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剑三)上——杭白菊
杭白菊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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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晴空啊李晴空,这三年不见,我看你这嘴是越来越贱了!”裴少卿装作痛心疾首地猛叹了口气,又抬手拍走了那只伸上前来的手,美眸一挑,便骂道:“我这五十年的‘杏花雨’若被你这臭手一摸,如何还香得起来?”语毕,便一拍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四散而出。

李岚天一闻到酒香又如何坐得住?抚桌笑道:“这酒光闻香味便知妙极!只是这小小一盅又如何品得出其味?!”说完还颇嫌弃地又朝桌上敲了敲酒杯。

“我这对羊脂白玉杯可是世间难得的佳品,你一介莽夫又如何懂得欣赏?”,裴少卿见此只能无奈地往他手中塞了个小碗,斟了酒,“仅此一坛,可经不起你牛饮!白白浪费了还不如拿去浇花!”

李岚天将酒往鼻尖下一过,勾嘴笑道:“若花饮了这酒,莫不是都要成精了!”李岚天这笑带着三分邪气,七分风流,竟是说不出的丰神俊秀,潇洒倜傥。

“我看你是要成精了!”纵使李岚天看不见,裴少卿还是用尽力气狠狠瞪了眼面前这个军痞。

“皓月当空,能与知己好友,把酒对杯,着实是人生难得快事!”酒过三巡,往日千杯不倒的李岚天竟渐渐生出了些醉态,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说得便是如此吧。李岚天执起空碗敲了敲裴少卿手中的酒杯,问道:“少卿你家道长如今可好?”

闻言裴少卿一愣,随即俊美的脸上竟泛起了苦笑:“如何好,又如何不好?我于华山与他相见,他能不避,此般如何不好?可我约他下山一游,却又置之不理,又如何好?”

李岚天道:“反正你跑华山勤地如入己家,倒不如在纯阳附近立一处小院久住得了。”

裴少卿轻啜了口酒,摇了摇头:“如是他愿意我早已在华山安身立命了,他既不愿承认与我的关系,亦不许我于那些纯阳道长面前乱语。”

“或许他对你根本不是你对他那般感觉,只是看着彼此情谊不愿拂你的意。”李岚天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一片乌黑的眼中不知究竟能看向何方。

裴少卿有些难耐地扶住了额头,喃喃道:“……他只是脸皮薄罢了。”不过连李岚天都能听出一向镇定自若的裴少卿此时语调里竟有着不自信的颤抖,或许他也只是醉了吧……

“也许你也只是一时兴起,你之前无论对什么都提不满三个月的兴致,此次不过是那道长宁折不弯的性子与你杠上罢了。”李岚天饮尽了碗中最后一滴酒,起身理了理衣服,一如白日里裴少卿对他所做的一般,拍了拍裴少卿的肩,说道:“剩下的酒还是留给你吧,你这时候比我更需要。”

裴少卿看着李岚天步伐平稳地走出了小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晴空根本没醉,有时候黄汤入肠,对某些人而言只不过是越喝越清醒罢了,而原本想劝说李晴空的自己却反被他绕了进去。“杏花雨”后劲很大,至少可以让他难得睡个好觉。

至于自己……

裴少卿苦涩地敛了敛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时顺滑的美酒竟比不上那些粗鄙的劣酒能让人一夜无梦,真是……浪费。

李岚天刚踏进屋便感到有一丝人的气息,只是下一瞬一股熟悉的气息便包裹了他,唇上被贴上了一双柔软的唇。那种恍若过去朝夕相对的气息让本就有些微醺的李岚天格外得意乱情迷。

李岚天气息粗重地把那人一下子压到了桌上,疯狂地吻了起来,被扫下去的茶具“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但他早已什么都顾不得了,身下那个身体带着他熟悉而迷恋的触感,这种如久旱逢甘霖般的触碰,让李岚天全身不由兴奋地一阵战栗。

听到那人窒息般的呜咽声,李岚天才如愿地放开那人的唇,他此时甚至能愉悦地想象出那是如何一种漂亮的颜色。李岚天顺着那人漂亮的下巴一路舔舐下去,停在喉结处轻轻地啃了口,只感觉身下人的身体猛地抖了下,然后颤巍巍地勾起一条腿,在李岚天的后腰处蹭了蹭。

李岚天的身体一僵,似是没想到般抬起了头,凑过去咬了咬那人小巧的耳垂,有些开心地说道:“……你回来了?”身下那副身体不置可否般地颤抖了下,但是李岚天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点了点头。

李岚天虽然依旧看不见,但他却觉得似是有一束光倏地照亮了他的世界。他痴迷地吻着那人的耳垂,一手伸向那人胸前。破军外衣裸露出的一小片胸口贴上李岚天覆着铁甲的皮质手套时,那种冰冷的酥麻感让身下人不自主地抖了下腰,轻声地哼了句。李岚天却似没注意到般径直伸进了那人衬衣内里,捏住了一边的突起,有技巧地搓揉起来,如愿地感受到那人倏地绷紧的腰忽又如水般软了下去,喉头处发出如小猫般的呜咽声。

李岚天终于放开了那个早已被舔得湿漉漉的耳垂,偏头又吻上了那人的唇,长驱直入的舌很快便绞上了那条顺从的小舌,氵壬乱的水声搅得一室春色。李岚天的另一只手也伸向了那人的下处,隔着裤子用手指慢慢地勾出那个有些挺立的物体的形状。李岚天有些恶劣地用手指刮了刮那物的小口,任凭它吐出的汁液把那人的裤子浸湿的一塌糊涂。

逐渐抬头的硬物被裤子绷住的感觉让那人不适地扭了扭,下意识地抬了抬腰往李岚天那边示意般地蹭了蹭,李岚天被他这种变相的挑逗弄得浑身一阵燥热,下身也逐渐立了起来。

突然“咔哒”一声,一阵寒风吹开了原本就没合紧的门,虽然李岚天有些不情愿地离开那个令人痴迷的身体起身关门。毕竟他可没当着路人的面表演的特殊嗜好。

“万花谷的晚上还真冷……”李岚天被门外的寒风吹得一个哆嗦,欲望与酒劲都被压下去了不少,渐渐恢复清明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猛地转身面朝那人,皱眉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李岚天能感觉到那人似是细微地颤抖了下,却没有说话。

“该死!”李岚天此时才真正清醒过来,心中的猜想也越来越确定,暗骂了声才有些狼狈地逃了出去。

如今在万花做客的藏剑弟子只有叶笙歌一个人,刚才那人除了闷哼了两声也从来没说过一句话,若是平时的李岚天定是不会上这个乌龙,只是今日“杏花雨”的酒劲一来,又被裴少卿的事一搅竟全然没有发现。

一直跑到落星湖旁,李岚天才觉力尽般地狠狠喘了口气,暗自骂了句自己畜生,竟然对谁都能硬得起来,若不是刚才门被吹开,他也许还真就这么把叶笙歌给直接上了,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即便叶笙歌和叶天岚是表兄弟,但是在感情这回事上,谁都不是谁的替身……

……谁都不是……

李岚天有些颓废地坐在湖旁掬水洗了把脸,但仔细想来却又有些想不通,叶笙歌一向乖巧听话,虽然对自己有些莫名的偏执,但却从未做出这般出格的事。

莫不是今日少卿是给这小子吃错药了么?

叶笙歌有些怔怔地看着那扇被风吹得一张一合的门,直到寒风把他全身都彻底吹冷了,双脚才如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般,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刚才唇上李岚天那种温软的触感,不由得有些不死心地看了看四周,只是除了碎了一地的茶具和满室的冷风之外,空无一人。

李岚天确实毫无留恋地走了。

看清现实的叶笙歌终于绝望地闭上眼,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对于李晴空而言,除了叶天岚谁都不行。

他此刻终于彻底而清楚地了解到裴少卿那句话的意思了。只是为什么上天要对他那么残忍,连给他一个留在他身边的理由都不肯……

万花生死树的树干中有一个极隐秘的树洞,而整个万花大抵也只有裴少卿这种经常闲得发慌的怪胎才能发现,而此时那洞中正静静地躺着两把被粗布包裹起来的剑。

叶笙歌定定地望着那两把剑许久,才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了一把轻剑的剑柄,猛地抽了出来,随手便挽了个剑花。剑保养的好或不好,叶笙歌只用一挥便知,根本不用解开上面包裹着的布,而此时他知晓这把剑被保养地极好。

早已黯淡的眼中终于浮起些微亮的光芒。

“……终于死心了?”叶笙歌不用回头也知,在这种时候会出现于此地问他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人——裴少卿。

“……算是吧。”长久没有被用过的嗓子此时一讲话便拉出一阵火辣辣的疼,声线沉郁而沙哑,连叶笙歌自己都已听不出这原来是自己的声音了,不过裴少卿却只是一挑眉,说道:“看来药效已经过去了。”叶笙歌只是转头继续摆弄起另一把重剑来,不再理身后的万花弟子。

“不过另一种药大概还要三天才会失效。”裴少卿双手环胸,摆了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继续说道,“只是三天的话,我还可以容忍你呆在此处三天。”

“免得内力尽失的你一走出去便被仇家砍死在路外。”

“……无妨。”叶笙歌拿起被藏在树洞中的那两把剑,熟练地挂在身上,转身也不过瞟了裴少卿一眼,便准备离开。

“不过一向偏执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放弃的。”裴少卿的脸倏地冷了下来,抽出腰间的笔指尖一转,便抵上了面前藏剑弟子的背心,“我应该说过若是你敢再惹一次晴空,我便不会再饶你。”

“……即便你是我的后辈。”

听到裴少卿的话,叶笙歌原本向前的身体猛地一滞,竟有些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喉头只呜咽了几声,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而裴少卿亦是没动,只是抬着手指着他,一时竟有些僵持不下。

裴少卿只是摇了摇头说道:“这药效过去没多久,你也别妄想可以如当初那般流利地讲话。”

“……我不是叶天岚,他不要我。”叶笙歌沉默了许久,才似是费尽了全身力气,吐出了这么一句,而裴少卿却觉得这简直是到了某种可笑的程度,说道:“……这事好像我三年前便已说过了。”

“若不是你执迷不悟,又怎会到此般地步?!”裴少卿一提嗓音,竟有些难言的怒不可遏。

“……我执迷不悟那又如何?!”叶笙歌似乎被裴少卿的话刺激到,猛地转过来握住狼毫的笔杆,抵住自己的心脏,本是温文尔雅的藏剑弟子此时却变得额外声嘶力竭起来,“你要不就让我走,要不就现在一笔捅死我,反正我没了李岚天根本活不下去!”

“呵,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裴少卿下意识嗤笑了声,从叶笙歌手中夺回自己的狼毫,只是心疼地捋了捋已经被压得开叉的笔尖,全然不顾面前那个身体颤抖,双眼熬红的藏剑弟子,仿佛那人只是一个无声无息的死影一般。

叶笙歌的左手紧紧握着重剑的剑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底那种如噬咬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而四肢百骸的力气都似是被抽干了一般,脚下不稳地晃了两下,仅凭抽出的轻剑才勉强撑住没有摔下去。

裴少卿抬头看了眼那个身着黄衣的藏剑的弟子,原本俊美娟秀的面容此时却如凌乱破败的屋舍般,沾满了不尽的风霜与风尘,叹了口气,终于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不知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执着不说,但毕竟这么多年总该放下了。”

“又何必折磨彼此。”

叶笙歌仿佛没听到裴少卿所言一般,垂着眼,咬着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怎么瞎的。”

“他当日在地牢里一句话都没再跟我说过,除了一句……”

“他说:‘给我滚,我不要再见到你。’”叶笙歌抬起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眉头紧锁,瞳仁涣散,仿佛世遭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只陷在回忆的泥沼中苦苦不可自拔,“然后他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他是因为不想再见到我才瞎的!这种感觉你懂么!你懂么!”一直颓然的叶笙歌忽然如一只暴起的豹子一般,狠狠抓住了裴少卿的衣服,漂亮的眼睛里早已没了当初的温润如水与言笑晏晏,剩下的只有阴鸷与癫狂,他声嘶力竭地朝着裴少卿喊着,随后却立马如被掐住七寸的蛇,了无生气地软了下去,双目重新涣散起来,喃喃道,“……你叫我怎么敢再出现,叫他再让我滚一次。”

“……我已经不敢再听他说出那个字了。”叶笙歌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又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仿佛整个人都被抽干了,行尸走肉般地还在继续自言自语着不敢再也不敢了。

简直如疯了一般。

忽然间那个藏剑弟子转过身来,朝着裴少卿勾了勾嘴角,虽然只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过……前辈还是谢谢你,让我能再陪他三年。”

“……不过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叶笙歌,更不会有叶天岚。”

看着那个最终消失在花海中的黄色身影,裴少卿忽然眼中一涩,有些难耐的抚住了额。他似乎还记得那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黄衣少年从他手中接过恶人谷的兵符,眼中的光芒仿佛是天空中最好最亮的日头。

如果不是因为他害得自己最好的兄弟如此,自己定是不会对他如此冷漠无情,毕竟,那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好的后辈,又想到李晴空那双药石罔效的眼睛,只觉得心中一阵堵闷。

为何命运总把他们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痛不欲生?

库伊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长安穿过龙门荒漠到达明教的了,当他站在圣墓山下仰头看去的时候,明月映照下的巍峨圣殿在他眼中却恍如隔世。

“师兄?”走在前面接引的明教弟子见库伊扎没有跟上,有些疑惑地转身过来,却见他无事般摇了摇头,只道了句,“走吧。”便不再说话。

那名明教弟子不禁有些纳闷地撇了撇嘴,但谁都知道身后这位师兄地位不一般,自己作为一个低阶弟子自然也不敢多言。

一路上风沙不止,涅盘道旁挂着的灯笼却在一片烟青色的月夜中照出暖暖的光,只是在库伊扎眼中却扎眼地像是三途川旁的勾魂灯,盏盏引人入毂,不忍自嘲一句,此次去了趟中原回来竟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师兄,教主在光明圣殿等你,我便不上去了。”那名明教弟子朝库伊扎点了点头,停在了通天圣火柱旁。

库伊扎回礼般地朝那名明教弟子点了点头,正准备上圣殿,却感到脚边有个东西朝他蹭了两蹭然后低低地喵呜了一声,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只白毛银眸极其少见的波斯猫——这只猫忽然让库伊扎想起一个人,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咦?横舟师兄的猫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不是让它一个人呆在房里的么?”那名明教弟子刚想伸手摸那只猫,却被它一抓子给挠了回去,捂着手暗骂了句道:“真凶,跟那个师兄一个鬼样子。”

“横舟师兄怎么会让他的猫自己在外面乱晃?他不是最宝贝它了么!”库伊扎觉得自己心底的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猛地一下抓住了那名明教弟子的领子,低声质问道,“难道最近又有叛教之人需要横舟师兄亲自动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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