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沐夏就开始觉得眼前这堵墙不太对劲，他本来以为是棉被啦，可他的额头分明抵到了坚实的质感，说是隔着棉被的墙壁嘛，却又隐约觉得好像有在缓缓起伏……

「夏？」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盼传来，沐夏才慢慢抬起头，对上一个近得不能再近的脸孔。

不是他在讲……真的很近，鼻头几乎快碰在一起了，更别说什么呼吸的气息，那是一定感受得到的。

「夏、夏……」就算沐夏位居下方，但看起来千堂反而比他还要慌张。

「嗯？」比起千堂的脸颊微红不知所措，沐夏倒是冷静的很，只是疑惑地转开头想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但却觉得视野不是很好，沐夏直接坐了起来，边胡乱地抓头发边环顾四周，最后发现自己有半个身体都横在千堂上方，可见他们靠得有多近……

「呃……」沐夏尴尬地把屁股往外挪一点，根据床上的位置来判断，明显就是他自己蹭过去的。

难怪他昨天一直觉得有哪个地方很温暖，本能地往那个方向靠近的结果就是，整个人缩在千堂的怀里。

尴尬是难免，但会让沐夏这么尴尬的不是自己贴到千堂身上的这个事实，而是千堂那一脸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的表情。

要不是身上衣服还穿得好好的，沐夏都以为自己对他怎么样了咧。

「我不是故意的……」看到他挪开的动作，千堂以为他不开心了，慌忙地解释道。

虽然千堂一直告诫自己说要保持安全距离，但沐夏贴过来的时候，他却完全没办法动作，内心深处的渴望阻止着他，可是他绝对没有趁机对沐夏毛手毛脚。

「嗯？」看到他担心的表情后沐夏一时还觉得有些莫名，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不会掉下去吗？」沐夏再往里面挪了挪，然后伸手将人拉进来。

千堂都已经退到床边，再差一点就要滚下去了，看也知道是自己一直逼过去，他才不得不退到那么边缘的地方。

面对沐夏，千堂一向很容易被安抚，只要他愿意伸手碰碰他，刚刚的不安似乎都会消散。

看看时间还早，沐夏躺回床上继续赖着，然后想，他是不是太没警觉心了？

即使他很清楚地知道，以千堂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但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么微妙，他还睡到晕头转向死要往别人身上黏，这样不太好吧……

和亚空比起来，沐夏确实比较松散了些，虽然亚空说他和凯尔早就说清楚了，但从他看到这情侣套房的反应来看，他还是很有警觉心的；相反地，沐夏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是真的觉得没什么，但千堂可不是这么想，他不会真的得等到退团那一天，才能跟千堂分手吧？

39.

几个人在饭店餐厅集合，吃的是住宿提供的自助式早餐，看房间就知道这家饭店等级很高，附餐自然也不差，有住房的客人都会过来吃，不过因为住宿费比较高，所以就算全涌过来了也不会显得太拥挤，有些热闹却又不需久候或抢食。

不过一大早的亚空心情不是很好，一来就臭着一张脸，完全不搭理跟在后面的凯尔，连取了餐点后也是硬挤到沐夏旁边坐，不肯跟凯尔一起坐在他们对面，但是凯尔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坐到对面去，当然也跟着挤，结果就变成一张四人桌，偏偏所有人都要挤在同一边的景象。

吵架了？沐夏偷瞄着那两个人，怎么睡一觉起来风云变色，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了吗？

看上去是亚空单方面的火大，凯尔则是不断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一向慵懒轻佻的气质里也似乎带了点难得一见的慌张。

诡异啊诡异啊……沐夏的视线在那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突然好像看见了什么跟平常不太一样的东西，让沐夏的目光在亚空身上多停了好几秒。

其实发尾半掩也不是很明显，但就是某一个角度让沐夏看到了，亚空露出的肩颈上带着昨天还没有的点点红痕……高级饭店有蚊子？最好是啦。

如果是这样，难怪亚空会心情不好了，他大概没想到会被这么明目张胆的攻击吧。

别人的纷争沐夏不好介入，而且他总觉得远远那一头有杀气一直盯过来，是亚空自己坐过来的，跟他又没关系……

沐夏转过头，决定无视那一边的诡异氛围，哪知道他视线一转，就看到另一边的千堂一脸羡慕地看着亚空颈上的红痕，眼底透露出遗憾。

当然千堂对亚空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遗憾自己昨晚怎么没有这样做了，让他好生羡慕……

举凡跟沐夏有关的事，千堂在想什么几乎都会清楚表现出来，沐夏只差没在他头上看到邪恶的连环动画了，好羡慕三个字直接就刻在脸上。

「……」沐夏无语了好一会。

「我们再去拿一些吧？」沐夏一手端盘子，一手拉起千堂的手要拖他一起去再拿点东西吃。

为了避免千堂越来越羡慕而出现可怕的偏差想法，沐夏决定用自己当饵，开玩笑……凭千堂的身手，他要是偏差了沐夏抵挡得了他吗？

幸好这招非常有用，刚刚闻到肉香羡慕不已的千堂，一看到正主儿牛排大餐出现了，马上趴地竖起耳朵尾巴，什么肉香都抛到天边去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沐夏牵着自己的手。

「不要？」见他愣住，沐夏作势要放手。

「啊……」千堂立刻回握住那只比他小一号的手，慌忙地端起自己的盘子小步地跟着他走。

他都快忘记这个触感了，好像在他们刚交往时有牵过那么几次，之后就……

千堂的注意力完全在两人交握的两手间，不管沐夏问他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他都只是愣愣地点头，结果最后他的盘子上叠了尖尖地一座小山。

掐灭了千堂差点萌芽的偏差想法沐夏是很欣慰，不过这样好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往他不希望的那个方向靠过去了啊。

想是这样想，但看着千堂为了配合他的脚步而走得零零落落，明明高他一个头又一半，却因为被他拉着而微微驼背，两眼呆呆地看着他，和平常背脊挺直、站在前方的团长大人完全不一样。

沐夏几乎可以想像，要是自己现在甩开他，他一定会带着恐慌的眼神巴巴地跟着他，可能连被甩开的原因也不敢问，像是只被丢掉还不敢哀鸣的幼犬一样。

沐夏能怎么办？虽然出任务时会气得很不耐烦，但是私底下千堂的讨好和渴望又是这么明显，所以才会让他断也断不干净，如果他公私的界线可以再模糊一点，或许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40.

第二天的行程仍然是电玩展自由行，除了亚空不愿意和凯尔一道走而死跟着沐夏外，其它与第一天没什么两样。

不过因为人潮太多，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地被冲散了，等到沐夏终于心甘情愿地走出会场时，就看到爱理不理正在数手指的亚空，和试图逗他说话的凯尔，以及囧囧地站在一边的里昂。

「千堂啊……」见他们出来，里昂就马上涎着脸凑了上来，一脸谄媚貌。

「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下次再聚吧。」明明知道对方的意图是什么，千堂还是当不知道，直接和他道别。

「不要这样，我们什么交情了……帮个忙吧？」里昂上前巴住。

「中央警备队要付多少报酬？」千堂挑明问道，他们是佣兵团，要他们出任务是要付钱的。

「呃，维护治安是每个联邦人民的责任啊。」里昂继续赖，中央警备队只负责奔波出力然后被骂，经费什么的可是一点都没有。

「那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等等等等……我们换个人情嘛。」里昂拦阻，开玩笑，给他们跑了他还找得到人吗？不过中央警备队真的没经费啊……只好来个条件交换了。

「……你们的进展呢？」盯了他五秒后，千堂才接着应道，不过这也表示他接受这个交换条件了。

中央警备队就算再怎么苦命穷哈哈，他们还是中央维护治安的第一警备队，有一些事情透过他们会比较容易得到资源，交换也是有好处的。

「这……我们是调阅了所有的监视器，但中间还是有些漏洞，所以……」里昂有些支支吾吾的，讲来讲去结果就是他们看丢了那个人造人，当然幕后指使者也没找到。

「……你当副队长才几年？中央警备队就已经堕落成这样了啊。」千堂用很冷静的语气当他，乍听之下像是认真的一样。

「没有监视器又不是我的错。」里昂一脸冤枉。

中央区是联邦的行政中心，很重要没有错，监视器当然也不会少，但就算再怎么多，也不可能涵盖每一个死角，就算他们明知道那里就是有个死角，但警备队也是莫可奈何。

地位越高的人就越在意隐私啊人权等问题，天晓得他们保留那些死角路线是要隐私什么，里昂不过是区区警备队副队长，除了抗议申诉反应他还能干嘛？上头不想看还不就直接把意见书拿去涂鸦了。

虽然没有实质报酬，但吃住的开销警备队还是接受请款的，只是就没办法继续住高级大饭店了，不过也不至于住到破旧小旅舍就是，虽然不豪华，但仍是干净整洁，还算符合一般人的标准。

沐夏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佣兵本来就常东奔西跑的，多留两天也没什么，更何况电玩展就算结束了，也还是有很多商家继续蔓延电玩热，不愁闲暇时没地方好溜达。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亚空了，被偷袭后他怎么还会想跟凯尔同一间房？

亚空觉得自己留在这也帮不上忙，他是新人，对付人造人还很吃力，又不像沐夏有电脑专长，本来是提出要先回驻地的，不过在凯尔暗地的使眼色之下，千堂以团长大人之位要求待命，他才不怎么甘愿地留了下来。

番外：那一夜（凯尔&亚空）

凯尔单手支着额头侧躺在床上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看起来毫无防备，却下意识地和他拉出一段距离的亚空，一向带着慵懒轻佻的表情，在蒙胧的夜灯下显得有些危险。

亚空是背对着他的，所以凯尔看不见他的睡颜，只能盯着他散落在后颈上的发丝和露出的肩线看，就算是这样，凯尔还是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即使被拒绝了，凯尔仍然没有办法真的放手，他只是没有像千堂那样表现得那么明显，他装作毫不在意的和亚空嘻笑打闹，开玩笑似地纠缠逗弄，其实只想更靠近他。

尽力维持着朋友的关系，凯尔却不知道多少次在私底下挡掉多少对亚空有好感的人，明明就已经被拒绝了，凯尔还是下意识地铲除任何感觉有威胁的情敌。

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期待什么，亚空的态度里表明了他根本没那个意思，对于他的告白没有感到任何动摇或者是防备，完全就是不在意……

虽然亚空也不是真的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多少还是会注意些，但那种注意不是防备，而是为了不要过度刺激凯尔的注意，对于自己本身他倒不觉得会怎么样。

或许凯尔只是在等着有一天自己能被他接受，或许只要亚空身边持续没有其他人出现，他就总有那么一点机会和希望的吧？

为了不要连这一层朋友的关系都失去，凯尔只能继续装得毫不在意，可他的视线却紧锁着那道身影，像是一头螫伏在阴暗处的黑豹蠢蠢欲动，阴暗执着还带着点掠夺的。

而可能是这样梦幻的房间布置给了人美好的错觉，凯尔的目光被那露出的肩线给蛊惑，让他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好像他们原就是那么亲密一样。

俯首看着亚空的侧脸，略长的睫毛柔顺地覆着，酣然的睡脸让凯尔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摸。

原本凯尔对待情感就不是这种隐忍型的人，他一向敢于表达、勇于追求，只是被亚空一句性向不合这样不能勉强的理由打了回票，加上旁边有千堂他们那一对的惨痛示范在前，想想他和亚空也是上下属的关系，就莫名的胆怯了起来，他不想变成像千堂那样难以处理的地步……

想是这样想，可是看着毫无防备睡在旁边的亚空，平常很忍耐的凯尔就比较难保持坚定的理智，尤其当亚空鸵鸟似地将脑袋直往枕头里埋，拉出弯延的颈部线条时，他的理智线也就啪地一声断了。

紧盯着他脖颈的目光里好似有一条线直拉着凯尔靠近，双唇贴碰到的触感滑腻柔软，隐隐地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等凯尔回过神来时，眼前的颈项上已经染上了几个暧昧的痕迹。

抓了抓头发，凯尔露出了些许苦笑，亚空又不是不懂世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认得这种痕迹，明天一定会生气的吧？

即使这样，他也会继续纠缠下去吧？

刚开始只是觉得这个新人有着新鲜的气息，但被拒绝后却莫名地更觉得在意，到现在，凯尔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执着，只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目光已经移不开了……

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放手的。

虽然看起来洒脱豁达，但那只是凯尔眸底的暗面及执着隐藏得太好，他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接近亚空的，直到亚空彻底和他翻脸的那一天，或许……

41.

把行李丢到新的旅馆后，一行人就跟着里昂晃到了中央警备队的指挥所，里昂特地让出了一个小会议室给他们。

其实，一开始应该只有沐夏的事而已，虽然他习惯性地有带电脑出门，直接在旅馆开工也可以，只是搭着中央警备队的线路总是可以省一些功夫，所以沐夏才会过来。

而千堂当然是要跟着沐夏的，情绪恶劣中的亚空也跟了上来，那凯尔只好也一起过来了。

结果就变成沐夏一个人在那里敲键盘，其他三加一人就在另一边大眼瞪小眼，多出来的那个加一当然是不好意思不作陪的里昂。

「真奇怪……你们中央区好像永远都有死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千堂干脆刮刮里昂找乐子。

「……又不是我愿意的。」里昂觉得很衰很无辜。

中央警备队也只有名头好听而已，事实上处境比其他区的警备队更艰难，要知道中央区达官贵人那么多，耀武扬威的也不少，光是要好好的处理这其中的关系就很复杂了。

其它地区的警备队说一就是一，他们中央警备队却一天到晚被投诉，队长代表着整个警备队自然是要顾一下颜面，所以四处道歉赔不是的就是他这个副队长的任务了，多倒霉啊他。

害他养成反射性动作，只要对方一大声就会来句对不起，抓捣乱份子的时候偶尔也会不小心脱口而出，虽然他打人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就是了，攻击也是他的反射动作啊，所以反射动作加反射动作的结果就是，对不起——碰！

亚空好奇的打量着他们，虽然他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以他的个性而言就不可能扳着脸一整天，所以渐渐地他的态度也比较软化了些，不过仍然没有搭理凯尔就是了。

现在亚空好奇的是，团长似乎跟这个警备队副队长感情不错啊，当然以他新人一枚的身份，加上跟千堂也不是特别熟，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

不过亚空对千堂一直都是冷静稳重领导的印象，在沐夏面前截然不同的表现，他以为那是因为沐夏比较特别的关系，看到千堂开玩笑般连刮带损地消遣别人，亚空很少看见这种景象，或许对凯尔他们有过几次啦……只是好像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他们是表兄弟。」猜到他在想什么，凯尔主动提供解答以扳回他的形象。

而且是从小就混在一起的表兄弟，会比较亲腻不客气也是正常，不过千堂也不是看见自家兄弟就刮，这完全是因为里昂长了一张很悲情的脸，动不动就会挤出两道悲情的八字眉，现在连当个副队长都超悲情，不要说千堂想刮，凯尔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