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干脆利落地摇头：“我早上起的早，七点前就去公司了。”

季明时想了想也算合理，毕竟顾衍一直忙得很。他又问道：“那顾哥，你这有油么？”

顾衍又为难地说道：“有我倒是有，可是在车后备箱里呢。”

季明时：……

顾衍趁热打铁道：“明时啊，今天就先住我这吧。明天早上司机来接我，顺便送你去上班，怎么样？”

季明时发愁地看了看丝毫不见小的雨，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等下了车，季明时就发现，他听顾衍的话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他们俩都没带伞，只不过是从车里跑进楼里的这点时间，季明时浑身就都湿透了；这还是顾衍执意脱了衬衫帮他挡了挡之后的情形。

顾衍家除了他自己住的主卧之外，还有两间客房和一间书房，都能住人。顾衍把季明时赶去浴室洗澡，自己则哼着歌把客房收拾出来，并且换了新的床单被罩。而后就往厅里一坐，一边愉快地脑补浴室里的情形，一边等着看美人出浴图。

果然，没一会工夫，顾衍就听见季明时在里面喊他。顾衍这才施施然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门问道：“明时？怎么了？”

季明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顾哥，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找身衣服啊？我这衣服全湿了，没法穿了。”

顾衍做出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哦，没问题！哎，你看我，粗心大意的，这都没想起来。明时啊，你开着热水，别待会蒸汽散了冻着你。”

顾衍一边给季明时递衣服，一边絮絮叨叨：“毛巾和内裤都是新的；这身衣服是我平常穿的，前天才洗过。不过可能有点大，你先将就穿吧。”

过了一会，季明时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顾衍一看，立刻觉得十分满足。

顾衍本来就比季明时略高点，而且跟季明时常年坐办公室而导致有些苍白瘦弱不同，顾衍常年打架打出了一副健硕身材。他的T恤穿在季明时身上明显大了不少，领口稍微一歪就露出了一侧的漂亮锁骨；裤子勉强挂在腰上晃荡着，看得顾衍悄悄吞了口口水。

季明时丝毫不觉，他感激地对顾衍笑了笑：“顾哥，麻烦你了。”

顾衍“嗯”了一声：“我先去洗个澡。明时，吹风机在我卧室，你去把头发吹干；冰箱里什么都有，你看想吃什么就拿。”说着，还贴心地帮季明时打开了电视。

放的是DVD，一部顾衍看了一半的电影。动作戏，情节跌宕起伏，很吸引人。顾衍的家庭影院听觉视觉效果都非常不错，季明时看得聚精会神，连顾衍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的都不知道。

“咦，这男的都走到这了啊。”顾衍突然出现在季明时身后，吓了他一跳。

顾衍递给季明时一罐啤酒，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季明时看电影看得专注，丝毫不知道顾衍看他看得也很专注。

顾衍肆无忌惮的目光落在季明时身上，上下打量了个遍，越看心里越觉得猫抓似的痒痒。季明时明明用的就是顾衍的沐浴露，可顾衍却固执地觉得他身上格外好闻。先前不碰季明时的想法越来越动摇，他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想，季家的孩子又怎么样呢，季老爷子还能从坟墓里跳出来拿拐棍砸他不成？再说，他连试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季明时不愿意呢。

想到这，顾衍的手臂就悄悄搭上了季明时的肩膀。季明时不知是觉得两个男人之间这种动作无所谓，还是被紧张的剧情吸引，总之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衍窃喜。过了大概十分钟，他不动声色地往季明时身边挪了挪，又把他的咸猪手换了个位置，大有把“勾肩搭背的好哥们”逐渐变成“锁在怀里的小情人”的感觉。

天然呆季明时依旧没反应。他呷了口啤酒，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刚好压住了顾衍的手臂。至此他才回过神，可也没理肩上的那只手，反倒冲着顾衍抱歉地笑了笑。

顾衍都快喷鼻血了，这简直，就像是欲拒还迎啊！

其实接下来的时间对顾衍来说颇有些煎熬。虽然他刚刚艰难地做出追求季明时的决定，可显然不能就这么把人扑倒。他在一边看着可口的明时，觉得特别眼馋。

顾衍随着剧情起伏故作紧张地吃点豆腐，不过爪子始终没有伸到手肘以下。

嗯，人虽然看着瘦，不过摸着也是有点肌肉的。

电影放完已经十二点了。顾衍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给你拿了新的杯子和牙刷，我先去睡觉了。”

男人的妥帖让季明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想，之前自己还莫名其妙地闹脾气，真是太不应该了。

顾衍躺在床上亢奋得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顾衍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去叫季明时起床。季明时显然也没睡好，同样是眼圈乌青。

顾衍忍不住笑了：“明时，要不再睡会吧。我让司机送完了我，再回来接你去上班。”

季明时摇摇头：“不用了顾哥，都怪我师兄，半夜给我打电话。”

顾衍正想说什么，季明时的手机又尖叫起来，他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魏”字。只见季明时接起电话说了还没两句，整个人突然就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真的？……我在锦绣天城，昨天雨太大了，没回去。”手机漏出来的声音低沉好听有磁性，应该是个自己这个年纪的男人。顾衍有些不悦地听着季明时跟他汇报自己的动向，心里实在别扭。

季明时挂断电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顾哥我先走了，我师兄说十五分钟后来接我。”

第九章

虽然心里不大高兴，顾衍还是给季明时拿出已经烘干的衣服，并且执意送他下楼。嘴上胡扯着是待客之道，可他其实只不过是出于领地意识，想要看看那个打搅了自己爱心早餐的家伙罢了。

他陪着季明时在楼下站了没两分钟，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就停在了季明时面前，一个高大儒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男人的五官长得并不如何出众，可组合在一起却很吸引人。他双目有神，鼻梁高挺，看上去坚毅严正，非常有男人味，连顾衍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季明时笑眯眯地迎上去：“师兄。”

师兄对季明时笑了笑，习惯性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戏谑道：“学会夜不归宿了，嗯？”

那男人明明眉眼凌厉，偏偏笑起来却叫人如沐春风。他对季明时的态度随意且亲昵，一看就是两人长年累月相处下来的感情。顾衍越脑补越觉得心里一阵阵不是滋味；那男人用的明明是传说中的“宠溺的口吻”嘛。

季明时拉着师兄的手，对顾衍介绍道：“顾哥，我师兄，魏向辰，X大最年轻有为的教授；师兄，顾衍，顾氏的董事长。”

两个男人握手言欢，真心假意地相互恭维了一番，然后魏向辰便带着季明时走了。

顾衍盯着那男人的背影，虽然心里有诸多不满，也不得不赞一句风度翩翩。想来季明时大概会更喜欢他魏师兄那样文质彬彬的，而不是胸无点墨甚至还带点匪气的自己吧。

而后，顾衍又酸溜溜地想到，就是要跟自己这样的人在一起，才算互补呢！

原来是顾衍的老师宋元衡终于找到愿意给他投科研经费的公司了。宋教授是个工作狂，一大早就把两个得意门生叫过来，规划课题进度。

季明时也很兴奋，早饭都没顾上吃，就立刻开始工作。直到快要上课了，他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准备去上课。

“明时，”魏向辰见他起身，忙在身后叫住他：“过来，把这个拿上。”

季明时接过一看，原来是几块精致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他这才觉得有些饿了，笑眯眯地谢过魏向辰，便急匆匆地走了。

只留魏向辰在他身后叫道：“哎，别先喝牛奶啊！”

顾衍气闷地打电话叫司机不用来了，自己去车库开了另一辆车，到公司食堂去吃早饭了。

顾衍在看到季明时停在他楼下的车时，又没心没肺地高兴了起来。炸出一个潜在情敌也不要紧，至少还有机会给明时送车啊。

顾二少自从那块地尘埃落定后，就没那么忙了。这导致他有了相对多的时间想入非非。顾二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追过人：唯一有好感的女性嫁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唯一有好感的男性，也不知道会不会是自己的。

想了半天，顾二少把秘书钟离叫了进来。

“钟离啊，坐。有男朋友么？”顾衍热切地盯着人家问道。

钟离被顾衍看得直发毛，说话就不由有些磕绊：“有，有了。”

顾衍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没问错人。

顾先生于是态度更加和蔼了：“那他是怎么追的你？”

钟离此时已经确定，老板今天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她无奈地对顾衍说道：“我们是青梅竹马。”

顾衍大喜。青梅竹马，自己和季明时也是啊！

于是他迫切地追问道：“那他怎么表白的？”

钟离回忆了一下，红着脸说道：“当时他定了个浪漫的西餐厅，然后突然从背后掏出一大束玫瑰花，我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西餐厅，玫瑰花，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样子。顾衍拍板道：“成，就这么办。钟离，你去给我定一束玫瑰，餐厅的事我来搞定。”

钟离浑浑噩噩地除了顾衍办公室，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她定完了花，才反应过来，老板刚才好像说了句“就这么办”？

天哪，我做了什么。

顾衍心情大好，中午的时候哼着歌给季明时打了电话：“明时啊，晚上下班我把车给你送回去，然后一块吃个饭吧。”

季明时有些为难。宋教授的那个课题钱刚刚敲定，时间节点很紧，这段时间各种前期工作不用想也少不了。于是他略带歉意地说道：“真不好意思，顾哥，我最近特别忙，下回成不？”

下回当然不成，花都订了。“你看你，再忙也得吃饭不是？上回请你吃饭，半道杀出来一个搅局的，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你呢。我做生意的可迷信，人家帮了你你不谢人家，生意不会顺的。我那个项目也快启动了，你可让我安安心吧。”

季明时这人最是心软，顾衍简直一抓一个准。他想了半天，还是答应了：“那行，顾哥，晚上几点？”

大不了，吃完饭再回去加班就是了。

顾衍心里乐开了花。花和餐厅都敲定了之后，顾衍就丢开手边的工作，一心想入非非起来。

晚上七点半，顾衍开着季明时的车来到X大门口。他接上季明时去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这里他来过，环境好服务好味道好，总之特别适合表白。

季明时一见这么正式的餐厅就有些头疼。本想着两个人吃顿便饭，有个把小时就得了，结果顾衍倒真是重视。看来这顿饭，不到十点是吃不完了。

他暗自盘算着自己手头的那几份报告，看来又得熬夜了。

顾衍看见季明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温言说道：“你最近挺忙？”

季明时“嗯”了一声，道：“有个课题资金到位了，最近忙着出些东西。”

顾衍精通赚钱投资，不过细节问题一概不懂。他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例行劝说道：“那你注意休息，别仗着年纪轻就不知节制。”

季明时点头应下。跟顾衍接触多了，他就愈发觉得这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轻薄，可却实在令他感到温暖呢。

顾衍对于即将到来的表白激动不已。季明时面前的酒波光潋滟，映得他面颊也红润起来。顾衍越看越觉得可口，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那诗怎么说的来着？葡萄美酒夜光杯，顾衍觉得简直太应景了。下一句不就是那什么“金钱美人一大堆”嘛，顾衍想，金钱他确实有一大堆，美人嘛，他只想要眼前这一个，端的是此生无憾。

紧接着顾衍被自己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只要这一个”这想法给吓住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酒熏得有些上头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惊悚的想法？

容不得他多想，一个服务生来到他们这桌，俯身对顾衍耳语道：“顾先生，您订的花到了。我帮您送过来么？”

顾衍忙摇头。他正色对季明时说道：“失陪一下，有点事。”就跟着服务生出去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送花的经历对于顾衍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他抱着自己都几乎环不住的花，细细脑补起季明时待会会是什么反应起来。惊喜？惊讶？还是像眼前这样，好像该叫做——

惊吓。

季明时确实被这一大束玫瑰花吓得不轻。他第一反应是有人走错包间了，第二反应是顾衍约错人了。但是当顾衍带着一副貌似郑重的表情把那束花捧到自己面前时，季明时顿时心头火起。

这也太胡闹了！

季明时冷着脸问道：“顾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衍第一次表白，有点紧张。他清了清嗓子，不大自在地说道：“那个，明时，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

季明时沉着脸：“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保证离你远远的，哪会给你机会这么胡闹！

顾衍觉得这个场景跟他的预想不大相符，脑子已经完全不转了的他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于是他打算按照原定计划进行。顾衍把花往季明时面前送了送：“明时，跟我在一起吧。”

季明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虽然以前没有过女朋友，但并不代表他就是喜欢男人的。在一家餐厅了，被一个男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表白这种事情，季明时显然觉得太丢人了。

“哦，我会对你好的。”顾衍并非不懂季明时脸上那风云变幻意味着什么。事实上，他一看见季明时的那副表情，就知道这件事自己八成是做错了。这句话只是因为他刚才忘词了，为了力求完美而补上的。

虽然看季明时这样就知道，不大可能完美了。

季明时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男女都有，但是还真没有哪一回让他感觉这么糟糕过。他冷声说道：“顾哥，你开玩笑的吧？”

顾衍急了：“不不，我绝对是认真的！”

季明时不耐烦地说道：“我不喜欢男人，不可能答应你。”

季明时一阵阵的烦躁，有些人简直一点脑子都没有，仗着自己有点钱，连追求人都不肯放下身段。连个过程都没有，上来就表白，而且连表白都看不出一点诚意，真以为谁都爱倒贴不成！

说不好究竟是顾衍的表白还是顾衍的不认真更令他生气，总之季明时不准备待下去了。他回头拿起外套往外走去，顾衍忙把那束累赘的花扔下追了上去，问了一句更让季明时火冒三丈的话：“明时，你不肯答应我，是因为你师兄吗？”

第十章

季明时一听火气更大了。他停住脚步，对顾衍怒道：“这跟我师兄有什么关系？”

这姿态在顾衍看来就是十足的回护，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嫉妒，顾衍酸溜溜地说：“你看，说一句你就炸毛。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么？”

季明时“哼”了一声：“胡说八道。”然后扬长而去。

顾衍颓丧地坐在一边，泄愤般地吃光了已经上来的食物，然后回公司加班去了。

项目要启动了，他的事也不少，也不是每天净不务正业地以骚扰个直男为乐。

第二天，顾衍把钟离叫进办公室。

钟离一看见老板的样子，吓了一跳。平时一直打扮的人模狗样顾先生，今天居然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头发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没梳过。再看那对乌青的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连续加了一礼拜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