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科尔愣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事，这不是顾嘉天的习惯。

“但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变了，虽然我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或者说能感觉到，你有在想了。”顾嘉天又笑了一下，颇为阳光笑容，一如既往地像跳动的火焰，灼伤了西科尔的神经，“现在回想，觉得我那个时候太奇怪了。其实我挺感谢你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你一直挺照顾我的——哪怕是把我当玩物照顾。”

西科尔皱紧眉，试图开口。

顾嘉天没让他说，接着自己说下去，“我从来没示人以弱过，不过到这边之后，我觉得挺迷茫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会迷茫更久。”

西科尔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没把……”

“嗯哼，这是什么？”顾嘉天举起手里还没巴掌大的白色盒子，“看起来挺精致的。”

西科尔很不安，他不明白顾嘉天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顾嘉天现在明显不想再说下去了，就算想解释玩物什么的，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不然顾嘉天很有可能进屋给他关房间外面。

“锻炼精神力的。”西科尔让开门的位置，“军部最新研究出来的东西，你把精神力跟它结合就能用了。它能模拟很多精神力训练场景，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精神力训练室。”

顾嘉天笑了一下，打开门，“谢了。”

西科尔站在后面，盯着关上的门，渐渐蹙起眉。

46.告白？

顾嘉天枕着自己的胳膊，仰躺在一个小山丘上，山丘下面是他的模拟士兵，一共有三万“人”。

他们一行十三人，已经在山里度过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次集训马上就要结束了。

最初一个月，西科尔带着他们模拟了各种战场状况，因为“敌方”是目前最为先进、计算速度最快的计算机，而且“敌方”数量会根据随机采取的战术在一定范围内浮动，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也让他们见识到了西科尔的强大。

就连顾嘉天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西科尔，他们这十一个学员，连第一周都撑不过去。

西科尔的战术让他们大开眼界，就连顾嘉天都对他有一种安心的依赖感——只要有西科尔在，无论那台计算机用了什么战术，增加了多少士兵，他们都能成功逃脱，乃至于反击。

西科尔在这一周里很严格，真正把他们当成了他的士兵。

谁也没料到，第一个表现出不适应的居然是顾嘉天。

其实引火索很简单，西科尔让他们在泥塘里匍匐前进到“地方”营地。

顾嘉天拒绝了。

当时所有人看着顾嘉天的表情都是震惊的，没人想到顾嘉天能反对西科尔的命令，纳布奈甚至露出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顾嘉天反对的原因很简单，他嫌脏。他看着泥塘想了一会儿，直接跟西科尔说，他放弃这个任务。

其实在他心里，这件事就跟西科尔不会耗费大心力送他回原本的世界是一样的，不值得。

他原来的世界不可能让他去带兵打仗，而他不会为了这个世界参加战争，所以他不可能这种勉强算兴趣的排兵布阵这么委屈自己。

“你知道在战场上，你放弃这个任务意味着什么吗？”西科尔淡淡地看着他。

顾嘉天抱臂而立，“我不止知道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我还可以现在就申请退学。”

西科尔眉角处抽动一下——他一瞬间就明白顾嘉天之前的异样到底是为什么了！

“算了，那你找地方隐蔽。我晚上再找你谈。”西科尔轻描淡写地说。

旁边看着的人眼睛都快掉地上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

顾嘉天盯了西科尔一会儿，嗤笑一声，“谢谢联首大人大人有大量。”

说完转身就走，速度快得别人看都看不清，原来居然是用了自己的本命法宝紫焰剑行动。

事后，西科尔找到顾嘉天，顾嘉天正靠在一颗树上，面无表情地玩着腕带里附带的小游戏。

西科尔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你还是偷带了这东西进来？”

顾嘉天挑衅般地举起腕带，“还收缴吗？”

西科尔摇头，“你要是还有，我拿你也没办法。”

“怎么，是来让我归队的？”顾嘉天站起来，“还是让我滚出这颗星球滚出波西学院的？”

西科尔沉默了一下，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要离开？”

顾嘉天站在树下，月光穿过树的缝隙，斑斑点点地照在他的脸上，可能是清冷的月光中和了他躁动的气息，让他看上去非常柔和。

“不为什么。”由于位置关系，顾嘉天居高临下地瞟了西科尔一眼，“不想呆在这里了。”

西科尔很焦躁，如果是别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在想什么，但是顾嘉天不同。或许因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思考方式到行为方式都完全不一样。

只要顾嘉天不说，他就不明白。

他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抓到了一个有可能的突破点，“那天你说，我把你当玩物照顾，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顾嘉天默然无语。

“只是你的性格会让我想逗逗你。”西科尔上百年都没有这种压抑感了，有心而无力甚至让他觉得有些挫败。他沉吟一会儿，干脆地说道，“事实上，我很喜欢你。”

——谁来告诉他应该怎么谈恋爱？！

他可以选择攻心，像对待敌人和下属那样，对他们的一切反应算无遗策。但是顾嘉天太聪明了，如果被他察觉出来……

西科尔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在心里苦笑，他有多少年没这么直来直往过了？

顾嘉天默默看着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挺震惊的。

在他心里，西科尔是比他师父还要高一级别的老妖怪。这类人一般思维复杂到可以称作神经病，虽然西科尔现在的这个性格已经挺像个正常人了……顾嘉天宁愿去探索这个世界所谓的黑洞，也不愿意细究他们这种人的内心。

不过他今天把自己想走的意愿挑明到这个地步上，西科尔已经没有必要再骗他了。

西科尔又不傻，看不出他要作废他们之间的协议的意思。顾嘉天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了，那个无关紧要的协议里，顾嘉天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喜欢自己？

顾嘉天摸摸鼻子，“你喜欢我哪？”

西科尔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你改？”

顾嘉天一愣，“啊？”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讲冷笑话？”

西科尔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在西科尔活了这么多年脸皮绝对够厚，顾嘉天这种花花公子——虽然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没机会花——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尴尬，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还挺好。

顾嘉天甚至还有工夫自嘲地想，这还是花前月下呢，情境还挺不错。

最后西科尔打破沉默，“你还是要走？”

顾嘉天轻声哼笑，“其实你长得挺合我胃口的。”

“所以你不会走了？”

顾嘉天沉默不语。

他当然还是要走的。

就像他之前说的，他很感谢西科尔，他也相信西科尔是真喜欢他——至于玩物那件事，西科尔后期可能真的没那么想他，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也懒得去计较了。

所以他才更没办法接受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只能依附于西科尔，什么都要靠他，甚至是被他养着。

他接受不了这种相处模式，这样下去，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西科尔见他沉默，自然之道他在考虑要不要走这件事，忽然就有些郁闷，“我之前那句话，难道不算告白吗？”

顾嘉天愕然抬头，“什么？”

西科尔更郁闷了，“你就没想过要回应什么？”

……亲都亲过几次了，一点都不喜欢是不可能的，顾嘉天根本就不是会在这方面委屈自己的人。不过要说有多喜欢，那……应该也没有吧？

西科尔一看他那个表情就明白了，他也没做梦顾嘉天立刻答应他，只是现在至少要让顾嘉天知道。

至于他要走这件事……能从他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开，也是需要技术水平的。

“喏，这个给你。”虽然结果不怎么完美，但好歹把话说开了，西科尔也一脸我要求不高的样子，甩给顾嘉天一个东西。

“什么？”顾嘉天发现最近西科尔特别喜欢给他东西。

其实这就是西科尔妻奴本质初露端倪……要理解一个几百年没谈过恋爱的老男人想把存折房证都一起交给小情人的心理……

“我之前怀疑过，为什么你们‘穿越’过来的时候，都会以我的房间为空间点。”西科尔慢慢地说。之前那个修仙者，顾嘉天，还有后来那个被他发现气息，但没找到人的修仙者穿越之后，都会到达他的房间，他不可能相信这是个巧合。

“只有这个东西很特殊，是我几百年前巧合得到的，尤斯都没研究出它是什么材质。”西科尔用温和的眼神看着顾嘉天摆弄那块东西，“而且它好像会对你们的真气产生反应。”

顾嘉天疑惑地摆弄手里的东西，触感有些像石头，形状有些奇怪，有点像一只翅膀，只是没有那么细致的花纹。他试着小心地向里面输入一些真气，隐约觉得这块石头在发热，只是那感觉太细微了，他没法判断。

“我知道了，如果我研究出什么了，我再告诉你。”顾嘉天掂量着那块石头，非常识相地说。

这就算和解了，之前两个人隐隐的别扭都算一笔勾销，西科尔自然神清气爽，第二天两个人归队的时候引起一干人等注目。

西科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紧逼着顾嘉天训练，现在更不打算了。真给人逼急了，一转身就走了，他哭都没处哭去。

纵着一个人的资格他总有吧？

顾嘉天思绪转回来，想到纳布奈问他受了什么惩罚时那张不甘心的脸，忽然觉得太爽了。

那天谈心过之后，他们又一起进行了大半个月任务。忽然有一天，西科尔收到了什么消息——顾嘉天看得出来他有些着急，然后就放手让他们自由混战了。

之后又是一个月过去，现在，顾嘉天、乌斯、安辛和普利斯四个人的“军队”，已经灭掉了很多人人，从四个方向，把顾嘉天面前这个山谷围得水泄不通——里面是佳肖和另外一个学员的部队。

顾嘉天冷冷地笑了笑，把他视作对手，就要有被踩到深渊里去的准备。

47.犹豫

这一个月里，他们袭击过卡其山脉本身的驻军。说是驻军，但在西科尔的允许下，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资源补给库，虽然是他们这场试炼里唯一一个由真人军队驻守的地方，但是十几个学员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电子地图和短距离通讯器等惨遭毒手，被学员们洗劫一空。

顾嘉天直接用宗门秘法隐身进去，用他的玉扳指带出足够他们四个人用的一些小东西就收手了。

有两个人被驻军抓到，西科尔直接给他们试炼算了不及格。还有一个人被发现了之后，大打出手，或许是幸运，居然逃了出来。顾嘉天他们四个趁那人受伤，偷袭围歼了那人的“军队”。

西科尔在他们真的把那人打到无法逆转的伤势之前出现了，给了那个人一个刚及格的分数。

不过这也是西科尔最后一次出现，之后他就回了首都星坐镇，把手上的学员们顺手交给了就在身边的纳布奈。纳布奈也没料到自己真的会履行教官的职责，一时间也有些惊讶——虽然西科尔警告他不允许为难顾嘉天让他又黑了脸色。

于是剩下的这点时间里，顾嘉天他们各自为战，把剩下的学员灭的七七八八。

而安辛的战术头脑远远出乎顾嘉天意料，别看他本身实力不怎么样，但是在战略战术方面，头脑非常灵活。

他们把佳肖围困在这个山谷里的战术还是安辛想出来的。

顾嘉天摸摸下巴，虽然他马上就要跑路了，但是在波西军事学院结交的这几个朋友真的不错。普利斯背景雄厚，虽然有些骄傲，但常年在贵族圈子里浸氵壬，也很善于与人交际；乌斯个人战力非常顶尖，如果不是用的机甲太差，普利斯未必是他的对手；安辛则是最均衡的一个，在战略头脑方面也很有优势。

顾嘉天觉得光是把乌斯和安辛带到西科尔的视线范围内，就够还很多人情的了。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黎明时分开始进攻，大概还有两个时辰——顾嘉天有时候还是喜欢用他原本世界的计时方式。他想了想，把那块石头拿出来开始研究。

这东西真的很奇怪，泥土的颜色里混着几丝非常鲜艳的红色，就像是被血染上了一样。它一只手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拿在手里凉丝丝的，倒是非常舒服。

顾嘉天再次尝试往里面输入真气，可惜石沉大海，就连第一次那种微微发热的感觉都没有产生。

他严肃地瞪着它。

过了一会儿，再次把它攥在手里，似是下定决心，开始用他高温的真气烘烤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固执地毫无反应，让顾嘉天有些挠头，不会是西科尔在耍他吧？应该不至于，他也没得罪西科尔啊。

他和之前那个修仙者都穿越到西科尔的房间里的确不大可能是巧合，但是也不一定跟这东西有关吧？

这块石头的形状的确略有诡异，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顾嘉天再次盯紧它，试图从形状中找出下手的地方。西科尔说是把它送给他了，但肯定也有让他帮忙弄清楚的意思在里面，他才不想丢面子地跟西科尔说他也搞不懂。

不过别说，他的确看出了点东西，他觉得这东西并不完整，似乎还应该有另外一半。

顾嘉天严肃地站起身，随手丢了点火星把他刚刚垫在身下的绸缎烧了个精光，又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块缎子出来，细致地擦洗那块石头。

现在他实力虽差，但是在天人感应方面或许仅次于西科尔——毕竟他们修仙者在修仙途中更加重视天道轮回。能让他产生这种“不完整”感的东西，绝非凡物。

顺手把那块缎子烧了，他用手摩挲石头表面，不信邪地再次输入真气。

这次他很小心，用一缕真气混上精神力一起探入石头中。

真气依旧一点阻力都没有地进入了石头，而精神力则遇到了一点障碍，不过并不难办，很容易就突入内部。

顾嘉天小心翼翼地探索石头内部，半晌长叹一口气，把精神力和真气撤出来。

这石头给他的感觉就是深不可测，跟西科尔给他的感觉差不多，他探测了好半天，什么都没弄明白。

那么西科尔所说的对真气有反应，是怎么得到的结论？

顾嘉天摇摇头，不再想这个问题，向前走了几步，俯视山谷里“军队”。

别人不知道西科尔遇到了什么事，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带了腕带进入卡其山脉。这腕带是普利斯通过家族的关系给他准备的，所以功能格外强大，甚至在这里连上了艾木克的网络。

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网上也闹的沸沸扬扬。

即使如此，顾嘉天看到“周边星球再起战火”的消息时，也非常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不过一看消息时间是三天前，他便相信了。这种军事上的消息，如果真是谣言，一定是会在第一时间被西科尔的官员们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