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执礼
执礼  发于:2015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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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眉头皱的死紧,徐江近来多昏睡,再这样下去,他只怕是撑不到回京那一天。

将军的心情莫名烦闷起来。

医馆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徐江动了动眼,似是要被吵醒的征兆。还不待将军起身发问,便见一个探子从马上急冲而下,对着他也不行礼,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发声道:“将军!越国奇袭陈州!速回!”

说完,那探子便软倒在医馆的大厅中。大夫急忙上前为他切脉,诊断片刻,才对将军道:“无碍,只是力竭了。”

将军的脸色在听到越国毁约的消息后变得阴沉如墨。

“天……天佑?”徐江半睡半醒间猛然听到奇袭二字,睁眼便望到了将军一脸沉闷的表情,略微猜想一下,倒也猜出陈州发生了什么事。

徐江吓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按理说,听到消息后的将军该是马上收拾行装上路。可徐江明摆是撑不了几天的模样,他无法送他回京,若是在此相别,说不定连他最后一面都难以见到。

他不能让一个效国的将士在最后时刻无人送行!

“天佑,快去!”徐江勉强撑起身子,努力吊起最后一口真气,拼力怒吼道:“我没死在战场上,是我徐江今生最大的遗憾!”

将军回头,一脸复杂的模样。

“尘归尘,土归土!”徐江的喉头泛起一股腥甜,他生生把它咽了下去,才咬牙道:“边关救急!岂容你在此踌躇!”

“我不能让你最后的路程无人送行!”将军似是被说动了,但他心底明白,如若此时把徐江一人丢弃在汴州,那么他就等于亲手了结了他兄弟的一条性命。

“楚天佑,我求你看得起我!”徐江对着床榻就是一掌,“我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不需要你的犹豫!!”

将军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望着徐江眸中燃烧的真挚,转而又想到身处陈州的将士们,无奈之下,只得转身对着徐江行了个大礼,沉声道:“是我楚天佑对不起你!”

说完,他也不再看徐江脸色,只是掏出身上银两吩咐医馆大夫好生照料徐江,还不待大夫应答,便在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徐江笑了下,终是忍不住捂胸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大夫急忙上前为他医治,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徐江安然闭眼的模样。

徐江想,他今生最大的遗憾,不是没有战死沙场啊……

四周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徐江突然感觉一阵疲惫卷席全身,似是再也不想醒来……

53.伤害你的,我都不放过

书生一脸沉重的望着越国在陈州前的部署,昨晚所下决定当真没错,城下的越军排布有素,若是昨夜贸贸然开城迎敌,只怕今早陈州主掌之人早已易主。

书生明知自己昨夜所下决定是为了顾全大局,可当亲眼所见自己的士兵个个惨死在陈州门下时,心中的愧疚与愤怒又灼烧得他内心难安。他不知道那些士兵会不会怪他,他只知道,无论怎样,他终究是没开城门,他终究还是让这一队的士兵白白丧了命。

他还清楚的记得昨晚城门下那些士兵的求救声,杨云龙早已愤怒得充斥了一双血目,他十指紧紧扣住城墙的缝隙借以发泄,鲜血淌过了他的手掌也浑不在意。可他却仍旧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去营救自己的兵。

书生自然也是受着同样的煎熬,他听着那些呼喊声渐渐减弱,听着自家的兵嘶吼着与敌军进行最后一搏,他们是军人,所作所为,当是保家卫国。

书生还记得一个士兵喊出的话,他说:“兄弟们,死在沙场上是老子天大的荣耀,杀——!”

最后的关头,摒弃了希望,背水一战里的那些士兵,竟还是选择了为国捐躯,无一人降。

魏国第一连队守城将士,共计一百九十二人,全部殉国。

书生站在城门上,死死的咬住唇,拼命仰头阻止泪水的落下。终究是内心难耐放弃生命的负重,他猛然跪下,对着将士们殉国之处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上的鲜血顺着他的脸庞蜿蜒流下,他竟也是感觉不到痛。

他想,我楚平安,今日在此立誓,定要退敌越军攻下越国,才可一报血仇!

魏国主将营帐

经此一役,魏国士气颇为低落,他们知道昨日书生所为是为了顾全大局,军营中倒也没其他反对的声音。尽管如此,书生在参谋时仍是不敢直视众人,直到杨云龙规劝他以大局为重,莫再难过。书生才悠悠长叹一口气,再抬头时,眸中燃烧的只剩下坚定的神彩。

在战场上,他不能再当那个偏安一隅的扬州夫子,他不再是教着牙牙学语孩子们的书院先生。他必须有所舍弃,有所狠心,才能在这个吃人的战场上拼得一丝生存的机会。

远在京城的天子震怒,下令陈州将士一举攻下越国,书生明白,此刻再也容不得自己软弱。

“云龙,此番敌军是有备而来,我们错失先机。不管怎样,贸然开城门的后果我们都担待不起。”书生回想着今日在城门上所见越军的排布,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唯有带人奇袭敌军后方,引得他们兵力分散,我们才可借得一丝喘息之力。”

杨云龙撇眉道:“既然不可开城迎敌,那我又如何带领将士从后包抄?”

书生摊开陈州地形图,顺带着看过周边的城池,细想了一会,才道:“我有一计,但此计甚险,如若失败,陈州将拱手让人。”

杨云龙也是撇紧了眉,昨日城门下将士的凄惨死状浮现在眼前,他终是忍不住一拍案桌,咬牙道:“平安,你只管说来!不报此仇,我心头难安!”

书生想了会,才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带兵能力,但最好的领军莫过于天佑。一来他对这一带熟悉,二来熟悉越军的作战模式,如若由他领兵前往,必得重创敌军,获得一丝喘息之力。”

杨云龙听闻此言也没多大反感,他自然是承认将军的实力。可现在将军不在陈州,无论他实力如何,派兵布阵的人该是非他莫属。

书生接着道:“汴州虽与陈州隔了几个城池,但我从扬州一路行来,路途中也打听到两州中间夹着一条秘境直通越国。此番你先带着将士领兵前往,天佑正奔赴陈州,恰好途径此处。我派人连夜传信给天佑让他在那里等候,如若他能早到还能摸索着熟悉一番地形,此番计较,联合你与天佑之力,突袭越军后方,定得重创敌军!”

杨云龙听得连连点头,如今而言,只有此番计策最是符合现状。但若陈州只留守书生一人,虽是还有别的将士镇守,但终究还是不妥。

书生看着杨云龙的脸色便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他连忙笑道:“云龙且可安心,我虽是一介书生,但终究也不是纸上谈兵的那种。只要城门安在一日,我便坚守一日,再说圣上已经派遣轩辕将军率领援军前来支持,你大可放心。”

杨云龙仍是不放心,他摇头道:“不可,还是调度天佑回来,亦或者我留守在此。”

书生正色道:“此举奇袭越军后方,定是危险万分,我们不可失败。若是你与天佑联袂作战,那成功几率便大大增加,那我留守后方的取胜度便也随着你们的速度增加。”

杨云龙默不作声,低头思考。

书生看得杨云龙已被说动了心,于是再加了一把火,“云龙,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最是恨自己无法上得战场为魏国将士报仇!而你与我不同,你能亲手做到!”

杨云龙猛然抬头,似是想起魏国那些惨死的将士,不禁咬牙道:“好!我便带兵前往越国,与天佑汇合后大败敌军!”

书生点头,抱拳行礼,谢他承情。

杨云龙摆手,示意不用。

越国营帐。

“将军,您为何要暗带兵马奔赴后方?”李源看着近在咫尺的陈州城门,不解道:“现在是最好的攻城时机,您为何还要将主力调回?”

樊笠笑了下,才道:“你可知陈州与汴州之间夹着一条小道直通我国?”

李源当即大惊失色。

樊笠冷笑一声,才道:“我便是要带领一队兵马去拦截魏军,如若我没猜错,那魏国军师定得把主力调往越国。”

李源不禁烦躁道:“这样一来,我方留守在陈州的势力必得大大减弱,到时候魏军派兵攻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樊笠叹了口气,抬起手对着李源的后脑不轻不重就是一掌。李源吃痛,却不得其法,只得可怜巴巴的站在一旁瞅着樊笠。

樊笠无奈的笑了下,才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仅是乞儿看好的人,更是我的心腹大将,这么到现在还是这番样子?”

李源低头反思,他是樊笠在行军途中捡来的一名逃荒者,如若不是阴差阳错的在樊笠失势时依旧跟在樊笠左右,恐怕今日他已早作了不知是哪位上官的炮灰。

不过……李源偷着眼瞄了下樊笠,疑惑到,那乞儿到底是谁?

樊笠似是也被自己无意中提到的爱人伤及了内心,他当即冷下脸来正色道:“不牺牲一些人,又怎么引得那楚平安出来?”

李源乖乖的呆在一旁不做声。

樊笠望着陈州城门,嗤笑道:“魏国皇帝看清形势必得派轩辕明带领兵马过来援助,如果我们中途截杀,只怕会折损大量兵力。”

李源更是一脸不解,但方才受了樊笠一番笑骂,这时也堵着一口气没在脸上表现出丝毫不解的模样。

樊笠看着李源的模样忍不住又无奈的摇头,想了一会,颇为正色道:“不能截杀,那我们便派部分兵马拖住他们的脚步,获得时间来个狸猫换太子,到时候所谓‘援军’抵达陈州,楚平安便只有死路一条!”

李源当即也不顾心下的不解了,他惊恐道:“樊将军,您又是派主力截杀魏军,又是派兵力拖住轩辕明,还得再拉人乔装成魏国援军!这一来一去,耗损的兵力该得有多少?!”

樊笠望着郊外的天,看着成双成对的大雁南飞,随意道:“那又如何?”

李源急道:“如果这样,就算我们能夺得陈州,那后来兵力跟不上,我们便只有亡国这一条路走!!”

樊笠回头,望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才道:“我不是说过,如若让魏国接手我国,越国的百姓定得比现在过得更好。”

李源猛然怔住,不敢置信的望着樊笠。

樊笠也不再管他一脸惊异的神色,只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

李源还未回过神来,只得颇为无措的跌倒在原地。

他不明白,樊笠这番花心思的部署,竟是为了将越国交付给魏国?

他不懂。

樊笠走到帐外,他失神的望着边境苍茫的蓝天,似是又看到了乞儿微笑的模样。

他曾答应过乞儿,这世上若是有伤害他的人,便是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除去。

如若不是越国昏庸,乞儿也不会被逼得前往凶险的两国边境去讨生活;如若不是楚天佑狠心,乞儿也不会被一箭穿心后来不及及时救治而亡。

这样一来最好,越国亡国,楚平安死。

樊笠抬头,张开双臂拥抱蓝天。冬日的凉风带着春意拂过他的脸庞,似是当年乞儿怜惜他劳累,轻轻为他擦去汗水的轻柔。

乞儿,我的好乞儿,我的梦,我的天下。

樊笠睁眼,一双红色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嗜杀。

乞儿,我这便为你报仇!伤害你的,我一个都不放过!

包括我!

54.我们什么都还不知道

书生站在城门上,目送着杨云龙带领一队精兵离开。飞鸽传信的将军也来了回信,说是会尽快赶到两州边界处熟悉地形,好一举攻下越国后方。

明明是最恰当的做法,不知怎的,书生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安在作祟,似是棋差一步,将要发生什么他无法挽回的大事。

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

书生摇了摇头,细细思索了一番,这才传令下去加强城门防守,备好火箭和滚油。等到方方面面都顾全到了,书生一直提着的心才略略放下些。

不要乱想,书生安慰自己道,他答应过将军,要做第一个迎接他回来的人。

他不能毁约。

汴州城门

“哎哟,您便是圣上派遣来支援陈州的轩辕将军吧?”刘知县一脸笑意的迎上骑在黑马上的武官,笑意盈盈道:“下官可在这儿恭候您多时了。”

“知县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奔赴陈州,当是为了保家国太平。分内之事,何须你大驾恭候?”骑在战马上的武官豪爽一笑,当即翻身下马,向刘知县抱拳行礼后爽朗道:“轩辕将军带领大部队还在后方,为节省时间,特地命我们一队精兵先行前来支援陈州,知县你这架势可是折煞我们了。”

刘知县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底细,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请问将军您怎么称呼?”

武官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急忙摆手道:“我称不上什么将军,只是一个外官的卫千总罢了。此次精兵虽是由我带队,可毕竟我官职不高,真正的掌权者倒还不是我。”

刘知县听后仍旧一脸笑意的与这位朴实的武官说着话,他虽自称卫千总,但好歹也是个从六品,不管怎样,自己这个正七品知县是怎么也该礼让三分的。

“边关救急,你们还磨磨蹭蹭的在这里做什么!”正在这时,一个俊秀的青年人驾着一匹战马匆匆赶到他俩身前,在马蹄快将踏到刘知县身上时才猛然勒紧马缰。战马撩起前蹄高高嘶鸣一声,倒也是安分的停了下来。”

刘知县被吓得说不出话。

“我只不过是落在后方与轩辕将军交代些事情,一时没看住你们,到给了你们闲情聊天!”那青年高高端据在马上,一脸凛然道:“陈州急需援军,岂容你们二人在此言欢!”

刘知县看着那青年的气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站在一旁的武官听了这青年的一顿训斥,自认也是做得不周到,当是立即行礼告罪,随即又转身对刘知县介绍道:“这是贾参将,乃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子,我们这次领兵之人便是他。”

刘知县直呼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在一旁留着冷汗作揖。

“还废话些什么,还不打开城门放行?!”贾齐恶狠狠的扬起马鞭,斥道:“我不兴你们文人那套,快些开城门!!”

刘知县虽是想开城门,但没有相关手令倒也不敢破了规矩,只得上前几步,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贾参将,您看您这手令……”

贾齐冷哼一声,从怀里直接丢下一块令牌到刘知县手上。

刘知县接起来一瞧,发现这令牌果真是兵部的调令,急忙退到一旁,高声呼喝周边的侍从开门放行。

贾齐看都不看他一眼,驾着马便冲了过去。

武官好心安慰刘知县道:“知县,你看我们这贾参将也是心系百姓,他自幼生长在兵部,性子直惯了,刚刚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你见谅。”

刘知县闻言后心下也好过了些许,细细一思索倒也是自己的不对,边关救急,他还磨磨蹭蹭的在与卫千总攀谈,当是失职。

“卫千总这是哪里的话,倒是我思虑不周,误了大人的行程。”刘知县作了一揖,目送武官上马带领着一队精兵行进,这才慢慢的关上了城门。

贾齐骑着马在前方驰骋,按照他的速度,不出一日,他便将奔赴至陈州后方!

他不禁快意的扬起一抹微笑,樊笠果真说得不错,按照他的计策一来一回,竟是让那知县放松了警惕。也亏得自己自小在兵部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知道兵符的模样该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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