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那种感觉。”穆风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右手抬起他的下颌吻向他。

他扭头躲开穆风的唇疑惑地问，“你喜欢我？”

“不，”穆风摇头，松开右手，只是俯视着他，“我只是想体会那种感觉。遇到你之前我从不认为世上会存在这么浓烈的感情，世人都太浮躁，总是想要没有付出就得到回报，于是我们就只能得到那些轻浮地感情。或为相貌，或为才华，或为妄想，这些感情都不堪一击。只有你，让我感觉你在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一个人，就连我都被你影响到，甚至感觉到一丝的痛楚。虽是一丝，可那种痛楚很刻骨，却又是那么地心甘，让人难以忘却。”

他默默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过穆风会威胁他做一些恶作剧，也想过单纯的没有目的的好奇，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沉吟半晌道，“每个人经历不同造就了各种人生，或阴暗或光明，更多的是两者的混杂。你有你的人生，某天你会碰到懂得你珍惜你的人，所以你不必刻意在意我的事，你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好官方的回答。”穆风低笑，“我们都看过太多的家庭，你真的以为他们都是命中注定的？”

第十二章

他哑口无言。太多的人随波逐流，只是按照既定方向经历既定的事件，真正按照自己意志生活的又有几个？

“你是不同的，穆风，你应该相信。”他缓缓答道，“你比别人更早意识到这一点，而大多数人只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即使察觉到了也只是选择随波逐流，于是他们只能有那些平淡的追求。所以你是不同的。无关乎相貌还是其他。”

“呵呵呵，你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单纯呢，居然说出这么可爱的话。”穆风又低低地笑起来，“和你说话感觉很好，很有趣。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他也笑起来，第一次可以和别人讨论这些。一直以来他极力隐藏自己的感情，唯恐让人发现一丝蛛丝马迹，一点点一点点拼命压抑，最后只有用画画来宣泄，以至于周围没有可以交流的朋友。这次与穆风的交谈让他紧绷的情绪松弛了不少。他觉得他应该感谢穆风。穆风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还与他相互调侃，这样轻松的交谈还是第一次。

“你笑起来真好看，好像整张脸都亮起来了。完全没有平时的阴沉。”穆风赞叹道，“别理会那个像猩猩一样的杨益了，和我恋爱你不觉得是更好的选择吗？”说着甚至还抛了个媚眼。

他一拳打在穆风肩上，“不许侮辱杨益。”什么他都可以忍受，只有杨益，不容亵渎。杨益是强壮了点儿，但和猩猩一点儿都不沾边，还很帅气。穆风明显是嫉妒。

“不是吧，这也算侮辱？”穆风揉着发疼的肩膀很无语，虽然只是警告的意思，但肩膀还是有些痛的。不过就是无伤大雅的调侃至于拳脚相向吗？再说后半句才是重点吧。“好吧，不是猩猩，是强壮~的杨益，行了吧。”

他不满地瞪了眼穆风，强壮两个字拖了那么久的音，明显是讽刺的意思。

“好好，不加形容词行了吧。”穆风投降。

他不置可否。

“和我恋爱吧。”

“不。”

“真是的，至少考虑下吧。”

“你的目的太不纯了，没有付出真心就想收获他人的情谊，你是不是太无耻了？”穆风只是好奇，因为没有在周围遇到同类，于是碰到他就开始纠缠不休。这是没有意义的，他属于杨益，从前，现在，以后都是，即使杨益并不自知。

“真没劲。”

“如果没别的事了那我就走了，还要上课呢。”既然说开了就没必要再耗下去了，日子也该恢复正轨了。

“你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穆风不乐意了。

“你会吗？”

“会啊。”

“好吧，你到底想怎样？”他真的不明白穆风绕来绕去为的是什么。

“我要做你的朋友，真正的朋友。”穆风的神情很认真。

“嗯？”穆风的答案让他很意外。

“不是那种敷衍的朋友关系，而是能交心的真正的朋友。”

“朋友不是嘴上说说的关系，穆风，想要和谁做朋友要用自己的行动自己的心意去交换。”他明白，大多数的所谓朋友都是那种很浅的关系，偶尔的联系，啰嗦的话题，吃吃饭，喝喝酒，唱唱歌，再没有其他。虽称之为朋友，却从来都小心翼翼不跨过他人心灵的界限，也谨慎地防备对方介入自己的心底。那种关系如同衣服，人们在极力装饰它的华丽，只为了得到周围人的认可、赞美，却无法填满内心的空虚。这种关系脆弱不堪，一击即溃，也可以随意丢弃，毫无留恋。穆风或许是寂寞吧，遇到感兴趣的人就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渴求，可真正的朋友不是说说就可以了，需要真正了解对方，理解对方，支持对方且信任对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他一直没有朋友，也不需要那些虚假的关系。

第十三章

他去看杨益打篮球。

杨益从小就是个爱动的人，各种体育活动都少不了他，高中加入篮球队，因其高大的身形稳健的体态加上开朗的性格在队里备受关注。今天也不过是个练习赛，但他从不会缺席杨益的任何一场比赛。

耀眼的阳光下不停奔跑的杨益像威猛的猎豹，棕色的皮肤泛起一层汗水闪耀着健康的色泽。这样的杨益耀眼地让他有些睁不开双眼。可他舍不得眨眼，他要记得杨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

今天的杨益貌似精神状态很好，灵活地闪躲运球投篮，使得全队精神大振，呼和着配合着彼此，死死压着敌队，遥遥领先。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本想上前慰问，可有人比他更迅速地做出反应。他认得她，是与杨益同班的秦菲菲，并不是特别漂亮的人，但为人大胆，个性活泼，最重要的是胸部，真的算得上是波涛汹涌，在这到处青涩消瘦的女生中特别显眼，没几个青春期的男孩可以抵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阵子这可恶的女生盯上了杨益。而他，自从文理分科以后就不再和杨益同班，他选的文，而杨益选的理。

秦菲菲殷勤地给杨益递水递毛巾，杨益笑着道谢，一副欢快和谐的画面。周围的人在一旁起哄，嗷嗷叫。高中生就是这样，青春期，对男女间的接触最为敏感，稍微亲近些就会兴奋莫名，即使与之亲近的不是自己。

“注意你的眼神。”他的眼睛被人蒙住，耳边低声的话语带来的气流使得耳后的皮肤发痒。他挣开那人的双手向后看去，不出所料是穆风，也只有他才会有这种无聊的举动。他瞥了穆风一眼没理他。自从那次交谈，穆风缠上了他，不停地找他的麻烦。比如把他的画板藏起来，再在他找不到的时候得意地递到他面前。再比如在画水粉中场休息的时候趁他不在在他画上胡乱涂上几笔的恶作剧。还好目前穆风的所有行为都只限在画室。难道穆风是个小学生？他无奈地想，估计穆风的情商也就这水平。真不知道这情圣称呼是怎么来的。

“你的眼神太露骨了，很刺眼。”穆风不甘心地往他身前凑。还好前来参观比赛的人不多，稀疏的几个，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只有你那么认为。”只有第一次听到穆风的话让他感到惶恐，之后小心观察周围的人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与杨益的关系再好，也只会被人羡慕地称赞，你们感情真好。毕竟对于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会有除了友情以外的什么之类的，在他们贫乏的大脑中绝对没有出现过。说完他躲开穆风的碰触。他一直不习惯肢体接触，总觉得那是只有亲密的人才有的特权。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刚刚认识就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人，不是长期接触相互了解以后才会相知的么？而穆风频繁地拥抱接触让他很不适应。

“是吗？”穆风摸着下巴，眯着眼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这么炽热的目光，或者别人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当事人肯定会感到一种灼烧的刺感吧。”

他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难道杨益已经感觉到了？是的，他的目光灼热专注，作为当事人的杨益或者已经察觉到了。如果杨益知道了……他不敢想象，若是杨益知道了他卑微的感情会怎样？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他，向往着他，会不会让他感到反感恶心？会不会排斥失望？如果杨益用厌恶的语气讽刺他的自作多情那他该怎么办？怎么办？他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啊！你没事吧。”穆风看着他突变的表情有些害怕起来。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每次逗弄他看着他生气却忍耐的无奈表情就会感到很开心。就连那个丑女人对杨益献殷勤的事情也想打击他来着，像是说，你看，多相配的一对啊之类的。可这话还没说出来他的表情就已经像要马上崩溃了似的，赶忙补救道，“杨益肯定没察觉，你看，他对你的态度一直没变不是吗？”

还好这时的杨益看到他在一旁观战对他挥手致意，他的表情才慢慢恢复过来。穆风也松了口气。

“我不是故意的，”穆风的语气带着小小的委屈与无辜。

他狠狠地瞪了穆风一眼，再也没心思看比赛，转身离开。穆风紧紧在他身后跟了上来。

“来，跟我来。”快走到宿舍的时候穆风突然抓住他的手飞奔起来。他想甩开穆风的手，却只能跟着穆风的脚步奔跑起来。

第十四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穆风终于停下来，他甩开穆风的手，对于穆风今天的种种很是厌恶。穆风只想到自己，从未站在他的位置想过他的感受。真的是一个被宠坏的人，做事情太过任性，为所欲为。

穆风没有说话，静静地推开门，示意他也跟着进去。他才注意到他们到了音乐室。他来过几次，有限的几次音乐课，对这里并不熟悉，只记得很大的空间，酱红色的窗帘可以把所有的阳光都排除在外。这样的地方更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悠远深沉。

穆风看他也进来之后把门关上。空荡的房间脚步声显得特别响亮。突然穆风转身面对他做了个鬼脸，开始又唱又跳。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穆风搞怪的动作，走调儿的唱腔，真的让人忍俊不禁。

看着在自己面前耍宝的男孩，他无奈地笑起来。你真的没办法和这种活宝计较。

“终于笑了，”穆风终于停下动作松了口气，“没辜负我自毁形象这么大的代价，总算笑了。峋，你别在意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你是不是拿我当女生来哄啊？别把你骗女生那套用在我身上。”他不屑。

“啊？这还分男女啊。”穆风很茫然。

“男人之间都比较直接，”他是一个男人，不希望因为喜欢的是一个男人而被当做女人对待。“只有哄女孩子才会这么拐弯抹角。”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让你打我几拳泄愤？”穆风一脸不甘愿的样子，“又不是黑社会，动手动脚的。再说了，谁说男孩子就不该用来哄？我们也会伤心，也会需要安慰，那不是女孩的特权好不好？我只是想用我的努力来弥补我的过错，让你开心起来。看着，这才是对付女人的必杀计。”

穆风来到音乐室里唯一的一架钢琴前，掀开遮盖的布坐下，一连串轻盈的音色响起。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是感觉很平静，就像走入夏日的森林，晴朗的天空，空灵的气息，微风拂面，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烦恼尽去。

他看着闭眼在那里弹奏的穆风，感慨良多。这真的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啊，绘画不说，居然还会弹钢琴。对于小小的世界的他来说，穆风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想必穆风的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不像他，只是想学画画也是他努力说服母亲才能让她答应下来，毕竟学习这些对经济的要求很高。绘画还好，钢琴可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的。不明白这样完美的男人为何要纠缠于他。

他因为单亲家庭的经历而人性缺失遇到杨益才会寻到自己正确的方向，特殊的环境造就了他现在的境况。如果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出生，美满的家庭，父母的疼爱，或者他不会是现在的自己，会开朗的笑，跟着周围人的脚步一起拥挤前行，抱怨人生的平淡无味，厌恶生活的艰难困苦。这样或者也不坏。他想。然而穆风又是为什么呢？那样地不相信爱情。

“怎么没有掌声？”一首乐曲终了，穆风站起向着他的方向做着谢幕的动作，却没有听到预计应该得到的掌声，不满地抱怨。“这首《寂静的森林》可是我的最爱，练习了好久的。”

“你可以用这项技术去泡妞了，”他撇撇嘴道，“绝对百发百中。”

“怎么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穆风沮丧不已，重新坐下又开始弹起来，“那我再接再厉。”

这次不止是弹奏，还唱了起来。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

有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

已深深爱上你

真的很简单

爱得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

是是非非无法决择

没有后悔为爱日夜去跟随

那个疯狂的人是我

喔…………

他暴汗，还真把他当女人了。还一边唱一边深情地看着他，他极力忍住冲上去揍他的冲动。

“怎么样？”恶心完了一曲这男人居然还跑到他面前炫耀，他终于忍不住让拳头和穆风的脸做了个亲密接触，终于把胸口的恶气冲了出去。

“恶心死了。”这是他的回答。

“哎呦，”穆风叫的很夸张，“好疼，你轻点儿啊。好了，现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方式都做过了，你总该消气了吧。”

他看着捂着脸装无辜的男人很无语，你能拿他怎么办？这么贫，脸皮厚比城墙拐角，针扎都扎不进去。“你是北京人？“

“你怎么知道？”

他彻底失声。

第十五章

“你不觉得这里很安静吗？”穆风趴在钢琴上，慵懒地像一只猫，“这个城市总是那么嘈杂，想要寻找一块寂静的土地成了一种奢望。我们都需要这种宁静来抚慰我们浮躁的心灵。这儿是我的避难所。”

“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他靠在洁白的墙壁上视线穿过对面的窗户投射在一朵盛开的火红色的月季花上，“只是某人赋予它某种意义才会对于某人拥有特别的意义。这些都是人强加于它们身上的。对于你来说是避难所，但对于他人来说，这里仅仅是一间教室罢了。怎么？你居然会多愁善感？”

他想离开，因为他很不善于应付穆风这样的人。他没有幽默细胞，没有交际手腕，甚至于普通人有的很多东西他都没有，也没想过拥有，他有的只有一股浓烈的感情，这段感情支撑他到如今的人生。除了这段感情，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而穆风却因为这而纠缠上他，因为穆风拥有所有，唯独缺少这一点。所以穆风在渴望。人都是一样的，拥有的从不会珍惜，只会把目光放在那些不是自己的东西上，一边说着多么渴望，一边不择手段地想要夺取，但真正对自己重要的真的是这些吗？他不想与穆风有太多的接触，他能感觉到穆风隐藏在慵懒面具下的疯狂。他只想平淡的品味自己的感情，守在自己小小的世界，其他，都与他无关。

“为什么不可以呢？呵呵，”穆风没有被他嘲讽的语气激怒，“或者你又在笑我的不知足。可人类就是这样啊，欲望是无止境的。不是有人说过吗？欲望是原罪，也是推动社会发展的动力。你不也一样？现在的你只敢躲在角落里卑微地张望，可某天杨益回应你的话你不会生出更进一步的想法？我们都是一样的，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