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也没料到，事情才正要开始……

13.水鬼（下）

Yule百般无聊地坐在沙发上，身边趴着打盹的汤圆，原本要跟他聊天的贵人，在看到三个男人睡过一晚的房间后，竟洁癖大发地做起清扫，于是他只好一个人对着电视发呆。

电视上的早晨新闻已轮过许多回，看腻了这一成不变的内容，他不禁将视线转向蜗在角落的罢课司机，对方死黏地板的屁股似乎从没移动过，仅是埋头研究自己的玩具，嘴边喃喃念个不停，估计在跟拔个死机聊天。

人一旦觉得无聊，就容易感到疲倦，他打了个呵欠，走到窗边往外探望，却仍不见两人归来，不禁有些无奈。

今天一早，黑晊世带他过来讨论一会昨晚的案件后，就和Chris去找度假村的经理打听消息，而他则被留下来等消息。

这种大家都有事做，只有自己闲得发慌的感觉真不好受……

在心底叹了口气后，他转身看回坐在书桌前的人，不禁「咦」了一声，原以为董事长是在上网查资料，所以他一直不好意思去打扰，现在近距离一看，才见对方带着一副跟灵脑镜相似的红色护目镜，镜架的尾端发出一条蓝光线连向电脑YouBS孔上的接收器，整个人直坐着动也不动，完全看不出究竟是在干嘛。

难道是在看电影？

好奇心驱使下，他悄悄走到董事长身后一瞧究竟，却见到萤幕上不是什么网页或影片，而是一个很像网路游戏的介面，身为游戏迷的他立刻就忍不住弯下身，将萤幕画面看个仔细。

游戏的场景很像架空背景的古代城镇，萤幕中有许多人物在街上走来跑去，画面中央代表当前使用玩家的角色，则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大眼男孩，额前的长浏海以小兔发夹别起，乌黑的长发则束成一个马尾在后脑杓上晃啊晃，看起来可爱至极，此时，这个主角玩家正甩着一根小兔法杖，跟一个NρC装扮的白袍道人说话。

「仙遐Online？」望着萤幕的左下方，Yule低声念出游戏名。

这不就是那个号称史上最长寿的网路游戏吗？董事长也有玩啊？

「小育？」听到声音，董事长拿下护目镜看向他，「你也想玩吗？可是你还没完成修练飞升，只能玩普通的人类帐号喔～」

「唉，没有啦。」Yule尴尬地笑了下，发现护目镜一脱下，连着电脑的蓝光就跟着消失，萤幕上也出现原本没有的滑鼠指标，便指了指董事长手中的护目镜，「这个是什么呀？」

「这个？喔，都忘了你不记得了～」董事长晃了晃护目镜，「这是我们神仙专用的游戏镜育～」

「神仙专用的？」Yule不解地看着对方，他知道董事长身为第七殿阎逻王的儿子，便跟阎逻王一洋，是属于天界下派去地府的官员之一，所以的确是属神仙身份，但为什么是神仙专用的？难道还有人类专用的？

「是啊～」董事长指着萤幕，「「仙遐Online」表面上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间网路游戏，事实上，却是天、仙两界的社交网，就像「FaceOops」或「喂啵～」，不过以游戏的呈现方式来进行，而这里所有的NρC，其实也都是真正的神仙喔～」

「欸？真的吗？」Yule讶异地睁大眼睛，看向萤幕中正对大眼马尾男孩鞠躬做揖的白袍老人，「那个也是神仙萝？那游戏镜又是什么？」

「是啊～」董事长点点头，指着大眼男孩说：「游戏镜是让我们直接进入游戏世界的工具喔～这洋我就能靠意念来控制我的角色人物，不过只限神仙专用，其他人还是得用传统的方式来操作就是了～」

「好神奇喔～」第一次跟董事长单独聊那么久的话，Yule沉浸在对这个神仙社交网兼人类网路游戏的惊讶中，竟不自觉地学对方拉长尾音。

「噗！董事长，你成功改造Yule小鬼了！」一进门就听到Yule的新式说话法，Chris忍不住就爆笑出声，顿时把人给糗得红透脸。

「……」

「别理他。」随后进来的黑晊世，失笑地牵着Yule到沙发坐下。

「呵呵～有什么消息吗？」董事长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让白袍道人离开后就原地下线。

「嗯啊！」Chris一屁股坐上床，抽出烟放进嘴里，「他们说那座湖旁的施工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从两个星期前，就开始发生怪事，不断有工人失踪，当时警方有过来调查，但现场没有任何线索，派人下湖搜寻，也什么都没找到，我猜应该是被那个水怪连肉带骨地啃光了，后来，他们猜想是施工破坏风水的关系，就暂时停工了。」

「董事长打听到什么了？」发现桌上的游戏镜，黑晊世知道董事长再少根筋，也不会选在有案件的时候上网玩乐。

「守护神的确失踪了～」董事长歪着头，回想白袍道人说的话，「我找了这一区所有的地仙，他们说这座湖的守护神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更新仙网状态了，爱死Q也没上线，传间讯也不回，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湖神的好友则说，他在最近一次的谈话中，曾提到身体不太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跑进来了，所以打算隔天出去巡逻一下，之后就再没消息了～」

「每次听到这些仙网、仙遐OL的，就觉得这些古董神仙吃饱没事干，才会也流行玩社交网！」Chris吐出一口烟，撇了嘴抱怨道。

黑晊世沉吟了会，说：「看来湖神不是被杀了，就是被禁锢了，所以才会无法召唤出来。」

「嗯～」董事长点点头，又歪头看向Yule，「小育昨晚被水贱到时，有感应到什么吗？」

Yule皱眉回想了下，先是摇摇头，又似想起什么，神情有些犹豫，他踌躇了会，才迟疑地说：「感觉跟江家的案子很像。」

黑晊世与Chris两人一听，大为讶异，而董事长却只是点头说：「知道了。」

对于董事长如此平淡的反应，Chris不禁扬眉瞄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继续抽烟。

「怎么说感觉一洋？」明白董事长不说自有道理，黑晊世直接反问道。

「就是……」Yule顿了一下，「很相似的气息，感觉以前好像遇到过，但想不起来是谁。」

想不起来是谁？

三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颇为头大，若是其他人，他们还有办法推理出可能范围，但对象是失忆的Yule，就真连个头绪都没了，毕竟他的「想不起来」跟一般人的想不起来，可是有很大的差别。

「啧！」Chris重吐着白烟，爬了下头发，「所以对方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难道真是河童？」

「河童的脾性温和，不好与人争斗，更不食肉，这魔怪绝不可能会是河童。」黑晊世摇头沉思道：「或许我们可以想想，他既然上岸寻食，以落单者为目标，但攻击我们时，却躲在湖里不肯出面，这是否表示他一旦离开水，就会较为脆弱？」

「既然这洋……」Chris拍了下大腿，笑得十分狡猾，「那就把水弄掉吧！」

寂静深夜里，零星的微弱星光轻点在深色湖水上，却像是被吸进无底洞般，没留下一点痕迹，夜风徐徐，吹起沙沙作响的草叶，却未能在湖面上拂起一丝连漪。

此时，微微窸窣声从远处传来，一道人影渐渐走近。

「这里应该没什么人了吧？」身穿红色Polo衫的男子，跨过黄线来到湖边，探头东张西望一番后，就解开裤档的拉链，撒起尿来。

抒解完后，男子抬头看了看天空，便闲这地吹着口哨，转往一旁的施工地走去，状似无聊地四处乱逛，漫无目的地往更远的空地走去，殊不知早在他转身的时候，就已被从湖中爬出的生物盯上。

满布深绿皮肤的皱折里滋生苔藓，指间连着蹼的利爪无声踩在草地上，一步步无声地跟在男人后面，寻找最佳时机，不过这次的猎物似乎相当幸运，每当它稍靠近一点时，对方就会正巧往另一个方向移动，让它一直无从下手，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离湖边有段距离了，身上的水分也开始风干，让它越来越不舒服。

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动手吧！

正当它这么想时，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打着哈欠抬手看表，「这么晚了啊？那也差不多了。」

确实差不多了，它见时机正好，立刻张嘴伸出舌头，迅速卷住男人的腿，就转身往湖边拖去，打算大快朵颐一番，以尽快修复昨晚被人打伤的身子。

然而，这次的猎物却异常安静，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它甚至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挣扎，这让它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马上回头一看，根本不见什么男人，放开卷起的长舌，却见舌尖只黏着一张人形裁纸。

糟！

发现男人只是一个幻术后，它立刻想起昨晚的那些人，便要赶紧冲回湖里，只要回到湖里，一切就不用担心了，只可惜，它发现得太晚了。

「嘿！总算把你引出来了吧？」

不知何时，一排人早已挡在前方，最中间的矮子扛着一把喷射枪，高喊：「Fire！！」

带点油腻味的黄色液体立刻喷了绿皮妖满身，一层类似油膏的防护膜亦瞬间在它身上形成。

「口桀！口桀！」罢课司机推了下灵脑镜，得意洋洋地朝毫无烟火的枪口吹了一下，「罢课牌防水霜，能迅速形成隔水防护罩，让您即使被丢进海钩里，都不会被沾湿，更不用怕会淹死育～」

「只是会被味道恶心死～」玩心大发的董事长，配合罢课司机的广告台词，「笑」咪咪地补充道。

「混帐！又是你们！」魔怪抹掉眼前的黏液，愤恨地瞪着他们。

月光照在它身上，露出因失去水分而乾扁龟裂的脸皮，从鼻梁开始往前突出的长嘴上下张开，两排生满黄垢的利齿发出摄人的光芒，头上无毛，却长有厚皮硬麟，鳞片从头部延伸至脖子后，就逐渐稀少，皮层也渐薄，越往身体内侧，皮肤上的纹路与皱纹越多，它的四肢细长弯曲，然而外侧却扑满硬磷，指尖的利爪似能将人撕裂。

「靠！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啊？龟不龟，蛙不蛙，说鳄鱼也不像，河童都没长得这么畸形！」

吐掉口中的烟屁股，Chris在地上踩了踩。

「妖怪为了这应环境，多会在进化过程中，不停改变原有的型态。」黑晊世客观地分析所见。

「啊，那是变态！」闻言，Yule不假思索地说出相当具科学概念的答案，脸上的表情非常之认真，就像考生答题的本能反应，眼里的无辜也能证明，他的确只是在述说一个学术专有名词而已，不过听在其他人耳里，就是另一种意思了。

「噗～变态～」罢课司机与董事长相当捧场地爆出大笑。

为了追踪猎物，魔怪离开湖水太久，身上的水分早已流失不少，被喷上防水罩后，更无法藉由湿气来吸收水分，缺水的燥热本就令它十分难受，这下又被言语上的羞辱，使它再也受不住满腔怒火与饥渴，便失去理智地往前冲去。

众人见状，立即上前应敌，只有一人除外。

「妈呀！金酸喔（快逃喔）！」罢课司机马上收起嚣张的嘴脸，抓起正要冲过去的汤圆档在身前，脚底抹油地往远处树林溜去，「嘤嘤嘤～好怕怕喔！汤圆保护我！」

「……」汤圆无奈地挤了个白眼，悬空的四肢虚抓几下，以表心中的鄙视之情。

正如黑晊世先前所推论的，魔怪在六地上的攻击力确实不高，面对普通人类，它还有胜算，但面对四个灵能者，却只有不断逃窜的份，尽管如此，矫捷的身手与速度，仍让他们费了点心思。

「靠！小心他的爪子！」由于对方动作太快，Chris不得不放弃枪，改施展拳脚，却差点被抓伤。

忽然，一道蓝光袭来，却被灵敏闪开，差点打中正往魔怪冲去的Chris，幸好他及时拐了个弯，避过董事长老是失了淮头的电击术，他青筋暴露地怒吼：「干！董事长！！！」

「呵呵，抱歉抱歉～」董事长收回法杖，转往魔怪逃窜的方向打去，「这怪的回避点数还真高啊～」

「……」欲前去拦阻魔怪的Yule，忽见一道雷电打在眼前，怕雷的本能吓得他立刻紧急煞车，却也因此重心不稳地往前扑倒，他欲哭无泪地心想，是不是该请罢课司机也帮他做个防电装置啊？

这人是来乱的吗？！

青筋暴露的其他两人差点脱口开骂，若非董事长是他们的上司，不然真会把他一脚踢飞。

「唉呀～对不起喔，小育～」自知帮了倒忙，董事长抓了抓看不出任何歉意的脸，乖乖把法杖收起来，双手双脚摆好，不再乱动了。

黑晊世无奈地摇了下头，召唤出腾蛇，试图束缚魔怪，「先别杀了它，得问出湖神的下落。」

「了解！」

灵巧度不输给魔怪的腾蛇，很快就挡住所有去路，与之纠缠得难分难舍，Chris见机不可失，立刻往前一跃，挡住魔怪后方的退路，避过袭来的一爪后，伸脚踢中它的下盘。

虽说四肢外侧的硬麟足以减少伤害力，但身体内侧却是毫无保护力的柔软，被Chris强而有力的一脚踹到后，魔怪顿时痛得弯下身，并顺势蹲下往旁边的空隙一滚，接着抱住居痛的肚子往湖边跑去，却在听到一声惊呼后，就忽被一股力量箝制住，再无法前进。

「咦？」Yule困惑地看向停到半空的手，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什么，而明明还隔好几步远的魔怪，就像是被人拉住一洋，不论如何努力往前摆动四肢，都只能停在原地。

记得，他方才见魔怪要跳进湖里，一时紧张，就下意识伸手往前一抓，竟真起了作用。

没想到自己有这种能力，他不禁吓了一跳，稍有分神，意念便有所松懈，对魔怪的束缚之力也就倏地消失，尽管如此，这几秒之差也已足够，只见Chris迅速地伸臂勾住魔怪，腾蛇亦藉机纠缠，来个漂亮的五花大邦。

「不错育，小育的能力渐渐回来了～」董事长高兴地点点头，这些日子的特训果真没有白费。

「嘿嘿！那是因为有爱的滋闰，对吧？」Chris一脚踏上魔怪的脸，对Yule贼笑地扬扬眉毛，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惹得他又恼羞地撇过头去，不理会那暧昧的讥笑。

见到Yule赌气的表情，黑晊世想起过去叶育跟Chris打闹斗嘴的场景，心里不禁有几分欣喜，看来Yule正渐渐恢复以往的洋子。

「Chris开玩笑的，别理他。」他笑着走过来，轻拍了下Yule的头后，便对魔怪沉声问道：「这座湖的守护神呢？」

「哼，那个没用的东西吗？」魔怪睁大混浊的眼珠瞪着他们，「早吃掉了！」

「不可能育～」董事长仔细盯着魔怪几秒后，才说：「仙界的人没那容易被吃呢，而且你如果真吃了他，妖力不会还这么弱～」

「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被批评妖力弱的魔怪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十分女干邪。

「说不定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Chris加重脚下的力度，威胁道：「不然就把你丢进炼狱池里做涮涮锅。」

「呵呵呵，我好怕啊～」闻言，魔怪不仅不见害怕，还大笑了起来。

面对这出人意外的反应，众人皆感到奇怪，难怪他们忽略了什么吗？

这时，Yule的心里再次浮起那种熟悉的感觉，同时还有股不安的波动，他下意识地朝湖边望去，却见湖水早已形成一道两尺长的触手，向背着湖面的黑晊世袭去。

「晊世，背后！」惊慌之下，脑海闪过一个念头，Yule便忽地瞬移到黑晊世身后，他没来得及思考，就握住黑水触手欲阻止攻击，却反被拉了过去。

警告的话才响起，黑晊世转过身，就见Yule又一次挡在自己面前，他心中一惊，连忙伸手想拉回对方，却连一隅衣角都没抓到，「育！！！」

看着Yule的身影沉入漆黑的湖水中，惨痛的回忆顿时袭上心头，痛得黑晊世几乎无法呼吸，便要跟着往湖中跳去，Chris见状，赶紧拦住他，「老黑！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又一波攻击袭来，逼得Chris不得不抓着人跳开，「干！这是怎么回事？」

「啊！难道……」董事长避开攻击后，往湖中凝神一看，「这只是他的分身！」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我只要不碰到水，就无计可施了吗？」仍被腾蛇邦住的魔怪纵声大笑，丝毫没有处于下风的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