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肖反应比较快，占据了西科尔另一边的座位，以至于半晌才反应过来的纳布奈只好坐在跟西科尔隔了好几个座位的地方，表情阴森森的，不大好看。

西科尔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虽然顾嘉天没对他冷眼相对让他有些意外，但他也不想没事受虐。

顾嘉天没跟西科尔说话，坐在靠背椅上，偏头看向机器人服务生的方向，“餐点能上了吗？”

机器人服务生赶忙在手掌上按了两下，厨房里瞬间涌出一堆机器人，一个机器人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通通放到顾嘉天他们这桌上。

如果是以前，西科尔肯定要问顾嘉天是不是饿了，只是他现在不想招顾嘉天讨厌，所以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连余光都没多给顾嘉天一点。

顾嘉天依旧是双臂抱胸的姿势，好像西科尔坐在他身边，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明天早上，我们就能到达卡其星了。不用我说，大家也会努力训练的，我只想说一条，在训练过程中，绝对不可以杀害其他学员。”西科尔的声音非常低沉，“一旦被我发现，终身监禁。”

“是。”

顾嘉天对他这个要求非常费解，毕竟都是学员，也没有深仇大恨，哪怕是他跟佳肖碰上了，他也不一定会出手杀人，毕竟没有利益冲突。何必要特别强调这个问题呢？

说完这个要求之后，西科尔的语气缓和了很多，挥挥手，告诉大家可以开始用餐了。

顾嘉天看了一眼菜色，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所以没有动作，其余人则是不敢再西科尔开动之前动手。

“毕竟有这么多人，我不可能全程都盯着你们，你们总有在我视线外的时候，自己要小心些。”西科尔说完之后对旁边的机器人招了招手，“甜品现在就上吧。”

顾嘉天更加奇怪了，西科尔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确定一定会有人出手害人似的，这么说自己的学员，真的没问题吗？

刚好甜品上了，顾嘉天就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开始吃甜品。

反正也没人伤的了他。

全桌的人的视线或明显或隐蔽地投向他，毕竟整桌就他一个开吃的——再加上西科尔的甜品明显是给他叫的。

顾嘉天被大家一看，也知道自己太着痕迹了，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一脸无辜地放下勺子。

“行了，开吃吧。”西科尔被他这表情逗笑了，先切了一块牛排吃了一口，“我不想吓你们，但是每年去卡其星都会有减员，所以我不想你们放松警惕。”

大家都开始动刀叉，一边吃一边听西科尔讲话。

顾嘉天不紧不慢地吃自己的甜品，漫不经心地听西科尔说话，最后还把普利斯和乌斯的甜点一起给吃了。

西科尔也没说多久，场面话居多，之后就是别人七嘴八舌地表现自己了。

散伙的时候，顾嘉天叹了口气，一顿饭吃的乱七八糟的。

“叹什么气啊，走啊。”普利斯勾着顾嘉天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他下意识地把胳膊放下来，尽量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倒抽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顾嘉天疑惑地问。

“不，没什么。”普利斯一口否认，“走吧走吧，今天说不定能教训一下他们。”

“着什么急。”顾嘉天摇摇头，“我先回房间一下，一会儿去找你们。”

普利斯挠挠头，“算了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一会儿你来这里找我们，我们一起去吧。”

乌斯嗤了一声，“给你吓的。”

普利斯脸红脖子粗地跳起来，“你别血口喷人，我就是觉得没必要被他们讽刺罢了。好像你不在意似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两天挨个单挑了那三个人，给人打的鼻青脸肿的。”

顾嘉天懒得听他们拌嘴，摇摇手，“我马上回来。”

普利斯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哎，我说，你们觉得，他跟联首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安辛木头桩子似的，就是不出声。

普利斯拍了他的头一下，“给你吓的，我又不能告诉他。你说呢？”

最后那句问的是乌斯。

乌斯冷冷地看他，“这里是有监控录像的，你确定联首大人没可能看到？”

普利斯一抖，立正站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联首大人有多无聊啊，还看这监控录像。”

顾嘉天很快就回来了，几个人到了演练厅，惊讶地发现西科尔和纳布奈也在。

普利斯有些兴奋，“当着联首大人的面，教训教训他们怎么样？”

顾嘉天看了一眼场内的情况，非常无语地走到演练厅的角落里，“我觉得你形势估计错了……”

“什么意思？”普利斯没明白，“你刚才回房间干嘛去了？”

顾嘉天摸摸自己食指上的玉质指环，“取东西去了。”

最近这个指环经常会自己隐隐发烫，当时顾嘉天他师父把这东西给他的时候也没说它还有除了储物以外的功能，这让顾嘉天有些在意。

就在这几天，顾嘉天甚至感应到这东西正在散发出一种令人觉得非常熟悉的气息。说是气息也不大对，比气息给人的感受还要玄两分。

他在飞船上的这几天，除了练功，就是研究这个指环，只是一直都没能研究明白。

普利斯还没研究明白顾嘉天说的“形势估计错误”是什么意思，纳布奈忽然站起来，直指顾嘉天，“你是这次的第一名吧？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顾嘉天耸肩，“喏，这才是，形式。”

说完上前一步，没什么恭敬意味地说，“谢谢指点。”

这个纳布奈跟佳肖不一样，顾嘉天第一眼看佳肖就不喜欢，觉得这个人做作。他没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概念，何况佳肖从一开始就挺针对他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对佳肖笑颜以对，肯定要抓住任何一个机会给佳肖不痛快。而纳布奈不同，顾嘉天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恶，但是纳布奈却因为西科尔的事情针对他，这让顾嘉天非常不爽。

不是他对西科尔有什么好感，就是单纯不痛快，因为纳布奈对他的态度颇有种“你这种小孩子还想跟我争”的感觉。

顾嘉天不喜欢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何况他肯定打不过西科尔，但是跟纳布奈对上，他未必就会输。

顾嘉天没问过西科尔这一世的年龄，但是他才不信西科尔会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强度。就比如上一次西科尔试图把顾嘉天公主抱下车的时候，顾嘉天虽然把西科尔的胳膊打得血淋淋的，但是那时候他刚刚清醒，几乎是灌注了灵力的全力攻击。如果西科尔的身体强度跟普通人一样，那就不是胳膊出血那么简单了，估计身体都能被轰成渣。

这种程度的身体增幅，已经不是普通的体力锻炼可以做到的了。他问过普利斯，普利斯给他讲，这个世界的确有用精神力增幅身体强度的方法，但是没到西科尔那个程度，没人会浪费精力做这种事情，也做不到。

所以他跟西科尔对上毫无胜算，因为精神力和体力方面都不如西科尔。但像是纳布奈和院长那种程度的高手，他拉着他们两败俱伤的把握还是有的，只是没拼命的必要而已。

因此纳布奈对他的鄙视让他格外不爽，他不是那种被人看扁了忍一忍，扮猪吃老虎的性格——但他现在不得不忍，这才让他最不好受。

西科尔微微皱眉，“纳布奈，你这不是欺负小孩子么。”

纳布奈回头一笑，“瞧你说的，我只是尽我教官的义务指点他们一下罢了，也好知道一下这些孩子的实力而已。”

西科尔看到顾嘉天皱紧眉头，顿时对纳布奈不满起来。他清楚顾嘉天性格高傲，纳布奈的话对于别人来说算是赞赏，对于顾嘉天来说就是侮辱。他跟顾嘉天对练的时候都没敢这么说话，纳布奈因为他的缘故，这么针对顾嘉天，也有些过分了。

“算了，不用这样。”西科尔站起身，“我们来练练吧，你指点他，也只有他一个人收益而已，我们对战，这里所有学员都能领悟些什么。你说是吧？”

纳布奈的脸刷地白了，但也没法反驳西科尔的话，毕竟西科尔说的很有道理，而“作为教官”的话也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下面的学员们也都非常激动地汇集在演练台下，这边几个人的交锋他们都能察觉，只是别说西科尔和纳布奈了，就连顾嘉天他们都打不过，谁敢说话？

45.把话说开

纳布奈打算教训顾嘉天这种事情，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原因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不过联想到西科尔和顾嘉天之间那点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些学员对于顾嘉天都很忌惮，从开学起，顾嘉天和西科尔之间的传闻就一直没断过。其余学员都以为这就是西科尔的情人的时候，又发现这个人的实力也很强，甚至还能让普利斯也跟在他身后。因此对他的身份评估一直处于模糊状态。

但是纳布奈就不一样了，虽然是他们这次的教官，但也是后来插进来的，看联首大人的样子，很明显没打算把真正的训练交给他。再说，谁都能看出来这次交锋里纳布奈落入下风，因为西科尔是站在顾嘉天这边的。

他们敢表现出乐于看西科尔和纳布奈交手的样子，就是这个理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说希望看到顾嘉天被纳布奈好好“指点指点”。

西科尔和纳布奈之间的比赛，结果根本没有任何疑问，短短五分钟而已，纳布奈已经被西科尔逼到死角，驾驶舱被西科尔用机械师一样的手法给卸了出来……

学员们都看傻了，连顾嘉天都死死盯着他们出手。

西科尔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做梦都没想过一架机甲可以灵活、速度到这个地步。

纳布奈的实力已经很强了，但是学员们对他并没有崇拜的感觉，因为他的强是一种迟早可以达到的强。他们认真学习纳布奈表现出来的技巧，一段时间之后未必做不到这样。

但是西科尔的很多动作，他们连看都看不清。

比如最开始纳布奈发动了激光攻击，他们甚至没看到西科尔是怎么闪避的，只觉得西科尔的机甲虚晃了一下，再实实在在地出现已经在纳布奈机甲身边了。

只有顾嘉天看清楚了，西科尔用的已经不是纯粹的机甲力量了，他用透明尖锐的精神力切开了空间！

顾嘉天用自己最熟悉的门派秘技全力攻击，也能让空间扭曲，但也只是扭曲而已。西科尔已经能控制空间裂缝了！

这种对空间如臂指使的感觉……

顾嘉天捏了捏拳——如果西科尔愿意帮忙，他现在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普利斯本来看热闹看得正开心，忽然觉得身边一股凉气袭来，冻得他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往安辛那边走了走。

乌斯则关心地看了顾嘉天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得心底一凉。

顾嘉天死死地闭了一下眼睛。他没什么好生气的，他跟西科尔没什么关系，最好听的说法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西科尔没有义务和责任要帮他的忙。

——没有义务！

他尽力让自己忘记这件事情，目光冰冷地看着狼狈地从驾驶舱中跳出来的纳布奈——何必自己找不痛快呢，没事看看这种令人心情愉快的场面才是正路。

其实西科尔不是没想过帮顾嘉天回去，最开始的确是因为没有必要为了顾嘉天做这种可能对自己有很大伤害的事情……后来，他是真的觉得顾嘉天很有意思，很吸引人，从心底不想把顾嘉天送回去。

现在就更不可能了，除非他找到一个可以接替他的人，然后他可以跟顾嘉天一起到他那个世界去……

纳布奈言不由衷地对西科尔说：“联首大人近来实力又有所增长？”

西科尔没给他留一点面子，表情有些冷淡，“不是我实力增长，是你最近想的事情太多太杂了，实力退步了。”

纳布奈没想到西科尔会这么说，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和伤心，用力咬住自己下唇。

如果还听不明白西科尔是什么意思，他就白活这么多年来，西科尔这就是在警告他，不要再对顾嘉天动心思。

但正因为这个，他才觉得更没法接受。

上一世他跟西科尔的关系说不上如胶似漆，但也是相敬如宾。他知道自己针对这个孩子的确不好，但也不至于让西科尔这么教训他吧？

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对那个孩子动心了？！

怎么可能？！

纳布奈面部肌肉非常僵硬，“您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您有没有想过别的人，为什么会想的多了，想的杂了？”

西科尔有些不耐，他对纳布奈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他们认识的时间久了点。上一世，纳布奈一定要跟他结婚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觉就变了，不可能恢复兄弟之间的相处模式了。

跟纳布奈结婚也没有哪不好——当然，更没有哪好。

这是典型的西科尔式思考方式，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既然是可有可无的，那么在他可以允许的范围内放肆一点，他也不会介意。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必须有”的东西。

他现在“想要”顾嘉天。

那么纳布奈就是明确不想要的东西，跟以前的地位不一样了。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他可以允许纳布奈对他发牢骚，但是绝对无法接受他对顾嘉天做手脚，尤其还是当着他的面想给顾嘉天教训这种做法——也没法接受纳布奈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一副弃妇样，还是在顾嘉天面前。

“那是别人的事情。”

这句话彻底打破了纳布奈所有的幻想。

“联首大人，我先去修理机甲了，等到下飞船的时候，请给我命令。”纳布奈完全是作为一个下属的样子，跟之前心血来潮到几乎可以称作任性地要求做教官的样子毫不相同。

他现在非常明确地知道了，他在西科尔心里没有任何地位，他不是上一世可以稍微放肆的身份了。再不知道收敛自己，西科尔肯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顾嘉天一眼，走出演练厅。

“你们或许看不明白刚才那场比赛，但是我相信你们各自都能领悟很多东西，你们自己体会一下吧。”西科尔面对学员们，面色柔和了不少，说完之后直接走了。

这下也没人想对战了，都回自己房间冥想去了。

顾嘉天也不例外，跟别人的区别大概在于……在房间门口看到了西科尔。

“你有事？”顾嘉天现在还是比较感谢西科尔的，毕竟帮自己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他看到纳布奈惨败的时候，真心觉得很爽，被人看不起还没发反驳的压抑瞬间散去了。

“没什么，想把这个给你。”西科尔靠在门上，扔给顾嘉天一个小盒子。

顾嘉天接住盒子，深深地看着西科尔。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顾嘉天笑了一声，也学着西科尔的样子靠在走廊墙壁上，双手抱臂，眼睛望向远处的楼梯口，语气很平静，“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眼神和你眼睛的颜色很配。”

纯净的眼神，纯净的蓝色。

“我觉得你改变挺大的，原来看着就跟一个死人似的。”顾嘉天笑了笑，依旧看着远处，似乎在回忆什么，“我那个时候特别不喜欢跟你说话，很烦，你张嘴、行动，都跟最老版的机器人似的，没有自己的思维，只是习惯，或者说按照固定的程序来的。我那时候特别讨厌你，根本没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甚至经常试图激怒你，因为你让我感觉不舒服。只要跟你说话，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满是灰尘的房间，稍微一动作就带起一片灰尘，让我非常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