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程舒尹挂了电话，对面的李嫣问：“你有事情吗？”
“呃……是有点。”其实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应该打电话过来了。
“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李嫣虽然性格比较羞涩，但也是爽快人。
程舒尹结了账，把人送到门口，才看见卢新霁的车开近停下来。“你太晚了。”
这一刻，已经从车里走出来准备跟程舒尹打招呼的钟唯快气炸了。
卢新霁也是下了车来：“不好意思，路不太熟。怎么，已经解决了？”
程舒尹耸了耸肩：“算是吧。”
卢新霁这是趁着小长假，跟几个大学同学自驾周边游的。想到程舒尹似乎老家就在这儿，打了电话联系了一下，就直接被程舒尹安排来救场了。
钟唯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那儿，也不难看见。卢新霁笑了一下，招呼着：“哟，这儿还一个小伙伴呢。”
程舒尹直接忽略了背后那个人，问卢新霁：“你晚上什么安排？”
“一起吃个饭？你顺便给我们当个导游。”卢新霁那儿可不止他一号人，还有一帮子兄弟。
“行。”程舒尹二话没说就上了卢新霁的车。
钟唯那叫一个哀怨啊。还想跟卢小鸡放狠话呢，那边人都上车要发动了，自己赶紧也上车，紧跟了上去。
卢新霁看看后视镜：“小伙伴挺积极的。”
程舒尹却是揉了揉眉心：“对不起，利用了你。”
“没关系。”卢新霁趁着红灯转过头来，深情款款地说，“被你利用我心甘情愿。”
程舒尹被逗笑了：“没看我相亲呢！我可看不上你啊。”
卢新霁又指指后视镜：“就让他跟着？”
程舒尹一想，也是，那边还有卢新霁一帮兄弟呢，大家出来玩，自己算个东道主。但后边儿跟这个尾巴算咋回事啊。
他说：“看前面路边哪里方便，停一下吧。”
保时捷停了，小奥迪也跟着停下来。
程舒尹过去敲车窗：“你干嘛呢？”
“找吃的。”钟唯一脸委屈。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在监视卢小鸡了！
“晚上有住的地方吗？”
钟唯摇头。
正逢十一黄金周，这儿又算是个旅游城市，旅馆酒店早就被订满了。
“认得路吗？”
钟唯还想摇头，一看程舒尹脸色不太好，赶紧说：“我有导航。”
“那你有大众点评不？”
钟唯不甘心地点头。
“自己找地方吃饭去吧。然后给你个地址，我尽量早回去。”说完，程舒尹把地址编短信里，给他发了过去。
钟唯一再确定舒尹这不是嫌弃自己后，才不甘心地调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保时捷车屁股一眼。
卢新霁他们选的吃饭的地方是在海边的竹排上，海鲜新鲜得不得了。程舒尹占了当地人的优势，用方言跟老板聊上两句，老板就立刻说给他们打九折。
两人随后进了竹排扎的小包厢，一番介绍之后，程舒尹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因为他们一伙五个好哥们儿，不是带着对象就是拖着一家三口，只有卢新霁光棍一根。自己再往他旁边一站，这意味就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卢新霁却是很自然地搭着他的肩：“这我朋友，程舒尹，本地人，被我拉来做导游的。”
立刻有人起哄地喊程导。程舒尹笑笑，坐上位置。
因为他们都自己开着车，酒没敢多喝，但还是开了五瓶，每家一瓶的任务，家属负责干掉。
程舒尹忙说：“我不太会喝酒。”
卢新霁露出惊讶目光，但很快反应过来，指挥那个最积极的：“听到了吗，程导不能喝酒，少开一瓶。”
“行了啊，程导程导的还喊上瘾了。”程舒尹白他一眼，随即介绍新上的菜，“这是血蛤，我们叫花蛤，开水烫了十来秒就捞起来，很鲜。你们要是怕腥，可以多蘸点酱油或者醋。”
卢新霁从盘子里捻一个出来：“这怎么剥？”
“这儿有条缝，看见了吗？从这里扳开。”程舒尹边说边做着动作，剥开后也不蘸酱油醋，直接就吃了。
“哎哎，怎么到你嘴里了啊！这是我拿来的！”
“那再给你剥一个。”
程舒尹倒是业务很娴熟，他们费老大劲剥不开一个，程舒尹刷刷刷已经剥出来一排了。“你们别折腾了，我来吧。”
一帮人也是不会客气的，有人为他们服务，各个严阵以待，等他剥出来一个就一哄而上抢走。卢新霁咳了两声：“你们自觉点行吗！”
程舒尹笑得不行：“别抢了，这个专门给你。”说着把刚剥出来的蛤肉往他那儿伸了一下。
卢新霁毫不客气，直接用嘴接了过去。程舒尹的手僵在原地半天没收回来。
卢新霁却又继续和他那群兄弟插科打诨，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们这顿，与其说晚饭，倒不如说是下午茶。因为竹排搭在海上，晚了风大了晃得厉害，店家都是早早地打烊。一伙人商量着晚上再去哪里吃烧烤去，卢新霁提出先把程舒尹送回去。
坐在车上，程舒尹心里还不是特舒坦。但还是挺歉意地说：“还让你专门送我回来，真不好意思。”
“唉，他们都郎有情妾有意的，我一个孤家寡人，老凑一起不是自虐吗！”
程舒尹无奈地笑笑。的确，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别人轻而易举得到的幸福太难能可贵。
话题忽而变得有些沉重，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一路开到程舒尹家小区。
“那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你？”这说的是程舒尹给他们当导游的事。
程舒尹点点头：“行，我八点半下来等。”他已经看到钟唯他人了。
之前给的地址只给了小区的，具体几号楼哪一户都没说。程舒尹可没胆让个人就这么一个人找家里去。
他松了安全带，推开车门。
卢新霁也从另一边下来了。“舒尹。”他喊住了人。
程舒尹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耳垂有什么东西擦过。
“晚上做个好梦。”卢新霁看到那只耳朵在自己的触碰下迅速变红，满意地收回了手。
两人一动不动地面对面站着，一人是没准备挪，一人则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时只听“哐”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汽车警报器乌拉乌拉的声音。两个人都下了一跳，一起朝声源望去。
钟唯的拳头从变形的车前盖上抬起，一语不发地盯着他们两人。程舒尹被看得，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钟唯的拳头始终没放开。他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不起，不小心碰到的……打扰你们了。”
他说完，就立刻按下车钥匙坐进车里，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第二十二章
汽车的警报声消失了，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卢新霁咳了一声：“是不是让你同事误会什么了？”
程舒尹直接给了一个白眼。他现在是知道了，卢新霁这人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翩翩君子。
卢新霁倒是继续坦荡荡：“如果需要的话我去给你同事解释一下？”
“不必了，你可以回去了。”
可真够直白的。卢新霁也不在意地笑笑，挥了挥手，开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程舒尹回了家，装作没看到胡白梅紧张又期待的眼神，问：“妈，我一朋友来玩，但没订到酒店，家里方便住吗？”
胡白梅紧张了：“男的女的？”
“男的。”
“书房里那张折叠床能凑合不？”虽然有那么点失落，但胡白梅对儿子的朋友还是挺热情的。
程舒尹点点头：“行，我让他来。”
他进自己屋里拨电话，胡白梅则是有点坐立不安。还不知道儿子对人家李嫣啥感觉呢。
钟唯车子也没开出去多远。他手一直在发抖，根本控制不住，所以拐了个弯后他就又停下来了。
卢新霁和程舒尹站在一起的画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卢新霁伸手的那一下，两人简直亲密的不得了。
那一瞬间，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拳头就这么砸到车子上了。如果不这么做……如果不这么做，他觉得自己立刻就会爆炸！
现在是逃开了，看不见了。但看不见，就不难受了吗？
钟唯痛苦地揪着头发，仿佛撕扯的疼痛能让心里舒服一点。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看清了来电显示后，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该是摊牌的时候了……以后，连朋友也没法做了。
“喂？你在哪里？”
“我……没走多远。”
“嗯，猜着了。”程舒尹顿了顿，“有住的地方吗？”
“其实没关系，这难不倒我的。真不行我回s市去。”
“那你回去吧。”
钟唯听出程舒尹这语气跟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他深呼吸了两口，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不走吗？”
“我家书房有张折叠床。”
五分钟后，钟唯出现在了程舒尹家。
程舒尹看他还带这个包：“毛巾换洗衣服都有吧？”
钟唯此时能出现在这里已经准备跪下唱征服了，没有也要说有，于是立马点头。
“那过来帮忙搭床吧。”
书房面积不大，但书架占了整一面墙，颇有书香门第的感觉。剩下的空间正好够一张单人床大小，但路就被挡住了。
两人先合力把折叠床的一头抵到墙角，然后程舒尹让了出来，钟唯自己把床展开。
程舒尹还在门口指挥着呢，就听“哐当”一声，展开来的床塌了。
“咋……咋回事？”钟唯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程舒尹用非常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但这事真不怪钟唯，他用他的菊花发誓。程舒尹让他看看到底哪儿出问题了，但钟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哪能搞得懂。
最后还是程世康来了，一番检查后，确定是一个螺丝掉了，床腿就固定不住了。
程舒尹和钟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胡白梅说：“那这床没法睡了，反正两个都是男孩子，今晚挤一下吧。我给你们再拿床被子出来。”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钟唯差点一蹦三尺高，一转身看见程舒尹板得死紧的脸，赶紧说：“阿姨，还是算了吧。我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也就一晚。”
“这哪行啊，你人都来了再让你出去，要让别人知道了可不得笑话咱们家。”胡白梅丝毫没给商量余地。
钟唯在心里跳起了芭蕾舞，舒尹妈妈简直太萌太给力了！雀跃完，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转过脸来无可奈何地对程舒尹耸耸肩。
程舒尹也没辙。人是自己叫来的，现在再要赶出去也说不过去。
胡白梅招呼完钟唯去洗澡，总算是有机会好好问问儿子今天的相亲情况了。
程舒尹沉默了一会儿：“妈，你就别操心了吧。”
“怎么能不操心呢。无论好，还是不好，总得给对方一个回复啊！”
“那……先看那边怎么说吧。”
“你这孩子，怎么对这事这么不上心呢！”胡白梅又是气又是恼的，但这事儿还真不能硬逼着来，只能叹口气，自己进屋打毛衣去了。
钟唯洗完澡先进了屋，在被子里不停地打滚。舒尹的枕头，舒尹的被子，舒尹的味道。
程舒尹正好也洗完澡进来，就看到被他滚的乱七八糟的床单被子。
钟唯立刻蹦下床，身手矫健地重新铺好，一点看不出生活能力残疾的样子。
程舒尹动作有点僵硬地躺到床上，钟唯也偷偷摸摸地从另一边溜上来，然后平平地躺好一动不动。
两人一样的姿势，一起看着天花板，看了五分钟左右，程舒尹说：“能把我枕头给我吗？”
“哦哦，能！”钟唯把抱在怀里的枕头还给他。
程舒尹放好枕头，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背过身去：“睡吧。”
“嗯。”钟唯轻声应着，却是缓缓地，把身体也转了过去。虽然只有后脑勺，在黑暗中还不太看得清，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
他记得程舒尹后脑勺靠近脖子这一块头发特别软，摸在手里可舒服了。还有，舒尹的耳朵很容易红，一碰就红，吹口气就红，甚至自己盯着看得久了也会红。
他小心地撑起上半身，往那儿凑了一点，又凑近一点。
程舒尹刚闭上眼，哪儿就能立刻睡着。他能感觉到钟唯在背后做着什么动作，但他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紧接着，耳朵被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
程舒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但这只是他的错觉，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睡着了般地侧躺着。只有黑暗中不断抖动的睫毛出卖了他。
钟唯一亲之后，没舍得马上离开。他的一只手撑到了程舒尹的面前，然后再次俯下身，把唇贴在程舒尹微烫的耳朵尖上，就这么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有可能只是分秒之间，程舒尹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自己的脸上，就那么一滴，然后耳朵上熟悉的触感就不见了。
他听到钟唯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带着哭腔：“对不起。”
这一夜终于是安静却不平静地过去。
早上程舒尹先醒的。他费了点力气才把钟唯环着自己的手臂挪开，回头看到那人不太高兴地砸吧着嘴，毫无心理压力地出去洗漱。
钟唯也是半梦半醒的，先是感觉怀里空了，好闻的味道变淡了，正准备发脾气呢，摸到了程舒尹的枕头。这枕头软乎乎的，还有好闻的味道，于是立刻抱怀里。
下一秒他就清醒了。
这是舒尹的家，舒尹的床。自己在舒尹边上睡了一夜，现在抱着舒尹的枕头，小兄弟在舒尹的被窝里敬礼。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梦里钟唯一定会笑醒，但此时已经醒了的他就只能捂着下+身往厕所跑。
程舒尹还在刷牙呢，从镜子里看到钟唯极其猥琐地跑进来。
钟唯进来看到程舒尹也愣了：“要不……我先出去？”他捂着裆说。
程舒尹边翻着白眼边漱口，然后擦擦嘴把卫生间让出来。
钟唯一边掏家伙放水一边内牛满面：小舒尹翻白眼的技能绝对已经点满了！
胡白梅一早就出去买菜了，程舒尹也是要出门的。钟唯死乞白赖地要跟着去，程舒尹只能采取不搭理政策。腿长他身上，不能说把人捆起来啊。
程世康正在楼下公园里打太极，看到他们俩下来，一个收势：“啥时候回来？要给你们烧饭吗？”
“不用了，晚饭也在外面吃。”程舒尹说。
钟唯突然改变主意了：“其实我跟着也不太方便吧。叔叔，我不出门了，昨天书房里看到一盒围棋，我小时候就经常跟我爷爷一起下。”
“哟，那感情好。不许出门了，陪我来个三五盘！”
两个身影兴冲冲地上楼了，其中一个还回头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程舒尹终于还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往外走去。
第二十三章
在程舒尹家的五天，钟唯以好朋友的身份成功攻略了他的父母。
十月七号下午，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回S市。这回可以搭钟唯的车不用再去挤火车，胡白梅就给他们塞了好多东西，什么虾干啊鱿鱼丝啊，还有一罐她自己做的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