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可以做不到，都可以失败，只有他不可以，一旦真的发生了，巨大反差之后，他遭受到的可能只有唾弃，以及各种讽刺。

这不是心理阴暗，穆朝华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事情，那时候他学习成绩很好，是班里的优等生，所有认识的，不管是相熟的、还是不熟的都坚信他会考上一所好学校，结果他考场失利的时候，他们又是什么反应呢？

一遍遍和他父母提起这些，他也被当做反面教材，当时越是夸赞他相信他的人，背地里说出来的话却更加让人难受。

所以这些同门，他关爱他们、照顾他们，也会为他们感动，但却不敢真正完全的相信他们，如果他没有做到他们期待的呢？他们还会如同现在这般看重他么？

“师兄，乾坤大名阵如何？这个阵法是一本古书上记载的，攻守兼备，是最适合目前情况的了……”

几个同门殷切的看着他，每一张面孔都这么真诚，他目光落在主角身上，转瞬又掠过去，也许，可以试着相信他们吧？

试着相信他们，也试着，永远做到最好。穆朝华合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看不出那些负面的情绪。

时光如岭上白云，在青元宗众人辛苦演练阵法的时候，飘飘忽忽溜走了，转眼间几月过去。

第39章：山雨欲来风满楼（3）

时光若岭上白云，飘飘忽忽溜走了，转眼已是几月之后。

高等文明星球真正踏入了这片星系。

随着科技发展到一定高度，基因一次次强化，高等文明星球的人都长着一张仿佛被上帝精雕细琢过的面孔，其精致美丽不下于修士。

他们使用的武器是光武器，或者其他升级过无数次的热武器，身上穿着不知名的材料制成的衣服，防御能力极强，比之修士千锤百炼的防御法器也不逊色。

近了！更近了！

没有任何犹豫、任何道理，一方不倒下就绝对不死不休的厮杀，终于拉开了帷幕；没有人会怜悯，没有人会同情，这一刻，随着血气的蔓延，每个人都像是被狂躁、暴虐类的病毒感染了般，只知道杀戮，也只能去杀戮。

相比修士各种法宝、各种华丽的法术，高等文明星球的攻击标准的仿佛诠释教科书一般，毫不花哨，任何繁复无意义的招式都被摒弃，力图用最小的消耗消灭敌人。

随着时间延长，双方的死伤数目都在增加着；终于斜阳笼罩的时候，高等文明星球的人类才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这时候，地上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大多是高等文明星球人类的尸体。这倒不是修士死的少的缘故，而是修士在不能活命的时候，大多都自爆了，而没有来得及自爆的，被高等文明星球的人裹挟了去。

“为何不在学院上方布置一层防护阵法呢？或者是攻击阵法，那样的话，也不会……”有的修士看着残破的到处血迹的天河学院，突然说道，脆弱的几乎要留出泪来，“也不会死去这么多同门了，王庆不会死，李演不会死，……可现在，他们都死了，死了！”

所有站着的，或是疲惫坐在地面上的修士都心有戚戚，这时候寒冬早已过去，正是万物生机的季节，青草嫩绿，阳光明媚，枝条抽出了嫩芽，本该鲜活的景象，却笼上了一片悲凉的血色。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以为高等文明星球没什么可怕，反而是一次锻炼自己提升自己的机会；但当真真切切自己同门在眼前接二连三自爆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不坚强，反而胸口疼痛的快要窒息。

“没有用的，天河学院之前也试过布置阵法，但高等文明星球总会第一时间破去，根本不会起到拖延战事的作用，久而久之，这些阵法也省却了。”楚长河简短的解释道，长长的叹息一声，他的心中也是悲苦的，但人微言轻，哪怕他反应过多次高等文明星球的危害，也没有几人放在心上。

反正高等修真星球和高等文明星球的战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就发生过，不然也不会有天河学院的存在，他们更关心的是如何提升自己的修为，如何成仙、成神，只要成神了，到时候灭掉高等文明星球也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何须在意呢？

楚长河所说，高等文明星球可以快速破去阵法的事情，穆朝华倒是理解几分，科技发展到极致时，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工具，能够测探出阵法各处的能量高低，进而轻松找到阵法的薄弱处，只要对着薄弱处攻击，阵法就很轻松破解掉了吧？

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以他现今的修为，对上他穿越前星球的核武器，定然是瞬间灰飞烟灭的结果，那高等文明星球的终极武器会多强大呢？如果不计代价的使用出来，也许，整个天河学院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够幸存。

该庆幸，高等文明星球的目标是修士的法则菱晶，不会那么做，不然的话，他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是没有的。

“勿要多想，打坐调息以便早些恢复灵气，还有恶战在等着我们呢。”穆朝华交代了一声，见同门除了主角都闭眼修炼，才把目光移至苏时身上。

布置了一个阵法，穆朝华和苏时移至阵法内部，穆朝华有许多话想说，但看着狼狈白衣沾染血色的苏时，突然哽住了般说不出口。

“师兄，你也去调息好么？护法之事苏时来做也是可以的。”苏时神色中透着执拗，别的同门没有想到，或是想到了也惯常依赖师兄没有在意，但他却是为师兄心疼的。

他在意的人少，不懂什么大公无私、先人后己，只在乎师兄一人，师兄这般为人着想，所有一切都压到自己身上，他就说不出的难受。

穆朝华先是怔了怔，随后才笑了，他看着苏时黑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像是滚烫的岩浆突然席卷了整颗心脏般，火热的、不安分到随时想要冲出来，他伸出手，拽着苏时一起坐在地上，说道，“师兄也只是分出少量神识用于护法而已，不影响自己修炼恢复实力的，时间紧迫，一丝一毫都浪费不起，师弟，这就打坐调息吧，听话。”

苏时点了点头，盘膝坐好，白色的袍子早就不复之前干净了，但不知道怎么，穆朝华看过去，就觉得自家师弟比任何时候都耀眼，都要让他心动。

他闭上了眼睛，不去想那许多其他的事情，也开始专心调息起来。

＊＊＊＊＊＊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

时间就在不停歇的厮杀中走过去，缓慢又残忍。尖尖的铁塔还在无声的矗立着，而铁塔前面的广场上的尸体堆叠了一层又一层。

每个门派的修士都有人死去，青元宗自是也如此，九名真传弟子也只不过剩下穆朝华、苏时、秦天颖、荀冶四人而已。

秦天颖看着穆朝华的眼神复杂，他以为师兄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尽管面冷，心总还是热的，但现如今他觉得自己错了，能在师兄弟们死去的时候还神色如常，看不出痛心、不舍的人，心热又能热到哪里去呢？

他把这些情绪压下去，一天的交战之后，疲惫、倦怠袭来，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闭上眼睛开始调息，直到听见不远处突然的响动，才睁开眼看过去。

只见师兄那里突然多出一个黑发黑眸的美艳女子，女子看见他的目光，突然弯了弯唇角，璨若繁星。

秦天颖看到了这女子，荀冶修炼完毕自然也看到了，这女子极美，他也有片刻的失神，但更在意的，却是这女子的身份。

穆朝华见两位师弟走过来，眼里满是询问，而这边艾妮瑞拉眼里的兴味越来越浓，她刚醒来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找到主人后，这些血腥气对她的吸引力才不那么强烈了。

“主人，看来艾妮瑞拉来的正是时候，可以帮助主人了呢。瑞拉很高兴呢。”艾妮瑞拉的声音极其甜美的说道。

“师兄，这位，额，仙子是？”荀冶问道，说到‘仙子’的时候有几分犹豫，实际上他觉得比起‘仙子’，‘妖女’一词更合适些。

“是啊，师兄，这位仙子是什么人？也是师兄的朋友么？”秦天颖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质问的欲望，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有什么怀疑，也要在战争结束后再说，不然的话，说不定下一个死去的就是自己了。

“吸血女王艾妮瑞拉，有她在，想必之后我们就不会这般艰难了。”穆朝华说道。

苏时赞同的点头，他虽不喜艾妮瑞拉，却知道艾妮瑞拉是师兄的契约兽，这时候出现，他们活下来的可能大了不少，不过他看向神色复杂、丝毫看不出欢喜之色的荀冶和秦天颖师兄，眉头不经意皱了起来，希望只是他想多了。

第40章：山雨欲来风满楼（4）

战争还在继续。

每天都有人死亡。

直到剩下的人不过数十人的时候，高等文明星球的战舰才如真正饱食后的饕餮般从容退去。

这时，距离天河学院禁制开启不过还余短短十年而已。

甚或只要闭关修炼一次，十年时间就点滴不剩了。

天河学院的学员们几乎是迅速调整好情绪，那些倦怠的、怀疑的、悲观的心情被深深压在心底，哪怕这样将来易产生心魔也顾不得了，时间紧迫，有太多的东西没有抓到手里，天河学院之行只有一次，而能从这般残酷的杀戮中生存下来，他们没有理由不去探索更深层次的道。

天河学院之行，只要是活下来的，不论是心境还是修为，都得到了真正的长足提升，甚至一些低等修真星球的修士进步更大，因为他们接触到了很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秘辛，知道了法则，甚至得到了去高等修真星球游历的机会。

而对于那些死去的修士，几乎有默契的，无人再提起他们，伤痕或许还在，但却在慢慢变浅，试问：若是心灵不够强大怎修的了真？若是遇事懦弱永远沉浸在悲痛中，如何求的了道？

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身具琉璃玉骨特殊修仙体质的，只要灵气跟上了，没有天劫没有瓶颈，就能轻松进入下一个阶段的修炼；他们更多的是经历了一次次问心，等到心境的修炼和灵气的积累都足够了，再经受天劫的考验后才会晋级到下一层次。

故这些伤痛，虽然足以令许多凡人性情大变，甚至一蹶不振，但就这些修士来说，不过是人生中稍稍深刻一些的体验而已，他们的心境甚至因此更加圆满了几分。

＊＊＊＊＊＊

光阴如电闪，几乎是眨眼间十年就走到了末尾。

可能是因战争使人成长，或天河学院灵力充沛，总之，在离开天河学院之前，天河学院禁制开启的时候，每人的修为都进阶了。

单就青元宗来讲，穆朝华修为化神期，苏时、秦天颖、荀冶同是元婴期。

穆朝华看着空荡荡只有数十人的场地，想到之前不下千人的情景，甚或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不为人知的血腥气，他嘴角动了动，目光落在了青元宗仅有的几人身上，一股苦涩在嘴里无声的蔓延着。

“师兄，我们要去高等修真星球游历，不会再回去宗门了，只是我师父他……”荀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他眉头紧皱着，终究还是说道，“罢了，算是我们对不住宗门，对不起师父吧。”

荀冶说的‘我们’自然包括秦天颖，他们两个私下里商量好了的，直到这一刻才说出来而已。

荀冶虽然觉得抱歉，离开宗门时候的‘信誓旦旦’还犹言在耳，但和个人前途比起来，他终究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本是自然之理、是天道，罗林大陆太小，青元宗更小，见识过了更浩瀚的星空，他又怎么愿意重新回到没有光亮和未来的漆黑角落呢？

“还有谁？决定要去高等修真星球游历的？或者说，离开宗门的？”穆朝华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几乎是机械般的顺着荀冶的话问出来。

更不知道自己一张冷脸此刻给人的感觉是多么不近人情。

或者可以这么理解，爱你敬你的时候自然是千般万般好的，但当一个人对你有了成见，不管多说多做、或是少说少做，都会被曲解。

秦天颖就曲解了，他冷笑着回道，“还有我，我也要去高等修真星球游历，再不回宗门了，怎么？觉得我忘恩负义？我再怎么样，也没有穆师兄你做的绝啊。”

这些话他早就想要说了，不过是和高等文明星球交战的时候，怕穆朝华会记恨他然后见死不救不敢说，在战争结束后又惧怕穆朝华修为甚高不敢说，直到今日，天河学院禁制很快就开启，甚至院长楚长河也在关注着这里，他还有什么好怕的？自然是不满、委屈统统发泄出来的好，否则负面情绪积累多了，日后渡劫之时，心劫须不好过！

苏时最见不得别人说穆朝华不好，之前在青元宗的时候，他以杂灵根最后成功打败徐景颜，晋级成为真传弟子的时候，身边也不是没有人贬低师兄，撺掇他最好也去挑战‘真传弟子第一人’之类，但每次这么说的人都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遍。

直至后来，他身边只有一个声音，就是师兄怎么怎么好，虽然夸赞的有些俗套，但他就是喜欢听，不修炼的日子，听着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些，师兄不在的时间，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苏时几乎是气得笑了出来，“我见过无耻的，但无耻到秦师兄这个地步，苏时还真是开了眼界！秦师兄走了也好，这样的弟子，宗门要来日后出去丢脸么？”

苏时嗤笑一声，眉梢微微挑起，无端透着几丝冷厉，“哦，秦师兄记性不好，那由苏时来帮你想。若不是师兄，刚进入天河学院的时候，你连个栖身之地都不会有，更不会一进来就住进小楼；在被隐世家族围攻的时候，不是师兄出手，你早就性命没了，还能在这里说这些？”

“更甚者，后来师兄发现了灵力极佳的修炼之地，也是告知了你一起的吧？这些事情秦师兄都不记得，反过来指责师兄，你自己说，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穆朝华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里满满的情谊他看的真切，心底更是印证了自己原来的猜想，此刻再看站在一起，显露出几分同仇敌忾意味的两人，嘴角忍不住扩大，最后大笑出声，只是眼里满满都是不屑与嘲讽。

“这些我当然都记得，但更不会忘记在和高等文明星球交战的时候，穆师兄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自然是竭尽所能，想要让更多的同门活下来，好心无愧疚的回去宗门去见师父罢了。穆朝华看着歇斯底里的秦天颖，好像自己的感觉更迟钝了些，悲伤浅淡的像是幻境般失真。

“哈，苏师弟当然帮穆师兄说话，你们是什么关系，真当我们是瞎子看不出来么？修真界这样的关系真算不得什么，用不着遮遮掩掩，但穆师兄能差别对待到这份上，除了苏师弟的性命在意，其他师兄弟的性命无所谓的态度，还真是……”秦天颖啧啧两声，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你看，每次苏师弟有性命危机的时候，穆师兄总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后英雄救美，而别的师兄弟快要死去的时候，穆师兄怎么没反应过来呢？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秦天颖继续说道，原本的愤怒渐渐的染上了几丝阴暗的得意，原来平日里凛然不可侵犯师兄身上也不是干净的，也有污点，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把一个神拉下了神坛，不用活着别人的阴影里，日后修炼，他才能走的更远。

这时候禁制开启了，天河学院上空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精雕细琢的宫殿，翩翩起舞的仙子，雾遮掩间的白玉瑶池，以及各种珍禽走兽。

手里的天河令隐隐发烫。

穆朝华看了荀冶和秦天颖一眼，说道，“想要做一件事，只要是自己想，那便是了，完全不需要特意找许多其他理由说服自己；就算是师尊今日在此，也不会干预你们的决定，何况是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