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剑三)上——杭白菊
杭白菊  发于:201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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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岚天自三年前有幸脱出之后,便失了那些与阵营有关的消息,到现在还以为,叶天岚依旧稳坐恶人第一把交椅,称号“灭天”。

那首领似是没想到李岚天会是这个反映,心下一喜,觉得有机可乘,但面上却还是冷哼了一声道:“当日叶天岚为救你而叛出恶人,这种世人皆知的事你当事人却会不知?李、将、军?!”

当日李岚天昏死在恶人地牢之中,后被人偷偷放走。那时他只以为是浩气之人还念在当日的同盟之谊,救助于他,但今日听这首领所言,难道当日救他之人竟是叶天岚?

可是李岚天却不愿意相信,不相信那个叶天岚会为了自己而放弃一手打下的恶人天下,叛出恶人。

若他真愿意,那日自己与他也不会变成如此了。

“不过叶天岚为何不与在你一起!难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么!”首领忽然暴跳出来,横刺一剑,目标正是踢雪的眼睛。若是没了这匹马,李晴空便只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当他被一个裂苍穹打飞出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敢小看这个敢单枪匹马独闯千军万马的战神。

当年恶人奇袭成功,李晴空仅凭一枪一马,冲入恶人军队之中,力斩一千零八十名恶人士兵,见浩气退回安全点后才力竭失手被叶天岚擒下带回恶人。

那日李晴空一战封神,可是谁又知道这与被叶天岚一剑刺穿的锥心之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当他准备放下一切荣耀和光芒与叶天岚携手天涯的时候,他背叛了他,害他兄弟,夺他营地,让他一瞬间一无所有,变为了浩气叛徒。

自始至终,他从未爱过他。

李岚天只觉得早已瞎掉的眼中,一片干涩,抬手拉了拉马缰,冷声对面前只剩下半条命的首领说道:“回去对你们的幕后首领说,‘战神’李晴空已死,现在只有与叶天岚毫无关系的李岚天。”

但当真毫无关系么?叶天岚,李岚天。李岚天在心底苦笑了声。

“若是想问那个人的事,叫你们的人尽管冲着我来!”李岚天一甩马鞭,转身便欲走,却听那首领说道:“李将军,念在你绕我一命的面上,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无论你是否与叶天岚有所交集,但你之前确实带一名藏剑弟子不错。”

“不论他是不是叶天岚。”

他都将是被狙杀的对象。

李岚天当然知道这首领的言外之意是什么。突然间只觉全身都被一种难言的恐惧狠狠攫住,当日叶天岚还在恶人之时便极为隐秘,知晓他真面目之人少之又少,若这群杀手笃定叶笙歌便是叶天岚,那叶笙歌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师傅说我底子薄弱,不适合修习藏剑武功,只学了些问水诀的皮毛,背上这把剑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的。

李岚天的脑中忽然划过这么一段话,随即一夹马腹,扬鞭而起,向着扬州方向疾驰而去,若是叶笙歌肯乖乖回藏剑便好,若不是,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李岚天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当日把叶笙歌推离了自己身边。

他还记得那日叶笙歌离开前最后在他手心写下的那句话。

——我希望你能记住,还有一个叫叶笙歌的藏剑弟子肯一心一意地对你好。

枫华谷的风太烈,吹得李岚天看不见的眼中难言的疼。

那个首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看着李岚天绝尘而去的身影,转身艰难地走着,他知道这是他最后踏在这片土地上。

他苦笑了下,纵使李晴空放了他一马,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杀手失败的结果只有死,不过死前若是能帮到李晴空一下,倒也算死而无憾。

当年未遇到叶天岚之前的浩气战神,任谁都无法否认那是如光芒一般存在的神祗。

也只有叶天岚才能狠心把他拉下神坛。

往日之事,不可追也。

首领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传万花晴昼海,五毒圣兽潭都是绝美的景色。

库伊扎抬头看了眼面前花繁似锦的花海,心里默默地冷哼了声,还是明教三生树的月色好看,干净纯粹,哪里像中原的花太假,就如面前这个微笑着的男人一般,假而虚伪。

“无情,好像你朋友十分不待见我?”万花弟子微微一笑,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笑得额外的动人。

确实是个极其漂亮的人。

库伊扎又在心中添了一句,越看这个男人就越觉得添堵。

“大概是看你太骚了吧!”唐二挑了挑眉,微微一笑。唐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笑过了,大概也只有每年到万花谷的这几日才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活人。

那个万花倒也不恼,只是随手把玩着一缕头发,丹凤眼随性地一挑,懒懒道:“胡说,哥这叫风流。”

“是啊!大哥你风流倜傥,绝色无双!”唐二嘴里不屑地哼哼了两句。

“话说,那可不是只小猫啊,无情你胆子还真大。”万花突然凑到唐二的耳边低声道,同时还故意往库伊扎那里瞟了一眼,被一双异色的猫瞳狠狠一瞪后,只是抬眼挑衅般地勾住唐二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比起你这个整天在华山冰天雪地里风流,最后还没勾搭到的人,我觉得我好太多了。”唐二好像没有注意到万花的异样,狠狠鄙视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胸口敲了一拳。

“是是是,那你说我是为了谁每年这几天都傻兮兮地守在万花谷,跟个怨妇一样的?”万花倏地把声音抬大,惊得唐二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

“对对对,大唐好媳妇儿好了吧?”唐二笑着一抬手甩开万花,退回到库伊扎的身边,原想伸手捏捏他的手谁知手刚握上便被甩开了,唐二倒也识趣,乖乖站到了一边。

“呵呵,在下万花裴少卿,不知这位明教弟子高姓大名?”万花知礼地向库伊扎做了个揖,嘴角却是难以掩盖的笑意。

“库伊扎。”白衣明教弟子的异色猫瞳中一闪而过一丝怒意,而裴少卿看到后也不过笑笑,装作没看见,朝唐二抬了抬下巴,说道,“无情你之前住的那间屋子我已经帮你打扫好了。”说完转身便走,唐二则了然般地点了点头。

“小猫儿你怎么了?”唐二一脸忧心地想捏捏库伊扎的脸,谁知伸上去的手却被他抓住狠狠地咬了口。甩下了句快滚我不想看到你云云便绝尘而去。

唐二随意地扫了眼手上已渗血的牙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只是下一刻眼神一黯,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唐二一推进门,便见那个墨衣的万花弟子一脸闲适地靠在桌沿,执杯饮茶,见他到来也不过随意地抬了抬眼。

“把衣服脱了。”裴少卿站了起来,随手理了理衣服,走到洗漱盆前洗了洗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唐二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服,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有些旧了的南皇,裹得结实倒确实不太好脱,要花不少时间。

“你倒也真是体贴。”裴少卿转身过来看见唐二在解着衣服上的一排暗器,不由得冷哼了一声,“知道不穿那件暴露的衣服。”

“不知道你家那只小猫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会怎么想?”唐二把最后一个袖子从身上拽了下来,赤着上身,一如之前般肌肉分明,线条漂亮,但是全身遍布着一种青紫色的斑,映着苍白的皮肤,显得格外得狰狞恐怖。

“趴床上去。”裴少卿在桌上排开了一排的银针,朝唐二往床那边抬了抬下巴。

“你刚才逗我家小猫的这笔账我先记下了。”唐二乖乖地趴到床上,闲适地闭上了眼。

“呵,我这也不是在帮你么?怕你脱不开身。”裴少卿笑了笑,手覆上唐二背上的斑按了按,青色的筋跳得一突一突的,不由得皱了皱眉,“听说这毒毒发起来极霸道,总疼得人半死不活的,看看你,啧啧。”

“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真可怕。”裴少卿嫌弃般地笑了笑,提起银针便往唐二身上几个穴位轻车熟路地扎去,“果然中了十年毒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并不算什么。”唐二依旧只是安静地趴着,裴少卿看着这副精瘦却很干净没有一点疤痕的身体,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

这个男人每日出生入死,却能不受一点伤,强得简直像个怪物。

不过一个怪物的生死乐悲又有谁会去管呢?

裴少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就这样一转身,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无人记挂。

“裴大夫,请把你那些没用的同情心全收起来了。”在收拾器具的裴少卿听到身后正在穿衣服的唐门弟子冷哼了一句,本来高傲的裴大夫这么一听也不高兴了,恶狠狠地刮了唐二一个眼刀,冷声说道,“你只是裴某的一个病人,可我每年却还要赶回万花谷替你施针,还要被你冷嘲热讽,简直是上辈子欠你的。”

“呵,好心人裴大夫,唐某在此只能祝你能早日抱得美人归。”唐二假意地朝裴少卿拱了拱手。

“不过你又不是真欠唐嫣如一条命,又何必如此?”裴少卿拿起块干净的白布擦了擦手,“十年还不够还么?”

“……这事我自有打算。”正在系扣子的唐二,手猛地一僵,随后才开始缓缓继续,不过整个手颤抖地厉害,似乎连扣结都快被扯下来。

“哼,打算?那你带在身边的那只老虎又是为了什么?”裴少卿转过身来,看着唐二那副鬼样子,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不过凭你大概早就知道了,我也就不在这里搬弄是非了。”

“不过,无情啊。凡事都有寰转的余地,束手束脚倒也不像你的作风。我不知道你当初对唐嫣如是什么感觉,但这么多年该报的该还的都够了,况且……”裴少卿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但唐二还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转,“当年的事你本就是个受害者,又何苦如此对自己?他也不想看着你如此。”

“好好想想罢!”

唐二垂了垂眼,不知过了多久,才揉了揉眉间,长叹了一声。

那可是他的光啊……如何说断……便断。

唐二找到库伊扎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站在生死树下,抬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皎洁的月色映着他白色的衣服,透出一层层淡淡的光晕,唐二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快步走过去,一勾手把他拉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库伊扎被唐二吓了一跳,转过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却看那人无赖地笑了笑,又凑过来亲了亲自己脸,低声说道,“想你了。”

“你不是和那位裴大夫在一起卿卿我我么?怎么还想得到我?”库伊扎一挑眉,抬手一个肘击就打在了唐二胸口,唐二猝不及防地被他推了个踉跄,手却还环着。

唐二笑了笑,宠溺地刮了刮库伊扎的鼻子,把他继续塞进怀里,凑到他耳边说:“吃醋了?”库伊扎只是又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耳后被唐二吹得有些发红。

害羞了。真可爱。

不过……

唐二有些无奈地敛了敛眼,带着库伊扎坐到了生死树下,背靠着树干,把他环在了怀里。唐二在库伊扎的颈窝里蹭了蹭,他觉得他真的有些迷恋这种把库伊扎抱在怀里的感觉,很温暖,不想放手。

但是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听了多少?”唐二的脸还埋在库伊扎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似是挺不清晰,但库伊扎却觉得听得很清楚,如针刺耳。

“……从你进门开始。”库伊扎忽然觉得万花的夜格外的冷,不由得又往唐二的怀里缩了缩,但握着他的手却不自主地轻颤了下,声音却似乎和平时无二,低沉好听,“你早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不戳穿我。”

库伊扎根本不用去问唐二为什么知道他在,就像他为什么不会被裴少卿那可笑的理由欺骗一般。

大家不过都只是太聪明了罢了。

“……如果你不准备走,我也不准备说。”库伊扎被唐二搂得发疼,那人似是要把自己揉进骨血里一般用力,声音却太平静,似是毫无波澜,“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杀我,要杀我的人不会在我身边埋伏那么长时间。”

“你是为了那个东西。”

库伊扎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抓着唐二的手,直至指关发白,他只觉得他活了二十年从未如今日一般张惶无措,惴惴不安。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被弄丢,然后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猫儿,愿不愿意听个故事?”唐二把下巴搁在了库伊扎的肩上,反手握住了库伊扎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捏了捏。唐二见库伊扎并未回话,却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从前在唐家堡有一对由庶女生的双胞胎,却破例被接回了内堡。因为兄长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年仅六岁在制毒与机关之上的造诣已经几乎超过了所有唐家堡的前辈。唐家堡内部如获至宝般地争先要将他接回去,但是他却立下了个条件,要弟弟与他享受同等的待遇,但不知道是否因为上天是公平的,他弟弟却是个痴儿。

唐门内部几经协商最后还是同意了那兄长的提议将二人一起带回内堡学习。只是当哥哥已经在研究自己的机关兽的时候,弟弟却还连千机匣都用不顺。

唐门内部一直默认为这对兄弟只有哥哥一人,而弟弟只是个连初级弟子都不算的吃白饭的人,而唐门最不屑的便是养白食之人,却碍于与哥哥的协议而迫不得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弟弟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可以有可无的人,虽然他哥哥很爱他,却实在太忙,几乎碰不到面;而他却闲得连随便找个人说句话都会被大骂没出息。

没有人愿意与他说话,没有人愿意搭理他,没有人愿意教导他,甚至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

那是个跟他同病相怜的姑娘,同样不受人待见的两人如找到了伴一般,每日同进同出,共同习武读书,日子过得倒也潇洒惬意。

那是弟弟头一次觉得自己活着真好。

直到有一天,姑娘在他门口被其他唐门弟子欺负了。那日正是他哥哥回来见他的时候,却因为某些事而耽搁了。学艺不精的弟弟冲上去与那些唐门弟子理论,却同样被胖揍了一顿。

那天姑娘的眼神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天他握紧了手中的千机匣,默默地走进了自己小院,再也没有出来。

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过自己能有一身极好的本领去保护好姑娘

往后弟弟除了偶尔出来买些食材之外,几乎是闭门不出,而哥哥也许久未踏足小院。唐门的一些弟子只当是弟弟过于蠢笨,连哥哥都看不下去才不再回家,反是见他也总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可弟弟却真如痴儿一般全然不顾,只是受着,却也从不反驳。

弟弟一个人窝在屋里一呆便是三年,而他哥哥却也三年未再进过家门,当他踏出家门的那一天,却看到全堡张灯结彩。那个姑娘要定亲了,而新郎正是自己。

弟弟从未觉得那般开心过,却在定亲礼前几日在家见到了一身狼狈的哥哥,哥哥塞给他一样东西后便仓皇地走了,连着他一起消失的是一个至今都被寻找着的秘密。

弟弟带起了唐门的面具,遮住了左脸。虽然他不知道哥哥带走的是什么,又为何优秀如他的人会一夜之间被整个唐家堡追杀,他只知道有些事他是必须帮哥哥做的。

他与哥哥本便是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哥哥左眼下有一颗小痣以外,整个唐家堡也无法分别他与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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