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妖——饮隐
饮隐  发于:2015年0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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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一株桂树,一只桂妖。

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妖物,慕雨却为其打消了浑噩度日的念头。

他们原本是相同的,一个找不到来路,一个寻不到归处,同是无人亲近,同是茫然满目。

进了那座破落宅院,慕雨与桂妖,便是无法分割。

文案无能我也看不懂自己写了什么……

桂妖攻,是只美攻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布衣生活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雨,桂 ┃ 配角: ┃ 其它:美攻,温馨

第一章

最初来到这座破败小院儿的时候,慕雨鼻端嗅见的是月桂香气。浅淡,悠长,弥散于他四周。下弦的月皎白柔和,将缕缕清凉月光映上庭中那一株瘦弱的月桂。

破败宅院,庭中野草,便是于这等荒芜景象中,那株孤零零的月桂显得既特别,又可怜。

慕雨长叹一声,摸一摸身上所剩无多的银钱,想起之前被叔父羞辱时的情景。

你文不成武不就,十年寒窗一朝落第便颓靡不振,酒色沾身醉生梦死,三年时光家产败光,如今,竟有脸来见我。

他记得,叔父是这样斥咄。言辞虽不留情面,到底也算不得胡扯。他确然是这样一个自甘堕落的败家子,从前是自恃才高目中无人,一朝落第,便从高高在上的妄想里跌落。花楼,赌场,一步步将本是富足的家境败至如今模样。

这样的败家子,亲朋离散落魄街头是早早注定的结局。

慕雨的爹娘早年便故去了,他只得来投靠这一位远在异乡的叔父。落魄的日子早已习惯,慕雨早忘却脸面是个什么东西,旁人的羞辱嘲讽于他而言不过一阵轻风,吹过了,便没了痕迹。

夜里天凉,慕雨拢一拢单薄的衣衫,终是走近几步,推开那一扇破旧木门。

恍当一声,木门竟是应声倒了。门框边沾上的细细蛛丝亦被无奈扯落,屋内的景况便入了慕雨的眼。陈旧破败的桌凳,桌腿边一只灰鼠睁着溜溜的小眼睛瞅着他,也不怕人,房梁上斜斜悬挂一面白缎,随着门外灌进的冷风一阵阵摆动。

也难怪无人敢来此处。

慕雨难得自屋角处寻来一把扫帚,因着年久沾灰,他将扫帚拿得远了些,用力晃了晃。

满面尘灰。

幸而院中尚存一口水井,而那井中竟仍有干净井水。慕雨打了水,洗了把脸,再将目光移向满院的荒芜。

纵使再不情愿,骄纵了近二十年的人也得尽力将这宅院收拾干净。

卖了故里那座宅院,他早没了容身之处。慕雨挥落眼前一张细密蛛网,眼光却是恍惚的。他想,或许自己从来是没有归处的,来寻叔父,不过是为了求取一个暂时的容身所,勉强度日罢了。

然而无人愿与他搭上关系,这也怨不得旁人,今日种种早在他靡乱荒唐的三年里便能预见,咎由自取罢了。

慕雨的心里说不上后悔,他是有些茫然的,茫然于日后该做些什么,庸庸碌碌勉强度日,还是其他。

忙忙碌碌折腾到半夜,宅院终于有了些模样,至少房里那些细密蛛网,厚厚灰尘已叫他清理干净,连同房梁上悬着的雪白绸缎也叫他一把扯下,扔到了角落。

当慕雨终于乏力地扒于桌面呼呼睡去后,院中那一株月桂无声泛起浅淡光辉,清亮柔和似月华,却比月光多出几分暖意。

笼在月桂树周身的光晕渐渐四散,最终凝聚在一起,在桂树前,聚作一团模糊人形。

第二章

已在破败宅院里度过了五日,慕雨腰间的钱袋算是彻底空了。

“今日吃些什么呢,野菜?”他看一眼杂草丛生的院落,不觉着那里会有能果腹的东西。

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慕雨坐在井沿儿,目光移至庭中那株月桂。桂树虽瘦弱,略强劲些的风似乎都能将其吹倒,然而树上却缀着些小小的花朵,浅淡色彩,略略带着些暖黄,微风吹拂,香气便更浓一些。

慕雨想起从前在好友家中尝过的槐花饭,虽说眼前只有一株桂树没有槐树,但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真正做起事情来幼稚得很,于是便以为桂花一样能做出好吃的饭食。

耐不住肚子的叫嚣,慕雨走至桂树前头,一双眼直直盯住树枝上的淡色花朵,正要伸手摘下一些,却觉有谁拍一下他的肩膀。

低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谁许你碰我的。”

慕雨的手指抖了抖,转了身后,瞧见的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年。

那少年身上松松垮垮穿着一件旧衣,因着衣裳宽大不合身,领口半开着,能瞧见纤细锁骨,那瓷白的颜色险些晃花了慕雨的眼。

“你看什么,谁许你看我的。”

说是不许人看,少年却上前几步,微微歪着头,动作间领口大开,缓缓地滑落下去,露出半边肩膀。慕雨的眼光顺着雪白肩头往上看去,瞧见一张略带疑惑的秀丽面容。

少年黛眉微蹙,翦水瞳眸眨动两下:“你看我做什么?”

说着,便又要往慕雨这边凑去,一双手搁在他肩头,疑惑道:“你方才差一些便碰到我。”不等慕雨回答,自顾自往人身上嗅去,再抬脸时却是厌恶神色,“你这么臭,怎么能碰我。”

慕雨见多了羞辱嘲讽,这几句话之于他委实算不得什么,何况他现下关心的是,这神经兮兮的少年打哪儿冒出来的。

“若您嫌臭,又何必抓着在下不放。”

慕雨扫一眼少年所穿衣物,发觉那是自己带来的一件换洗衣物。偷别人的旧衣服,眼前这少年甚至比自己还要落魄几分,于是慕雨对他也没多少忌惮。

少年愣了一下,猛地将人推开,一双眼直直盯住慕雨:“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凭什么这样与我说话?”

慕雨觉着可笑:“这又不是你家,你竟要管我?”

一句话,少年的眉头轻蹙。他想,这确然不算是自己的家,然而,除却这里,自己哪里都去不了,从前宅院的主人,也都离他而去了。

慕雨转过身,显然不想再与少年过多纠缠。他看着那株月桂,喃喃道:“这么破的宅子,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呆着啊……”肚子的抗议声音更大了些,他再次将手伸向树上桂花,“摘下一些也能凑合凑合。”

这一回终于碰上那株月桂,然而不等他摘下桂花,身后那人便握住他的手腕儿。咔嚓一声,慕雨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看着自己软垂的右手,断骨的疼痛使他眼前发黑。模糊的视线里,少年笑弯了双眼,他看着慕雨惨白的面庞,语气温柔:“原来人被折断手骨这样疼,会死吗?”

人的身体真是脆弱啊,稍稍大一些的力道便能使其受伤。眼前这个人虽然可恶,但他瞧见这个人几乎昏厥的模样,便想起来许多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立在庭中,看着那一面白缎悬上房梁。夜晚寂静,他听见木凳被踢倒的声音,白缎的影子剧烈地晃动几下。夜晚的冷风自窗缝里漏进去,烛火明灭,像是被冷风吹拂,白缎悠悠地荡起来。

第三章

慕雨醒来时,看见的是一顶天青色的纱帐,身下是柔软温暖的床铺。他下意识动了动右手,却发觉动作间腕上已然没有了疼痛感觉。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场幻梦。慕雨揉了揉眼睛,他知道之前的一切是真正发生过的。

他坐起身,看见倚在门边那个衣冠不整的奇怪少年。

少年依旧穿着他那件不甚合体的旧衣,深蓝的颜色,衬出了肤光胜雪。

慕雨记得先前的那桩事,故而不敢随便开口,他明白眼前这人八成会是只妖精鬼怪,鬼怪的心思向来难猜,他也不想去猜眼前这位是什么想法。慕雨的胆子原本不大,对于怪力乱神的事情也是不愿听不愿想更不愿与之有何纠缠。

眼前出现个妖怪,没有再次晕厥,于慕雨而言已经算是硬气了。

少年见他醒来,便施施然走来,若是忽略他身上不合身的衣衫,倒也算得上步履翩然。

他走近了,坐在床边,指尖微动变出一碗馄饨。用勺子轻轻舀动汤汁,道:“你不是许久不曾吃过饱饭了,才来打我枝上桂花的主意?”

于是慕雨便明白了,眼前这是只桂妖。

草木土石化身的妖怪,大多无情无欲,自己与他并无瓜葛,他为何要这样对待。

“这个给你,若你之后要在这处宅院住下,咱们便要时常见面了。虽说你有些臭,但也不是难以忍受的事情,我叫桂,便是院中那株桂树。”唤作桂的少年将那碗散发香气的混沌递给慕雨。

慕雨虽觉着膈应,但鼻间嗅见馄饨的香味儿,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他本是要浑噩度日的,怎样地生活都无所谓了,于是对于桂,反倒消去先前的惧怖。

他接过碗,大口吞咽,脸上中露出极满足的神色。

一旁的桂嫌恶地看一眼他的吃相,便移开视线,自顾自道:“你想必听说过这是处凶宅,其实宅子里只我一只妖。宅院的主人于许多年之前带着怨气自尽了,几十年来怨气不散萦绕宅中,吓走过许多人。我也不明白那怨魂怎的没来吓你,或许只是没发觉,待到发觉了,再来找你麻烦。”

慕雨满足勾起的唇角僵了僵:“怨魂?”

“我要提醒你的便是这桩事,若你实在害怕,便尽早离开吧。”桂拢一拢衣领,将暴露在外的肩头遮盖住。

慕雨放下碗,心中想着,自己连这个喜怒无常折人腕骨的家伙都不怕,又怎会惧怕区区一只怨魂。然而他看着桂姣好的面容,再想一想厉鬼青面獠牙的可怖形象,终究是几不可见地哆嗦两下。

“你是能帮我的吧。”慕雨道。

若是不能,又怎会与他交谈这许久。

桂伸出手指点上那只空碗,那只碗便消失无踪了。他看着慕雨,挑眉:“你不知这早容不得你选了吗。来到这宅院,你必定是走投无路了,想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你只能听我的,没得选。”

“我能将你的腕骨治好,也能将它再次折断,就像之前那样。”

桂说完这两句话,便也不再说什么。

第四章

夜色已深,慕雨无所事事地躺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走至院中,自水井中打出些水,浇在桂树下头。

清凉的井水浸入土壤,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月桂轻轻摇了摇枝桠,仿佛极其受用。慕雨不禁轻笑,伸手抚上仍显瘦弱的树干,摸了几下。不及收回手,一片叶子便翩然落下,顺道在下落的途中划破慕雨手指。

看着自己溢出血珠的伤处,慕雨方才明白,这株月桂不能远观,不能亵玩。

他收回手,桂的声音便响在耳畔:“不许随便碰我。”

慕雨也不自讨没趣接他话,只是再舀一口清凉井水,浇在桂树下方。

心不在焉地,他问:“你会不会点石成金之术。”

眼前的月桂摇了摇枝桠,仿佛回答,见慕雨仍旧是询问态度,便出声道:“我初化形便遇见了你,一只初化形的妖,你指望我为你做什么?”

“那一回不是变了一碗馄饨吗。”

“我只会变馄饨。”

慕雨沉默了一会儿,将最后一口井水浇了,默默回去房中。他本指望桂能会一些术法,有只妖怪帮忙,之后的生活自然春风得意。慕雨坐上一只摇椅,悠闲地呡一口清茶,却想起之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过得奢侈,掷去千金换美人一笑,即使三年来看遍了各色绝丽佳人,于色字上,仍旧不能自拔,明知是错也无法自拔。

如今身无分文,碍于性命只得寄于妖怪屋檐下,自然也很少再惦记那些事情,然而一旦想起,便再控制不了了。

饮下清茶,房门却被谁推开。他抬眼,看见桂披着他的旧衣走了进来,清亮的月光映在少年身上,映出些柔和轮廓。桂走近,仿佛不愿衣冠齐整,半边的肩膀依旧裸露在外,白得晃眼。漆黑长发随意用发带绑住,几缕滑落颊边,若忽略他是只妖怪,慕雨定然会扑上去将其压倒。

可惜眼前的不知是妖,还是只喜怒无常的妖。

初化形的小妖并不懂得隐藏自身想法,桂不懂人的感情,亦不懂如何与旁人相处,于是便有了折人腕骨,划人手指的举动。

原来人的身体那样脆弱,被折断了腕骨会昏死,被划破皮肤会流血。就像从前宅院里时常为他浇水的女子,蹙着眉头在桂树身旁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语,话说一半,便会捂住半边脸孔,水雾蒙上那双眸眼,最后聚成实质,滴落下来。

后来他明白了,那是眼泪,人难过绝望时,会流眼泪。女子流泪,他也只是淡漠看着她用巾帕拭去泪水,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语,对于那话中的绝望悲恸,不能理解一丝一毫。

桂看着女子转身走进房中,于是隔着紧闭的房门,他隐隐听见了争执的声音,那声响愈来愈大,最后是男子的一声怒斥。

那样的事情时常有,桂渐渐也习惯了宅院里的争吵声响,亦习惯了女子愈来愈多地来到他身边,叙述心中苦痛。

他记得最后一回见那女子,她脸上再没有从前纵横的泪痕。她只是冷冷地笑着,笑着说一句:死了干净。

桂时常想起她眼中的水雾,想起泪水一滴一滴坠下的模样。他想,眼泪不能改变什么,不能使从前陪伴身边的良人回转心意,更不能真正地排遣。无法改变,便永远无法真正排遣。

而他只是只桂妖,草木土石化身的妖怪,不懂人间悲欢,不懂情仇爱恨。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有眼泪吧。

如今桂妖好容易化形,却因着自身的缘故不得不威胁一个落魄潦倒之人,这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加之眼前这凡人又总是一副无赖样子,瞧着就叫人生厌。

他看着那个坐在摇椅上晃悠的人,道:“明晚再为我浇一回水,多舀些井水。”

“晓得了。”慕雨打了个哈欠,忽然想起什么,“你曾说宅院里有怨魂,如今我答应帮你,你也要帮我。”

桂闻言愣了许久,方想起慕雨是指之前自己威胁他时随口说的怨魂。宅院里确然是有怨魂的,女子死后怨气不散,但远没有夜半伤人那么夸张。桂随手抛给慕雨一个香囊,做工精巧,桂花香气萦绕。

慕雨了却一桩心事,看着桂衣衫不整站在跟前,难免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一声,道:“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点石成金我是不会的。”桂仍旧记得慕雨方才的话语。

“不是这件事。”

“你说。”

“烦请你将衣服穿好。”

“……”

第五章

再一次走上喧闹的街巷,已是十日后的事情。那天清晨,慕雨于铜镜前整理仪容,束发时余光瞥见映在镜中于一旁静静打量的桂。桂不怎么喜欢说话,与其说喜怒无常脾性古怪,倒不如说他心如稚童,不懂得掩藏。不过想来也是,桂是个初化形的小妖,而自己,则倒霉地被这小妖缠住,每日为他浇水除草修剪枝叶。

从前桂不喜欢慕雨碰他,他有些厌恶人身上的气味儿,然而也不知是因着化形后外貌与常人无异还是因着跟慕雨相处久了,从前厌恶的气味儿,如今竟渐渐闻不到了。便是慕雨偶尔抚上他的枝桠,也没多少反感。有时候他看着慕雨,目光便停留在那人脸上收不回,如同此时。平心而论慕雨生得并不丑,轮廓分明面貌俊朗,于男子中算得上仪表堂堂。除却脾性,桂觉着他这人挺好。

桂本对此人多了些好感,然而再瞧见铜镜一角堪堪照见的自己,肤白如玉唇似施脂,面目轮廓也是柔和,顾盼之间,双眸若水明澈。

分明不是大好男儿的样貌。

桂对着铜镜一角悄悄捏一捏自个儿脸颊,他很不喜欢这张脸,转念一想,幸而自己不是狐妖,不然形貌更嫌阴柔。他是见过狐妖的,几年前的一个傍晚,白狐破门而入,瞧见了满院的狼藉,便又撇撇嘴自顾自走了。桂看见那只白狐的侧脸,便是双眸流光一转,亦带出些妩媚色气,素衣黑发都消减不了的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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