来的网友人数不断增加，楼越盖越高，然后更多的人被吸引进来一探究竟……虽还顶着喷子帖的壳，楼里的走向话题却早就歪到爪洼国的年度奇葩神展楼，就这么应运而生了。

那张照片，就是在喷子楼主发帖并自己给自己连续顶贴挽尊后，相隔十几层，由一个马甲为凰虫党的网友po到楼里的。

上照的同时，这位自称是凤凰社乐迷的网友还留言——「楼主你的音乐基础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吧？知道敦煌曲谱么？知道十八拍么？知道春草堂琴谱么？知道白石道人么？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懂。不懂不要紧，咱可以有问题找度娘，做人重要的是谦虚，无脑开喷我们家的几只是丑八怪前，楼主不如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再回去多读几年书？附团长美照一枚，不用谢我了，楼猪你好楼猪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