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机甲右侧神经元对接失准，请检查对接。】

“右侧对接失准？”远远传出了谢晓的惊呼，“不可能，风神是我亲自设计不可能坏！”

不，不是风神坏了！韩逸咬牙抬起手中剑，赤红机甲纵劈下的长剑被架住，但对方似乎也发觉了风神的异样，动作开始加速。

“神经元干扰剂……是神经麻药！韩逸你他妈什么时候碰了那东西！”孙国栋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了频道里，“能影响五代体的神经元……你是直接把麻药扎进神经细胞了？”

“……原来帝国统帅也玩这种花样！”韩逸不得不姿态狼狈地滚倒在地上，赤红机甲的剑接二连三劈下来，其余的机甲都被母舰核心爆炸波及，就算喊他们来，一时半刻他们也管不了展开平台边缘的战斗。

“天呐——”谢晓忽然插进频道，“韩逸，你的体内有五个超微型机器人！”

“操！”居然连一向刻板严肃的白麟都狂飙了一句粗口。

再次翻身躲过一剑，韩逸整个右半边身子已经完全陷入一种虚无的感觉中，他感觉不到自己右半边身子的存在。

韩逸左侧手臂和胸骨内植入过金属骨骼，为了控制那些机械，每个关节的神经节点都有芯片，联通神经，与大脑和大脑内的芯片连接，正是这些芯片此刻救了韩逸一条命，左侧虽然也失去了触感，神经被麻痹，但芯片还在工作，韩逸的思维依旧可以通过大脑里的芯片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然韩逸此刻真要躺平任宰割了。

“韩逸，以你的神经元强度来看，五分……不，那些超微型机器人是在你的神经细胞里注射的药剂，时间要长一点，但最多不超过十分钟，药效就会减退！一定要坚持住！”孙国栋嘶吼着。

“再一分钟我就挂了！”韩逸回了一句，赤红机甲的剑速度太快，韩逸终于来不及闪避，终于右肩原本的伤处又被补了一刀，神经麻痹感觉不到痛楚，但警报尖锐得让沧缘差点失去理智直接把天璇开进去。

“糟了。”韩逸简直想笑，自己最近还真是霉运缠身，难道是在松雅的时候用光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品吗？

“怎么了！！！”

“隔热层被捅穿了。”

47.碎裂风神

整个中控室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白麟一把推开调度官，冲到控制台前狂吼：“飞行中队起飞，给我立刻起飞！顾时年、孙欣欣！你们给我去把舰长带回来！”

母舰弹射口进入预备状态，战机一架一架进入弹射轨道，通道内指示灯闪烁。

“第一飞行中队就位，开启弹射。”

第一飞行中队统一的机型都是银翼III型，弹射口张开后，全身银亮的战机鱼跃而出。

“天鹰队长，听到请回话！”孙欣欣在频道里呼叫顾时年。

“收到，请讲！”

“第一飞行中队即将进入，接替你们现在的任务，请天鹰特战队冲进核心营救舰长！”

频道里轻微传出电流声，顾时年片刻后回话：“很遗憾，必须让风神自己冲出来，扎兰德引爆了母舰核动力系统，爆炸碎片到处都是，战机无法进入，刚刚‘角声寒’编队也已经撤出了，‘五月霜’被碎片卡住了引擎，已经失去动力！”

“舰长！请立刻撤出，请立刻撤出！”

孙欣欣呼叫韩逸，但与风神链接的频道里，只是一片急促的呼吸声。

扎兰德引爆了母舰，打算鱼死网破，母舰核动力核心爆炸产生的讯号乱流也影响到了周围很远的地方。帝国旗舰上的通讯设施内一阵杂乱的电流声，而后屏幕上扭曲了几下，技术员急忙连番操作——哪敢在统帅面前出故障。

“大人，是‘失落星城’遗迹星云中心爆发的波动。”

“咦，难道打起来了？”扎克斯统帅挥挥手，通讯员急忙将接收到的数据分析起来。

“大人，是一艘核动力母舰核心爆炸。”技术组很快给出了结论。

一旁的总督海因斯低声说：“此人的确天纵英才，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看样子你很有体会啊？”扎克斯冷眼扫过，海因斯立刻立正站好，动都不敢动一下，背后冷汗直流，他私下里和扎兰德有过一次合作，虽说统帅大人大约是默许的，但毕竟收场很难看，而且就是折在这个天璇舰长身上。

一旁的技术员将一份全息图拿到扎克斯面前：“大人，收到了扫描结果！”

秘密放置在止血喷雾中的微型机器人发回了扫描数据，扎克斯饶有兴致地看着模拟图，人体左侧包括手臂肩膀和半边胸骨，加上左腿大腿，全部标示的是金属。

“有三分之一骨骼是合金，神经元强度至少五级，机体细胞活性也是五级。”技术员指着上面带参数一一分析，“改造程度可能和大人您不相上下，只是——”

技术员放大了画面，依次指着各个关节、脊椎和大脑：“这些地方都有内置芯片，脑内就有十三枚，而身体上，左半边这一部分芯片常年启动，大多是用于控制和联通机械部位，其余的未启动芯片……我们发现，似乎是用来……”

“控制他本人吧？”扎克斯说着，伸手挪移了一下屏幕，仔细看了看，“是了，五代体改造的能力有多强我清楚，想必他的上司也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政治家既想要锋利的刀，又怕刀出什么差错，所以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控制他。”

扎克斯又看了一会，若有所思地说：“真是……暴殄天物……”

哲学上讲“事物的两面性”，那些内置于韩逸体内关键节点上的芯片，如果用一个文学性的方法来描述，那叫“风筝只有被线牵制才能飞得更高”，因为这些本来用于在必要时刻强行控制韩逸身体的东西，居然还成了救命的关键。

“沧缘，让白麟启动那些芯片，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些！”韩逸向后翻滚，依旧是极其惊现地避过赤红机甲的剑，翻身扑倒炮管背后，赤红机甲亮出了肩扛炮口，能量在蓄积。

白麟听到韩逸的命令，直接愣在了原地，沧缘连番呼喊了好多次，白麟终于回过神来，神情极端惊愕，内心五味陈杂。

……舰长果然什么都知道。

“开启控制！”白麟用自己指纹和虹膜扫描解锁，发出了这道指令。

风神颤了一下，屏幕上红色的警报悄然消失，赤红机甲的炮火倾泻，风神擦着母舰的炮台穿过炮火，纵身扑出，双手握剑，落地一瞬间平挥一剑，赤红机甲惊讶后退，没来得及收起炮管，被风神一剑斩断，连带着扯掉了两根管子，电池液漏了出来。

沧缘远程开启了韩逸体内的芯片控制，输入的第一个指令是击杀眼前敌人，主芯片自行计算后，精妙地模拟了韩逸本人的作战风格，并控制着风神如常战斗。

机甲团已经从爆炸的母舰主体内脱离，逐步重整队形，试图靠近展开平台边缘，与舰长会和。

芯片控制毕竟不如人亲自动作，所以风神火力全开，依旧没能迅速地干掉那个赤红机甲，之前隔热层破裂，内仓虽未受损，但整个遗迹里有着无声的威胁。

心率逐步攀升，不过大约是次声波共振的影响，本该持续十分钟的麻醉效果，居然五分多钟就开始消退，指尖麻麻的，但总好过刚才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自己是一团空气。

“……我好像看见幻觉了。”韩逸嘀咕了一声。

沧缘极其紧张，连忙一叠声地追问：“没事吧？不要陷进去！坚持住！”

“我分得清真假，因为……”韩逸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心率的飙升可能不只是次声共振影响，还因为看见了点什么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的画面，“嗯……我好像看见文斌抱着琴在跳脱衣舞……”

……打仗呢，能不能思想健康一点？沧缘觉得自己气得手抖，当然他没有手，所以他气得发抖的后果，就是天璇整个平移了一下，还晃了晃。大约是真的气疯了——生死关头我的好舰长你脑子里怎么都是些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东西？

“风水轮流转，当时我去救文斌的时候是他看见幻觉，现在换我。”韩逸逐渐感受着自己的躯体在恢复，一边还聊着天，反正现在控制权在芯片上。

对了，赵文斌！沧缘“跺了跺脚”（后果就是天璇上下颠簸了几下），将频道里刚才的通讯记录发给了正扶住墙壁防止摔到的赵文斌。

脱衣舞……赵文斌听到了自己的理智啪地一声断掉的声音，冷笑一声，忽然想起自己没带琴不能抡起来拍死他，摸摸口袋，里面有几根备用琴弦，很好，跪琴弦好了，要不——

“我拆了桌板拍死他好吗？”赵文斌犹豫地看着屋里的桌子。

沧缘非常体贴地提醒：“以他的身体素质来看，烂的会是桌板，我想你可以晚上锁门。”

“好主意。”

韩逸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母舰中控卖掉了，即将被剥夺美好的夜晚。他动了动右手，麻木感已经基本消退，沧缘在战事上是不敢丝毫怠慢，立刻让白麟结束控制系统，韩逸握紧剑，身体的自主权又回来了，风神忽然打开侧引擎，向旁边一个瞬间的漂移，回身就是一剑，这一剑突如其来，角度刁钻诡异，而且力道之大，直接贯穿赤红机甲的肩膀，将它钉在甲板上。

量子炮口伸出，蓄能亮起，直指赤红机甲的驾驶舱位置。

忽然间一道红影飞速袭来，韩逸微退半步，却看到一台一模一样的赤红色机甲，那机甲冲过来，当着韩逸的面，扔掉佩剑，卸除几个重炮，然后用身体挡住地上重伤的那个。

韩逸不免感到疑惑，与此同时这台赤红色的机甲向韩逸发出通讯请求，临场经验再丰富的指挥官也有些弄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于是韩逸将炮口对准这台机甲的驾驶舱，然后打开了频道。

“韩逸舰长，我是外空军新兵基地的在训新兵肖娅，这是我妹妹肖媛，请求您绕过我妹妹一命，俘虏我们吧！”

这是什么情况？韩逸接通后听到这样一句话，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不过思维飞快转动，一瞬就猜了个大半，韩逸不敢放下炮口，以防有诈，然后问那名机甲战士：“你妹妹是扎兰德的人？”

“……是的。”肖娅的声音无限愧疚和痛苦，“我们本来都是近空空军的战士，申请了远航军新兵训练，我不知道扎兰德什么时候、是怎样策反了我妹妹，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妹妹已经……已经把新兵基地的训练计划表给了扎兰德，并且一直劝说我也加入。”

“新兵训练计划？”韩逸一字一字地重复，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是的。”肖娅的声音虽含着苦楚，甚至带着一丝哭腔，但是还是坚持将一切都彻底交代清楚，“设计绑架了赵先生……有我妹妹一份。”

“你们是怎么知道赵文斌与我的关系的？”炮口纹丝未动，韩逸冷漠地追问，并未表现出丝毫动摇。

“我妹妹说是一名女大学生说的，我不知情。对不起……我没能阻止我妹妹的背叛，我不知道扎兰德怎么给她洗的脑，就让她死心塌地。”肖娅的话里有很浓烈的恳求，“将军，俘虏我们，把我妹妹关起来，但求求您别杀她，别杀她，她只是年轻不懂事才走错了路！我怕她被扎兰德当枪使，就假意跟随加入，我一直试图找机会劝她改邪归正，可我失败了……请带我们回去，我们接受审判！”

炮口又往前送了送，肖娅僵在那里，不敢再动。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们姐妹在基地和赵文斌先生曾经是一个舱室，还有……之前的杜子腾上尉是我放走的，是我帮他穿过的帝国舰队封锁线！”机甲驾驶员急切地解释着。

沧缘此时给出了回话：“韩逸，上次那批失踪军士的名单里确实有这两个人，当时判定为死亡，我把她的声音录音给了赵文斌，赵文斌说确实是当时与他同舱室的一个女兵，双胞胎姊妹，是姐姐还是妹妹他听不出来。”

“将军，我已经拿到了扎兰德近期针对您的计划，算我们姐妹将功补过好吗，求您了！给我妹妹一个机会吧！”

韩逸点了点头，又对肖娅说：“好吧，我暂且信你，扶你妹妹起来。”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肖娅激动万分，“将军，您的母舰上有一名内女干，他——”

话音戛然而止，肖娅的声音突然中断，韩逸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下，一柄剑从赤红色机甲的驾驶舱正中央穿出，若不是韩逸闪避得快，就也跟着一起串了糖葫芦。

频道里，肖娅发出一声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呢喃：“阿……媛……”

“背叛者！”肖媛与姐姐极其相似的声音接入频道，“……竟然、敢…泄露机密！”

肖娅的机甲缓缓倒了下去，肖媛抽回了长剑，巨大的剑直接刺穿了驾驶舱，剑刃上甚至沾染着血痕，恐怕是直接贯穿了驾驶员的身体。

“她是你姐姐！”风神抬起量子炮，直直指向肖媛。

“她是……背叛者！”

“你才是，你是叛国！”韩逸回答。

但肖媛却低低地笑起来，然后越笑越高亢，好像心情很愉悦，然后她用扎兰德组织所谓的“福音文”高喊：“这星域污浊一片……我们、追求自由，自由……和平等的未来！扎兰德不灭！”

“那我先灭了你！”韩逸怒极，量子炮直接发射，这样近的距离，肖媛无处可躲也不想躲，被赢面打中，飞出好远，机体四散解体成残缺的碎片。

机甲战士们开始向这边靠拢，韩逸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肖娅，机甲还在运行，但里面的驾驶员的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也许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亲妹妹在背后捅她一剑，毫不留情。这个女人一心想救妹妹，又对祖国怀着难以泯灭的热爱，可惜最后家国未能两全，甚至一样都没能守住。

风神抓起赤红色机甲，将它抱好，准备将它和它的主人一起带回天璇，给这个女人换一身远航军的制服，之后再按照规定天葬。

“韩逸——”频道里沧缘的呼喊突兀响起，显得尖利可怖。

伴随着频道里的电流音，那些正在前进的机甲战士齐齐顿住，不远处的展开平台边缘，银白色的风神站在那里，忽然天际划过一道亮蓝的光。

“——等离子炮射击——”

这声提示湮没于爆炸的巨大轰鸣之中，爆起的蓝色光圈一圈一圈淹没了风神原本的银白闪耀的身影，整个展开平台的边缘被冲击波掀起了巨大的震荡，一寸寸炸裂开来，四散飞溅。

远远地，穿梭机和机甲一起飞在半空，一个黑色的机甲对它旁边那个红色的机甲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做得好，邱丽。”

机甲里的驾驶员戴着面罩，没有任何回应，面罩上映出不远处那团蓝盈盈的光，在这里看去，极其像绚丽的烟花。一小滴泪水滴落在驾驶室内，被内置清洁系统迅速收走，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