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武很久没说过话了，更是说道了自己一直擅长的法则，所以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越是交谈，他就越看穆小子顺眼。

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他在说，穆小子很少开口，但却不会有唱独角戏的感觉，适时地穆姓小子会插上几句话，往往切中要的，让他说教性子更浓了几分。

一个认真上进且不自以为是的后生，他总是欣赏的。

“你师父当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这是肖武第二遍说，第一遍不过是对穆朝华天赋的感叹，而这第二遍，却真的是对柳剑的羡慕了。

茶水已经不知道续了几回，恍然间就到了傍晚。

时间总无情，不会因为你空虚落寞而加快，也不会因为你谈性正浓而减慢。

“这就是时间法则了。”肖武突然感叹道，看似又衰老几分。

穆朝华轻轻嗯了一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一刻他的感受也是如此，心里隐隐有所悟。

正当他想要细思之时，就见青元宗响起了阵阵钟声，但凡青元宗的钟声响起，必是掌门相招，内门长老以及他们这些真传弟子都会集聚正气厅，不过青元宗一向承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钟声响起。

“宗门定然是有大事发生！肖师叔，弟子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找师叔讨教！”穆朝华说完，待肖武笑着点头，已然转身走了出去。

钟声急促，一声一声仿佛敲在心上。

穆朝华看似步子不大，但每一步都迈出很远，转眼间已消失不见身影。

肖武瞳孔缩了缩，他盘膝坐在榻上，将自己的时间法则催动到极致，此时看他，他的头发更白，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增加着，腰背越加弯了几分，时间不过转瞬，但却急速的苍老下去，终于，他睁开眼，一口血喷了出来，嘴里喃喃的一遍遍重复：

“不！这不可能……”

时间法则体悟到他这般境界，顺着时间线，追溯过去未来已不是不可能，但这一次，他第一次怀疑自己，这就是他看到的未来么？

肖武失魂落魄。

第43章：罗林大陆（3）

大长老戚凡、二长老阮铭、三长老夏清欢、四长老葛红英，再加之掌门柳剑，真传弟子穆朝华、苏时，仅仅七人而已，偌大的正气厅显得格外冷清。

柳剑坐在首位，心中升起一种难以明说的辛酸感，其他几位长老心情更是复杂，特别是见到安然无恙的穆、苏二人之时，就连一向乐天的二长老阮长葛都沉默下来，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柳剑环视了一周，目光先是在几个长老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穆朝华和苏时身上，片刻后方才说道，“想必众位都知道一些，近日宗门不平静，多名弟子惨死，且凶手不知何人，不知潜伏在宗内何处，这样的事情，宗门也是第一次经历，遇害的弟子每日都有十几人左右，若再查不出，恐怕人心就乱了。”

大长老戚凡一向是不管事的，二长老阮铭头脑简单，估计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故柳剑说完这番话，殷切的看向了三长老夏清欢。

夏清欢微微皱着眉，突然问了一句，“会不会是魔门潜入宗门意图不轨呢？”

“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行凶之人，才有资格说是不是魔门吧？”葛红英轻笑一声，她笑起来美极了，唇角微微一弯，连带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怎么也看不出已是二百来岁样子，或者说，年龄于修士来讲，本没有意义。

“死去的修士只剩下骨头，其他却是全无，这样狠毒的手段，就算不是魔门，也跟魔门脱不了关系！”柳剑眼里厉色一闪。

“只是不知，动手的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了。”大长老戚凡突然说道，之后就闭口不言。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都是一凛。

若是人还好说，怕就怕是不知名的凶兽作乱。

“管这许多做什么，顾虑这顾虑那的，宗内弟子还不是要死？”二长老阮铭嚷嚷道，他向来不喜这些考量，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

柳剑轻轻的叹了一声，他是青元宗掌门，这时候自然拿主意的也该是他，退避不得的，也无路可退，他道，“如此，不若今日各位长老一人选择一处，负责守护众弟子安全，而朝华和苏时你们两人选择一处，若发现什么线索，切不可蛮横斗勇，当随时联络师门前辈，你们可记得了？”

见穆朝华和苏时点头应下，眼神清亮坚定，柳剑才拿出一张宗内地图来；地图悬浮在半空中，可清晰见到宗门内的山川布局，极尽详尽。

青元宗主峰是掌门柳剑、四大长老，以及各自真传弟子居所，其上分布着藏书阁、万剑楼、演武场，以及执法堂等等，除此之外，共有五座侧峰如拱月一般围绕在主峰周围，其中除了金锋上尽是内门弟子外，其余木峰、水峰、火峰、土峰上都是外门弟子。

没一会儿，几人都选好了山峰，柳剑身为掌门，自然是坐镇主峰；大长老戚凡选择了金峰，二长老阮明选择了火峰；三长老夏清欢因为自己是冰属性，对水一字有感，最后挑了水峰，而四长老葛红英随意指定了木峰，剩下的穆朝华和苏时因为是晚辈，自然是没得挑的，只能选择土峰。

在青元宗，为了表示对于宗门的尊重，在不特殊的情况下，宗门弟子大多是步行的，一个有着古韵历史般的宗门大多若此。

因掌门召唤时已是傍晚，在穆朝华和苏时离开正气厅的时候，正月上中天。

明月光晕仿佛美酒，苏时想，不然他不会仿佛微醺一般的恍惚，他脚步未乱，却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些。

“师兄，可听闻过黑煞老人？”苏时问。

“未曾听闻。”穆朝华道。

穆朝华恶补知识也是在天河学院时候，但天河学院并不会讲述罗林大陆上的某个魔修；而之前在罗林大陆，穆朝华一门心思闭关修炼，很多人熟悉的轶事他却是不知的。

耳边是树叶晃动发出沙沙声，以及鸟叫蝉鸣的声音，再有就是主角清冽的声音语调，道来一段淹没在繁杂时间里的往事。

黑煞老人是魔修，但他让别人战栗惊悚的不是修为，而是他有一只滴血认主的宠物，七翼龙蛇！

这龙蛇看起来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初始并不是七翼，而是无翼，随着一步步吞食修士的精华血肉，慢慢进化为一翼、二翼……直至成为七翼龙蛇。

龙蛇的翼越多，也就越加厉害，在龙蛇无翼之时，一个炼气期的修士都能轻易除掉它；但当它长出七翼，一个化神期的修士，都未必是它对手。

确切的说，肯定不是它的对手；只因后来黑煞老人带着七翼龙蛇灭了一个门派！

仅一人一兽而已！

当那个宗门被灭，满山白骨的时候，其他的门派震恐了，胆寒了，联手围攻之下，终于灭杀了黑煞老人及七翼龙蛇，从此世上再无七翼龙蛇出现过。

苏时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因龙蛇吞食修士，也只会留下白骨而已，其他的血肉却是点滴不会剩的，和今日掌门所说何其相像。

但龙蛇的弱点至今成谜，加之他并无十足把握，自不会乱说，但在师兄面前，他却想要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哪怕只是他杞人忧天。

“师弟看过很多书？”穆朝华问，也并不一定是要知道答案，不过是想多说些话而已。

“那时年少，怎么修炼都难以进步，看着别的人，年纪比我还小许多的，在修为上轻易就超过我了，也自暴自弃一段时间，总想证明自己就算修为不好，也一定有别的地方值得称道的，也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苏时现在说起来却觉得好笑，“而后看了很多的书，奇人异事、风土人情，什么都看。”

“后来呢？”穆朝华问，他突然发现这么边说边走，一点点了解苏时的过去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虽然那个过去没有他参与，甚至并不是多么美好。

“后来？后来发现哪怕知识再渊博，再知天下大势，也不是我想要的，也就舍弃了。”

便是再优秀出色，又能抵挡住生命的流逝么？能摆脱身如蝼蚁万物刍狗的命运么？不能！

除了修炼，逆了苍天，再无他法。

苏时说这些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双眼睛亮的惊人，像是一道闪电劈开黑幕时闪过的光亮。

穆朝华一顿，这一刻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伸手抚摸那双极美丽，充满了活力斗志的眼睛，但最终他只是手指颤了颤，并没有遵循它主人的意愿。

人之所以为人，不过是因这自制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明明没有结果，却给人以希望，却又算什么！

所以，在未确定自己心意之时，他可以同苏时搂肩搭背，甜言蜜语，而一旦确定自己心意，反而束手束脚，处处在意了。

“师兄小时呢？定然也是出色极了的吧？”苏时突然问道。

“我啊，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大清了，很早就进入了宗门，家里无牵无挂，整日就是修炼，和别人讲给你听的应是差不多少。”穆朝华轻轻叹道，他作为‘杨林’小时候是非常有趣的，但不能同苏时说；而作为‘穆朝华’一直是活在别人眼中的，从不是真正的他，又没什么好说。

两人慢慢走着，这样相处的时光于他们竟是少的可怜，所以这一刻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但再慢的速度，土峰也终究在望。

穆朝华、苏时二人随便在土峰之上选了住处，住处极其简陋，简陋到除了些许必需品，再无他物。

外门弟子并不会在自己的居所上费太多心思，因成为了外门弟子，总盼着有朝一日能晋级内门弟子，这样一来，外门这里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个客居之地，自然不值得他们花费时间、精力在住所的装饰上面。

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待遇差别甚大，从分配到的住所上就可见一斑。穆朝华和苏时毕竟没有劳烦外门执事，现今这些待遇也是平常。

使了个除尘术，虽屋子看起来干净了些，但穆朝华还是忍不住皱眉；他本不是多挑剔的人，但这些年精致讲究的生活确实把他养刁了。

显然，现今并不是讲究的时候。

这里极偏僻，苏时和他也是住在一起惯了的，这一次自然也是住进同一间陋室。

苏时从储物袋内取出崭新的被褥铺好，穆朝华这才感觉床顺眼了些，坐在上面凝眉细思着，他的思维在主角铺床的那一刻奇异的拐进了另一个方向。

“没见过哪个修士储物袋里会存放这些……凡尘的东西。”穆朝华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有些意外，但也好像不是那么意外。

实则苏时的储物袋里，除了各种丹药、武器，一大堆待炼的铁剑，以及万年磁心石等，还备了几件换洗衣物，自然被子也是有的。

大概是因为，每次住店的时候师兄嫌弃的样子？虽然轻微，但用心的话，并非注意不到；只是这些，他却是不打算说的。

故听到师兄如此言语，他也只是笑笑，不在多说，反而是从头到尾，练起了传自罗林上仙的神秘羊皮纸的功法。

从第一式开始练起，每一式都极尽认真。

第44章：林罗林大陆（4）

苏时练的极其认真，每一招每一式，都同羊皮纸上做到一样，随着肢体摆出的姿势难度增大，他脸上的表情也隐隐透出几分痛楚。

苏时咬咬牙，腰弯的越发低，可以听到骨头交错发出的卡擦声音，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而是继续下去。

每一块肌肉、每一个骨节、每一个身体部位……

人类身体的极限就像是没有尽头，存在就是为了被超越、被打破，以及创造一个新的奇迹。

天赋不如别人，体质不如别人，能够得到这样的功法已经是鸿运滔天了，现在辛苦些，又算得了什么？

穆朝华坐在床上，他自然看到苏时现在的坚持以及痛苦，但他会打断苏时么？或者可以这么说，就算他打断了苏时，告诫他不要练下去，苏时就会听么？

当然不会！

明明世界这般广阔，生命如斯短暂，若有机会站在巅峰，去追求至高的道，与天地同寿，同日月争辉，又有几人不热血沸腾，不心潮澎湃？

而这些所谓的苦难，不过是变强的路上必要的磨练而已。

只要对自己狠些，这些苦难甚至连拦路的资格都没有。

穆朝华呼吸轻缓到几近于无，一双眼睛凝在苏时身上，对方所有的痛苦坚持，都仿佛被放大数倍，点滴不落的记在眼里。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随着苏时摆出各种奇异艰难的姿势后，流入苏时身体的灵气明显越来越多，储存下来的灵气同样如是。

能够改善体质的功法，就算是在高等修真星球也是逆天的存在，更不用说修真文明不是很发达的罗林大陆了，若真有这种功法出现，恐怕那些自诩为正道的修仙门派，都会有人忍不住哄抢；而此刻苏时这种对他毫不避讳的姿态，穆朝华显然被愉悦到了，也不修炼，反而专注的看起苏时来。

苏时的腰柔韧度很好，双腿修长，很多夸张的动作都能摆出来；

苏时的皮肤很白，但他记得那样白皙的肌肤上能很轻松地留下痕迹；

苏时的眼睛异常漂亮，不知道当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上情欲的时候，是不是还这么迷人，抑或更加迷人？

……

他突然有些渴。

＊＊＊＊＊＊

苏时把羊皮纸上所有图画描出的姿势全部练完，着实累的狠了，若是可能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直接睡到明日天亮才好。

但他却肯定不会如此做的，起码不会在师兄面前做出这般无礼的行为。

苏时忍着浑身酸痛调息了片刻，睁开眼就见师兄正抬眸看他，那双眼漆黑幽深，仿佛含了万千情愫般，他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竟不敢再同师兄对视。

“师兄，我……”

“嗯？”穆朝华应了一声，径直走到旁边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前是因怕打扰到苏时，他才一直坐在床上没动，现在自然是做自己想做的。

但这水似乎并不如何解渴？

杯子空后，穆朝华并不觉得自己的干渴有比之前好些。

“师兄，我要出去一会儿，寻处水源洗洗灰尘。”苏时说完，听见师兄低沉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门，他虽然累，但从这里走到能沐浴的地方总能做到的。

门板吱呀作响，苏时的身影被一扇门隔开，再也不见。

【不愧是主角嘛，这样的毅力坚持，宿主都快要被比下去了。】00023突然感叹道，它想起来宿主曾经在系统剑意空间里面对自己的狠劲，突然觉得他们在这一点上很像。

【他从未想过找我帮忙。】穆朝华手指摩挲着杯沿，眼里情绪难明，苏时明显是累了，倦了，但苏时就没想过他也是能帮忙弄水的，甚至苏时都不需要走出房门，只要开口而已。

【那宿主怎么不主动些啊？说不定宿主打好水给主角，主角好感度会随之增加呢。】00023突然想到这点，颇有悔不当初的感觉，宿主没想到，它居然也没想到？不知道相处时不经意的体贴温柔，最增加好感度了么？00023简直太失职了！

穆朝华没在回应00023，他只是突然不太想把苏时的好感度刷的太快而已，若是他真的想，现在苏时对他的好感度只会更高，但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想。

他竟希望好感度能刷的慢些，希望多停留些时候，明知道这样的情绪要不得，穆朝华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而是冷硬着脸上轮廓，神识一点点蔓延出去，直到神识覆盖整个土峰，然后他感觉到了溪水。

明明神识里面各种混乱的声音都有，比如风声、树枝断裂声、蝉鸣鸟叫的声音等等，但他就是清晰的听到哗哗流淌的水声，连带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苏时在的地方定会布置阵法，这点毫无疑虑。

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在有意识之前，穆朝华已经找到了那处阵法所在；明知不该如此，但他却奇异的并不怎么后悔，哪怕再来一次，他的意志大概也会屈从于内心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