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开口声音沙哑，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跟你男朋友青梅竹马，他一束花就把你搞定了？怎么到我就不管用了？我那青梅竹马就差把花甩我脸上了。”

钟离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胆子这么大，敢把礼物摔老板脸上。不过转念一想，顾二少的青梅竹马，家里也必定是背景雄厚的，看来是个刁蛮千金了。她边脑补边腹诽，斟词琢句答道：“嗯，是不是铺垫不够啊？我，我跟我男朋友之前就相互喜欢了。这个，顾总，女孩子一般小心思比较多，你得照顾到。”

顾衍倒是没八卦到把自己的私事到处乱说的地步。他自动忽略了钟离话中关于女孩子的部分，觉得症结大概是在“相互喜欢”上。

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的顾衍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立刻和颜悦色虚心求教起来：“那么，怎么才能让他喜欢我？”

钟离心想青梅竹马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喜欢你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这话显然不能说。因此她想了半天想到了个不大会出错的办法：“这个，平常多接触吧。没事送点小礼物，关心一下她，温水煮青蛙么，没准哪天她就喜欢你了。”没错，都说是没准了，喜欢不上也是没准。

不过顾衍觉得这个办法非常不错，开始积极筹划起来。

“钟离，我上回让你帮我打理的房子怎么样了？”

季明时楼后的那套房子已经过户好了。原房主装修好了之后就一直没住过，顾衍去看了看，觉得还算可以。他急着用那房子，也顾不上多计较，“能住人就行了”。

反正，他也不准备住多久。

钟离效率很高，周末顾衍就住进了新家。他看着季明时的书房，眼里精光乍现。钟离看着他这一副狩猎姿态，觉得老板终于回归正常了。

顾衍发现季明时之前推脱说忙并不是借口，这两天他家的灯确实是很晚才亮起来，这让他心里多少好过了些。

他开始盘算起怎么再给季明时来个“惊喜”。

星期天，季明时一直加班到十点半。他累得头晕眼花，一边使劲活动着酸痛的脖子和肩膀，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不过想来他一个大男人，抢劫的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就心安理得地回家了。

结果一出电梯，他就看见一个人站在他家门口。

季明时吓了一跳。那人开口道：“明时。”

是顾衍。季明时先是松了口气，而后怒火中烧。他没好气地问道：“你在我家做什么？”

顾衍表情无辜地说：“来跟新邻居打个招呼啊。”

“邻居？”季明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顾衍认真地解释道：“我搬到你后面的那栋楼了。”

季明时：……

季明时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火气，掏钥匙的时候手都在抖。顾衍丝毫没自觉地说道：“哎，我等了你俩小时呢，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门“彭”地一声，当着顾衍的面狠狠撞上。

顾衍回到家后心情大好，在季明时家门口站了大半天的不耐烦也一扫而光了。他哼着歌给自己热了杯牛奶，之后一夜好梦。

星期一，晨光微曦。进入工作狂状态的季明时正在奋力敲着键盘，突然快递员造访。

一份蛋黄流沙包，一份赤豆酒酿圆子，一份白灼生菜，一份蒸蛋。季明时条件反射地看向魏向辰，却看到后者脸上跟他如出一辙的疑惑。

虽然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不过只看了一眼，热腾腾的早饭就勾的季明时胃里的馋虫闹腾了个够。他吞了口口水，总算还记得尊师重道，先把东西捧给了老师。

宋元衡摇了摇头：“都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也不怕人在里头下毒，我可不吃。”

季明时：……

魏向辰没有被害妄想症，不过也同样摇了摇头：“明时，我吃过早饭了。”

吃到一半，季明时终于看见了保温盒里还扔了张花里胡哨的卡片。上面写着“不可以不吃早饭哦~~~”落款是顾衍，季明时“啪嗒”一声就把筷子扔了。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宋元衡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道：“怎么？真有毒？”

季明时有时对老师的顽童倾向真是无奈到家了。他摇摇头解释道：“没有，是认识的人。”

宋元衡此时已经踱到了季明时身旁，他一眼扫到了那张卡片，眼睛弯曲的弧度更大了。他拿起一只流沙包，尝了一口随后赞不绝口：“明时啊，你这个朋友挺好的，味道不错。没毒我就放心了。”

季明时：……

魏向辰：……

过了一会，季明时收到一条短信：流沙包好吃吗？

季明时黑着脸把手机扔到一边，过了一会，又抓了回来。他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回复道：不知道，给别人吃了。

然后一天顾衍都没有再骚扰他，季明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直到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季明时又见到了那个快递小哥。包裹比昨天的大不少，拆开一看，是三份早餐并附有一张写着“请各位给明时留点”的卡片。

季明时真想直接把包裹扔出去，无奈他欢脱的老师已经十分自觉地拿走了自己那份，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此后季明时不仅每天能收到三人份的早餐，加班晚了还有夜宵；至于不定时的小礼物，卡片什么的就不在话下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工夫，季明时的杂物箱已经堆满了。

有一回魏向辰忍不住调侃道：“明时，追你的这个姑娘还真是热情啊。挺贤惠的，我看你就从了吧。”

季明时黑着脸摇了摇头，心想你知道真相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当前期工作告一段落时，季明时终于可以不用加班了。他那天很早就回家去了，苏语墨刚刚打扫完的房子纤尘不染，算是给他的好心情锦上添花。季明时泡了个澡，给自己榨了杯果汁，端到书房去准备舒舒服服地看那本自己一直没时间看的小说。

他刚翻了没两页，手机就不要命地震了起来。一条短信蹦出来：清水出芙蓉。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又发过来：睡衣真可爱，我都要忍不住了。还配了个流口水的表情。

季明时黑着脸走到窗边，往斜上方看去，果不其然，顾衍就站在窗口。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猥琐似的，夸张地举着个望远镜。季明时“刷”地拉住了窗帘，世界终于清静了。

从此之后季明时不管收到什么礼物都直接扔垃圾桶，吃的除外。原因是顾衍每次都寄三人份，以至于季明时每收到一只包裹，宋教授都要探头看看。而顾衍在这方面则让季明时第一次见识到了他的高智商与厚脸皮。

“明时，礼物收到了么？”

“扔了。”

如此几次之后，空闲时段的礼物都被顾衍改成了零食。

“明时，XX好吃么？”

“给别人吃了。”

“太不像话了，我得跟你们办公室的人说说，好歹给你留一口啊。”

“……别胡闹！不好吃！”

“哦，那你爱吃什么？要不我问问你同事吧。”

“……”

如此这般的对话进行了几次之后，顾衍就全面掌握了季明时的喜好和忌口，送吃的这件事再没出过错；而宋元衡一提起季明时的这个“女朋友”就赞不绝口，天天劝他答应人家，说的季明时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后来季明时实在受不了了，他无奈地对老师说道：“老师，那是个男的。”

看着老师一脸惊讶的表情，季明时虽然不知怎么心里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但是好歹能过几天清静的日子，他总归是松了口气。

结果过了几秒钟，宋教授开口说道：“明时啊，老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对这种事没有偏见的。这男孩子对你不错，你看你长这么大也没谈过恋爱，你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女的吗，可以试试。”

季明时：……

与此同时，顾衍正在盘算着怎么能让自己和季明时的关系更进一步。他可不想一辈子都停留在“送早饭”的悲催阶段。

季明时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心软。在顾衍看来，这简直是他最大的优点。

第十一章

星期六，顾衍换了身适合运动的衣服，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去厨房凿水管。顾少爷有生以来大概从没降尊纡贵干过这种粗活，十分不得章法，以至于折腾了一个小时他家水管还是坚挺如初。

顾衍坐在地上抹了把汗，气急败坏地给自己开了罐啤酒。

他现在一身灰尘和汗，形象非常狼狈。冰凉的啤酒使他渐渐冷静下来，顾衍突然福至心灵了。

不就要淹了房子么，干嘛非得凿水管，看着像那么回事就得了。

顾先生哼着歌从卫生间里端了个大盆出来，一盆水“哗”地一声倾倒在卧室地板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煞是好看。顾衍觉得自己动手泼水也不错，还能避开喜欢的东西，怎么早没想起来呢？

顾衍这边泼水泼的不亦乐乎，那边老天也后知后觉地准了他的祈祷——厨房的水管“彭”地一声，爆裂了。

连着加了这么多天班，季明时还没缓过来，因此早早睡下了。结果还没等他睡踏实，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季明时迷迷糊糊地开门一看，吓了一跳。倒饬的跟只水鬼似的顾衍惨兮兮地出现在他们家门口，头发上恨不得还往下滴着水，白T恤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惊呆了的季明时磕磕绊绊地问了句：“顾，顾哥，你这是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顾衍捧着杯热茶，把季明时的客厅弄的跟水族馆似的。他吸着鼻子，貌似歉意地说道：“我们家厨房水管爆了，房子全淹了。”

其实季明时有点不明白，爆了个水管怎么就能折腾的跟大闹东海龙宫似的。不过难得看看顾总落魄的样子也有几分快意。只是他不是刻薄人，说不出落井下石的话。

“明时，我那房子现在是没法住了，远亲不如近邻，我能不能先在你这住下？”

季明时一点也不想收留顾衍，可是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季明时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绝。他纠结了一会，别扭地说道：“行吧，你先去洗个澡，我把客房收拾出来。”

季明时家的客房基本上是作为储藏室使用的，平时基本都锁着。因此在苏语墨帮季明时打扫了这么多次房间后，客房依然是个储藏间。

因为季明时非常厚道，自己不活动的地方，就不占用人家姑娘的时间了。

所以季明时收拾起来才分外痛苦。

他好歹把东西堆了堆，露出一条从门口通往床的路，扫掉了大块的纸屑，又换了条床单，就算是完了。

当顾衍穿着季明时给他找的明显小了一号的睡衣，看着自己今晚的居住环境，不禁抽了抽嘴角。

老子追个男人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因祸得福。顾衍当夜总觉得自己掉进了灰堆里，别扭的一直没睡好，再加上白天在水里泡了大半天，第二天一早就不负众望地病了。

季明时看着脚步虚浮，声音沙哑的顾衍，把要赶他走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不仅如此，他还亲手给顾衍煮了碗面。

顾衍激动得热泪盈眶——也可能是烫的——心想苦肉计真是好用啊，连滚成一个土人的感觉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星期一一大早季明时去上班，叫顾衍一起起床时，顾先生推说生病怎么都不肯起来。后来季明时无法，只好给他留了备用钥匙，自己上班去了。

季明时一走，顾先生就生龙活虎跳起来给钟离打电话，叫她赶紧带着家政公司的人来收拾屋子。开玩笑，一个他打算长期居住下去的房间，怎么可以这么脏。而且，显然近期他还没有希望睡到季明时的床上。

是的，顾衍一开始打的就是长期居住的打算。至于这个长期有多长，那就要看顾总斗智斗勇的本事了。

季明时一回家就看见客厅里放了两只大大的行李箱。再看，桌上摆了一桌子菜，和一堆外卖盒子。顾衍装模作样地围了个围裙，从厨房端出两副碗筷，笑眯眯地说道：“吃饭吧。”

色香味俱佳的一桌子菜实在很有诱惑力，季明时暗暗吞了口口水，而后皱着眉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顾衍耸耸肩：“我家被水泡了两天，得重新装修。所以估计还得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季明时才不信他这套说法：“那你不会住回锦绣天城？”

顾衍按着季明时在饭桌前坐定：“那套房子啊，之前我不是投资那块地么，你也知道，缺钱啊，我就把锦绣那套房卖了。”然后顾衍做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所以我现在是真无家可归了。”

顾先生商场上混惯了的人，假话说的自己都能信，糊弄季明时不在话下。季明时将信将疑，可是吃人嘴短，他实在开不了口把天天给他送早点、如今无家可归的顾总扫地出门。可他又实在不愿意跟顾衍一起住，于是权衡了一下，季明时说道：“那这么着吧，你赶紧租套房，租到了就从我家搬出去。”

顾衍乐了。他赌的就是季明时心软，至于租房，他看都不会看的。顾衍眉开眼笑地招呼季明时道：“明时快吃，尝尝这个，你肯定喜欢。”

季明时：……

季明时觉得这家伙也忒自来熟了，反倒弄得自己跟客人似的。

饭后季明时看电视，顾衍收拾行李。顾衍哼着歌把自己的衣服挂进季明时的衣柜，把心爱的摆件摆在季明时的房间，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就好像，他已经成功进入了这个人的世界。

季明时全程皱着眉。他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独惯了。雄性动物都有的领地意识令他对顾衍的入侵有些烦躁，有些不安。季明时摇摇头，反正就只有几天，咬咬牙就过去了。

如果他知道顾衍压根就没打算搬走的话，估计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跟一个已经对自己挑明了感情的同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季明时再神经大条也会觉得别扭。他的别扭体现在每天下班吃完饭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踏出房门一步。反倒是顾衍每天该吃吃该喝喝，霸着季明时的客厅和书房，活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顾衍确实挺有当主人的自觉。有一天他不怎么忙，下午就回了家。顾先生特意买了鲜花、蜡烛和食材，准备亲手做顿饭，给季明时一个“惊喜”。

顾先生正在厨房对着空气展示他蹩脚的刀工，突然，门响了。他以为是季明时提前下班了，还挺高兴，立刻脑补出一副“恩爱小情侣一起做饭”的画面，可是出现的人却叫他瞬间冷了脸。

拿钥匙开了季明时家门的是个姑娘。那姑娘长得干干净净，虽然不见得比顾衍的女朋友们漂亮，可是素面朝天，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顾衍心里警觉，他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敌意地盯着姑娘。

那姑娘正是苏语墨。可怜苏语墨被他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顾衍不悦地问道：“你是谁？”

一个高大英俊有气势的男人，大概不可能是贼吧。苏语墨安慰了自己一下，准备回答顾衍的问题，却不幸看见顾衍手里居然拎了把菜刀。这下苏语墨终于不受控制地大声尖叫起来。

顾衍费尽了唇舌才让苏语墨相信他只不过是在做饭。此时他正一脸无奈地看着沙发上惊魂未定的姑娘，问道：“你是什么人？”

苏语墨说话还有点不利索：“我，我是季老师的学生，帮，帮他打扫，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