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么早会来不及吃早餐。」千堂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一双眼睛却直瞅着他。

敢情还是专门带给他吃的？

「那个呢？」沐夏决定无视，继续指向另一个用小花布包起来疑似便当盒的物体，他都吃两份早餐了，哪里还吞得下什么包子。

「中午的便当，有你喜欢的马铃薯沙拉。」千堂就差没在他身上蹭两下，示好的意味很浓厚。

「……」沐夏哑口。

看惯千堂作为团长的冷静和指挥若定，就算在休息时间或一起吃饭时，因为总还在驻地内所以他也比较收敛一点，但现在他们约在驻地门口集合，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身段放得之低，让沐夏一瞬间想说这人是谁？

沐夏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看到一个平常站在高位的人，只是单纯为讨你开心而放低姿态，说完全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的理智总是试图将他拉回正确的方向。

「小亚空~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大清早的有朝气一点。」一惯慵懒又显轻佻的语调，凯尔拖着一脸睡眼惺忪的亚空走近集合点。

「你也知道现在很早？为什么我休假不能睡到自然醒，要大老远的跑去看那个鬼电玩展？！」还没睡醒的亚空脾气很暴躁。

「乖~车上再继续睡厚。」知道他有起床气的凯尔也不跟他争，很随便的敷衍着。

「我要吃早餐！」亚空挣扎，又饿又困让人更不爽。

「我也还没吃啊……好好好~到车上再吃。」凯尔凭武力优势拖着他前进，他光叫亚空起来就秏了大半个小时，最后是直接踹门进去揪人的，所以连他自己也没时间吃早餐了。

看着吸引所有外勤目光的二人组，千堂看看沐夏，再看看行李袋里的包子，犹豫了一下后才递出，「你们要吃吗？」

27.

四十二区到中央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要搭高速磁浮列车过去。

沐夏和亚空像观光客一样四处张望，他们不是没坐过磁浮列车，而是坐不起这种头等车厢。

头等车厢一走进来连氛围都不一样，可以躺平媲美双人床的绒布座椅，和在暖黄灯光下显得低调奢华的水晶灯，带着精美刺绣的绸缎窗帘，要不是觉得丢脸，他们俩可能会想和双人床拍张合照。

「小亚空~你口水掉下来了，先坐下吧。」凯尔边说边挤，很自然地就把他们分成一人一边，当然他是把亚空往自己里侧挤的。

……原来这根本就是特殊的双人座。

反正是预料中的事，沐夏也没什么好抗拒的，总不可能是他和亚空一组，千堂和凯尔相依偎吧，呃……

千堂见沐夏似乎没有不开心的情绪，才放心地落坐在他身边。

双人座中间虽然没有扶手阻挡，但因为很宽，两个人坐也还是很宽松，就这种情况下，千堂确实是坐得比较过来了一些……不过沐夏倒没说什么，奶油馅饼吃了，电玩展门票也拿了，现在连头等车厢也坐了，他还能说什么？

「欸！你会不会坐太过来了？」相较之下，被强迫跟随的亚空就没那么客气，话讲得不是很客气，不过比起他一脸你给我滚远点的表情好很多了。

「还好吧？」不管是明示暗示，脸皮堪称铁板的凯尔都向来无视的。

按照惯例他们还要再吵上好一会儿，每次看的沐夏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一次了，自顾自地继续拿起掌机接着打。

或许是太早起，或许是软绵绵的椅子太舒服，也或许是他和千堂之间无话可说太安静，不知不觉地沐夏的眼皮渐渐掉了下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觉得眼前看到的景象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样还愣了好一下，然后才察觉过来，他是倚靠在千堂的胸膛上睡的……应该是吧？总不会是不认识的大叔……

醒了是醒了，但人醒来时会有一段时间的呆滞，而沐夏是因为察觉到什么才让呆滞延续中，他该……起来吗？

大概是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睡着的时候没感觉，一但醒来了就觉得怎么坐都不对，好像快要滑下去的感觉，照这个不妙的轨道，沐夏觉得这一扑他肯定会面朝下地趴上千堂的大腿……

实在撑不住，沐夏尝试着以极小的动作挪动，可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里上了毛毯，姿势又不好使力，一动反而失去平衡，为了不想等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别人的裤裆，沐夏管不了那么多开始用力扭动，偏偏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要抓哪里，抓千堂大腿吗？

结果在两手无法动弹的情况下，沐夏只能使用他唯一的施力点，就是他贴着千堂胸膛的脸颊。

一阵乱磨乱赠乱顶之后，沐夏突然感到一股力道将他托了起来，但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拉紧覆在他身上的毛毯，然后再将他按回自己的胸前。

……他是以为他在翻身吗？沐夏不晓得是该庆幸没被发现，还是该囧囧地继续装睡。

沐夏还在思考装不装的问题时，视线却落在另一边的亚空和凯尔身上。

四个人是坐成一直线的，以现在沐夏侧着的姿势，他会看过去也是正常的，只是他觉得那一边不怎么正常……

亚空和他一样睡到歪一边，可他旁边就是凯尔，只见凯尔的手臂轻环住他的肩，垂下的目光落在亚空熟睡的脸庞上，看得很专注，不时还为他拂去脸上的发丝，一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什么状况，沐夏只是本能地感到很危险很可怕……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凯尔斜斜地瞥了过来与他对上，然后浅浅地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警告般的……沐夏背后都凉了起来。

蛇看青蛙般的对视还没结束，沐夏就被拉了起来，邪恶的视线被宽大的肩膀隔绝，反射地跟着姿势改变而抬头的沐夏对上的是千堂柔软的目光。

「醒了？」托着他的背心，千堂轻声地问道。

「嗯……」还没有真的反应过来的沐夏本能应着。

「还没有到站，再眯一会吧？」千堂一面替他拢着毛毯，一面警告地盯向了一边的凯尔。

千堂当然知道沐夏已经醒了，只是沐夏既然打算装傻，他也乐得多搂一会儿，直到他察觉到怀里的身体突然僵直。

千堂不想管凯尔的私事，亚空的事凯尔自己会有打算，但沐夏是他的管辖范围。

凯尔举手作投降状，他也只是作势想偷恐吓一下而已，又不是找揍他跟千堂挑衅干嘛？

「……」看看回避的凯尔，再看看扞卫他的千堂，沐夏没有自觉地靠在千堂的肩侧，脑袋里想着的全是亚空的危机之类的事，试图用还不是很清醒的思绪整理下刚刚的状况。

千堂静静地俯首看着他，感受肩侧传来的重量和热度，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有多好？

28.

亚空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着前面的朝祈闲逛，面对周边琳琅满目的商品，他的目光只是随意地扫过来扫过去，显然对它们一点兴趣也没有。

相反的，沐夏每走三步就会发现吸引他视线的东西，总要停下来再三翻看后才肯继续往前走。

他们来到中央区后，大家看着千堂没事背了那么一大包，还要进电玩展会场去人挤人，看着就难过，决定先去饭店放东西。

饭店离车站不是太远，但也要走一段路，在凯尔不怀好意的建议下，决定由他和千堂过去放行李就好，沐夏和亚空就留在这里逛逛商场等他们。

电玩展会场也在车站附近，所以外围的商家也跟风地摆放了大量的电玩和周边，加上这里又是中央区，商品怎么样也比他们四十二区要来得丰富许多，对于喜欢电玩的沐夏而言，简直像是来到天堂，两只眼睛怎么也用不够。

虽然沐夏也没有马上要买，他还打算等在会场逛过之后再决定呢，只是先看看有什么关系？

「哇塞……这尺度会不会太开？」

正在翻看某款经典电玩周边的沐夏被亚空的小声惊呼给拉回了注意力，因为他的惊呼实在太暧昧太可疑……

结果沐夏一回头就看到某人脸上满是欠揍的邪恶笑容，正兴致盎然地看着一张爆乳还弯腰前倾的泳装女孩海报……当然是电玩角色的。

沐夏不怪他，对某样东西没兴趣的话，注意力会转到其它地方也是很正常的，就像有人如果拖他去逛街买衣服，他的视线从来都不在那些衣服上，店里的装潢他反而还看得比较仔细。

只是沐夏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喜欢女的？」

「对啊，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亚空理所当然地应道。

虽然现在的科技进步，反正是人工堷育，就算同性别也可以有孩子，联邦法律也全面允许同性结婚很久了，一般大众也都普遍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个问题并不算奇怪，只是人还是有个人喜好的。

「我喜欢小家碧玉、邻家女孩那一型的。」亚空还顺便说出自己的理想对象。

「……」小家碧玉跟凯尔会不会差太多？

「那……你知道凯尔喜欢你？」瞄了下左右，沐夏问出了这个可能会被暗杀的问题。

就算会被暗算，基于道义他应该还是要提醒一下。

虽然平常凯尔并没有做出太过亲腻的行为，顶多就是来个固定技而已，而且就算他总是小亚空小亚空的乱喊，但他的口气是戏谑玩闹的，看起来就像在逗弄小朋友似的。

如果没有见到凯尔在列车上黑暗的一面，沐夏是这样想的啦，只是既然看到了……沐夏就怎么都觉得奇怪。

以前他觉得很正常的戏弄行为，现在想起来就好比幼稚小学生会去捉弄喜欢的人一样。

「啊……他以前是有讲过，不过我们性向不合，所以我拒绝了。」亚空耸肩，性向不合也没办法啊。

「那你……」沐夏一脸囧，那他还敢毫无防备地跟凯尔混在一块？

「我有好好沟通过啦，毕竟他是我这组的组长，总不好撕破脸吧？而且凯尔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过还算是很明理的人，现在就是普通朋友了。」亚空不认为当不成情侣就一定要翻脸，当朋友不也很好？

「……」沐夏无言，很明显的凯尔不是这样想的吧？

沐夏也很想给予更多的忠告，但他已经远远地看到那两个超显眼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沐夏只能沉默了。

29.

「小亚空~这样不好喔，光明正大的看这种邪恶的东西……」凯尔手臂一横，就把亚空给勒住了。

「它就光明正大的挂在那里好不好？！」被拉退好几步的亚空没好气地往后瞪。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凯尔没打算在商场玩角力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适可而止地放开他。

「……喜欢的类型。」顿了一下，亚空挑了其中一个话题出来。

「喜欢的类型？」凯尔狐疑地打量了下他，再回头看了看那张爆乳海报。

「喂……你那什么眼神？纯欣赏而已好不好？我喜欢的是小家碧玉型的可爱女孩。」亚空再一次重申自己喜欢的类型。

刚刚没感觉，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沐夏的话问得很奇怪，虽然亚空没有说非隐暪不可，不过有尽量避开敏感话题是真的，沐夏应该不晓得这件事才对，那……

「嗯？大家常夸奖我小家碧玉啊。」凯尔睁眼说瞎话。

「……」

「那……沐夏喜欢什么类型？」凯尔脸上带着阴影的将矛头指向沐夏。

「……」沐夏一秒移开视线，聊中午吃什么也好啊，没事提什么喜欢的类型，他被怀疑了、他要被暗算了。

结果一秒后，沐夏对上的是千堂期期艾艾的目光，似乎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似的。

「我不知道。」沐夏抓抓头再别开视线。

「欸？总有个范围吧？你以前交往的类型呢？」凯尔打破砂锅问到底，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怀好意。

「娇小可爱型？」沐夏歪头想了想后说道，然后就看到千堂沮丧地垂下了隐形的尾巴。

「小学的时候也算啊？」之后就没有了，这种时候沐夏也不太好意思欺负千堂，他如果是那种能够狠得下心的人，现在早就断得干干净净的了，还需要跟他纠缠吗？

「高大挺拔的怎么样？」凯尔继续追问。

「没想过……亚空……」沐夏突然表情诡异地看向另一个安静下来的人。

凯尔回头看到的就是亚空和某个有邻家女孩气质的美眉聊得正愉快，被搭讪的女孩看起来有些害羞腼腆，正是亚空喜欢的那一型。

看着凯尔也跟着搅扣了过去，沐夏为亚空默哀数秒，他自身难保，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看他们应该还要再闹上好一会儿，沐夏又继续翻起周边，只是身边贴上来的热度让他很难不注意到。

沐夏没有管他，千堂不跟他纠缠刚刚那个话题他就万幸了，反正他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站得近一点而已就随便他了。

低头看着沐夏带着微微笑意的脸孔，千堂也舒展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带笑的表情，他就觉得放松了很多，或许这就是他总是想待在他身边的原因吧？

千堂很清楚沐夏对他是怎么想的，只要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他都会觉得还有希望，但就算真的被拒绝了……他也还是不会放弃吧？

而且刚刚那些话不就表示，他是沐夏从小学后唯一交往过的人吗？认真说起来，千堂还是觉得有些高兴的。

30.

闹了好一阵子，大家终于愿意找个地方好好吃顿中饭。

沐夏没来过几次中央区，所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中央区的流行，他们吃饭的地方不在餐厅内，而是在一个搭着透明棚子直接和路面相通的开放空间里，各自在不同店家点菜再自己挑家桌子坐，不是很少见到的方式啦，只是沐夏还以为中央区只会有高档餐厅，可能连路边卖饮料的都没有了。

不过这样的方式倒是很方便，可能是电玩展的关系，人显得很多，而且看起来就跟他们一样是观光客，不像本地人，这时候还要找餐厅，搞不好中午预约就要排到晚上，都饿死了。

沐夏拿起餐具准备大啖自己的咖哩猪排饭，热腾腾的食物总是特别勾人食欲，何况他们起得早，早餐早就被消秏光了。

这时候……自己也点了餐的千堂却默默地拿出了他的便当盒，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让沐夏顿时备感压力。

要嘛一开始就要拿出来了啊，他都点好餐了，而且他比较想吃热的，不想吃冷掉的便当，可对面的千堂却捧着便当盒直直地看着他。

沐夏往旁边那两人瞄了两眼，看到亚空和凯尔完全当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餐，沐夏只能自力救济。

「……你带什么？」完全没办法装傻的沐夏只好正视问题。

千堂献宝似地打开便当盒，只见里面满满的马铃薯沙拉，不是夸饰法，那里头真的除了马铃薯沙拉外就没有别的了。

到底谁带便当会直接用一样菜给塞满的啊？

「……」沐夏一时无言，他是喜欢马铃薯沙拉啦，可马铃薯是主食，这样一盆加上他点的餐，他是怎么吃得完？

但沐夏实在无法抗拒千堂期待的眼神，拒绝了他会有一种踼了淋雨小狗一脚的感觉。

「不是餐厅的？」沐夏一边舀进嘴里尝，一边随口问道，驻地餐厅的马铃薯沙拉他吃过几百次了，味道不太一样，口感也特别湿润顺口，很对他的口味，这是哪家卖的，改天他也要去买来吃。

「是我做的，你喜欢吗？」千堂就坐在他身边，视线低垂表情柔软地看着他。

「啊？」沐夏正要吃第二口，一听就愣了一下。

也不是千堂有什么惨绝人寰的厨艺啦，只是就直觉地觉得不适合他，他们家团长大人在做马铃薯沙拉耶？那画面多可怕……搞不好会吓死一票竞争对手。

「很好吃……我吃不完，帮忙吃。」沐夏一口猪排一口马铃薯沙拉，要千堂帮忙分着吃，他看凯尔和亚空是不敢碰那爱心便当了，只能让千堂帮忙消秏点，不然等他全部吃光，他等下还走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