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你几点走的啊？”

孟奇一边脱了鞋子往客厅里走，边走边张望，“早上四点就起来了，那时候路上没什么车，飞车赶回来的。”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丑丑呢？”

程俊单手叉着腰，指指沙发，说：“你先坐，丑丑还在睡觉，等我把孩子送学校去了回来再跟你说。”

程俊快速弄了鸡蛋三明治和牛奶、香肠，顺便也给孟奇做了一份，吃完程俊送孩子上学，半小时后才回来。这个时候小五也已经起来了，正在客厅里跟孟奇大眼瞪小眼。

程俊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走过来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丢，在小五身边坐下。孟奇似乎已经从他们两人的神态里感觉出一点凝重，表情已不如进门之初那么轻松了。

“程俊，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是什么？”

程俊还在默默组织着言语，想着该怎么打开话题的局面，没想到孟奇倒先发问了，他看看小五，见对方一副“他是你师兄你自己跟他说”的表情，顿感亚历山大。

“咳咳！”程俊清了清嗓子，端坐了一下身子，故作镇静、故作沉着地说：“师兄，对于丑丑，你就没什么想对我交待一下的吗？”

“……”孟奇挑动了一下双眉，他昨晚就已经想到这个可能了，丑丑回到程俊家里，小五又是那么敏感而厉害的角色，要发现丑丑跟他那点事应该不难，所以他也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了，于是说：“程俊，你知道我喜欢丑丑，不是说说而已。”

程俊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应该说过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孟奇看看小五，说：“我也说了，这件事的最终发言权在丑丑自己身上，他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不答应算怎么回事。”

“可是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吗？”

程俊的表情很凝重，很严肃，让孟奇有种事态严重的感觉，“你是害怕我家里会不同意我跟丑丑……”

“不是哦，比起我真正介意的，你家里人的反对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是为什么？”

程俊吸了一口气，“师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说的事情对你而言真的很……我怕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到底是什么啊？接不接受你也得先说出来啊。”

“呃……”

小五一抬眼，发现丑丑那家伙开了卧室的门，从缝隙里往这边偷窥。于是一拍程俊的肩膀，说：“还是我来吧。”

小五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在丑丑关紧卧室门之前把他抓住，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把他拖到孟奇面前。看见丑丑，孟奇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来，上前拉住他的手，问他昨晚怎么不接电话，怎么突然想到跑到程俊家。

丑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奇，一个劲儿躲在小五身后，孟奇来拉他，他缩回手，弄得孟奇莫名其妙，便问他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五把丑丑拉到自己身前，指着他的肚子对孟奇说：“他怀你的孩子了，你怎么想？”

孟奇愣了有两秒钟，然后：“啊？”

第64章

丑丑一男人会怀孕？自从孟奇趁着酒意把丑丑上了之后，在后来的这两个多月里，午夜醒来看见丑丑躺在身边宁静美丽的睡颜，他也有那么一两次这样想过，如果男人可以受孕生子，那他将来要面临的家族压力会小很多。可也就是想想而已，从来没当真过。

孟奇是真的傻了，程俊第一次看见孟奇这么傻愣的表情，英挺微蹙的浓眉微微舒展挑起，冷峻狭长的眼睛圆瞪起来，嘴巴微张，全然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看管了平时散发着卓然不凡贵公子的气派、一举一动都特别冷静从容的孟奇，这样的他还真是特别喜感。

“你说的是真的？”孟奇一激动，猛地抓住小五的肩膀。

小五吃痛地皱眉，下意识去掰孟奇的手指，“你别抓我！”

“喂，师兄你冷静点！”程俊急忙上前把孟奇拉开，指着丑丑急道：“怀孕的是丑丑，你别冲我老婆激动啊！”

（俊哥你别吃醋，猛哥只是单纯激动而已。）

“哦哦！”回过神来的孟奇转向丑丑，却在对上他的视线时紧张起来，“丑、丑丑，你怀孕了哦。”

“啊，是的。”

孟奇的双手无措地举着，他似乎想抱丑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更换了好几个企图拥抱的姿势都觉得不合适。

程俊等三人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师兄（孟大哥）你想干嘛？”

孟奇担心地说：“我就想抱一下丑丑，但是他现在怀孕，我怕我用力过猛伤着他。”

程俊：“……”

孟奇的反应超出程俊三人的预料，他完全没觉得丑丑身为一个男人怀了孩子有什么不对，反而表现出准爸爸乍听妻子怀孕时的惊喜和无措。这么看来，丑丑是小丑鱼这件事他可能不会太抵触。

“师兄，你就不问问丑丑为什么会怀孕吗？他可是男人啊！”程俊帮丑丑做了营养早餐，给小五煎了两条鱼，两人在餐厅吃东西，孟奇要跟上去，程俊把他扯住。

孟奇温情的视线追着丑丑，心不在焉地回答程俊，“我的确有些想不明白，不过，这话从小五嘴里说出来比从你嘴里说出来有信服力，所以我相信了。”

“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人品不可靠吗？”

孟奇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别介意。”

“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丑丑之所以会怀孕的原因以及真正的身份。”

孟奇的目光从丑丑身上转了回来，露出惊讶的神色，“程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程俊下意识挺直脊背，略有两分紧张地说：“嗯嗯，我的确是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一开始才不答应你追丑丑的。”

孟奇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转而又笑了一下，“我想，我也知道一点。”

“哈？”这下轮到程俊惊愕了。

其实那一晚孟奇在别墅顶楼上是看见了丑丑的本体的，而且正好是他从一条鱼变成人的一霎那——水下有一个长长的、橘红色类似鱼一样的东西，眨眼的瞬间，丑丑便已冒出泳池水面冲他挥手。

孟奇喝过酒，意识有些混沌，加上那一幕的变化只在一瞬间，他也没看清一开始在水中摆动身体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晃神之际，丑丑已经站在水里冲他挥手，担心的情绪远远多余刹那的恍惚，孟奇便没将这眨眼间的震撼放在心里。

跟丑丑有了实质关系，次日孟奇酒醒过来回想头一晚的经过，自然而然想起了那一幕。老实说他头一晚由于程俊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喝太多酒，神智还是很清醒的。他怎么回家、怎么楼上楼下找丑丑、又怎么跟丑丑发生关系、甚至于他们从泳池边上一路做到卧室的全过程他都记得，所以他相信自己那一霎那看见的应该不是幻觉。

孟奇一开始也有点害怕，明明他看见的是一条类似鱼一样的东西，结果眨眼间就变成了个活生生的美人。中国有多少精灵古怪的传说，他从来没相信过，可那一刻开始，他也不太确信这些东西。开始后怕就开始犹豫，犹豫要不要亲自问丑丑，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没有别的原因，孟奇过了几天就想通了，他很肯定丑丑没有伤害别人的倾向，如果有，他此前在程俊家里住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又在他家住了近半年，要想害人早害了。而且自那以后，丑丑对他就有了一种生理上的依赖，变得很粘人。那样的丑丑太诱人，孟奇舍不得放开他。

“所以我后来想过了，不管他是什么，只要他愿意跟着我，我都不会介意。”孟奇轻松地笑笑，“我后来没有追问他，是想，如果他真的在意我的话，应该会主动跟我说吧。在我看来，他自己主动说出来，远比我追问他要显得更有诚意，说明他会在意我的感受。”

程俊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亏我还担心得要死，果然你那会儿是看见了啊，丑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孟奇对于丑丑是小丑鱼这件事果然接受得很淡定从容，甚至还有些高兴，他说，这样一来，他就不用绞尽脑汁想办法防备他家里人知道丑丑是男人以后会跑来阻挠，只要有了孩子，天大的难题都不是问题了，老人家之所以盼望儿女成婚，无非就是个子嗣的事儿。

小五拉着丑丑走过来，难得对孟奇露出了一丝赞许，说：“不错，知道真相以后没昏过去。”然后意味深长地盯了程俊一眼。

程俊立马脸红到脖子，结巴着澄清：“我、我当初……我那是正常人的反应好不好。”

孟奇奇怪，“怎么？你知道丑丑的身份的时候昏过去了？”

丑丑说：“哦，是说当初俊哥知道王子殿下是海豚、还给他生了程晓海之后直接晕过去的事吧，王子殿下有跟我说过啦。哈哈哈……俊哥太差劲了，居然吓得晕过去……哈哈……还是孟大哥强！哈哈……”

孟奇：“哦！啊？！！！！！！”

程俊怒吼：“程小丑信不信老子把你……”

孟奇立刻挡在丑丑面前，“程俊，朋友妻不可欺！”

程俊：“……”

丑丑冲程俊比个剪刀手：“耶！我也是有老公保护的鱼了！俊哥你以后想吼我可没那么容易！哦呵呵……”

小五面无表情吐槽他，“怎么？你不怕变成雌鱼了？”

丑丑：～（>_<）～为什么要在我得意的时候提醒我残酷的现实！

第65章

孟奇才知道原来程俊那天晚上喝醉酒后说的话全部是真的，也更加理解他说的“我们一家三口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时的心情。

曾经失去过的，不曾得到的，就是现在更加珍惜的。

孟奇看着丑丑，心中动容，“我也会对你好一辈子。”

丑丑眨巴眨巴眼睛，笑了，“意思是一辈子养着我，我永远都有虾子吃？”

程俊鄙视他，“你的追求就这么低啊？照这么说的话，是不是随便来个男人给你买几斤虾，你就会跟人家跑掉？”

丑丑想了想，生气地反驳：“那怎么可能？王子殿下不也爱吃鱼吗？也没见他为了几条鱼就跟别的男人跑掉啊。你干嘛断定我就是那种随随便便的鱼？”

程俊：“……”

孟奇赞赏地摸摸丑丑的脑袋，笑道：“看来还没笨到无药可救，放心，等我们的酒店做起来之后，我就在人鱼湾承包一片海域，专门建一座养虾基地，你要吃多少有多少。”

“真的？孟大哥你太好啦！”丑丑抱住孟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孟奇享受地眯着眼，悠悠道：“真乖，不过，以后要改口叫老公。”

“好的老公！”

程俊&小五：“……”

笨蛋就是有这点好处，攻克起来完全没压力，丑丑这家伙用一个养虾基地就能哄到手。心理强大的人也牛，喜欢的对象是条小丑鱼、还能怀孕的事儿也能淡定地接受丝毫没受到半点惊吓，孟奇的接受能力让当初有过晕厥记录的程俊好不甘心，为嘛他就这么逊，不仅吓了一跳，还他妈晕菜……丢脸啊！

人生赢家孟奇，就在未曾表白的情况下，老婆孩子一并收获，喜不自胜地领着丑丑回家了。

原以为会是个重大难题的事情就这么欢欢喜喜的落下了帷幕，程俊了却心头一桩事，感觉轻松了些许。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无所事事，这个家里没有半点收入来源，他又不可抑制地头疼起来。

暑假七月喜得贵子的李静茹和司晨意外的一起造访了程俊家，他们两人刚刚才知道程俊和小五被海洋馆开除的事情。这趟来，主要是看看程俊现在的生活状况，在得知有人故意害程俊找不到工作时非常惊讶和气愤，当即提出要帮他查清楚幕后指使的请求。

这件事孟奇已经在帮他跑了，程俊觉得没必要再麻烦其他人，何况他完全不知道这人对他起的是什么心思，万一因为这事儿连累了人家小两口就不好了，于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就这样慢悠悠的，整个十月也过去了，程俊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闷出蘑菇来，尤其是银行卡上钱只出不进，再这么下去，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节约只是一时，银行卡上的钱可支撑不到酒店开张的那天。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程俊打开电脑上网，看能不能找个网上兼职，坐在家里赚钱。

小五坐公交车去接程晓海放学，在家长堆里挤来挤去，好半天才领着孩子挤出来。走到一家便利店前，程晓海想买一盒好多鱼，小五从裤兜里掏了五块钱给他，站在便利店门外等着。一辆小轿车停在小五身边，海洋馆馆主金贵生坐在后座上冲他含笑招手。

在咖啡店里，金贵生点了蛋糕和果汁给程晓海，“小五你想喝点什么？”

小五面无表情，瞳孔微微收缩，“什么也不喝，谢谢。你有事直说。”

“你还是这么直白和充满防备，当初我收留你的时候，对我也是现在这种态度。”金贵生为自己点了一杯黑咖啡，什么也没加，就这样喝了一口，苦苦的味道居然也没让他变色，“你们最近过的还好吗？”

小五说：“还好。”

金贵生换了个惬意的坐姿，说：“我听小徐说，程俊不知为什么找不到工作是吗？是不是你们俩的关系传到海洋馆以外的地方去了？”

小五没说话，他知道程俊换了两个地方都有人故意爆他们的照片，让他没法继续工作。他不懂暗中那人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他只知道对程俊而言是一种恶意的伤害。他很愤怒，却也没辙，照片上的气息他很陌生，即便是后来从程俊新的工作地点拿回来的照片，上面的气息依然没有变化。

小五开始怀疑过石尧，但石尧这期间来过他们家好几趟，他专心留意过石尧身上的气息，可最终失望地发现，他跟照片上第四种气息还是有所差别，不一样。这就说明，照片的事情跟他没关系。

金贵生轻蹙眉头，感概一般地说：“猜也应该知道。同性恋这种事说起来不奇怪，可一旦戳穿暴露在阳光下，受到的指责和歧视远比想象的大得多。你说你们俩，两个好好的男人，干嘛要走这条路。”

这话小五不爱听，死鱼眼立刻犀利起来，“我和俊在一起是我们自己的事，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跟我们无关。馆主，如果你找我是来说教劝我跟俊分开，那我就不奉陪了。”

“诶，你看你。”金贵生忙按住已经站起来欲走的小五的肩膀，急道：“我哪里说让你们分开？你听我说完再走行吧？”

“那你快说。”

金贵生松了松领带，让小五重新坐下，“我之前不是跟你们提过去人鱼湾的水族馆上任的事吗？如果说，程俊和你因为同性恋的身份在t市这里找不到工作，那不如去水族馆上班吧。”

“不去！”

“啊？”金贵生惊讶地皱起眉头，身子下意识向前倾，“程小五，你知不知道你和程俊现在的处境？这个社会就是这么不开明，对同性的偏见就是这么直接，徐芳菲告诉我，程俊连着换了两个地方工作，都被人爆了你们的照片，这已经明摆着是要你们在t市混不下去。你们要活下去，还有一个孩子，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你们打算怎么办？等着坐吃山空吗？”金贵生手一指程晓海，“你们就算自己不介意，这个孩子总要养大吧，没钱你们拿什么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