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钟唯艰难地笑了笑，走到客厅里开始收拾东西。
程舒尹就坐在房间里，没出来，也没再说什么。直到钟唯收拾完了，又不抱希望地敲敲卧室的门：“那我走了。”
“再见。”程舒尹说。
钟唯给掩上了门，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走得漫长。终于还是到了底楼。
他坐进车里，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没想着要发动车子，比起去什么地方，他现在只想坐在这里，抬起头，还能看到那个窗口透出的光线。
但那亮光还是二十来分钟之后灭了。钟唯看到那辆保时捷是倒着开进来的，就停在楼梯口。没过一会儿，程舒尹就上了车，车子不带掉头地就开走了。
掐灭了烟头，钟唯抹了把脸。跟在人家车屁股后头的事他不是没干过，但现在，好像没有意义了。
卢新霁此时也是不明就里呢。他给程舒尹打了个电话——当然也是别有目的的电话，结果啥都还没说呢，对方问有心情喝酒不。
既然目的能达成，什么形式的也不在乎了。卢新霁立刻就答应了，开着车来接人。
但此时，看程舒尹的表情，卢新霁觉得这里头的原因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你挺不喜欢你那同事的吧？”他状似随意地问着，同时打着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要不要干脆换个公司，眼不见为净。”
程舒尹挺诧异他会这么说。惊愣之后，还是回绝了：“没到那程度。”
卢新霁没继续这个话题：“去哪儿喝酒？”
“酒吧。你有熟悉的吗？”
“GAY吧？”
程舒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GAY吧也不全是一大帮男人抱在一起的。卢新霁选的这家，虽然暗处难免会有些小动作，但总的来说还是挺安静河蟹的。
两人坐在卡座，卢新霁自己点了杯度数低的鸡尾酒，又给程舒尹要了杯混合果汁。
程舒尹狂翻白眼。
“我可是记得你连啤酒都不会喝的。”卢新霁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程舒尹扯了扯嘴角，好像是想配合他，但终究没笑出来。
点的两杯饮料都送上来了，程舒尹对那杯果汁还是兴趣不太大。
“你真不喝？”
程舒尹勉强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却往前推了推。没想到卢新霁把杯子拿过去了，转了半圈，端起也喝了一口：“确实没酒的味道好。这家店调酒师也是挺有名的。”
程舒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确实见吧台边围了一圈人，都在看调酒师的表演。
“你看他身材，还算蛮不错的，但居然是个纯零，而且他男朋友还很瘦。”
卢新霁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但程舒尹却不太喜欢他的说辞：“喜欢就是喜欢，跟胖瘦有什么关系。”
显然卢新霁也被他的这话噎了一下：“有道理！再给你点一杯什么？”
“跟你那个一样的吧。”
东西送上来了，程舒尹喝了一口，却发现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好喝。
卢新霁又说：“那要是你喜欢上一个人，也是bottom，你会……满足他吗？”
这句话问出去，半天没听到回音。卢新霁抬头一看，程舒尹看着自己那活像吞了苍蝇的表情，立刻笑得呛住：“咳咳咳，你别误会，我就是这么一假设，没特指谁啊。”
程舒尹翻了个白眼：“会吧。本来就没绝对的1和0啊。”
卢新霁却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伸手揉了揉程舒尹的头，虽然被拍开了，却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嗯，我是纯1，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对于卢新霁的这句话，程舒尹并没多少惊讶。但他惊讶的却是卢新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程舒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事，不急着回答。你可以一直想，想到答案的时候再跟我说。”卢新霁一口气把果汁喝完，“其实就像这酒，你也许觉得它很好喝，也许一直以来都没变过口味。但其实，果汁才更健康。”
程舒尹勾起嘴笑了笑：“你说让我想，却又拐着弯暗示我该同意？”
卢新霁拿指节敲了敲桌子：“诶诶，我好歹在追求你，这点暗示都没有，算个什么啊？”
“行了。”程舒尹打断他的耍宝，“我会考虑的。今天，多谢你陪我。”
“我乐意之至。”
程舒尹回去的时候，卢新霁没再送他。喝了点酒，再开车也不合适，就留下来继续在酒吧里泡着。
程舒尹自己拦了辆出租，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在楼下环视了一圈，钟唯的车不在。
对此，他没有太大的意外。倒是再次走进家门的时候，对这份冷清有点不适应。
大概是酒喝多了。程舒尹晃了晃脑袋，走到阳台上掏出根烟。
这个夜晚月朗星稀，程舒尹却是突发奇想地想晒晒太阳。真的是魔障了。这么想着，他掐灭了燃了三分之一的烟，回到屋里。
人很疲惫，但大脑却很活跃，尽是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但真要理出些逻辑，有显得无力应对。指针划过数字三的位置，很显然，他又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程舒尹给方总打了个电话，请了五天的年假。然后收拾了一些东西，他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下了火车，拦了辆出租，报了父母工作的学校的地址。
老家跟他小时候的记忆也已经大不相同，但此时车子正经过的一大片棉花地，却是十几年来没有变过。
到了学校的时候，正逢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从教室里蜂拥而出的初中生们立刻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程舒尹往边上让了让，正好从教室里出来的胡白梅看见了他。
“阿尹？”
程舒尹点点头：“嗯，妈。”
“你咋这么快又回来了？先来我办公室吧。”
办公室里此时也是挤满了学生，问问题的领作业的，闹哄哄的一片。但程舒尹看着，却觉得很是羡慕。
终于等到上课铃响起，办公室里总算安静下来。胡白梅这节没课，办公室里就剩他们娘儿俩和另一位老师。
“怎么回来了？”之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胡白梅又立刻发问。
“就是工作，有些累，想回来歇几天。”
“嗯，累了就休息！”胡白梅倒是很赞同，“你爸他今天开实验课，估计忙。我还有一节课，上完了咱们就先回家。”
这时，那位一直在批作业的老师才发现他们：“胡老师，这是你儿子啊？”
“是啊，现在在s市上班呢。”胡白梅挺自豪的，又跟程舒尹说，“这是闫老师。”
程舒尹微笑：“闫老师好。”
“有出息啊，长得也好看，像你。”闫老师感慨着，“诶对了，三班那个应小敏，都说他长得多漂亮，我看还是你儿子好看些。”
三班的应小敏是个男生，但被同学们开玩笑称是校花。这玩笑话，老师们自然也是能听到的，还有开玩笑说哪个男生跟他好得像是男女朋友似的。
闫老师这番话也是无心，但胡白梅听到说自己儿子比那像个姑娘的学生还好看，心里怎么着还是有点微妙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说完，也没再提这个话题。
程舒尹此时也无事，想到关了一天的手机，还是掏出来开了机。
有几个电话，他是无从知晓了，但一瞬间跳出的短信数量还是可观的。
卢新霁的三条，端木喵的两条，子柏的两条。钟唯的，却只有一条。
第二十七章
程舒尹也不知道看到钟唯只有一条短信，心里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但他没纠结太久，就点开了短信：舒尹，你别躲我，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删除短信。
接着按顺序点开了其他几条。
端木喵：又跟仲爷吵架了？他都找到二次元来了→_→
子柏：听说你电话关机了，我打了一下，真的关机了。
子柏：我擦，你不会是想用这招拖音吧！
卢新霁：你怎么关机？
卢新霁：开机了回我电话！
端木喵：你们两个我也是无语了……求给个痛快啊！
卢新霁：程舒尹，你在躲什么？
正准备再次关机，卢新霁的电话打进来了。
程舒尹跟胡白梅示意了一下，走出去接电话。
“喂？”
“程舒尹你总算开机了！”
“嗯……之前在睡觉，怕被吵醒。”程舒尹扯了个谎。
“睡觉？你家没人。”
“……”
“你在哪儿？”卢新霁放缓了语气。
程舒尹有点尴尬：“嗯……回老家了。”
“你不是吧……你要不愿意，我真不会逼你。”
“你误会了。”程舒尹又补充了一句，“跟你无关。”
“是吗？我倒是希望能跟我有关。”卢新霁叹口气，“到家了？在老家待多久？”
“再说吧。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下午第三节课结束，也就三点半多一点。胡白梅带着儿子去学校附近的大菜场买了几个菜，再一起回家。
到了家，胡白梅开着电视，一边有一句每一句地听着，一边在摘菜。程舒尹也拿了个板凳坐在旁边，帮忙掐老杆子。
“阿尹，上次李家那丫头，后来有联系吗？”胡白梅看样子，想问这句话很久了。
“没了。大概她觉得不合适吧。”
“唉……”免不了觉得遗憾，但胡白梅还是挺快改变了心态：“没事儿，咱家阿尹这么优秀，下次妈给你找个更好的。”
程舒尹也只能默认了。让妈妈别给他操这个心的话，他也说过不少回，可胡白梅却也怨他不体谅父母的心。两次三次之后，他也只能消极反抗了。
之后，胡白梅又在那儿捉摸哪家的闺女好，程舒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倒是很快把菜都摘完了。
胡白梅拿着菜篓子起身，却站着没动。
“下回起身慢点，头晕就赶紧扶着什么东西。”程舒尹接过菜篓子，让她坐到沙发上，“我来烧菜吧。”
晚上程世康回来，见到程舒尹也是惊讶了一番，但听说了原因后却是教育他：“年纪也不小了，不能这么随心所欲。”
胡白梅瞪他：“那他身体吃不消了怎么办！累了就休息有什么不对！”
“哎哎你就宠着你儿子吧。”程世康说着，却也夹了一块全瘦的肉到程舒尹的碗里。
“对了，今天你们年级发生个事，你知道不？”
胡白梅对他这一惊一乍的很是不屑：“什么事啊真是，我反正没听说。”
“就你们年级，不是有个校花吗，长得挺漂亮的男孩子。”
“应小敏。”胡白梅补充。
“对，就是他。听说他今天放学的时候，跟另一个男生接吻，正好让教导主任看见了。你说这也是奇了啊，两个男孩子也能接吻？”
胡白梅本来就因为下午儿子被拿着跟这人比，心里无端地不待见呢，听到这么一出，惊讶之余倒是有点不屑：“都说他长得像女孩子，干这种事不也挺合理么！诶我说，你啥时候也喜欢八卦这些东西了啊？”
“这不是两个男孩子，闻所未闻嘛！”
胡白梅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程舒尹打断：“爸妈，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程世康看房门关上了，才小声地问：“怎么，是工作上不顺利？”
胡白梅也只是担忧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父母都去上班，程舒尹却是在家睡了个懒觉。
冲动之下回到家里，却是真像放假似的无所事事了。好在笔记本电脑和麦克都是带着的，他索性把社团剧的干音录了。
广播剧每一期，最长也就四五十分钟，里面的台词分到一个角色头上，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即使是程舒尹这样每句台词都录个两三遍，两个半小时也解决了。
再接下来呢？
继续录音？好像手头的剧只剩《种树》了。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录呢，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程舒尹松了口气——是卢新霁。钟唯短信说不会再来找，好像真的突然就悄无声息了。
“喂？你猜我在哪儿。”卢新霁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
但显然，程舒尹没心情跟他玩你猜我猜的游戏。“你在哪里？”
“唉……我就记得小区，不知道具体哪幢楼啊。你快出来接我。”
“嗯？你在哪儿？”
“哈哈，没想到吧，我在小区门口哪。本来还想直接出现给你个惊喜，失策啊失策。”
程舒尹当然不会以为卢新霁说的“小区”是他s市租的那个房子的小区。惊喜是有了，无奈也是不少。
换掉睡衣，他走到小区门口。
“上车吧，带你去个地方。”卢新霁的目的也不是上门。
“什么地方？”
“暂时保密！”
程舒尹情绪不是很高，但人家好歹是长途开车过来的，便也给了面子。
系好安全带，他问出了疑惑：“你怎么过来了。”
“休了一天假。”
程舒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卢新霁要做什么他猜不出，但目的却也不难猜。不得不说，在第二天就放下工作过来，是个挺让人感动的举动。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卢新霁的车竟是开到了那片棉花地。
正值深秋，一大片白花花的棉花田，看着让着心生喜爱。只是这一辆保时捷，在此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总算是找到一片开阔点的土地，卢新霁把车停好，就招呼程舒尹往棉花地里走。
田垄并不宽，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地走着，便也不好多交流。但这种感觉不错，让人心很静，很平和。
程舒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闭着眼深深呼吸着田间的空气。
前方卢新霁却是头也不回地问：“有没有觉得还挺浪漫的？”
“也许换成和人等高的向日葵，或者薰衣草，再不济油菜花，都会更浪漫一点。”程舒尹毫不保留地拆穿。
“没办法，条件有限。”卢新霁停下脚步，凑着上身，抓住一朵棉花揉了一把，“上次十一来的时候，看到一对情侣在这里拍婚纱照。不过那时候的棉花开得可没现在好。”
程舒尹刚想说什么呢，棉花田的主人看到了他们，老远就扯着嗓子：“嘿嘿！两个小崽子做啥呢！”
但他喊的是方言，卢新霁没听懂，有点茫然地问程舒尹：“他说什么？”
程舒尹笑得不行：“他说你偷他的棉花！”说完后退了两步，转身沿着来路就跑起来。
卢新霁还想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端，看程舒尹跑得挺快，赶紧也跟了上去。但他脚上穿着皮鞋呢，哪能跟程舒尹的运动鞋比，还在田地里打着滑。好不容易跑出去了，再看样子，也是挺狼狈的。
不待他重整威风，程舒尹给他指了个方向：“那里上去，就能上高速了。你早点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卢新霁看他明显精神好很多，便也没再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倒是关心地多问了一句：“那你自己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