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停进车库，迟青允就等不及的扑到林影身上，讨债一样的吻他。这时候他才回过神，认清身边这个人，用尽全力的拥抱他，吻他，什么也不需要，只要抱着他就好了。

将近一个小时后，迟青允拉着几乎被憋死的林影回到房间，他兴致勃勃的搂着他上看下看，询问着：“我的宝贝，你怎么回来的？”

林影有点不好意思，扭捏着说：“被当做非法入台，给人家遣回来的。”

“什么意思？”

“就是，已经证实，我跟关慕秦没血缘关系，关仙儿也不是我表姐，就是，哎，就是没关系，不能以亲属关系呆在台湾超过半年，超过就是非法的了，就，必须送回来……”

一个吻堵上他的嘴，你能回来就好了亲爱的，其他什么也不重要了。

短暂的“午休”后，林影从床上起来，问迟青允要不要喝杯茶。

迟青允温柔地看着他点点头。心里想，要积攒体力呀，晚上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影影，”

“嗯？”

“一会儿陪我去趟超市吧？”

“好啊，你想去买什么？”

“买点西红柿吧，晚上煮面条好不好？”

“……”

“怎么了影影？”

“别说你真是个败家子啊，买个西红柿还去超市！超市多贵啊！去集市不行啊？”

“哈哈哈哈哈。”迟青允笑着：“两个大男人挎着篮子逛集市，你不觉得奇怪吗？”

“两个大男人推着车子逛超市不怪啊？大哥？”

“哈哈哈哈哈。”迟青允从床上下来搂着林影，撒娇道：“陪我去啦，就想跟你去。”

林影白了他一眼，说道：“嘁，人家好久没见你了，不指望你中餐西餐请吃顿大的，好歹下个馆子也是这么个事儿，结果呢，还要劳动我给你煮饭，下面条。命苦呦，这饭做到什么时候？”

“做一辈子吧影影。”

林影又白了他一眼：“吃一辈子面条，小心你也变成面条！”

“嘿嘿，我愿意。”“哎，影影，我怎么觉得，你老是骂我呢？”

“有吗？”

“嗯，这会儿我挨了多少次骂了？还有白眼儿。”

“该！”林影笑着说：“不高兴滚蛋！”

“看！又来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迟青允电话响了，迟青允甜蜜着呐，也没看号码就接起来：“喂，谁啊？”

“什么谁！我在机场等你半小时了，大少爷，你怎么回事？刚才怎么还关机？你干嘛呢？”

皇甫俊的怒吼声穿过手机连林影都能听得见，他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了。

今天，还真是老挨骂。

七十三、

老人说，从小看大，三岁看老。我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的性格是从很小的时候就铸就好了。

性格能不能改变呢？

老人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是，难移，并不代表着不能移。

人生中有两次改变性格的机会，一次是十九岁之前的叛逆期，几乎人人都有。第二次，就不见得每人都能遇上了，便是人生中发生了足以影响全局的重大事件。彻悟之后，整个性格发生改变。

所以，不要轻易试图改变别人，因为那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

迟青允现在变的别人都不认识了，从前拽的二五八万似得天天你该我钱赶快还不还灭你全家的迟大少爷，现在天天呲着脚趾甲盖子那么大的大板牙见谁跟谁乐，看见扫街的保洁大妈都得低头弯腰的打招呼，道声辛苦辛苦，有空家里坐坐喝茶，说的人家目瞪口呆。

饶是如此，还天天挨林影的白眼，一天骂上几十遍，越骂越大声。

话说回来，林影现在给惯得没样了，拿着骂迟少爷欺负迟少爷当凉白开喝，还咕咚咚毫不客气的那种。手下的小弟一个个都看不下去了。从前杀人不眨眼的迟老大现在点头哈腰的活奴才相，影视剧找个演太监的找他都不用化妆，看见林影跟耗子看见猫似得，那叫一个活的憋屈委屈冤屈。

你懂什么，人家大少爷心里美着呢，挨一句骂浑身舒畅，挨两句通体凉神，跟浑身浇了芬达雪碧可口可乐似得，甭提多爽！挨三句直接增加寿命，比推八卦掌打太极拳喝绿豆汤还养生。不是说笑一笑十年少吗，骂一骂效果估计也差不多少。

迟少爷要是有一会儿没听见林影数落他骂他，就浑身刺挠不得劲儿，那就得过来找点骂。

“影影，饿了吧，嘿嘿，一会吃小羊肉锅怎么样？”

“嗯……行吧……”

“嘿嘿，要是觉得火大，要不，要不去吃木瓜雪蛤，再配个红枣雪梨粥？”

“行啊……”

“哦，那有点像女人吃得哈？要不鲍鱼海参汤面？”

“……”

“对了，中央都爆了鱼翅没好的，爱护动物吗，要不……”

“迟青允你烦不烦！滚！有多远滚多远！”

“哦，好好，你别生气，影影，我滚，滚就是了。”“那个，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儿？”

“嗯……嘿嘿，你别生气啊，影影，那，那吃什么呢？”

“……”林影看着他：“你的大头鬼！”话音刚落，手里的平板电脑就砸过来，砸的大少爷嗷嗷直叫：“哎，影影，保护动物，保护动物。”

说起动物，迟青允有个重大发现——林影，不怕老鼠了。

那天，有只小灰不溜秋从他们脚下窜过，一个彪悍的大妈手持大扫把在后面紧追，嘴里喊着：“呔！哪——里跑！”一连几扫把过去，把那个小可怜打晕了，接着重重的几下，扫帚头扫在旁边的铁凌子门上，发出粗暴的声响，那小东西估计在就这种力道下，早就没气了。

迟青允还担心林影害怕，想挡着他点别看快走，没想到林小影同学非但不躲不害怕，还摇摇头叹气道：“好可怜啊。”

好可怜啊的，好可怜啊？林影你觉得老鼠很可怜？不会是可怜可爱吧？

迟青允僵住了，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找上了皇甫俊，把这个重大发现跟他汇报了。

皇甫俊也吃了一惊，他眼睛低垂着，右手流利的转着原子笔。迟青允知道，这是皇甫俊思索问题的典型动作。

“嗯……青允，”

“啊？”

“林影都没有接受过什么治疗吗，吃过什么药没有？”

“没有，有的话你还能不知道吗？”

“那，他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没有啊，比以前反而开朗的些。”

“嗯，”皇甫俊点头，他也看在眼里，许久，他缓缓地开口说道：“青允，你稳住神听我说，别着急。林影他，他可能……”

“怎么？”

“别这样，没事，他没事。”

“你别卖关子了，有话就快说吧。”

“我也是推测，在台湾这几个月里，林影他很可能受到过非人的待遇，被殴打，被囚禁，甚至是更残忍的手段。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对方没少用老鼠威胁他，比如把他扔到老鼠堆里，或者强迫他亲近老鼠之类的。”

“妈的！”迟青允狠狠砸在桌上，骂了一句：“畜生，我饶不了她！”

“这虽然很危险，但也有两成治愈的希望。崩溃疗法通常被应用在无药可医的患者身上。很明显，你的林影，他挺过去了，而且疗效还不错。”

“但是，影影他，他精神状态很好啊，不像是有心理阴影的样子，他……”

皇甫俊放下笔绞着双手：“人，真是一门很深的研究课题。通常说，向外发泄能力好的人不会出现心理问题，因为不良情绪都发泄出去了吗，绝不会委曲自己，所以说坏人心理反而健康，换言之，心理出现问题的都是‘好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的林影肯定不属于前者，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是什么？”

皇甫俊嘲笑了道：“他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怕你担心而装出来的。青允，很体贴的啊。”皇甫俊挪了一下身体，继续说道：“你的林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看上去很弱很软，是个烂好人，向外发泄能力很差，是个比较容易误诊为因为委屈自己而导致心理问题的典型人群。但其实，他虽然对外发泄能力不好，自我疏通能力却强的惊人，看上去虽然很弱，其实骨子里是柔韧。比如说，你把他扔进一个完全陌生的是环境，里面的一切都于现在的环境相反，比如你告诉他这个环境人要倒着走路，普通人都不会接受适应，甚至会有人宁死也不服从，但你的林影，他会优于普通人适应服从，哪怕他不了解原因。其实，我想说，他的好奇心非常非常低，就算你告诉他原因，恐怕他都懒得去理解。”“这很厉害，很强，比那些表面看来坚强的人还要不容易受到伤害。所以在台湾这段日子，别人给他的伤害无可避免，但他不肯跟自己添加伤害，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换言之，林影，他是个很想得开的人。”

“那……为什么，先前影影心理问题那么严重……”

“我说过，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也许林影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肯定：这，跟他的童年有关。在心智还不健全的时候，毛病就落下了。”

林影放下电话，不掩饰嘴角露出的笑意。妈妈这次把他从台湾救出来，无异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一个温暖的，像春日阳光那么柔和美丽的治愈系女人，比荷枪实弹的迟青允还有用。

林秀枝，最近大半年来一直在做养护婴儿的工作，这很适合她，跟小孩子在一起，使她更有耐心更有爱，假如上帝身边的天使到了人间，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她什么都没带，只是穿着深灰色的旗袍，拿着一个很小的包，去敲了关慕秦别院的门。

谨妈跟上来见了她，她显得有些紧张不知所措，习惯性的用右手抚了抚头发。她的头发随意的用同样深灰色的方格子手帕扎着，松散却不凌乱。

“您就是林小姐？”

林秀枝礼节性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是林影的妈妈。”

关慕秦觉得没理由不见她，她的孩子在自己手上这么久。但他意识到林秀枝此行的目的，又有些怕见她，就好像不愿见到要为自家孩子讨回被抢走玩具的家长。同时又觉得，对方一个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弱女子，大老远的亲自登门，不见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在高处的玻璃窗后面看着林秀枝，能感觉出对方平静的表面下急切的心。

“让她进来吧。”

林秀枝在别院中走着，这所院子很大，像个小公园似得，她觉得走了很久，沿途看到三五成队的工作人员，都穿着整齐，带着配枪。

这是故意要我看到的吗？林秀枝想，她微微笑了，这个老爷子像个孩子一样，比想象中更容易对付呢。

关慕秦很久没有跟一个人说那么长时间的话了。谨妈觉的，她送下茶跟果品出来后，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了，里面还没有召唤的意思。老爷已经很久没有跟谁单独谈话这么久了。

“老爷，”

“什么事？”

“午饭时间了，请问需要准备林小姐的份吗？”

“啊，”关慕秦看向林秀枝，难得的和蔼：“你留下吃顿便饭吧，有什么忌口的吗？”

林秀枝摇摇头：“我打搅的太久了，该告退了。”

“急什么，难道，你不想见见林影吗？”

林秀枝站起来：“我还是先不见他的好，影影这个孩子面薄心浅，我怕他会抹不开。”她告辞了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希望能很快见到他吧，在内陆而不是在这里。”

“我没有答应你。”

林秀枝笑了一下：“保重身体，外公。”说罢就推门出去了。

要留下她实在是太简单了，而关慕秦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她离开的。人，上了年纪，总喜欢跟年轻的儿女孙子们呆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可他这样的家庭，天伦之乐里总是掺杂了太多不纯粹的东西，就是原本认为最可爱的孙女关仙儿，现在也如戴上一层面具那样狰狞。

如果，我真的有这样一个外孙女儿该有多好啊！老爷子这么想。不，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都不要紧，缘分这种东西，说白了也不过是看着对方顺眼而已。可是，为什么她连留下来吃顿饭都不肯呢？

老爷子觉得很郁闷。

晚上，关慕秦拿出林秀枝留下的电话打过去：“喂，林小姐吗，是我。”

“哦，外公。”

“你能来一趟吗，我想见见你。”

“……好吧，半小时后我去您那里拜访。”

关慕秦听着她温柔平静的声音，突然觉得她像观世音一样，以宽容大度的心，来对待着罪孽深重的自己，难道，这是上天在自己下地狱之前，派来的拯救自己的使者吗？

年龄越来越大，离死越来越近，不得不考虑那个世界的事情了。

林影的心情极好，因为刚刚电话里妈妈说已经订好了回来的机票，三天后就回来。他哼着歌，高兴的想飘，在这种心情下，他拨了迟青允的号码。

“喂，影影，你醒了？”

“大清早的死哪去了？”

“没，嘿嘿，我在皇甫俊这里。”

“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马上。哎，要不你出来吧，我在等你，我们一起吃个早餐。”

“嗯，算你还有点良心。”

林影说着已经站起来准备穿衣服。那边迟青允也是边说电话边往外走，跟皇甫俊点头道别却连脸都没回过来。皇甫俊一脸黑线，心说这是个怎样的重色轻友的家伙啊。

吃完饭迟青允带林影回去，路上他问林影：“你今天好像挺高兴。”

“嗯，妈妈要回来了，后天的飞机。”

迟青允沉默，他突然说：“对不起。”

“嗯？”林影回头看着他：“你干嘛道歉？”

迟青允苦笑着说：“我也太没有用了，几番都救不出人……”

“才没有呢！”林影嬉笑着说。

“谢谢。”

“青允，告诉你个秘密。”

“嗯？”

七十四、

“青允，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我上初中的时候，暗恋隔壁班一个女生。你不知道她长得有多好看，穿着洁白的衬衣，就像一大束百合花一样。我看见她第一眼就心跳了。后来学校搞活动，每个班级挑人出来参加，我知道她在其中，就特别卖力的要加入。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跟那个女孩说上话了，嘿嘿，我还请她吃了麻辣串呢。”

“……”

“后来吧，我就仗着胆子跟她说了。但那时候，还有个男生也喜欢她，是篮球部的特长生，功课一塌糊涂，但已经内定了要保送重点高中的，是个高个子拽得要命的中二病青年，平时酷的要死，总觉得自己是黑社会老大似得，叼着烟拿着酒一副故意装大人不正干的样子，其实不过就是个发育超前的初中生。长相中等也不算帅，那时候我觉得特可笑，觉得他有点像戴手套的猴子。不过这小子眼光倒是不错，不喜欢黄头发烟熏妆的小太妹，而跟我追同一个女孩子。我就觉得，那女孩只要有视力，也不会看上这么个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