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此，崔钰都会露出很可耻的表情和笑容。

然而，崔钰却又知道，不管是西方的天，还是东方的天。都必须有这么一个人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唯有这样，天才是天。即使背负着几千年或是几万年的孤独，也必须一直坐下去。

“真是一群可怜的天神。西方诸神将七原罪抛弃到人的身上，以为这样自己就真的毫无情绪了么？这东方之神倒是让人类继承了自己的本体，但是，看看，他们越来越接近西方诸神了。女娲娘娘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按照自己本体造出来的人会继承神的一切吧。大家说说，若是东西方的天神若是打起来，会是哪个赢呢？”讲台上，崔钰扮教师扮得人模人样，唯有在人间做着各种各样的职业，这样，他才能够知晓自己曾经为人。

“老师！我们不是在上历史么？”小学生们无辜的问道。

“这个嘛……神话也是历史啊。所以这些大家还是要学的。”崔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哄骗到。

“是么？老师我觉得玉皇大帝一定会赢！”一名小学生兴奋的说道。孩子总是经不起新奇事物的诱惑。

“不对，我觉得耶和华会赢！看看，长着翅膀的天使多厉害啊，都会飞。”无知的孩子大叫着。

“哼！你看我们的神仙连翅膀也没有，都会飞，那些长着翅膀的哪里比得过我们的神仙啊！”不满的孩子反驳到。

最后的结果是教室大乱，孩子们扭打成一团。

“你给我滚！！！”校长办公室传来了吼叫声。

崔钰以手指堵住耳朵离去，剩下那气呼呼的校长。

回到地府大殿之后，崔钰看到了案前埋头苦干的阎罗王和孟婆，他不禁有点心虚。人间不断地有人死去，死去的灵魂被引导到地府。而那些前往奈何桥轮回的孤魂们再次投生人间，这命数文书早已堆积如山，地府判官不仅仅要每日对生死簿，还要撰写下这人间之人的命数文书。用人间的话来说，他应该是地府的管家，县太爷的师爷、总裁的秘书，但是现在的情是，老板在替他干活，他逍遥法外之后回来了。

“回来了？”阎罗王看到他，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怒及。

“君王辛苦了，我来、我来。”崔钰笑道。

“唉！”孟婆笑着摇头。

“你去人间做什么？”阎罗王问道，今日他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干什么。

“君王，不是你叫我去人间的么？”崔钰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苦着一张脸。

“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了？”阎罗王不记得自己有让崔钰去人间。

“君王的记忆是越来越不好了，三千年前您让我去一趟人间，现在我不是为了三千年前的事情补回来么。但是即使如此，判官崔钰永远会追随着你。”崔钰认真的说道。

孟婆忍者一脸笑意，这崔钰最大的本事是糊弄阎罗王。而此时的阎罗王内心气的扭曲了，但面对崔钰，有的时候你真的是无可奈何。阎罗王叹气说道：

“把剩下的处理完。”

“君王为我做到这份上，还请真君请摆驾回自己的宫殿，剩下的事情您的判官将会为您处理完。”崔钰嬉皮笑脸道。

阎罗王无奈的走开了。

看着阎罗王走远的背影，孟婆轻笑出声：

“你以后不要去糊弄君王了。

偏过头，崔钰脸上的笑容变得悲哀。

阎罗王既是个清明之人同时是个至纯之人，他的这一点在判官崔钰面前发挥到了极致。有些事暴露后即使他醒悟过来，也不会去责怪崔钰。这个时候的崔钰总会得意的在黑白无常面前哈哈大笑，黑无常额头青筋的暴跳很想对崔钰动手，但却无可奈何。不善于说谎，一根筋的黑无常常常在崔钰面前吃暗亏，一向没有什么脾气的阎罗王常常将黑白无常当成孩子一般。从有记忆开始，黑白无常都是在崔钰的”摧残“之下长大。年少时期的他们常常找好脾气的阎罗王哭诉，阎罗王总是一哄带过。黑白无常年少的事情总是被崔钰拿来取笑，黑无常恨不得撕碎崔钰的那张嘴巴。

然而，这地府之中，却唯有崔钰是最了解阎罗王的人，也唯有崔钰知道黑白无常的来历。黑白无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地府，为什么身边会有阎罗王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他们唯一知道的是，阎罗王身边的判官、黑白无常、孟婆是永远也不会背叛他，永远也不会舍弃他。那个地府神君，三界之中被压在最底下的神君。这个被天宫遗弃的地府里，这阴冷的地府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而不会如同脆弱不堪的天宫那样孤独，那样屹立了千年之后只会变得更加空虚。

这地府，不断被轮回的灵魂，奈河没有尽头的方向，下游的荒原之上，荒草凄凄。永远灰色的天空中那轮苍白的冷月发着苍白的光照耀着这阴气的地府。

曾经，白无常问阎罗王这地府究竟有多大？

阎罗王说：没有边，没有际。

无边无际的地府。白无常不相信阎罗王的话试图走遍整个地府，但是却没有走到尽头，只会越走越空寂，那种莫名的空寂带着一种淡淡的悲伤。如同阎罗王身上散出的那一种淡淡的悲伤。

判官崔钰曾经说：这地府，是阎罗王的内心。

为了他这句话白无常单纯的跑去问阎罗王，阎罗王只是笑笑。

只是待到整个地府响应了阎罗王内心的悲痛之时，在一瞬间，奈河下游的荒原上长满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之时，白无常才泪流满面。那种悲伤穿透地府的每个角落，地府魂魄悲鸣，直直刺入他的内心。

再走在日光城市下的街道上，崔钰恍惚不已。便是在这个地方吧，曾经自己卖字画为生。那官家小姐想请自己入府被自己所拒，千年过去了，那些事与物却早已全然不在。那个温和书生与那有礼的官家小姐早已消失在千年的洪流之中。

“先生，给我一枚硬币如何？”一漂亮少年道，如此羞涩，看来是第一次向人开口要求吧。

“我给你一枚硬币，你得给我一样东西。我们做交换，如何？”崔钰含笑道。

“啊，好。”少年羞涩地咧开大大地笑容。崔钰将一枚硬币交到少年手中，少年欲离去却被崔钰叫住。

“等等，你随我来。”崔钰将少年带到药店买了中药、治愈伤口的药再给少年买了一堆吃食，少年眼泪在眼眶中打算，哽咽道：

“谢谢！谢谢！您真是好人！”

跑开，然后消失。

“唉，这样让他们怎么活下去啊。”崔钰望天。

那少年是妖，身上有妖气有血腥之气。定是身边有受伤的同伴不得不乞讨吧，但却不知如何乞讨。被伤的那妖怪，是被人所伤，不然不会无言无辜受伤。现在，没有那个妖魔精怪会欺负自己同族，除非人类。

寿命越来越短，妖力越来越弱，会生病。不得不与人共存，不得不住在下水道中。

天地万物，为何不可共存？

想起了那一场场人类对生命的屠杀与冷漠。崔钰心如刀割。

这便是自己所爱的人间，这便是自己所爱的人类。那人类，拿起手中的刀一刀刀砍在自己心头上。

怎能不痛？

005.变天（一）

七重天宫之上，银河流入人间。那少年哪吒还是躲在天宫的某个角落上畅饮，只是身边却再无他人。

哪吒等着，等着有人提上一壶人间的好酒笑着与他痛饮，但是天宫之上的四大天王却很紧张那地府神君与黑白无常进入天宫。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哪吒越来越厌烦这没有黑夜的天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哪吒渐渐忘了时间的存在，在天宫上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时候又过了一日。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上人间，一片祥和之景。没有战争，人类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但是质之上却越来越高，哪吒想不明白人类的欲望为什么可以这般大，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无底洞。欲望的深渊只会将人间毁灭。现在的人间没有战争却被欲望所渲染的污浊不堪。

这天上人间祥和到让人无处安身啊。哪吒醉了，但是他更想一醉不醒。李靖看着这样的哪吒真是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但是最后还是于心不忍的说了句：若是厌倦了天宫就去毗沙门天王吉祥天女那里小住一段时间。然而哪吒给他的回答是：去了又能如何？那里和这里又有什么分别？

这些站在高处的人难道就不寂寞么？

哪吒少年的身子拱着地，然后大字型的躺着。多安静啊，没有风，没有喧嚣的声音，更没有人间的污浊。能够拥有这样的地方和这样的生命是人类所愿望的吧。人类，你不知道，有的时候，神，也是会嫉妒你们。

哪吒安静到似乎沉睡了。不知过了多久，哪吒被一阵冰冷的寒意弄得清醒。

“好冷。”

哪吒意识渐渐清醒，这暖如春的天宫此时让哪吒感觉到了阵阵寒意。哪吒睁开漂亮的双眼便被寒冷的雨水滴入眼睛。这种疼痛的感觉让哪吒心中为之一惊。

这天宫……竟然……竟然下雨了！

哪吒狠狠的扯了自己的脸，生疼！不是做梦！

这天宫下雨了！

事实的真相让哪吒兴奋的跃起，风火轮载着主人欢快的流窜天宫。在天宫上，哪吒看到众神的脸上五彩缤纷精彩得很，哪吒躺倒在祥云之上大笑到眼泪都留下来。

是谁，终于打破了这几千年天宫的祥和？是谁撩起这早就脆弱不堪的天宫？

哪吒笑得泪流满面，自己期待的事情终于来到了。

凌霄宝殿上，天帝还是那一种一如既往的笑意，那意味不明的笑容还是让诸神胆寒不已。唯有西王母的脸上表情十分难看，大喝雷公电母却无从得知这场凄风冷雨究竟是谁放的，当日便派众神调查。

地府。

“怎么了？”孟婆问道。

“不知道，只是让人感到不安。”阎罗王回到，他确实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地府还是没有变，这地府的天宫还是一样的阴暗，那只苍白的地府之光的明月高高挂着，没有任何异变。这地府里鬼魂们的波动并没有任何异常。

鬼魂是最为敏感的，一旦有任何异变和波动会直接影响到鬼魂们，但是显然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心中的不安究竟是为何而来？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我去一趟天宫！”阎罗王皱着眉头道。

“等等——”还没有等孟婆说完阎罗王便消失了。孟婆想提醒阎罗王不要随意去天宫。天宫诸神已经隐隐的向地府施压，没有天帝的传召地府神君是不可随意进入天宫之中，但是阎罗王在这些年来却经常前往天宫之中，这样可是触了众神的大忌。

介于鬼神之间，拥有着神鬼之力，这一点就足够让众神们忌惮的了。何况现在的天宫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一碰就破。谁去谁倒霉。阎罗王虽常常上到天宫去与哪吒喝酒，但却没有哪个神仙愿意去惹他，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地府神君，更是因为没有哪个神仙敢去打破这脆弱的天宫。

“唉——”孟婆一声叹息。

人间。

一家小店的屋檐下，躲雨的崔钰抽烟抽得很凶。已接近了午夜了，来人间这几日偏偏碰上了这场看似怎么下也下不完的大雨。这夏季多雨，崔钰知晓。放在人间夏季，这雨水却是冷得奇异。

“怎么回事？这雨水要是在继续下下去这城市被淹了不可！这龙王与雷公电母在搞什么！”崔钰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便扔掉。

心中隐隐的不安在渐渐变大。

“那个……”

“那个……你是神仙么？”一小女孩忽然扯着崔钰的裤子问道。

“嗯？”是一只变成人形的小狐狸。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神仙的味道。你来救救我的家人们吧！”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说道。

“怎么了？”

“请您跟我走，救救我的家人们！”说着小女孩跑入雨夜中，崔钰不得不跟上。然而没有跑几步，崔钰便发现小女孩一面跑一面变身了，头上的毛茸茸的耳朵出来了，毛茸茸的尾巴也露了出来。

“小狐狸！给我等一下，不想死就给我把你的尾巴收回去！”

“快点！快点！”

“喂！你又没有再听我说的话？小心！”崔钰身形一晃护住差点被车撞到的小狐狸。小狐狸随即在崔钰怀中“哇”的大声的哭出声音。崔钰棘手了。最后小狐狸还是止住了哭声，小狐狸这样现行被人类看到非被人类打死不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雨不好！就是这雨！”小狐狸断断续续的道出了隐于人间中的妖怪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泼得显出了原形。那些寄生于人类家庭的小妖怪们被人类活活的打死了，现在人间中的妖怪们为了躲避这场雨水全部躲进了地下水道等待雨水停止的日子。

千年来人间的恶化让妖怪们没有了容身之处不得不在人间化成人形与肮脏的人类共存，在人家像人类一样的上学、工作。有些妖怪会与同类结合成为一个家庭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但是他们却要每隔十多年或是每隔二十年换一个地方，那不老的容颜是个忌惮。没有哪个妖怪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的停留。当将这个世间的每个角落都住过一遍之后便又转回到原来的城市继续轮回不止的生存下去。但是很多妖怪都死了，无法适应现在人间的变化和那种污浊之气。在途中渐渐得病死去。这人间已经不是几千年前的那个人间，也没有供他们容身的森林和天地。夹杂在天地之间，为人间之人所不容，也为天神所唾弃。无法抗争的妖怪们只能寄人篱下。

随着小狐狸到了下水道，崔钰才被眼前的血腥给震慑住了！

这，便是与人类不可共存的证据。被人类打得血淋淋，不被认同。即使长得再漂亮和美丽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自古人心唾弃妖魔精怪，这般残忍的场面让崔钰心中颤抖。

这人间，恐怕要大乱了！一旦人间妖怪全部现形，便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

小狐狸将带着血腥的同伴抱住祈求的目光看向崔钰。

崔钰蹲下，皱眉。

“救不活了。”

小狐狸听了崔钰的话放生大哭，那垂死的妖怪们也流下绝望的泪水。

无处安身，无可去处。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

崔钰将手指放在小妖怪的眉心读取了他生前的记忆。

他是被自己最敬爱的“父母”亲乱棒打死。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他有着自己的渴望，渴望那个在妖怪之间流传已久的传说：桃源乡。

桃源乡在妖怪之间传说已久，那里是妖怪们的乐园。佛说，三千世界，他们相信这个世界是有通向桃源乡的入口的。在那里，妖怪之间没有争斗！鸟语花香之地，那个世界很大，不怕没有安身之处。因为，在那个世界没有神给予他们的束缚，也没有人类的不认同……

那般美好的传说，源于上古。随着几千年的世事变化让妖魔精怪越老越渴望那个传说，但也越来越惧怕那个传说。几千年过去了，妖魔精怪已经走向濒死的边缘，对“桃源乡”也越来越绝望。

那，只是个传说。

因为，谁也没有见过桃源乡。

害怕，妖魔精怪之间害怕桃源乡的传说是假，却也渴望是真。曾经跨遍天下的妖魔精怪已心生绝望。

冰冷的雨水还在继续下着，这雨，来的不寻常。

下水道散着恶臭之味，妖魔精怪们紧紧地互相抱在一起绝望地等待命运的到来。下水道不时传来绝望的哭泣声，各色眼瞳的目光已印满恐惧面对未知命运的来临……

006.变天（二）

人间之雨在不停地下，那些雨水，似乎对人间充满了怨恨一般冲击着大地。落入人间的雨水纷纷流入下水道，昏暗的下水道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之声与哭泣声，那种绝望之感席卷了整个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