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江屋里的灯光直到十二点都没熄灭，顾晟兴很焦虑，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祝江再置气，不顾健康怎么行？短暂纠结后，他毅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听声响。

整个公寓安静得很，顾晟兴以为祝江睡着了，要把他抱到床上防止着凉，就轻拧开门。谁知祝江仍然在奋力打字，听到异响转头，看到他以为安睡的顾晟兴，干脆关掉文档，掉转老板椅注视他。

他们都有千言万语憋在心里，但不需要说出，专注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似乎一切明了。顾晟兴发现祝江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想必沙发上睡得不舒服，决心下次先占住沙发，迫使祝江睡床。祝江则看见顾晟兴的睡衣，有点感动和好笑：棉质睡衣前襟印有超大捧蜜罐维尼熊图案，是在祝家房间里发现的，他恶作剧地送给顾晟兴穿，没想到对方冷战时还穿着当日嫌弃幼稚的。不动声色卖萌真是……犯规啊。这些天顾晟兴所做的努力像幻灯片般在脑海中放映，说不触动是假的。就……

祝江率先停止对望，不过总算说话了：“你先睡。”

有实质性进展的顾晟兴舒畅了，临了把长篇大论咽下，汇成一句话：“我在床上等你。”

祝江不再理会，聚精会神攻克论文。

顾晟兴在床上又翻来覆去半小时，实在拗不过生物钟，沉沉入睡，在梦中和祝江约会。

第四十九章

顾晟兴半梦半醒间看到祝江站在跟前，手捧紫砂壶奉给自己。他怀疑了一下真实性，确定是假的：他应该睡在床上，而环顾四周，朱红柱子、雕金匾额、翘尖角屋檐，亭下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他现在坐在一座檀木亭中，要么得到瞬移异能了要么穿越了，顾晟兴倾向于两种皆不是。

他接过茶壶，见祝江乖巧地低头站着，浅棕色长褂剪裁得当，勾勒出细腰翘马赛克。加上风景独好，顾晟兴心念一动，喉咙变得干渴，想趁机做些只敢念想的事：比如让祝江用嘴服侍小顾。

谨慎地将亭子打量个遍，确认其处于湖中央，一角延伸下几级青石台阶通向水面。若驶来的船只欲停泊，他肯定能及时察觉。无顾虑，他厚着脸皮拉开裤链露出小顾，勾手指示意祝江上前。

做梦就是美妙。祝江嗔怪地看他一眼，含羞带怯的小模样让顾晟兴更激动。他乖顺地半跪下，手搓揉着小顾，头则缓缓靠近直到含住马赛克。顾晟兴爽得无法言喻：最敏马赛克的部位被又湿又热又软的部位包裹，灵巧的舌头还随意舔动，增加刺激。

情绪外露不是顾晟兴的风格。他轻柔地抚摸祝江的头发和耳朵，鼓励他继续。祝江似乎享受这种待遇，松开小顾抬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祝江会笑？嘴角能咧到那个弧度了？寒意忽然袭上顾晟兴脊柱。终究是假象。顾晟兴一个激灵完全清醒，顿时从床上坐起。看夜光时钟，指针指向六点整，他又倒回床上。

做梦都盼望祝江痊愈吗？对了，今早他有中医针灸课，大概讲到面瘫治疗部分了，赶紧到教室，和一贯到得早的教授交流！等他治疗好祝江，再逐步帮他克服心理障碍，真正做那事吧。

起身掀开被卷，被子却立即被旁边一股大力拉回去。顾晟兴惊喜地打开被卷，看见祝江熟睡时恬静的俊脸。感受到冷空气来袭，祝江的眉头皱起些微，嘟哝着用手摸索，将被角扯回脸上。看松鼠的萌态，再用手蹭滑嫩脸颊，顾晟兴无语地发现小顾彻底起立了。禁马赛克半月有余，这时辰又容易激动，怪不得小顾雄纠纠气昂昂。

奈何不是正确的时间地点。顾晟兴狠心在根部一掐，小顾立即萎缩，他也生理性泪汪汪。擦干眼泪依然是模范好老攻！他给祝江掖好被角，做了丰盛早餐摆在显眼位置后，快步向学校走去。

课堂上他受益匪浅，由于经常埋在图书馆研究着作、参考文献，顾晟兴很容易便接受了对同学来说天方夜谭的理论。他将重点放在教授提出的需要深度思考的难题上，顺利解决后，他又构思新颖题目尝试自个回答。得不到答案便课后向教授追问，待学霸满足地走出教室，手机显示超过十二点半了。

男五组比赛安排在两点，他不知不觉中走出了二倍速。祝江果然在家准备，听到牙膏吠叫欢迎主人，就把声音放低。

顾晟兴朝书房瞄，看见桌上堆着吃完的披萨外卖盒，二话不说，进厨房开小灶做点心。红枣枸杞洗净，银耳泡发去根撕碎，统统放入砂锅炖半小时，大力捣碎熟芝麻、花生、腰果和核桃，加色拉油、白糖、热水搅拌均匀，猪油不健康所以没使用。紫薯和红薯蒸熟捣烂加糯米粉和成面团，一捏一包便制出了元宵，放入炖汤内再加米酒和白糖开水，煮片刻双薯元宵便出炉。

将碗放到桌上，顾晟兴回房戴耳机调到YY频道，静候祝江出场。

等待期间，企鹅挂线的他收到宋语社团负责人通知，恭贺他成功晋级决赛，与第二位及后来出场的一位大神同时入围。而LEWN人气高评分却低，勉强晋级，但预测总名次不高。顾晟兴长舒一口气，结果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得到证实的时候却依然很惊喜。他这关险胜诸多大神，接下来就祈祷祝江也通关，在赛场上决一胜负了。

谢戈也得知了结果，情绪激动地打来电话：“靠你了兄弟！”

顾晟兴得知斜戈名列第六，遗憾落选，安慰了几句。正在聆听斜戈肺腑之言，瞥到时间到，他不留情地掐断电话，改为发信息：“在忙。”

“……喂！”谢戈理解，但还是抓狂了。他不禁怀念尤芮尚在时的冷嘲热讽。虽然火上浇油令他更抓狂，好歹……不寂寞啊。

祝江排在第三位表演，而前两位实力和人气都相当高，第四个风中飘荡更不用说，基本稳妥了。顾晟兴替他捏了把汗，但潜意识里他相信祝江必赢。

祝江的临场发挥没辜负期望：入戏快，开始是不敢置信，颓然颤抖，失子之痛体现得淋漓尽致；对峙时痛心疾首，激愤咒骂带动听众情绪，刷屏区不少人都愤慨地打“！”；最后的宣战动员里则悲凉大气，仿佛看透世间红尘，隐含对苍生的怜悯和希望，掷地有声。

饱含情绪的祝江差点让顾晟兴认不出，他也见识到祝江的潜能。他不嫉妒，全才的爱人为他私有，任何人不能染指，足够让他骄傲。他拿得准祝江能接到晋级通知！

果然如此。一时间宋语社团名声大噪，男CV组有四位出线，全国罕见。顾晟兴通过社团海报得知，可惜祝江没有通知他。

决赛则在半个月后，是三人以内团体赛，按整体效果评分。顾晟兴正在客厅看新闻，祝江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良久，才似不经意地说：“公平竞争，我已经找风中飘荡组团。”说完即走。

顾晟兴不甘落后，也燃起斗志寻找搭档。同社团里CV已经组团完毕，一打听同组也是，唯独LEWN悠闲晃荡。

不宜迟！他当即在YY上找到LEWN的号，发私信说明来意。

系统显示LEWN在线，他却过了足足半天才回信：行。

盛世遗荣：你何时有空PIA戏？

LEWN一改往日的积极，慢悠悠：无时无刻。请让我独自静一静。

……失恋候群症？那组团比赛不就等于泡汤了？

盛世遗荣：我们需要沟通。

LEWN：来啊。

饶是顾晟兴都想抡起键盘砸他脑袋，欠扁的等你马赛克我的样子。

盛世遗荣：剧本？

LEWN：你随便定。

顾晟兴知道他戏路尤其广，配过各种性格的角色，可能确实不需要排练。但剧本选什么？他忙着实验针灸，离成功差临门一脚，没时间翻找。

盛世遗荣：我实在忙碌，你看我适合何角色就定吧。

LEWN：那一周后见。

……一周？顾晟兴习惯早做准备，对拖延症患者全无好感，大神形象崩坏百分百。但愿“猪队友”会变身，变成猪猪侠，临时开挂虐大小怪。

恰巧这周咖啡店调整班次，小桃大笔一挥，给夫夫休年假，顾晟兴打算充分利用空下来的时间，请教授看看祝江病症，下诊断或示范针灸。但祝江不愿意同他说话，更别提劝说他做他惧怕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把祝江哄回来！

这任务不简单，顾晟兴努力几周祝江还没松口。情商不高的顾晟兴苦恼了。他遍寻网上论坛，全是光浪漫不实用的方法。

忽然他目光定住，某帖子提到故意让恋人吃醋，认识到他的珍贵之处，继而和好。有了！顾晟兴融会贯通，改进方案。人选……最支持同性恋的女汉子胡蔷薇就行。

准备完毕，他在隔日的公共课上当着多人面传纸条给胡蔷薇，上书理由。她阅读过就配合地撕掉纸条，作神秘莫测状。祝江坐在顾晟兴和女孩中间的某排，注意到身旁递纸条，欲忽视，却眼尖地辨认出正面字迹，再也不能淡定，止不住地揣摩顾晟兴用意。

顾晟兴过一会儿再次趁老师转身传递，祝江伸长脖子试图看内容，想到顾晟兴在跟进传送过程，又正襟危坐。顾晟兴看祝江小别扭，勾起嘴角。

胡蔷薇初次见顾晟兴改变表情，张大嘴一脸蠢样。

顾晟兴在内心扶额：希望她别当猪队友二号。

幸亏她很快闭嘴，并抿唇装作甜蜜羞涩。祝江看在眼里。

如此几番，祝江从头来回转围观进展，到后来沉默，老师讲解黑板上难题，他都没抬头看。

顾晟兴心脏又抽疼，想过去安慰。但他默念家训“成大事者必付出”熬到下课，走到胡蔷薇面前，用周围人都能听得清楚的声音说：“下午四点在实验楼三层见面好吗？”

同学们惊悚地看着移情别恋的他。女孩则满面绯红，声若蚊呐：“好。”

搞定！他若无其事地朝祝江那边看，见他若有所思。

第五十章

为确保计划顺利，他提前半小时等在约定地点。女孩则提前十分钟到达，顾晟兴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她向喋喋不休“双性恋不可靠你很傻很天真别被欺骗”的朋友们挥手，毅然奔向楼梯，追爱。

和顾晟兴汇合，她潇洒地一甩发辫：“怎么做？”

站在四楼特定角度能将底下人的活动尽收眼底，同理，底下人能看清楼上。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靠近栏杆抱住彼此，营造接吻假象，让祝江醋意大发，愤然上楼或是回家耍点小脾气，不愁无交流。但若是反常地一声不吭顾晟兴也想好了办法，胸有成竹。

女孩对手指：“好害羞哦。”

“……”当初她自信淡然的表象呢？

两人调整到最佳角度拥抱着，胡蔷薇不时蹦一句：“你心跳好快。”

顾晟兴不语，搂抱的手松了些。

“平时你就这样和祝江卿卿我我？”

太八卦，顾晟兴嫌吵，干脆把头转开。胡蔷薇读懂含义，耸耸肩闭嘴。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此时这层楼尽头的教室门被打开，随即一根拐杖探出。二人反射性地推开彼此，亲密的模样却仍然被来人看见了。

不是别人，正是中医针灸课教授。他咳嗽两声：“继续。”就要举着银针盒绕过他们下楼梯。

顾晟兴正在心里叫好，顺便请他给祝江当面诊断下，一举两得，怎么会让他“成人之美”？他赶紧用最恭敬的语气拜托教授：“我爱人得了面瘫症，但我不具有专业医疗分析能力，请您？”

教授便停住脚步，仔细打量女孩：“没病啊？”

胡蔷薇伶牙俐齿：“我不是他恋人，是炮灰。”

顾晟兴略不好意思地补充：“最近闹矛盾，想用这出引他上楼解决争端。麻烦您给看一看？”教授虽然和蔼，但阅历丰富，锐利的眼睛像能洞察世物，在他面前谈儿女情长不由有种羞耻感。

教授理解地点头，冲女孩竖大拇指：“光荣！”

胡蔷薇腼腆地捂嘴笑。顾晟兴请他暂时躲藏进教室，等哄好祝江再出来。毕竟私事被旁人听去他像心里梗了根刺。

教授满口应承，推开最近的教室门便安坐了。突然胡蔷薇抱紧顾晟兴，距离离他前所未有得近，耳语：“来了。”

顾晟兴背对走廊窗户，压制住好奇，将嘴唇贴近至她脸旁几公分处，全方位暧昧。女孩则偷眼朝楼下瞄，及时汇报动态：“他在观望……停止犹豫，上楼了！”

到最关键那步！他搂住她的肩膀，她则踮脚送上唇，不在激马赛克中就在激马赛克路上的架势。

……可惜胡蔷薇观察顾晟兴的面孔，破坏气氛地来了句：“你肤质挺好。”猪队友模式开启。

顾晟兴单手用力，止住她话头。余光瞥见祝江站在楼梯口，愣愣地看着难分难舍的“情侣”，顾晟兴做好等他冲上楼梯质问时，紧紧搂住他深情告白的准备。

谁知祝江猛然转身，面向楼梯间墙壁，肩膀不停颤抖，头小幅度地点着。

顾晟兴身体先于理智行动，丢下胡蔷薇大步冲过去：“别哭！”待他扳过祝江身体一看，才发觉……他在笑。

顾晟兴满心混乱：被打击到情绪失常了？他用力摇动祝江的身躯，祝江终于哈哈大笑出声。

胡蔷薇担忧地跑过来：“你怎么了？”

祝江忍住笑意，严肃道：“你陪他演戏？”

她傻眼了。顾晟兴自以为是的完美构局，被轻易识破，也抿唇不悦。

祝江解密：“你从来不浪费听课时间传纸条示爱，而且，”声音压得仅顾晟兴能听清，“惯用亲吻姿势不像这个。”

顾晟兴恍然大悟，不再耍花样：“我想请教授帮你治病，生怕你不理我。”并礼貌地请胡蔷薇离开。后者尽管好奇，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祝江不为所动：“不治。”

自从配受音，顾晟兴掌握了新技能：撒娇，不吝啬地发挥威力：“我做梦都想看你笑，满足我吧！”……大实话。

祝江脖子唰地红透，永远抵抗不了面瘫卖萌啊。他眼神游离地点头，醒悟过来拼命摇头，示意处于冷战。

顾晟兴再接再励，磁性声线充满无形的诱马赛克：“我让你在上面？”

不正常！祝江潜意识里拉响警报，遍寻常识库却没发现陷阱，略困惑地思考着。

“我信用度高！肯定会乖乖躺着。”谈论这种话题顾晟兴面不改色心不跳。躺有多层含义，他打赌纯情祝江不知道。

此时教室里传来重重咳嗽声，祝江僵硬地转头，眼尖地发现中医系教授端坐在窗边，别过脑袋非礼勿视。家事被师辈听去，祝江羞恼地甩手欲走，被教授喊住。祝江不好意思拒绝年过半百的老人，站定任教授拄着拐杖走到面前打量。

“病龄？”

“近十年。”

“病因？”

“发高烧后遗症。”

“害怕针灸？”教授火眼金睛一针见血。

“是。”祝江暴露弱点很不情愿。

“针灸早期最有用，你浪费了最佳时机。不过现在做效果也显着，不算晚。”教授转而对顾晟兴说，“不严重，别担心。”

顾晟兴心中大石落地，手悄悄伸过去想拉祝江的，被祝江狠掐了一把手掌，放开。他一边和教授约见面时间一边搓揉伤处，心想祝江心地善良却尽情对他报复泄愤，不隐瞒人性黑暗面，坦率得可爱。

祝江还在愣怔，顾晟兴已经就约诊事项和教授交流完毕，拽他袖口让他道谢。祝江注重礼貌，对被强行安排不满，但不会怠慢热心帮忙的恩人，白顾晟兴一眼，鞠躬感谢。

教授将夫夫互动尽收眼底，唏嘘道：“年轻人的时代，我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