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彦这时也笑着快步上前,下一秒就把我结结实实地搂在了怀里。
我高抬的右臂还在空中,粽子手翘着,腰身却被圈得极紧。
赫彦的脸紧贴着我的右颊,呼吸间的热意全扑到了我的颈子耳朵里。
我顿时一阵僵硬。
这几天休养得好,又吃了一堆丸药,虽然疼痛犹在,但是赫彦抱我的这种力度还不至于让我忍受不了。只不过,我怎么总感觉这种拥抱法这么怪异呢?
赫彦转过头,问我:“伤养得怎么样了?还疼么?”
随着他的动作,有若有若无的柔软触感擦过右颊,我十分不自在,急忙往后挪:“没,没事了!”
“那就好。”
赫彦轻舒一口气,放开我站起身来,小幽安鸟挂在他手臂上,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戒备地看着我。
赫彦眼神关切,笑容温暖。
我留意看了他两眼,心中略定。估计是我想多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极宵就把我弄得有些神智错乱,甚至连跟兄弟间的相处都快有心理障碍了。
唉。
“对了赫彦,既然你回来了,就说明没事了吧?这件案子已经结了吗?情况怎么样?”
一回过神来我就急忙问道。
还不待赫彦说话,风海早跳出来兴奋道:“案子结了!皋陶上仙刚才就已经离开书院了。卫铮夫子在钟鼓楼前贴出公告,我刚才去看过了,这个案子的主犯汲厄已经死了,所有从犯即刻逐出书院,并视情节严重与否,有的堕为天奴,有的要受鞭刑、荆棘刺刑与霹雳焚火刑,还有的诛三族,嘿嘿,不少以前跟在汲厄屁股后头作威作福的祸害都被挖了出来,就连那两个向来包庇汲厄做坏事的原戒院夫子荀思和祝昼也被赶出了书院,他们这是罪有应得,大家伙儿听了这件事情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风海毕竟出身高贵,这一次平白挨了一顿揍,心里正憋了一股火儿发不出去呢,这会儿看那些人一个个被拿下,别提有多兴奋了,简直是说得口沫横飞。
说了半日,转头看到悠悠然落座于一旁的赫彦,风海的眉头又不由得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有些悻悻地道:“可惜的是,虽然赫彦被判防卫过当,可毕竟是三条人命,还有一个是大地战将的儿子,又犯了书院戒条,所以虽然可以脱罪,但还是要被关三个月禁闭……唉……”
我开始还听得挺高兴,可越到后来越觉得有点蹊跷,一时没有做声。
“不止如此。”
赫彦倚在椅背上,怀里趴着一脸乖巧相的幽安鸟,一边给小兽顺毛,一边接过话头淡淡道:“我这三个月的禁闭并非如往常那般被关在戒院里,而是被允许在宿舍区进行。整个戊甲院被设了禁制术,你们俩是不碍的,单是我不能出这个小院。”
怪不得赫彦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宿舍里。我恍然大悟,可随即更觉蹊跷了:“赫彦,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
第29章:于理不通
“嗯。”赫彦点了点头,面上一丝异色闪过:“更奇怪的还在后面。我听父亲说,荔婉仙君因私下教授其弟汲厄法术,触犯天规,已被除去仙君之职,改授司文上仙,虽说上界文籍掌玥之身倒也地位崇高,到底没什么实权,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地栽了个跟头。”
“不过仙君之位被除,牵扯甚大,估计过段时间才会正式发布调令,即便如此,父亲说这已经算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赫彦一行说着一行用眼神瞄我,我正消化着他话里的内容,顾不得搭理他,倒是怀中那只小兽被赫彦顺毛顺得挺爽,舒服得眯了眼儿哼哼。
风海则越听越是瞪大了眼,显然这种上界高层内部的势力更迭他没从自家老爹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吃惊是必然的,不过倒也高兴:“看来皋陶上仙果然是刚正不阿,公正严明啊,就连荔婉仙君都栽了,嘿,嘿嘿嘿……”
我和赫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意思,皋陶若要秉公执法没有问题,刚直不阿更没有问题,但是动到荔婉仙君的头上,就需要有强有力的后盾做支撑了,毕竟这个世界的特权阶级势力太过庞大,难不成那位大名鼎鼎的帝君真的就这样“大义灭亲”了?
还是说迫于赫隐仙君和天空战将等几股上层势力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原因或势力介入?
实际情况是,我虽然重伤,到底命是保住了,而汲厄、雷黯等几个却是被我和赫彦干掉,丢了性命。
结局,我跟赫彦都没事,最终结果几乎呈一边倒的态势利于我们。
想不明白。
赫彦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来逡巡去,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赫彦,这件事情你父亲怎么说?”
这件案子最终结果这么理想,我总觉得不踏实,就好像走走路突然遇到了一座金山,高兴之余,就怕那金山下面埋着个炸弹。
赫彦看着我的眼光有些奇异,张了张口,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却咽了回去,只垂下眼抚着幽安鸟的小脑袋,慢慢摇了摇头:“我早就问过了,父亲说我想得太多了。”
风海听了在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本来嘛,汲厄那帮小子那么浑,早就该办了他们!荔婉仙君虽然是美女,但也不能触犯天规啊,这回撞到皋陶上仙手里,得了教训也是应该的!”
我看着风海那得意洋洋翘尾巴的样子一阵无语。
“不过么,这件事情虽然有点奇怪,但是结果毕竟是好的,你也不用太过忧心。”
赫彦把小幽安鸟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对我笑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养好伤,要不然天天陪着我呆在宿舍里,依你的性子,恐怕要闷坏了吧,呵呵……”
我一听登时来了气,凶狠地以眼杀之:“还说我!你这个家伙净干笨蛋才干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哦?我怎么做笨蛋才做的事了?”
“还敢不认账?!当时汲厄那死鬼已经被我宰了,你干什么还脑袋发昏地特地跑去戒院弄死雷黯那厮?那就是一群渣,你去动手也不怕弄脏自己的手?!这倒好,人宰了,你自己也被抓了!害得我这么半死不活的还要操心把你捞出来,不是个笨蛋是什么?!我看你就是¥%……&*……%¥#@&%¥……”
我怒气上涌,挥舞着两只熊掌,虎虎生风,只恨不得身上的伤立时好了,好把这个只是看起来聪明的家伙摁地上好好凑一顿,再踢两脚,把他给打醒。
可任凭我怒骂一通口干舌燥,赫彦这厮只管懒洋洋地坐在那儿笑笑,一副优雅贵公子的模样,顿时看得我更加火大。
“好了,别生气了。”
两只手腕被牢牢抓住,我怒,一挣,没挣开,再挣,还没挣开,三挣,还是没挣开,连赫彦都欺负我是个伤患,体虚力弱的,我正在那儿发急,赫彦已经微笑着凑过身来,在我耳边低低道:“当时我只是急了,头脑发昏,看他们伤了你就控制不住,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把雷黯几个轰成了碎片……我不是故意的,害得你担心……对不起。”
这么一通软话砸下来,我登时没了脾气。
“算了,以后别再这么傻兮兮的了,要不然浪费了你那颗聪明的脑袋多可惜。”
我大人有大量地挥了挥馒头手。
“大人所言极是,在下莫敢不从。”
赫彦从善如流,轻轻笑了起来。
我也忍不住笑。
又聊了一会儿,我就催着赫彦回去好好休息。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被关在戒院,日子一定十分难过。
赫彦点点头,冲我笑笑,走到桌边抱了小兽就要往外走。临了又冲杵在一边儿的风海招呼:“风海,你也走吧,让往谏好好休息一下。”
风海这厮不知道咋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发呆,这回听见赫彦招呼方才清醒过来,应了一声拔腿就走。
我在一边看得啼笑皆非,这家伙要走也不跟我吱一声。
赫彦也笑,拍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风海“噢”了一声停下步子,看看我又看看赫彦,搔了搔脑袋壳儿:“其实也没啥,就是觉得刚刚……”你们俩凑在一起说话的场景看起来很好看,很和谐。
不过想想总觉得这句话出口感觉会很诡异,风海明智地闭紧了嘴巴,表示拉链已上,言语不能。
赫彦见风海一副嘴巴上锁的模样,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我再招呼一声,拖着风海出去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我收了脸上的笑,放软身体靠在床头上,闭上眼睛。
虽然这件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但这里面受伤害最深的绮莺却不知现在境况如何,早在两天前她就已被其父母接走,我甚至来不及去看看她。
虽说奕微老先生以法术封了绮莺的记忆,在她父母的安排下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被这样的一段灰暗历史扭曲了整个人生轨迹,即便记忆不再,却不代表那段经历并不存在。
我只希望下次能够再遇到她的时候,仍能看到那娇花一般的鲜妍笑颜,水灵灵的杏核眼,和那活泼泼的鲜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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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赫彦回来,我的日子变得既好过又难过。
好过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家伙伴随左右,又被禁足不能出门,于是理所当然地取代了风海,承担起照顾我这个伤患人士的重任,被伺候得熨帖舒坦是不必多说的了。
而且自从知道赫彦的真正实力之后,我就不用再舍近求远地跑去找执旌掌院夫子请教法术的学习,也不用再一个人闷头钻图书馆了,有这么好的便宜夫子,于是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笑纳了。
不过别说,这小子平时看着似乎不怎么在法术上用心,实力却强得变态,不仅是中阶法术,就连高阶法术也懂得不少,我简直是既佩服又被打击。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实力不错的了,跟赫彦一比,简直连棵小葱都算不上。
好在我呆在宿舍里养伤,时间充裕得很,有空就逮着从赫彦那里摸来的书努力钻研外加悉心讨教,收获倒也不少。
至于我抓了幽安鸟充作书童的“恶劣行径”,赫彦表示坚决予以取缔和打击,倒是知道我手不方便,于是放低身段,亲自帮我翻书,同时承担了指导之责,搞得我受宠若惊。
不过经过这一劫,倒是感觉我与赫彦之间的相处又恢复了初见面时的无间,赫大公子也终于不再那么忽冷忽热,一忽儿风一忽儿雨的了,这一点让我十分满意。
这才像话么。
不过不像话的是,赫彦这家伙屡屡坚定而坚决地制止我要求下床走动的行为,并每日准时搞一堆千奇百怪的药丸塞给我,美其名曰补身之用,所以我这段时间基本上就拿了丹药当饭吃。
于是乎,我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除了上厕所基本上不给下床,搞得跟坐月子似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来到云中界之后体质改变的原因,还是赫彦那堆丹药起了作用,短短几天时间,我不仅渐渐摆脱了力虚体弱的伤患状态,身上的伤口也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愈合,就连被踩断的手指也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留下一身被灼伤的黑黑白白的疤,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美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褪去。
当然,伤好的快,我自然开心,但是活蹦乱跳的却不能下床,就是活遭罪了。
就在我闷得发霉闲得长蘑菇,正琢磨着好好跟赫彦说说别再这么圈着我了,该去书院上课的时候,正巧风海推门进来。
“往谏,今天感觉怎么样?”
风海笑嘻嘻地凑过来,瞅着我笑。
我盯着风海看了一会儿,不答反问:“兄弟,你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一句话,风海登时成了木头。
第30章:沐浴事件
我用胳膊肘去推他,惊讶地笑:“嘿?还真让我猜对了?”
记得高中同寝的兄弟刚恋爱那会儿就这模样,连走路都能开出花儿来,浑身上下都是粉红泡泡,没想到风海这小子竟这么先进,不声不响地就抱得美人归,也不知道他这个年纪在上界中算不算是早恋。
我正浑身闲得难受,一见风海这个模样登时来了兴致,连连追问:“兄弟你这可不地道啊,有了女朋友都不告诉我,真不够哥们儿!说说说说,那姑娘是武院还是文院的?长什么模样?年纪多大?漂亮不漂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风海涨红了脸,僵住身体不动,脸色并渐趋有往发紫的方向发展。
“喂,不至于一点都肯不透漏吧?藏那么严怕什么啊,难道还怕我去抢你家心上人不成?”
见他这副模样,我表示十分不满。
风海窘得更厉害了,眼神四处乱瞄,我很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打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风海,往谏过会儿要沐浴,你去帮他准备一下。”
就在风海囧得团团转,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放的时候,一道疏懒意味儿十足的声音在门口淡淡响起。
我扭头一看,是赫彦。
风海一听,顿时如蒙大赦,答应一声就如一颗炮弹般撞出了门外。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顿乱响,也不知道风海慌慌张张之间撞翻了什么,一顿乱扑腾,好不容易声音止住了,这才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再忍不住,在床上笑倒,一阵人仰马翻。
赫彦把目光自门外收回,抱着小幽安鸟走到床边,一脸无奈:“就算你闲得筋疼,总是拿着风海解闷儿,有意思么?”
我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有意思有意思!”
赫彦无语。
趴在他怀里的小幽安鸟这刻居然也配合地扭过头,递给我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
我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又去戳那小兽软软的肚皮,小家伙儿幽怨地叫了一声,努力往赫彦怀里钻。
微微侧开身,赫彦拍开我的手:“总是这么不注意,仔细指骨长歪!”
“怎么可能,我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我不以为然:“差不多我也该去上课了,再拖下去,估计考试要吊车尾了。”
说完瞄了他一眼。
赫彦没说话,把幽安鸟放在桌子上,返身在床边坐下,把我的馒头手打开,仔细检查了一下,一会儿才说道:“是好的差不多了,去上课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暂时不要用手握笔写字的好,保险起见,还是过几天再拆绷带吧。”
我闻言登时大喜,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终于能出门了,就算再肿几天馒头手不也只是小CASE么。
赫彦把我的手重新裹好,又把我袖子捋上去,摸手臂上那黑黑白白的诡异疤痕。我被他摸得痒痒,忍不住往后缩手。
“还疼么?”
我被赫彦那股子幽幽的语调震了一下,也不在意:“早不疼了,没事儿。”
“可惜了……”
赫彦盯着我手臂上的痕迹,声音低低的。
“可惜什么?”
我有些莫名其妙,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忍不住便抽了手出来,大力揽住赫彦的肩膀,瞪眼看他:“我说赫彦,风海早恋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赫彦抬头瞄我一眼,低低地笑,不说话,任由我搂着。
我登时恼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不告诉我,你们俩真是太不够兄弟了!”
赫彦捉住我的手腕,从我怀里站起身来,却仍没撒手,只弯着眼笑:“我是早就知道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