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远转过头看她，陈夫人的脸色惨白，但是眼里却渐渐温柔起来：“行远，过来妈这里，你要报复的是我，是我们，与他无关。我陪着你，好不好，放过他吧。”

就在陈行远的手终于离开肖柯艾的脖子时，突然一声枪声从大门那里传来，三个人的身体都是一震。

陈行远这一次玉石俱焚，除了毁了恒天，也恒了自己，而同时，余庆借给他的四亿算是白借了，如果陈行远没有曝露，他到时候只需要把恒天的股分再转手卖出去，四个亿完全可以轻松还完，然后换身份消失。等到那些事情再曝出来，恒天毁于一旦，他已经落得一身轻。

而现在除了警方，余庆他们也是在找他的，这也是乔野之所以着急的原因，陈行远他不在乎，可以如果肖柯艾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更是可以直接推到陈行远身上。

他冒不了这个险，所以必需要在余庆之前找到肖柯艾，所以他一边希望快点找到他，又希望陈行远可以聪明点躲得好一点。

陈行远虽然喝了酒，但是也没有完全醉，听到枪声，之前和肖柯艾争吵时的思维已经立刻冷静了下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枪。

门被人一脚踢开，外面已经是黄昏，乔野举着枪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三个人，陈行远的枪指在肖柯艾的头上，神情没有一丝恐惧，看到是乔野，反倒是露出一丝笑意来。

乔野可没时间和他玩笑，他们找来的时候就遇到了余庆的人，之前去接应陈行远的人是余庆给他的，所以从接应地点拿了车带着两个人质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又换了三次车，这也是让他们找了快一天才找到这里的原因，而余庆显然没料到陈行远还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手。而这个房子，是他二年前心别人的名义买下的，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陈行远还没和余庆搭上线，余庆当然也不知道，而车子的路线，早就被陈行远给绕晕了。

随后又有四名武警跟着程志新进来。显然是怕陈行远还有保镖在。

但是这个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只是他们三个。

陈行远这次却没有多为难他们，伸手把肖柯艾脚上的绳子和柱子上的绳子解了，让他站起来，肖柯艾听话地站在他的面前，陈行远低下头，在肖柯艾的耳边轻声道：“我真想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样子。”

肖柯艾还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离开了他的耳边，一手抓住肖柯艾的脖子，枪也指向了乔野：“乔警官，这次我们再换一下好不好？”

乔野没有犹豫，扔掉了手里的枪就大步朝着陈行远走过去，陈行远手中的枪微微一偏，一枪就打中了乔野的左小腿，乔野身体一歪倒在地上，一声没吭，只是目光死死盯着陈行远。

“我只是给自己一点保障，毕竟我是个商人，可不能吃亏。”陈行远还要开枪，肖柯艾一口咬上了陈行远的手，但是他却是像没有查觉一样却也不动，对着乔野的右臂又是一枪。

肖柯艾看着乔野身上的血，那两枪就像是打在他的心上一样，之前和乔野的那点小矛盾什么都记不得了，大叔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大叔不准他喜欢别人，不准备他离开，他就不离开，就一辈子呆在他身边又有什么关系！

“不要再开枪！不要再开枪！”肖柯艾的手还被绑着，只能在陈行远的怀里挣扎，陈行远的枪口再次指到他的太阳穴，嘴靠近肖柯艾的耳朵：“我还有一颗子弹，虽然我枪法不好，但是这个距离，想射进心脏，或者头，应该不难吧。”

这些话，一个字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刺进身体，他努力忍住自己颤抖的牙齿：“你想怎么样？”

陈行远看着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塑一样的乔野，轻笑着开口：“你不是很会讲大道理吗，我给你时间，说一句话，一句让我放过你的话。”

乔野的目光终于从陈行远的脸上转到肖柯艾的脸上。

肖柯艾看着乔野那张坚毅的脸，这个时候为了忍痛，他额头的青茎已经爆了出来，胡茬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大声说：“我只能死在他手里。”

谁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没有出声，在大家的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肖柯艾看着乔野，又大声说：“我只能死在乔野手里。”

陈行远也因为他的话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下，本来离肖柯艾还有三四步距离的乔野突然就朝着他扑了过去，肖柯艾同时用力地向后转身，让他手里的枪口错开自己的头。

被乔野惊到的陈行远下意识地就把枪口转了过来，那颗子弹生生打在了乔野的身上，乔野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扑向了陈行远，同时把被他钳制住的肖柯艾撞向了一边，肖柯艾被他撞倒在一边脚下却踩到了碎的玻璃屑和酒，双手被绑住无法平衡地向后倒去，天旋地转，后脑勺一阵剧痛，耳边的声音立刻模糊遥远起来，除了尖锐的疼痛，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之前在动物园看到的天鹅，他们一生只认定一个配偶，或者他错了，陈行远是爱陈峰的，只是这种爱太过沉重和悲哀，已经扭曲，而二十几年的筹谋他已经停不下来，所以他宁愿和他一起去死，也不想看到他恨他。

有温热的东西滴在脸上，有人过来抱着他，只是视线已经模糊了，看不清楚了，耳朵里的声音也很快就消失，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61、蜂王针（一）

乔野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吃东西，他的左腿，右臂，和右肩都中了枪，所幸的是，虽然中了三枪，但是并没有伤到关键，只是流血过多，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就醒了过来，但是躺在另一张病床的肖柯艾却是后脑勺撞到了柜角上，现在已经昏迷三天了还没有醒。

程志新坐在他的病床边，看乔野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也不好受。

其实两人都明白个自心里担心的事，医生说肖柯艾虽然脑部受到重创，但是手术结束后伤口已经缝合，可能会昏迷一断时间，在醒过来之后会做一个全身检查以防止后遗证。但肖柯艾小时候头部也受过撞击，再加上心理上的一些原因让他忘记了一些事情，这一次有可能会记起来。

关于肖柯艾的姐姐，肖柯玲的事。

肖柯玲的死并不是单纯的强盗杀人案，而还牵扯到了一桩十年前的钻石盗窃案，而失窃的钻石一共有三十颗，涉案金额高达十二亿，而至今为止，已经有四十余人遇害，肖柯玲，只是其中之一，他们目前已经了解到，这桩案子的幕后主使被称为蜂王，但是却一直没有消息，而肖柯玲之死的犯人他们其实已经在五年前就抓到，只是不能让他知道。

当时肖梦玲交了一个男朋友叫姜越，而这个姜越，就是钻石盗窃案间接参与者之一。他和肖柯艾两人还有一个月就准备结婚，提前把肖柯艾接了出来和他们一起住。姜越也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特别重义气，当时是他的一个朋友让他帮忙保管一个箱子，他并没有多想，却不知道就是这个箱子给他们带来了杀身之祸。

出事的那天，肖柯艾那天放学之后有人称是肖柯玲的朋友，哄骗着肖柯艾把他们带到了家里。而肖柯玲当时正好提前回家，于是那些人挟持了肖柯艾让肖柯玲交出东西，什么都不知道的肖柯玲立刻就和他们起了冲突，肖柯玲为了保护肖柯艾最后被这些人给杀了。

这件事对肖柯艾刺激太大，他们赶到时虽然制服了那些人，但是肖柯艾也被人甩到一边，头撞到了墙，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只知道出事了，却记不起当时的情况，医生说是刺激太大让他忘记了，他们当时只觉得，忘记了也好。只是，和小可爱越亲近熟悉，就越担心，毕竟当初的他对他们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如今已经是兄弟。而且，他越长大，对他的了解越深，他们就越担心，肖柯艾的性格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感性，即使这件事根本不怪他，可是肖柯玲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如果记起真像，一定会自责到死的。

华阳、乔野和程志新当时是预备入国际刑警队的，但是因为这件案子而耽搁到了现在。因为案件越是深入调查所牵涉到的范围越广，让他们都不敢在明面上有太大动作。而华阳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余庆借给陈行远的那四个亿，其实是最近余庆负责的一次秘密的地下军火交易所交易的金额，他去那边除了这件案子，也是为了余庆。只是余庆太狡猾，军火交易失败后一直没有抓到他，等到陈行远的事发之后，华阳找到余庆，余庆已经死在了自己家里。因为钻石的销赃余庆也一定是有参与的，所以余庆的死，让钻石案的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乔野和肖柯艾两个用的单独的病房，乔野已经醒了两天，只是一直食不知味，他年轻而且身体一直很好，所以伤口恢复得很快，但是肖柯艾却是一直都没有醒，靠着营养液维持着生命。

“伤口愈合的很好，理论上说应该会醒过来得比较快，只是他两次重伤都在头部，所以可能有其它的原因，但是你们放心，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医生再次检查了之后给了保证，但是乔野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

程志新跟了出去和医生又问了一些问题，进病房的时候乔野仍然像以前一样守在肖柯艾的病床边。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他：“医生都说没事了，你就放心啦。”

以往这些话听到乔野耳朵里，他是理都不会理他们的，但是这次，乔野却是抬眼认真地盯上了他。程志新察觉到他的目光，只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乔野盯了他好一会儿，让程志新都想直接走人的时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问：“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

“啊？”程志新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他怔了一会儿才说：“那你说，喜欢女人是什么感觉？”

乔野不耐烦地说：“别东拉西扯，认真回话。”

程志新莫名其妙：“我很认真啊。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有区别吗？都是喜欢一个人，对方是男是女关你什么事，喜不喜欢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的感觉。”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目光缓缓滑向病床上的肖柯艾，再缓缓地看向乔野：“你该不会……说得是……”

乔野却没理他，自顾自地思考起来。

谁读书的时候没有过几个女神，乔野高中的时候也约会过几个女朋友，当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知道喜欢看这个女孩，手摸着挺软，抱在怀里挺香，因为吸引了自己，所以就以当时的方式去追求。他也不是多规矩的人，拉着人家女孩子翘课打游戏，跟着哥们儿出去喝酒，不过，谁都有脾气，他喜欢听话的，温柔的，一但女孩子开始要求他这要求他那，或者耍起了小脾气，他是没有那个耐心去哄的，所以都是没有多久就散了，然后再是下一个。

后来参军，再后来的警校，身边都是一票的大老爷们，偶尔有个警花妹子示好，人不错，只是他当时心不在恋爱上面。

而肖柯艾不同，他和所有人都不同。当他把他抱在怀里，摸到他头上流出来的血，看着他昏迷在他怀里好像随时都会没有呼吸一样时，那种窒息的疼痛他现在再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无比难受。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让他不敢面对的情况，那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在他的心里有多么重要，就算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胜算，他也不敢拿那百分之一的失败去赌，因为赌注是他。

他太害怕了。

肖柯艾在两天之后就醒了过来，失血过多加上脑震荡，这几天没有进食的原故，他连坐起来都觉得很费力，咽一口粥都觉得喉咙疼。

大家听到消息都纷纷过来看他，张越之前听说肖柯艾昏迷的消息就想过来陪床，但他一来，乔野就守在床边盯他，别说摸摸小手摸摸小脸，他就要想靠近点都被乔野的目光刺得心里发疼，只好屁股黏着椅子一起移远点，看得大家都好笑。

这天听到肖柯爱醒过来，张越又屁颠屁颠地拎着水果跑过来。肖柯艾这段时间因为案子的事学校里的课已经耽搁了不少，张越到了病房门口先是探头朝里面看了看，发现人很多之后，才放心地走进来挤到床边：“小艾，来看你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肖柯艾头还是疼着，一圈圈白纱布裹着，让那笑容也显得虚弱了许多：“我挺好的，你先坐。”

之前被调到别省查案的周峰也回来了，就连没尸体不出现的袁周都过来了，肖柯艾看他们，精神也显得好了很多，一边听他们说着话，有时候也会附和两句，气氛很好。

张越瞅着乔野在另一边的床尾低头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没有注意他，胆子也就大了很多，笑嘻嘻地和肖柯艾说起了话：“寝室的兄弟听到你的事，他们都不相信，小艾，出院了找个时间大家一起聚聚呗，你落下的那些功课，李纳说了他全包，给你补上，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他最拿手了。”

李纳他们本来是想来看他的，但是因为他课外还有个兼职，打算下班后就过来看他。而王新在他昏迷的时候来看过他一次，然后就被他朋友接走了。

难得乔野今天没来捣乱，张越越说越起劲，口不择言地越说越兴奋：“还有啊，中文系那边有人听说你病了，还特地过来问我，那个长发飘飘的叫蕊蕊，长得很漂亮的，还有个短头发的叫阿葵，长得也很可爱，倒是和你很相配，不过，篮球队里有几个猛男也对你有意思哦，你魅力还真大啊……”

站在乔野身边的程志新打了个寒颤，侧头一看，刚才还低头装沉思者的乔野已经抬头盯上了正唾沫横飞张越。程志新连忙朝着张越旁边的袁周使眼色，可是袁周木愣愣地看程志新半天，嘴里蹦出了一句：“我对活人没兴趣。”

可是他再不住嘴你就有兴趣了……

程志新捂脸，果然，乔野已经站了起来，用没受伤的胳膊把张越拖了出去。

62、蜂王针（二）

一个月后，乔野和肖柯艾一起出了院，虽然两人都还缠着纱布，但是只要不太大动作，也没什么事，定时去医院就好。

肖柯艾的伤渐渐好起来，乔野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一切结束之后，就都会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乔野看着走在身边的肖柯艾，心情越发愉快。

程志新和大家一起带着吃了快一个月医院营养餐的两人去撮一顿，好好补一下。也当是奖励肖柯艾的功劳。

乔野因为还有伤在身不能喝酒，端着一杯果汁的手实在不想举进那群人的啤酒杯中，他面色阴沉地扫了一眼众人，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今天在这里刺激哥，等哥好了有你们好看的！

吃完饭大家各回各家，乔野和肖柯艾回到久违的家里时，却也查觉到了些不同的气氛，肖柯艾说了句先去洗，就收拾了东西去了浴室，乔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却没有以前轻松的感觉，反而让两人之间有着说不出来的疏离和陌生感。

肖柯艾洗完出来看到他，淡淡了说了句“晚安”就回了房间，乔野本来想打算和他聊两句的也被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地又坐了一会儿才去洗澡，家里平时就算他们太累了不说话，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空旷感，或者是他的不对，怎么可能再回到过去呢，如果他不想这种情况再恶化下去，就只能让他变得更好。

乔野穿着睡衣站在肖柯艾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他打算和肖柯艾把话说开，说清楚。

没有动静，乔野又敲了敲。突然间他的手一顿，他进小可爱的房间什么时候敲过门？难道变的其实不是小可爱，而是他自己？

心里隐约也明白，怎么回到从前，小可爱决定和他滩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再视而不见自欺欺人地说这是对哥哥的感情，

他还在思虑着，门“咔”的一声打开了，肖柯艾穿着睡衣站在里面，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