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爱你不能有盲点

「当一个人再也找不到任何依赖的时候，就开始变得坚强。」

一个小时之后，洗碗的工作最后还是落在了嘉翊身上。半个小时前他才收拾完皇甫冽留下的残迹。原本皇甫冽威逼利诱强制命令之下揽下了洗碗的工作，但是才开始五分钟，一个碗还没洗干净就听见啪啦清脆一响，嘉翊的话应验了。公寓果然是碗不够。可恶的是皇甫冽还嘴硬着死不认错，“都怪这碗太滑了。”

“是……是……”顺着他的话说着，嘉翊一边麻利的收拾着陶瓷碎片，“都是这碗不好。”

听出这小家伙话里明显的讽刺，皇甫冽双手叉胸鼻子哼气，仰着头大步跨出厨房，扔下一句话荡进嘉翊耳里“哪个人没一两个盲点。”

……

他哪知道，他是他心中的神，无可挑剔。

窝在沙发里的皇甫冽点燃一只香烟打开电视翻着，声音故意调得很小好听到来自厨房瓷器撞击的声响，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瞟瞟厨房里的人，短短十分钟就像过了十年，等待原来如此漫长，如愿以偿的看到嘉翊从厨房里出来向他张开手臂，“过来。”

嘉翊愣了半响很快就意会，顺从的向皇甫冽走去。习惯真是可怕，习惯那个人向他张开手臂永远为他留着结实的怀抱，习惯了赖在他怀里被他宠着，习惯了……把自己的重量交给他。

“说说除了做饭炒菜整理家务外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想想……”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皇甫冽紧了紧手臂，真切的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才安心。微微低头就能看到两排细密的眼睫蒲扇般的轻颤着，乖巧灵动带着柔软光束。

“嗯……毛衣，我会织毛衣……围巾也是我自己织的……”

所以几个月前见到他时，他才会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缝纫也不错……那种布娃娃就全是针缝的，一个能挣五块钱……”

所以，他曾经就是为了五块钱深更半夜熬夜缝着布娃娃。皇甫冽心底荡起涟漪，酸涩的如同这个季节的柠檬，“是吗？才五块钱，什么老板那么吝啬。全手工的起码也得好几十。”

“几十块的是那种大的，一个要费很多时间，我还要去其他地方上班根本没时间……”嘉翊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皇甫冽眼底的动容。

“其他地方是指像MILKSTAY、angelo这种打工的地方？”

“嗯。”

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日子。

“那不是很辛苦？”

“开始很辛苦，久了也就习惯了，遇到节假日的时候工资还会比平常高，像angelo那种高级会所有时候一晚上就能收到好多小费，一个月都不用那么辛苦了。”

皇甫冽的思绪落在angelo几个字眼上，他怎么会忘记这个地方，那是他这么多年之后第一次遇到嘉翊，意外的场合遇到意外的人，极度矛盾加讽刺的出现在他视线里，事后他开始后怕，倘若那一天他没有鬼使神差的去angelo，没有遇见嘉翊，会是怎样一个无法想象却无比沉重的结果。千言万语汇在心中最后只能简短的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一向都是嘉翊喜欢说对不起，明明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总是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被他抢了台词。记忆挑拨着渐浓的夜色，回忆如旖旎的梦翩然降临，盛满了皇甫冽的脑袋。

——“我记得我有说过放学之后马上回别墅，哪都别去！”

“……对不起……”

……

“我不是说过要把衣服放在左边吗？”

“……对不起……”

……

“煮个咖啡怎么这么久？你想偷懒是不是？”

“……对不起……”

……

各种各样的“对不起”在脑海中漂浮，被迫的，无奈的，卑微的，顺从的，到头来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自己，只是一句对不起晚了十年，如今，还能挽回什么……

皇甫冽握住那只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婆娑着肌肤上粗糙的茧，这双手到底做过多少粗重的活天知道……这些是他娓娓道来的只字片语，还有一些被他刻意隐瞒的疼痛无以名状的盘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以为不说，就没人记得了吗？见他诧异惊呆的撑起脑袋望着自己，“冽……”

“对不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似乎总是让你很辛苦，这个”哥哥“当的真失败。”自嘲的牵出一抹浅笑，连眼角的弧度都是悲伤。这个高傲冷峻的男人极少在嘉翊面前露出如此低落的眼神，每次都会心疼他的心疼，把脸埋进他怀里贴着胸膛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对他说，“才没有，我的冽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傻瓜，我要对你好你怎么会打过那么多工，我会在ANGELO那种地方遇见你，就足够说明你被我逼到了什么地步。”

“没关系，都过去了。只要哥哥以后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

“哪怕……我做了让你非常非常生气的事……”

“好。”

“要一辈子一生一世，不，下一辈下下辈子也要陪着我……”

“……好……”你看见了吗？傻瓜，我只为你绽放的笑，只为你负担的情。

“拉钩！”

……傻瓜，你可知此刻的我拥抱你的手掌，沾染了剑锋的寒，血腥的沧桑。

往后的几日，两人过着普通情侣的生活，幸福又平静的日子仿佛流水般畅快流逝从指缝里浩浩荡荡奔向远方。皇甫冽每天早晨都会先送嘉翊去学校再去公司，离别时送上宠溺的一吻。直到目送那抹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才转身离去。

车里，皇甫冽又恢复以往波澜不惊的语气，淡淡的询问开车的欧阳，眼下的黑眼圈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别墅里准备的怎么样？”

“差不多，预期之内一定能完成。”

“那就好。”

“少爷，您最近没休息好吗？”欧阳看着后视镜里的皇甫冽。难得在男人脸上看到黑眼圈，不禁好奇加担心。

“……”皇甫冽揉揉太阳穴，紧闭的唇角微微下垂一时答不上话，也无法作答。要怎么回答，莫非要告诉欧阳这几日每夜他都守着被噩梦折磨的嘉翊没合过眼。原本这段时间他本就是想等着嘉翊主动告诉他关于所有樱骑的事情，偏偏这个倔强的傻瓜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白天在他面前相安无事笑的没心没肺，故作坚强却总是在黑夜里被梦魇纠缠。

“不然让厨师去公寓做饭，我看嘉翊这几日也瘦了许多。”

“……欧阳……”打断欧阳的话，皇甫冽眼神有些迷离，“你说，如果你被蛇咬了，我却偏偏在你生日当天送你一条很昂贵的蛇当礼物，你会怎么想？”……

“您真让我说？”

“嗯。实话。”

“那我一定觉得是我自己哪得罪您了，让您这么折磨我。呵呵。”

“折磨？”……这个词语着实让皇甫冽心口堵得慌。皱着眉头看着欧阳，“如果我帮你把曾经咬你的蛇给杀了呢？”

“少爷，为什么一定要送蛇呢？不能是蛋糕玫瑰巧克力什么的吗？”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送蛇呢？为什么不能是蛋糕玫瑰巧克力呢？为什么就是无法停止……为什么一定要握着锋锐的剑才能保护珍爱的人，可是握紧了剑的自己又如何将他抱紧……

皇甫冽思绪凝重，十月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话题一转，变成的沉重，“调查的怎么样？”

“比想象的复杂。”欧阳也换上了严肃的神色，开着车，不时的看着后视镜里的人，“我们问过G-star的负责人，他们说不认识那帮人，也不是熟脸。很像是第一次在酒吧露脸。”

“然后呢？”

“我们倒是抓了当初一个小喽啰，用了点方法让他交代了一些讯息，他们就是一群被雇佣的打手，目标是您，钱的数目似乎也不小。他们头头当晚就跑路了，似乎也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他们这帮人一直和一个叫林沫的在联系。”

林沫……这个名字皇甫冽记得，前不久让晴川去调查SKY，上面写着法人的就是林沫。

“奇怪的就在这里。我们根本就查不到关于林沫这个人的任何消息，唯一能查出来的，社长也知道。”

“SKY的法人。”

“没错。这也是唯一我们现在知道。其他的一概被删除了，这个人只剩下一张空壳。但是这个人又以名字注册了公司，那家公司注册资金才100万，这么小一个企业当然不可能和天堂正面中途，所以背地里耍小手段也是有可能的。”皇甫冽一边听着欧阳的报告，一边综合着脑海里闪现的几个关键词。林沫，SKY，既然和SKY有关，那SD的并购案想必也有林沫的参与，看来还是得从蓝戈开始入手才行。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圈，只是皇甫冽想不明白，原本一个精心巧妙思维缜密的计划为什么会走出这么一招差棋。G-star这么一闹，皇甫冽确定，这个林沫，显然是有些乱了阵脚。

“你们接着往下查。”

“是。”

皇甫冽觉得这个林沫就在自己身边，洞悉着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就像是在薄冰上行走，还是说……眼前的世界原本就伫立在假象之上……天知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梦靥——

此刻T大。

嘉翊趴在课桌上，教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讲台下的人心不在焉，魂儿不知去向何处，若有所思的望着某处，眼底的黑沉淀着不知名的思绪。

皇甫冽不说不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消息新闻铺天盖地，周遭众说纷纭，灌满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大脑。嘉翊知道皇甫冽做这一切是为了他，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在别墅，选在自己面前，他没有那么勇敢，勇敢到直面不堪的过去。有些秘密，他以为绝口不提，秘密终将会变成古老的童话一起埋进坟墓里去。然而他所爱的人却执意要掀起这层结于的疤。令他痛，令他想忘忘不了。

午休的时候嘉翊刻意挑了角落靠窗的位置，还是无法幸免的被“热心”的同学围了一圈，左一句有一句的询问宴会的事情。

“嘉翊，皇甫社长对你真好，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哥哥。”

“要是我哥也为我举办一次高中同学会就好了。”

“你哥肯，也没这个实力。”

“也是，不过好羡慕嘉翊的高中同学能去皇甫别墅。那里可没有几个人去过，传说像宫殿一样漂亮……”

各种声音汇集翻滚搅合发酵，就像窗外黑压压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嘉翊吃了几口饭就再没了胃口。好在中途洛洛替他解了围，带他暂时离开人群。两人躲在图书馆角落里，洛洛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镶着关心，“没事吧，嘉翊，我刚刚看你都没怎么吃饭，那帮人也真是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休息啊。”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饿。”。

“我这里有巧克力，你拿去吃。”说着洛洛就把包里的巧克力塞给嘉翊。嘉翊看着手中的巧克力，有些踌躇，迟疑了一下又塞回给洛洛，“不用了，谢谢你。”

明显的推拒让对方明显心情一沉，挎着一张脸看着嘉翊，“嘉翊，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拒人千里呢？我们都想成为你的朋友，可是你总是小心翼翼的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难道我们就不值得和你做朋友吗？”

被洛洛一针见血的措中心脏，嘉翊百口莫辩。毋庸置疑他的确在躲避着每个人，不光是洛洛，甚至是每个人，每个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他都小心翼翼，很难对人敞开心扉的习惯导致与他时常被人评价说不苟言笑性格孤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呢？记得小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有很多好朋友围绕在身边，爸爸会给他的伙伴们买最好吃的糖果。这样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改变了呢？……

见沉默不语的嘉翊，洛洛失落翻上眼帘，叹了口气，重新把巧克力再次塞给嘉翊，狠狠的握了握，“你就这么默认真让我受挫。”

“对，对不起，洛洛。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很想和你做朋友……”只是，还有这个资格吗？他还能再拥有朋友吗？后背的伤疤随时提醒着拙劣破碎的少年时代，或许从那次醒来之后，他就变得卑微敏感，变得小心谨慎患得患失，他的心脏种下了难看的图腾，蜿蜒茂盛。

“想要和我做朋友的话，就要先把巧克力吃了。”洛洛故作严肃的看着嘉翊。

嘉翊有些害羞，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微微垂头咬了一块巧克力，洛洛在面前笑声清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回到公寓就能看到皇甫冽，白天的辛苦嘉翊也觉得无所谓。

和洛洛道了别就准备往校门走去，突然被身后一道陌生声音止住脚步。

——“林嘉翊。”

有种隐隐不安漫上心口，这个学校里还有谁会这么叫他。转身，一张无数次出现在噩梦里的脸孔如今真实的站在面前，嘉翊惊恐的向后连退了几步……

“……”嘴角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哽咽在喉咙，仿佛连声音都变得暗哑，逃，成了此刻林嘉翊脑海中唯一的词语。

“高中毕业之后有四年没见了，嘉翊。”说话的男人化作灰嘉翊也能记得，那个暗无天日的岁月，这个男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伴如影随形，成为他心中最浓重的鬼魅。宫泯，父亲宫严是地产界有名的大亨。

“宫，宫泯。”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以为你快把我忘了呢。”说着往嘉翊靠近一步，惊得那人儿脸色刷白，活像小白兔见了猎人一样，眼底泛着水汽，赤裸的不安在男人面前暴露无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动，宫泯不再向前。看着眼前的嘉翊，开口道，“我知道，你恨我，不想看到我。这次我来就是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嘉翊。”

……

见嘉翊不说话，宫泯加重语气，“嘉翊，只要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做什么都可以。”顿了顿，咽了口口水继续说着，“我知道现在你的身份不一样了，只要你说的皇甫冽都会听你的。”

渐渐听出端倪，嘉翊心知肚明这场久违的重逢目的何在。宫泯果真是冲着皇甫冽的，他害怕了吗？害怕自己向皇甫冽哭诉告状，告诉他就是这个男人曾经将自己的信任践踏的一文不值，也是这个男人恶狠狠的将他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让他从此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如今他口口声声说来道歉，却是想利用自己的关系来靠近皇甫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