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向那美好而湛蓝的天空，多么美啊。

崔钰站在大殿上望着地府上空，除去那一轮永不落的冷月便是灰色的天幕，是这么地凄寒。地府里会不时传来鬼魂们伤心的哭泣之声。黑无常以手中之剑削着一支人偶，竟也惟妙惟肖，可以看出那是鬼府神君阎罗王。他另外削好的四个人偶好好地保存着，待这五只人偶都削好便集齐了。

“嗯……”手中的人偶又断了。这是第几次了？黑无常却没有丝毫介意，重新拿出新的木重新削。他知晓，总会有削好的一天。

当有一日，这五只木人偶集齐之后，不管发生何事，他们便会永远不分开了吧。

看着黑无常沉默地削着人偶，崔钰淡笑转身会阎王殿去了。

033.千年人间（一）

比崔钰想象得更快，这人间慢慢地走向了崩溃之行，虽早已知晓，但再一次看这人间再一次地走向崩溃，崔钰心中不免一阵发疼。

虽然这个人间是那个不讨自己喜欢的女人造下的，但是自己出身于天地之间，对人间的爱，只会越发的深沉。崔钰不为人间流泪，即使看着人间被人间之人带向终结的步子也不会做出多余的事情。

这样的崔钰，是多么的冷静。

而黑无常看着人间因为战争而一次有一次的变革，一次有一次催化了新的战争武器，用那武器一次有一次地对人间一次有一次的摧毁。黑无常越发的沉默，眉头也只会皱得越发的深了，而白无常也隐隐觉得了这人间的异动。只是每每人间新一轮改革换代的变革黑无常总是找出上好的理由将白无常压在地府之中不得前往人间，若是在战场之上看到那堪比修罗地狱的战场这白无常定是会受不了。白无常只在在翻看人间命数文书之时看到那些人的生命如此短暂，理由之时战争而死之时，白无常呆了，然后看到挤满地府的鬼魂们，白无常双拳紧握。

为何人类的贪欲如此之大，为何人类会对自己的同类而自相残杀？连妖怪都不会对自己的同类残杀却想不到人类会犯下罪孽。

“孟婆大人，很多鬼魂都不愿投胎而投入奈河了。”煮汤的小鬼对孟婆道。

“知晓了。”孟婆看那些灵魂们很多选择了投入奈河也不愿再轮回。

“哈哈，我上辈子因战争而死，这一世还是因战争而死。那下一世，我岂不是因战争而死？不断地战争，我已不愿再呆在人间！”又一灵魂投入奈河之中。

公元1931年开始，人间新一轮回的战争催化了武器的投生，那些战争血染河山，伏尸百万。白无常被黑无常禁足在地府之上，这样的人间便是炼狱。黑无常看着这血染河山的人间有了一丝的疲惫。

为何我们必须为了人间而如此……

为何我们要为人间做到这地步……

让灵魂轮回岂不是又一次的造孽……

黑无常产生的疲惫之感袭来差点迷失自己，若不是阎罗王拍了他一把，这黑无常便被这人间噬了心了。黑无常暗自心惊。

“君王，对不起。”

“这不怪你。”阎罗王笑道，试图安慰黑无常。

地府，山谷之上。

白无常跪着将脸埋入手中，眼泪从指缝之中流出，那满山满谷的灵魂凄叫着。

奈何桥上，已经挤满了孤魂。

人间战争直接撼动了七重天宫之上，杨戬向天帝请命前往人间阻止战争。但是天帝驳回了杨戬，天帝的笑容让诸神觉得寒冷。

那时，诸神以为人间末日到了。长时间安定的活了几千年，这人间突如其来的战争让诸神不禁害怕与不安，若是人间毁灭……

但是，诸神都容忍了下来。

“未有我允许前往人间的神，杀。”这便是天帝含笑给诸神之话。

“可是，这若再不管管这人间，这人间……”有人颤抖地道，但在接道天帝似笑非笑的目光之时便闭了口。但是还是忍不住地浑身颤抖。

这人间，究竟是怎么了？

纵使看着这大地有着改朝换代的战争却也没有现在的激烈与残忍。身为管辖人间的诸神却被告知不得再插手人间之事，这岂不是神将人间抛弃？

哪吒坐在天宫之上，吞着冷酒，冷眼看人间。明明是长着一张少年的脸却没有那没有了那颗少年的心。

生生地，那酒瓶子在哪吒手中变得粉碎。

然而这场可怕的战争却没有给人间带来真正的毁灭。看到战争结束而没有真正毁灭的人间诸神都不禁松了一口气。而战争结束之后的人间在慢慢恢复，只是这千疮百孔的人间再也无法恢复，新的变革将人间社会带入了新的纪年。

而这时，早已无妖魔精怪的容身之处。

那场战争毁掉了人间的半壁江山，依靠深林存活的妖魔精怪们被新变革的社会给逼得现形而进行了再一次的人间屠杀。人类纷纷举枪将妖魔精怪们杀了。迫不得已的妖魔精怪们纷纷化成人类融入人类的社会与人类共存，心中对人类的恨却依然不减。

妖魔精怪们的身子因为千疮百孔的人间而变得越发的虚弱，原本不会生病的妖怪们纷纷地生了病，有的甚至会病死。

妖怪们知晓了。

这个人间，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唯有苟且偷生。

妖怪的眼泪流尽，妖力减弱。有的甚至敌不过人间人类。有些因为妖力减弱而现行的妖怪被发现之后即使未死也会沦为人类的玩物或是成为底下市场的交易。

“呐，白无常，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最恨的是谁么？是人类啊……”

将死的妖怪对白无常说道，变得木讷的白无常已失神。

人间。

崔钰走在进入新世纪的人间之中。这街头，再也没有了唐朝年间那些灯火辉煌的繁华与热闹了。这街市纵使繁华热闹也不免因为人心的“贪欲”而变得凄冷。

这街市，再也找不到那些繁缛的历史了。那些几千年的朝代已经远去，变得模糊，已经被这个新的社会给抹杀，被这新的年代给遗弃。

“当年，大唐可未遗弃大汉。而现下，这中国倒是已遗弃了几千年的历史了。”

再也，回不去了……

“咳咳……”这冷烟吸入肺腑之中，真是难受。不过，习惯便好……

“崔钰，你还爱着人间么？”难得的，黑无常问道。

“爱。”崔钰笑答。

上海的东方明珠塔上，崔钰与黑无常静静地看着这座渐渐走入与世界接轨的城市。

真是美得虚无。

“你的爱被人间之人给刺伤了，你这里，到底痛不痛。”黑无常在几百年前就将那木人偶削好了，他悄悄地藏在了一处地方。那个地方连白无常也不知晓。

痛，怎能不痛。

简直心如刀割。

可，自己又有何权力去阻止这人间变革？自己早就知晓这人间变革与发展。

摸摸胸口，崔钰含笑看着这灯火辉煌的人间：

“有爱纵然会有痛。黑无常，我的心，在人间。”

崔钰失足东方明珠塔上，落了下去。消失了。

黑无常越发地没有表情。他忽然想去天宫找找哪吒了，但是那杨戬将天宫看得如此之严，连自己，也已难以进入了。黑无常不明白为何天宫诸神会冷眼看着人间渐渐走向崩溃却是毫不阻止。

这人间看着虽是走入繁华与科技却早已千疮百孔，那些隐藏在深处的裂痕在慢慢扩大。用不了多久，这人间，便会毁灭吧。即使这不是自己的心愿，作为地府鬼神之一的黑无常也已经不愿在去多管闲事了。曾经这最美的人间却落得如此下场，谁之罪？为人类。明明是神造下的“物”，却料不到这“物”的贪欲是如此之强。几千年前的人间，却没有这些罪恶，但是历史的变迁与人间的进化让那些东西渐渐显山露水。谁也无法阻止了，这人，自己毁灭自己赖以生存的空间却还在理所当然地做着继续毁灭自己的事情，毫无罪恶之感。若是千年之前，黑无常对人间之恋还有的话，那现在便是无了。他不同于崔钰，崔钰可以为这充满罪恶与贪欲的人间做任何事，却也无法去改变这慢慢走向崩溃的人间。

现在的黑无常，对人间，剩下的便只有“责任”这二字了。

“我的心，在人间。”

崔钰不会放弃这污浊的人间，女娲不知、天帝不知、而阎罗王也不知。唯有自己知晓，其实自己也是自己讨厌的那个女人所造下的“物”。曾经身为人，对人间的眷恋与爱又怎会消失？他说谎，不曾告诉任何人自己便是女娲造下的产物。只是在千万年的变革之中回到了上古诸神时代看到了不该看之事，知晓了曾经埋藏心地的疑惑。

崔钰不知这人间变革与一些东西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改变。若真如此，那自己便是犯下了大罪。

“叔叔，给你！”街头上，小女孩笑着将手中的棒棒糖交到崔钰的手中。

“谢谢。”崔钰含笑接住。

034.千年人间（二）

人间新的变革在那诸神与地府惊讶的视线中加快中。如同一巨大的机器在日夜不停的转动，千年历史的古楼轰然倒塌取代的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出现，曾经侍奉诸神的神庙被革新或是消失。

诸神愤怒，天帝含笑。

人间信仰，已无诸神。

“天帝，那人间人类已将诸神不放在眼中，若是不出现，那人类将更加猖獗！”有神向天帝道。诸神纷纷附和。

而那个站在天地人间最高的神也只是含笑而不语。西王母咬唇，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中。

于是，再没有神说出这般话。哪吒依旧喝酒冷眼看天宫与人间。杨戬依旧效忠天帝，天逢元帅依旧无所事事地调戏仙女们。

“这人间，好平静啊。”白无常看着这陌生不已的人间。深林消失了，妖怪被迫与人共存不得现身。地府之中的鬼魂们不如那时般纷纷跳入奈河之中了而是匆忙地接过孟婆汤跨过奈何桥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白无常再也没有看到过那大唐的繁华大宋的风情，这个新的时代让白无常深感陌生不已，这变革之后的人间让白无常迷惘不解。

这可是人间？

这便是人间。

再也回不去的人间。

千年之后的人间在人类的战争之中活了下来，却是带着一身的伤。

“为什么就是不懂得保护自己生存的世界？”白无常眼中尽是哀伤。

“因为那不是他们的爱人。”黑无常道。

因为人间不是人类的爱人，于是便可任意地去凌辱和伤害了。连那人间的悲鸣之声也听不见，黑无常多想将人间放在自己手中捏碎，捏碎这个崔钰深爱着的人间。

“黑无常，崔大人的心一定会很难受。”白无常道。

“会。”

他也曾难受，只是看的时间长了便冷漠了。但那崔钰却入没事之人一般还是无聊之时捉弄他一下。这个狡黠之人总是不会露出自己对人间的爱与担心。

抬头，那天空还是和千万年来的天空没有什么两样。那样的蓝，那样的美和空寂。天宫上的诸神已不到人间。在这几千年的繁华沧桑之中默默地隐忍与压抑，再不插手人间之事。而人间之妖也已变得越来越弱。最大的妖力已经只可维持人型。但那突出的美貌总是受到了人们的注意。即使在都市之中有着妖魔精怪的传说也很难找到他们，但是若是真看到了，不是乱棍被打死便是被抓起送到底下市场当成商品来拍卖或是交易。

这人间，已经无他们的容身之地。只可在深夜暗巷之中默默地流泪。无法成人型的小妖怪被藏在了下水道，那地方滋生了病菌让他们身体瘦弱，纷纷死去。

“君王，没有办法救救他们么？”白无常道。

“唉，地府阴气容不得妖魔精怪，若是进了地府他们只会死得更快。”阎罗王道。

白无常毕了嘴，阎罗王也于心不忍。

流传于妖怪之间的桃源乡是个不可道于天下的谎言。为了让妖怪们心存希望与坚持，当年大妖怪对阎罗王说了谎。

因为在人间变革的这千年之间里，阎罗王根本就找不到大妖怪口中所言的“桃源乡”。阎罗王不敢道出真相。他怕妖魔精怪们会崩溃。

佛说，三千大世界。

若不得已，阎罗王会强行打开一界将众妖送进去，那一界究竟如何与他们的命运也只可看天意。

人间变革之后，阎罗王再也没有去人间看那桃花。而每年桃花盛开之时，天帝总会从天宫之上的蟠桃园之中折下桃花让人送到地府之中给阎罗王。

地府中，那轮永不落的冷月在这几千年之中依旧没有任何改变。那流动在地府山谷与荒原上的风还是那么凄冷。

阎王大殿，还是不时传来伤悲的哭泣声。

孟婆站在奈河下游的荒原上，听着冷风一过响起的窃窃私语声，想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忘记了原来的自己。

剩下的，只有地府的记忆。

“这地府，是阎罗王的内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