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江惊讶于教授不反对同性恋，眼带疑问。

教授只是神秘地摇摇食指，迈着不稳的步伐下楼了。

余下一对恋人面对面伫立。顾晟兴再次伸手去拉祝江。祝江毫不犹豫地掐下去，却也没甩开宽厚手掌，手指静静地蜷着。顾晟兴赶紧捧起他的手，分开手指与自己十指相交。

久违了，半个月时光都流逝掉了。人生短暂且充满不确定性，顾晟兴从父母惨案中充分体会。他尚未成人、回报他们，连温馨谈话的机会都被无情地剥夺了，扼腕叹息不已。眼下恋人在侧，不珍惜时间难道等斯人已去，再痛哭忏悔？重生穿越之类他从来不信。他只认今生。

“结束冷战好吗？”

祝江顿住了，片刻后将另一只手也放在顾晟兴手掌上表和解。

顾晟兴牵美人坐到校园内长凳上，说出心底话：“我认为前途很重要，差点看得比爱情重。后来我想到任良存，我绝对不能舍弃爱人。何况我低估你的天赋。所以你想陪我就来吧，期待。”

祝江目不转睛地看他，顾晟兴突然作势要跪下，他大吃一惊拉住。

顾晟兴料想到祝江不会让他跪，他也不打算掉膝下黄金，但道歉的态度极其诚恳：“这事我有错，以后再这样，我跪搓衣板。”他依稀记得小时候某次父亲陪客户参与赌博，被母亲罚跪搓衣板半天。

祝江想：罚跪的是女人，这么说岂不被占便宜？但他被感动得无以复加，默默点头。

和解的两人静坐在石凳上，任和风吹过脸颊带来些微凉意。偌大的校园中，到处皆有绿色草芽探出脑袋，树木也逐步换上绿色外衣，一派春意。他们的春天也到来了。

祝江欣赏着万物欣欣向荣，冷不丁开口：“和胡蔷薇感觉怎样？”

“低头时间太长，脖子酸疼。”

“……”胡蔷薇168的身高不算矮了，女人不适合你啊。

“所以你最好。”接下来的话语模糊在唇齿相接中，顾晟兴含住祝江红润的唇舔舐，还是一样棒。

投入地吻到半途，细小的咔擦声从身后传来。祝江深陷马赛克没察觉，顾晟兴却警觉地用手挡住他们脸庞，朝后扫视。他很容易便发现榕树后躲着胡蔷薇。她称不上瘦，栽种好几年的树木勉强遮挡住她的身躯，却遮不住所有痕迹，露出一角黄色上衣，顾晟兴凭此特征一眼认出。

他沉声喝道：“出来。”

第五十一章

胡蔷薇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塌着肩膀磨磨蹭蹭过来，举起相机谄媚地笑：“求别删除！绝对不跟别人分享！我意马赛克好久终于实拍到了！”

祝江对能和顾晟兴做朋友的她挺有好感：“那你拿照片干嘛？”

她不假思索：“灵感来源！画马赛克漫！写马赛克文！”

……这么坦诚。顾晟兴板着脸伸手。

她扭捏着不愿意交出相机，争辩：“当做义务演员的报酬嘛！”

顾晟兴和祝江互换了个神色，半晌祝江下定论：“不许给作品署名咱俩，更不许外传！”默许保留相片。

胡蔷薇大喜过望，竟然小学生般蹦蹦跳跳离开了。

他们哭笑不得。起风了，空旷的实验楼格外显得寂寥。顾晟兴牵起祝江，回家！

到家第一件事自然是滚马赛克单。小顾理直气壮地挺得笔直精神，但顾晟兴不着急：祝江“折磨”他好些天，不挣回来？他腹黑地想对祝江酱酱酿酿。他不急不缓地马赛克小祝，偏偏不照顾重点，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感觉让祝江焦躁，试图伸手自足，被顾晟兴禁锢住手腕，迷糊中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别……”

顾晟兴仍然动作缓慢，祝江迟钝的大脑终于弄明白意图。处在爆发边缘被遏止，祝江豁出去了，用水润的眼睛和软绵绵的声音说：“求你。”

顾晟兴满意了，用技巧帮小祝释放，随即深吻润马赛克挺马赛克一气呵成，第无数次占领高地，小顾扬威作福。

事后祝江在陷入沉睡前疲倦地推他，想扳回一局：“决赛见。”

决赛见！顾晟兴默念。他赞成对决，相爱相杀别有韵味。但距离比赛还有几天，LEWN仍然没联系他，闹哪样？顾不上睡觉，顾晟兴上企鹅加当初LEWN给他的号，半小时后系统显示通过请求，他立即询问：

盛世遗荣：剧本？

LEWN：被我吃了。

盛世遗荣：……说真的。

久到顾晟兴都准备草草洗漱睡了，对方才发来电子文档。企鹅的响声让他骤然坐直，强撑起眼皮翻看。

整个剧本围绕两对CP，一环扣一环：受一爱攻一，攻一爱的却是受二；受二则是攻二的男友，两人感情深厚。选段是攻一攻二对话，攻二秀恩爱示威并警告攻一别打恋人主意，列举受一的追求举动劝诫攻一珍惜眼前人，攻一思绪混乱后接受意见，感谢攻二。

LEWN万年总攻音，顾晟兴也根本不像受，只有双攻对话符合条件。LEWN选择得很正确，剧本狗血了点但适合尽情发挥。

表示接受剧本后顾晟兴便上床搂住美人，临睡前突然想到祝江配受还是攻？好奇着就进入黑甜梦乡了。

和解后公平起见，两人还是在不同房间排练，信息保密。这次顾晟兴不再偷听，抓紧LEWN不文艺的每分钟PIA戏。

LEWN几十部剧的经验不是盖的，入戏极快，带动顾晟兴体味故事的精髓，感情到位。但顾晟兴的特色被严重消减：着魔般跟LEWN的感情走，将针锋相对演变成了惺惺相惜，有时还声线加粗、不稳定。

LEWN打着呵欠让顾晟兴设法坚持自我就睡回笼觉去了。而现在是旭日正高的十点。顾晟兴无语。其实顾晟兴单独配音算出色的，偏偏合作出岔子。他尝试忽视LEWN的影响，无奈他浑厚的声音在脑海里萦绕，再强的控制力都被干扰。

几天下来情况只改善少许，他倒庆幸LEWN不在意比赛结果。他最后尝试绝招：轮到攻一说词就用快速地耳塞堵耳朵，不仅甚少被打扰、发挥正常，留微小声音还能提示轮到攻二。唯一的麻烦就是接话前有短暂停顿，影响总评分。

LEWN感叹奇葩方法，顺带漫不经心地建议背熟每句结尾倒数几个字，形成条件反射。顾晟兴辛勤照做，总算收获令他满意的效果。

虽然他们排练时间比别组少一半，实力却不比别组弱，最终在生死攸关赛中相逢。这轮中，男CV们随机分为两大组，胜者为各三个组合，进入总决赛后拆分，按单人决出年度最佳。顾晟兴和祝江在同一大组，意味着他们真正同台角逐，两人颇热血沸腾。是遗憾下场，还是挺马赛克，名扬CV圈？

比赛定在晚上七点，听众尤其多，房间涌入5000+人。祝江组先配，麦被抱到前几位。顾晟兴屏声静气不错过任何细节。

第一组强强联手，只是剧本不对劲：他们向来配言情，却选择耽美剧配攻受对话。本来勉强做受某些粉心中就膈应，加上经典剧目已有不少版本，他们自认能超越前人，实际不然，喝彩声稀稀拉拉。

第二组就是祝江组。顾晟兴将耳机音量调到最大，自己耳朵倒抗议性地疼痛，赶紧调回中间值。由风中飘荡开场，他是两圈通吃的华丽公子音，此次配古风耽美剧中的杀手攻，扮作贵公子完成暗杀任务，被祝江配的乞丐受……祝江还真放下身段配受，顾晟兴感到惊讶。身份被揭露后两人进行的对话，喑哑马赛克惑和亡命威胁并存，让听众鼻血流满地。

占主导的风中飘荡词偏多，但祝江表现也可圈可点：从发现尸体的漠然，到看见攻面具下容貌的惊艳陶醉，再到被攻劫持时的强作镇定，最后被“我好像看上你了”吓到结巴，不服输地用学来的马赛克小调反调戏，可谓本色出演，一分钟内点燃气氛，人类已经阻止不了刷屏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声音在某些地方紧张得颤抖，不仔细分析根本发现不了。顾晟兴保证几乎没有听得像他那样认真的人，因此扣分不会多。

竞赛中无忧无虑地排在前面是令人羡慕的事。又过几组，大神争锋更激烈，让听众难以抉择，也给顾晟兴施加压力。顾晟兴组排在末尾，幸好他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得高，LEWN更是，在从容地嗑花生。

主持人宣布开始，顾晟兴先想象自己趾高气扬对情敌宣战，语调微微上扬；紧接着是受挫的不敢置信，带几分自嘲；然后是被告知受一背后付出努力时的复杂心情，这段难度系数最高，他的冰山音里加入激动上扬和沉痛下降，以及恍惚时的偶尔轻声自语。他仿佛进入无人之境，成为主角。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为应付策划而进入中抓圈的他，现在完全融入为其中一员。他真心感谢祝江。结束时的平静感激，重获新生、大智若愚，顾晟兴入戏得让粉们高呼“新任男神！”

反响极热烈，不少人刷屏“盛世遗荣我的嫁！”

祝江才是我的嫁。顾晟兴想着，轻声在麦上道了谢。

他打心底涌出冲动，迫不及待地走到书房见祝江。祝江戴着耳机不知道来人，顾晟兴伸出一根手指敲敲他后背。他转身，看见刚才大放异彩的恋人，爽快地竖起大拇指。顾晟兴一把抱住他，祝江也很快回抱，亲密无间地靠着。

此时不安分的牙膏探脑袋进房，被抱抱场景迷得魂都丢了，一声吠叫将松松引来，向两人奔去。祝江先松开顾晟兴，弯腰抱起牙膏。面壁思过完被接回的牙膏行为得当，和新主人们关系好转，天使笑容屡屡绽放，乌黑眼珠雪白短毛，直戳人萌点。顾晟兴则抱起松松，棕黄色爪子搭在手掌上。

祝江突然有个主意：举起牙膏的爪子前伸，顾晟兴心领神会，将松松的爪子交到牙膏掌上。狗夫夫正式牵手，含情脉脉地注视彼此：亲爱的！

两人两狗齐聚一堂，温馨度爆表。

比赛结果过两日才公布，之前是为祝江预约的针灸时间。祝江面上不显，常年心理障碍却让他犯怵，百般找理由，甚至眨巴眼睛拉住衣襟向顾晟兴撒娇。

顾晟兴被松鼠萌倒，但为了他的马赛克福和祝江的幸福，只摸摸祝江的头聊表安慰，照样带他到教授家。

祝江在路上不停给自己打气，进了社区却万般不情愿上楼，无论顾晟兴怎么马赛克惑都摇头，把顾晟兴急得绷紧脸：看爱人扎针他难道不心疼？他们无声地在楼下僵持着，直到教授推开窗户中气十足地吼了句：“不上来是狗！”

正逢有狗被中年妇女牵着绳子路过，被高分贝惊吓到，“汪汪”狂吠，被主人责骂才收敛。

祝江看看狗又看看教授，面无表情地“汪”了一声，老小都震惊了。

第五十二章

尽管顾晟兴觉得恶意卖萌的祝江不能更可爱，心瞬间软化，但是他必须劝怕扎针的恋人不放弃治疗，几颗糖一顿棍棒都行。糖用过无效，棍棒他又舍不得，只能……

他左右张望，见狗已经被牵走，再无人经过附近，捧起祝江的头就深深吻了下去。祝江惊慌地挣动，他仗着身强力状不予理会，熟练地左手托腿弯右手搂肩膀，打横抱起他，嘴还不停止肆虐。

祝江简直要羞耻疯了，捶打他前马赛克，但很快被吻得缺氧，自暴自弃地放任顾晟兴将他抱上楼。

教授住在较低矮的三楼。顾晟兴爬第一层毫无压力，第二层微吃力，第三层时后背沁出汗珠，气息加快，被祝江敏锐察觉，晃晃腿要自己走，顾晟兴制止住他：“乐意背媳妇。”祝江气哼哼，但不再就谁是媳妇一点争执。记忆中唯二两次在背上颠簸，第一次是在国外旅游腿摔成骨折，父母轮流上阵，将他背到医院；第二次是顾晟兴……祝江释然地闭上眼睛。

等候时间过长，教授搬了板凳靠在门口小憩，看到亲热地缠在一块的夫夫，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顾晟兴不管教授的打趣，再次道谢后拉起祝江颤抖的手踏入大门。

每一疗程针灸穴位固定，因此这回教授告诉顾晟兴下针位置，以后由他在家施针。作为和顾晟兴关系最亲近的教授，他了解顾晟兴水平。不仅屡次获实操课第一名，课后还经常请他观摩练习，技术过硬，足够胜任工作。说着他让祝江平躺在客厅里摆放的小型医疗床上。

顾晟兴一直握着祝江的手，感受到对方冷汗涔涔而下，露怯地向旁边躲。他俯下身，絮絮叨叨安慰，如给你做最爱的食物、带你玩最美的景点，祝江强打精神，配合地笑出声。

教授取出两寸长针，指着十年如一日诡异的笑容对顾晟兴比划：“他嘴角歪斜程度不严重，坏在面部肌肉麻痹，神经纤维损伤，笑不了。”

顾晟兴严肃点头受教。祝江感觉糟糕透顶。他将自己想象成砧板上待解剖的青蛙，被白大褂当成实验对象，愈发觉得像，坐立不安。顾晟兴看出情绪波动，又俯身在他嘴角轻吻。

祝江努力朝积极面想，却敌不过被恐惧感，在顾晟兴耳边求饶：“怕。”

顾晟兴哽住了。半晌，他语重心长地说教，并递出手臂：“你不想永远被外人用异样眼神打量吧？不想家人重见笑颜的希冀被无限推延吧？有牺牲才能有收获。我陪你，疼就掐我。”背后，他偷偷做手势示意教授准备就绪。

听恋人说得在理，祝江心中矛盾，察觉到阴影靠近，他下意识弯起身体蜷缩到床的角落里。典型的防备姿势。顾晟兴劝他放松却成效不大，忽然灵机一动：“晚上就兑现承诺，让你在上面。”

“说假话的是狗。”祝江懂事理，明白顾晟兴好心，配合地回答来分散注意力。

顾晟兴点头：本来就不算说谎，大不了学狗叫。

有驱动力事情容易不少，祝江逐渐舒展四肢，脸庞苍白布满冷汗，但没有乱移动阻碍教授施针。首批成功在脸侧四白穴插入针。祝江眼睫不断颤抖，尖端入肉的异样感及不知深浅的无助感折磨他的神经，伴随的轻微疼痛也不好受。

顾晟兴难得话唠：“记得在度假村攀岩吗？”

“……记得。”

“我们同行有几人？”

“……两人。”针停止推进，他小心翼翼地喘气。

“是情侣吗？”

下一根针跟进，推入印堂穴，祝江一做对眼，费力向上望就能看到寒光闪烁的长针，手脚直打哆嗦，花很长时间回忆：“是，穿情侣登山装，背同款式包。”

顾晟兴耐心继续：“什么颜色？”

多番问答，针扎得多了，祝江担忧得都麻木了，回答问题速度加快。顾晟兴欣慰，不愧是坚强江，在逐步克服针灸恐惧症。

直到扎嘴角的颧髎穴，顾晟兴不再发问，防止祝江讲话引起针移位。他转而握紧祝江的手，并在手背敏马赛克处抚摸。舒服的感觉涌上，祝江反握，从他手心汲取温暖。

剩下几个辅助穴位是顾晟兴在教授指导下扎的，因为临床实践至关重要，教授最后一遍检验他的水平。顾晟兴鼻尖冒出汗珠。他充分体会到医生给家人亲自动手术时的紧张，微小情绪变化都牵动心扉，不敢贸然下手。

教授理解地没催促他，祝江倒视死如归作挺尸状：“来。”发挥所有技巧，拿出有史以来最多精力，他谨慎地找准承浆穴下针，教授则提示力度深度。有惊无险地扎完，他的后背潮湿感明显。

加上耳后手上施短针，祝江第一次就被戳将近二十针，面部尤其不忍直视。顾晟兴非常心疼，时刻关注情况还漫无边际地提出奖励。祝江默默听着，顾晟兴说一句他在心里腹诽一句，不能移动分毫的疲劳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

终于拔针堵医用棉球，祝江缓慢坐起，揉揉发麻的腿脚，就不顾形象地朝顾晟兴怀里扑去。顾晟兴知道他提心吊胆多时，抚摸他的身体，当然隔着衣服，示嘉奖。

教授念叨着偷窥长针眼，转过身给他们留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