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 上——璃海
璃海  发于:2015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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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李峋半晌才低声出口,之后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扔开手中的行李指着自己的母亲嘶吼,“去死!现在就去!去死!去死!”

母亲只能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在自己的孩子面前狼狈不堪。这是她第一次在李峋面前哭泣,带着绝望与孤独,软弱地悲伤着。或者她希望能从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身上获得力量吧。

李峋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整个身体跌倒在地板上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

“峋!你怎么了?”母亲终于察觉儿子的异样,瞬间止住眼泪奔到李峋身边蹲下身体,慌乱的手不知道该放在那里,该有什么样的动作。她想过李峋会有各种反应,平淡、伤心甚至可能会笑着嘲讽,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状况,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药。”李峋艰难地指了指行李包牙间挤出一个字。

母亲慌忙打开行李包,翻找出其中几个的药瓶匆忙地倒了杯水艰难地喂李峋喝下,然后跪坐在地板上抱着李峋的头轻轻抚摸着,不停喊着李峋的名字。良久才感到李峋身体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最后终于平静下来在自己的怀里喘息。

“峋!你这是怎么了?”母亲的泪这才又开始泛滥,李峋发病的这段时间她甚至慌乱地连哭泣都忘了。她不知道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李峋会得这种病?她发现不止自己的生活有了变化,李峋的校园生活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

李峋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只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吐出颤抖的绝望的声音,“为什么连你都要离我而去?”

第七十八章

人,是不是都是如此,拥有的永远是最容易忽略的?母亲如此,因为母亲是李峋的母亲,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待他,怒骂、殴打,然后又一厢情愿地悔改,自以为是地对他好,妄图左右他的人生。李峋如此,李峋是母亲的儿子,所以他任由母亲打骂,然后安心地躲在母亲的羽翼下毫无感恩的心地怨恨着指责着她。到如今母亲就要失去的时候才想要抓住她,即使相互怨恨、相互伤害却还是希望彼此在身边可以相互依赖相互扶持。

确实,李峋怨恨着自己的母亲,这条无望的生命从来不是他的所愿,是母亲任性地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却又无法给他足够的感情,使得他的人生注定了残缺。可,她是他的母亲!是他的母亲!养育他二十多年的母亲!母亲不是应该一生都付出自己的所有为自己的孩子吗?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抛弃自己?即使是那些所谓的疾病!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一个母亲的职责?独留下自己一个人继续自己这注定残缺的人生!一个薛斌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夺走自己本来就应该拥有的母亲?难道上苍真的这样厌恶自己?难道真的如同薛斌所说,是自己的前世造了太多的罪孽,这一世注定要来偿还?可母亲只是他的母亲,偿还应该只是他自己的责任,为什么还要牵连自己的母亲?

李峋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他赶忙深吸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这样反复几次终于把那蠢蠢欲动的病症压制下来。这个时候发病是最不可取的,只能徒增混乱。李峋猛然坐起身,静静地问,“你去的哪家医院?”

“中心医院。”母亲本能地回答,不明白李峋的意思。

“走。”这时李峋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去拉还在地上的母亲。

“去哪里?”母亲被李峋匆忙的脚步拉了一个踉跄,不知道李峋这是要做什么。

“中心医院。”李峋淡淡回答。

“去那里做什么?”母亲想拉住李峋的脚步站住却抵不过李峋的力气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看病。”李峋的话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脚下的步子不变。

“不要!”母亲又尖声尖叫起来,“都说了没用了,这病没有办法治,你就是跑去哪里一样没有办法。我不去!”

李峋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母亲又向前走了两小步才站稳,抬头赫然发现李峋猩红的双眸。她捂住嘴巴无法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李峋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控,一时间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你说什么?”李峋睁着通红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着自己的母亲。什么叫没有办法?什么叫不去?

“你清醒一下吧!”母亲终于冷静下来,这一刻她的心居然是欣喜的。李峋这样的表现是不是表示他还是爱着自己的?是不是他舍不得她这个母亲?可现实就是如此,癌症是绝症,这是目前整个世界的医疗水准都无法解决的绝症,即使再不想承认也无济于事。“这个病没有办法治的。没有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是病就要治!”李峋固执地过分,语调没有起伏地说着,只有那双猩红的双眼泛着渗人的血光。“这里不行我们去省医院,省医院不行我们去北京,北京不行我们去国外!你怎么能就这么直接放弃?”

“我很欣慰,峋!”母亲开心地笑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一生没有白活,自己的儿子为自己说出这番话,值了。“我一直以为你在恨着我。我甚至以为当我告诉你我要死了的时候你会是高兴的。”

“我当然恨你。”李峋冷声回答,“可你是我的母亲,母亲就该一生照顾自己的孩子,凭什么你可以这么干脆地选择离开?你应该一生都在我的身边。”

母亲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李峋话里的意思她明白,血缘是最深的牵绊,无关乎其他。即使李峋说的再难听可还是证明他是爱着自己的,爱着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她怎么能不开心不快乐呢?

“可是,峋,”母亲捂住自己的脸,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哭音,“你要认清现实。即使有那个心也是没有用的。这种病最是耗钱,即使有保险承担一部分医药费,可余下的那部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承担的。这是一个无底洞,是填不满的。而且医保是指定某家医院才能报销的,不能随意更改的。”

李峋一瞬间败下阵来。他的世界里因为无所求钱一直是一个不大重要的角色,自从母亲说她得了癌症之后他想的只是治病,真的从未意识到钱在这当中的重要性。可现实就是如此,他们的家庭支付不起治病的昂贵费用。李峋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他再次深呼气,这一次足足有一分多钟才把发病的感觉压制下去。他无力地闭上双眼,在心里无声呐喊,杨益!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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