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金睚个混蛋……难道我以后不能再去泡漂亮美眉了?”
“什么?”
“他想跟我成亲……”某人憋了半晌,终于呻吟似地蹦出这一句话来。
剑璎忍笑,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好笑道:“你不让金睚出去乱搞,敢乱搞就把他给废了也就罢了,你都跟他到这一步了,成亲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怎么,难道你还准备继续出去惹一堆烂桃花回来么?”
白珀炸毛了:“什么都跟他到这一步了?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剑璎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你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又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既然这样,那那天在东宵瀚海山洞里亲热的两个人难道是我看错了?唔……还是说在外殿柏华苑……呃——”
话还没说完已被涨得满面通红的白某人狠狠捂住了嘴巴。
见剑璎只是笑意盈盈地瞅着自己笑,白珀的厚脸皮也挂不住了,松开捂住他的手,吭哧了半天方才恶狠狠道:“就算是有关系吧!他让我跟他成亲我就跟他成亲,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再说了,都是爷们儿,凭什么要我‘嫁’给他……啊呸,金睚个老混蛋,休想!”
剑璎轻笑一声,敏锐地抓住了那个让白珀炸毛的字眼儿,原来,病根儿在这儿啊……
摸着下巴想了想,剑璎道:“你既然与我有主从契约,那么成亲必须要得到我的允准,对么?”
“是……又怎么样?”
“那即便是你不答应,如果我允了,结果也是一样的吧?”剑璎笑吟吟道。
“你想干什么?”白珀听了这话突然紧张起来,满面警惕地瞪着面前的少年。
剑璎微微一笑,也不见有如何动作,突然殿内凭空浮现出点点耀目白光,瞬间斥满整座偏殿,随即如同有形般张成大网朝着大惊失色的白珀兜头罩去。
某白虎不甘心地乱扑腾了一会儿就偃旗息鼓了。一年前的他不是剑璎的对手,一年之后更是如此。
虽然被捆成了粽子,白珀依然不甘心地直着嗓子叫:“小剑剑,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剑璎将打包捆好的白珀送到了金睚手中,签收完毕之后,便笑着道:“白珀我就交给你了,以后好好对他。若是有一天他跑回来说你待他不好,我可是不依的。”
金睚抱着被捆成毛毛虫一般的白珀,先是惊讶,随后便是释然与坚定,刚毅的脸上浮起可称之为誓约般的神色,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一定!”
剑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不太清楚传奇仙兽一族的婚约如何践行,但是我与白珀兄弟一场,自然不会让他吃了亏去,这婚礼我是一定会为你们俩操持的,父亲也必会过问这件事。”
“多谢殿下!”
白珀听了这一席话先是发怔,此刻终于醒神过来,继而大叫:“小剑剑,我们可是兄弟啊,兄弟一场你就忍心把我这么贱卖了?太没有天理了……唔,唔唔——”
好笑地看着金睚猛地低头吻住白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成功地把怀里这个总是不肯老实乱扑腾的家伙亲了个七荤八素,这才抬起头来再次道谢:“殿下今日之恩,金睚不敢或忘!”
剑璎微笑着摇头,刚要转身离开又被金睚出声叫住:“敢问殿下最近这段时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剑璎眼中有异色一闪而逝,不答反问:“什么不妥之处?”
第66章:犹记当年(9)
“比如遇到一些不甚寻常之事,或者己身有些无法自抑的变化。”
“没有。”
金睚看他脸色,沉吟片刻又问道:“关于规则与天罚一事,这么多年来,殿下果真未曾从陛下那里听说过么?”
剑璎面色不变,亦答:“没有。”
白珀听了这话不对,瞪着金睚:“你到底想说什么?”
剑璎这刻却突然道:“我现在去见父亲,商量一下你们俩成亲的事情,就先告辞了。”
说完不待两人出声就已消失在殿外。
变化,自然是有的……
剑璎几个瞬移来到第九天深处人迹渺然的云端雾海,双目隐现红光,身体里四处流窜着阵阵狰狞躁动,令他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僵硬,整个人的气息也由高贵渐渐变得邪佞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双眼已然变成赤红血色,浑身翻涌着杀戮的毁灭气息,就连头发也瞬间自腰间一路拖曳至脚踝,浓黑的墨色,甚至连光照到上面也被吸噬殆尽,没有一丝一毫能够逃离出来。
剑璎终于控制不住周身的躁动乱流,仰首一声长啸,周身法力瞬间爆发,却不是耀眼的白芒,而是烟雾一般的暗夜墨色,如同漩涡一般以他为中心高速旋转起来,片刻已将周遭的浮云浓雾悉数吸入其中绞碎殆尽,在周围形成一个方圆几十丈的空白空间,间中浮满了雾般的墨色法力。
额上有汗滴了下来,好一会儿,异化的剑璎方才恢复如初。他看着自己的手,握紧,又松开,仰首闭目沉重地喘息,心中却慢慢浮上一层浓重的不安。
自从跟极宵重修于好以来,这种异化便开始出现。起先并不怎么起眼,也不过片刻就会消失,剑璎原本以为是自己修习法术出了岔子,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向极宵讨了几件极品安神法器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实际上,这般举动也确实起了些效果,异化许久都没有再出现。
可半个多月以前,情势突然急转直下,异化不但再次出现,反而一次比一次惊险,尤其是这次,剑璎刚才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疯狂杀戮的念头,这让他感觉十分不安。再想到金睚方才一番言语,剑璎暗暗想着这件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要好好跟极宵商量一下才可。
况且还有白珀与金睚的婚事,自己与他兄弟一场,怎也不可能委屈了他。
想到这里,剑璎将自己有些凌散的衣衫稍事整理,便又瞬移赶回了泓栖殿。
却没想到,极宵此刻并没有身在此处,打听清楚他的去向之后,剑璎未作迟疑,转身便往璎园瞬移而去。
璎园本名四时槿园,占地面积极大。内中包揽了人界对应的春夏秋冬四季奇景,由数十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美丽景观组合而成,共有八座大门,每座门处都有瑞兽和将兵守卫,兢兢业业地替此间主人看守着这座美丽的别苑。
剑璎并不知道极宵此刻在园中何处,但他偶尔会来此处散步,偏爱的几道景观倒也心中大体有数,因此并不十分着急,只沉下心思一处一处慢慢找过去。
经过枫林晚亭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终于找到了。
刚要露面,却足下一滞,生生停住了脚步。
是荔婉的声音。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剑璎有些恼怒,是哪个胆大包大的守卫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就放她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荔婉如何会跟极宵碰在一起?
下意识地停了步子,剑璎靠在一棵高大的红枫树后,抬眼看过去。
极宵依然一身浅色衣衫,长身而立,背对着剑璎站在不远处黛瓦顶小亭的花石阶上。
而荔婉则跪在他脚边,哭得梨花带雨,满面凄然不甘之色。
“……我就真的这么让您讨厌么?这么久竟连见一面都不肯……荔婉是真心倾慕您的啊,您这样对我,我,我……”
掩面泣然半晌,见男人始终无动于衷,荔婉又哭泣着道:“陛下,您可知自婚约取消之后,荔婉每日都以泪洗面,夜里无法安眠么?被这样随意悔婚……荔婉再如何也只是一介女子,如何能在他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极宵淡淡道:“这件事算是朕亏欠于你,以后自会给你补偿,你不必再说了。”
“我不要什么补偿!荔婉只倾慕陛下一个人啊……”荔婉掩住脸,哭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瞧着面前的男人:“陛下,难道您这么多年来还是无法忘怀凝姐姐么?”
极宵没有答言,隐在树后的剑璎却心中一动,皱起眉头。
凝婕是他和傲鲤的母亲,只可惜剑璎对她实在是没有太多印象,只因她生下傲鲤之后就过世了,记忆里关于生母的记忆少得可怜。
只不过以前就风闻帝君帝后感情极深,极宵寡情,能得到他的关注与喜爱都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极宵终于低头去看她,声音更加冷淡:“你的话太多了,退下吧,朕要静一静。”
见男人转身要走,荔婉眼中掠过一丝恶毒,突然伸手去抓极宵的袖子,口中大呼道:“陛下,我知道您还未能忘情于凝姐姐,这我不怪您……可,可剑璎殿下虽然与凝姐姐容貌相像,但却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怎能……”
“放肆!”猛地将女人推开,极宵脸上浮起明显的厌恶之色:“你胡说些什么?!”
荔婉娇呼一声倒在地上,却依然抬起脸,泪水涟涟道:“陛下,您还不肯承认么?虽然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我知道您对凝姐姐的感情有多么深……可,可剑璎殿下毕竟是男子啊,又与您是父子,如果他都可以代替凝姐姐得到您的宠爱,为什么我就不行呢?难道仅仅因为他长得像……”
“住口!”
极宵登时大怒,挥袖间一道金光闪过,狠狠袭上荔婉,将她瞬间击出几丈之外,那女人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却依然仰着脸怨怼不甘地尖叫:“为什么要我住口,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你根本就不爱他!既然连他都能接受,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一派胡言!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若是以后仍然如此胡言乱语,休怪朕不客气!”
极宵不愿再理睬这个疯癫一般的女人,冷冷睨了她一眼刚要转身,却不料从不远处的树后陡然转出一个人来。
瞳孔猛地一缩,极宵脱口道:“剑璎?”随即紧紧锁住了眉头。
狼狈跌落在地的荔婉,却在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时,脸上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怨毒笑意。
少年缓缓走向极宵,经过荔婉时却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剑璎知道这个女人方才的一番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恐怕自己刚出现的时候就被与之正面相对的荔婉发现了,所以她才有意以这番话试探惹怒极宵,也将这一切活生生撕裂在两人面前,让他愤怒,让他失去理智,让他对极宵心生怨怼,让两人再也无法如之前一般亲密无间。
只可惜剑璎必定会让她失望了。
虽然记忆中生母的样貌已经模糊不清,但他曾见过凝婕的画像,也知道自己的容貌并非如荔婉所说的那般与生母类似,实际上,剑璎的相貌算是集合了父母双亲的优点,与他相比,弟弟傲鲤反而更像凝婕一些。
况且经过了近两百年的苦恋,剑璎对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的珍惜程度早已超过了荔婉的想象,怎可能会为她区区一段挑拨离间的谎言而与极宵随意生隙呢。
但剑璎毕竟只是一个深陷入感情中的普通人,哪怕是理智再如何通透,头脑再如何明晰,在珍视的人面前,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执着。
所以他走了出来,走向那个高贵威严的男人,只为求一个自己故意忽视掉的问题的答案。
“剑璎。”极宵看着他,皱眉道:“那个女人只是在胡言乱语而已,不必理会她。”
剑璎笑笑,在荔婉睁大眼的瞬间,突然在极宵唇上亲了一下。
“你……你们……”虽然已知道两人之间的隐讳关系,但亲眼见到,那种冲击力还是令荔婉尖叫了起来。
“你对我解释,我很开心。”
剑璎努力睁大眼,看着极宵轻轻道。他的状态有些不对,眸中又开始隐隐泛起红光,太过激烈的心绪波动令他一天之内有了第二次异化的前兆。
但剑璎不想立刻就这样走开,他想问一个问题,时间还来得及,他想。
于是剑璎开口了,他说:“荔婉说你并不爱我,但我不相信。”少年想起那些个日日夜夜的缠绵悱恻,想起殿上两人目光相接,心有灵犀的一笑,想起隔过万千人海的遥遥相望,若说那不是爱,又有谁会信呢?
所以,他说:“那么,请你说爱我,好么?”
极宵嘴唇轻动,望着少年充满希冀的双眼,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剑璎的头发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时刻,已然拖曳至脚踝,周身的气息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只是不论两个对望的男人,还是倒在地上的荔婉,似乎都被这一句话定在了当地,根本未曾有人察觉,只是默然而僵持地,等着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见男人不答,剑璎嘴唇哆嗦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轻轻问:“极宵,你……爱我么?”
极宵看着他,眼中闪过许多许多的东西,有些剑璎看得明白,有些却看不明白。最终,那些迷惑之色慢慢沉淀下来,又渐渐消失了,少年望着男人的眼,那双眸子中都是深沉与压抑,却始终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体内暴烈激蹿的气息被他死死压制住,收束于胸口处,不想让它们立刻爆发出来。剑璎在等,等男人的回答,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可惜极宵却始终保持沉默。
爱……或者不爱……
简单的一句话,有些人心中无爱却可以顺口说出来,有些人却情未及深处,便永远说不出口。
而极宵,就这样沉默着回答他,他说不出口。
他不爱他。
胸口翻腾的气息再压抑不住,剑璎的视线渐渐被染成血红色,他退后一步,然后张口将血吐在了极宵身上。
“剑璎!”
极宵神色大变,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剑璎竟变成这样一副魔化状态。
而剑璎却一把拂开他的手,仰首嘶声长啸。
一百多年的追逐,绝望的枷锁,疯狂的侵犯,甘愿以命偿还过错的决绝,来世愿斩断父子关系再次相遇的牵念,最终还是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自己太过于执着地追求一个希望的结局,却忘记了,爱,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他得到了希望的假象,却自始至终,都忘记要问一句极宵,你是不是爱我?
怨得了谁?又可以怨谁?
求不得,终究还是求而不得。
剑璎闭目,终于不再强行压制体内爆蹿的气息,仰首厉声大吼。
原本阳光明媚,四季如春的第九天突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浓重的天幕如同铅坠般压塌下来,异象迅速笼罩住整个九霄,地动山摇!
原来,心魔早已铸成,天罚已然降临。
剑璎魔化,叛出上界。
从此兵戈迭起。
第67章:犹记当年(10)
从沉睡中清醒过来,我睁开眼,深长吐息。所有的过往,我都想起来了。
千年前我魔化之后,戾气暴涨,悲怒交加之下想要当场击毙荔婉,却被极宵所阻,被他打成重伤,随后便逃出了上界。
我在蛮荒之地和现在的鬼界游荡了两年,伤愈之后先后收服了四大魔头,又花了近三年的时间统一了鬼界,登基为王,从此便由当年的上界天君成为发动两界战争的罪魁祸首——鬼王。
我整顿鬼界,修筑通天鬼门,制定规则,划分魔怪阶层,操练鬼界大军,发展农业和商业,建立监狱,甚至还开辟了放逐之地,用近二十年的时间方才将鬼界雏形打造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