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一气 下——陶毕
陶毕  发于:2015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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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柳笙沉默地靠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时。一抹熟悉地身影让他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王沆,”来人赫然是当朝太子——宇文治,他脸上划过一抹悲伤,“毕竟是周晔的旧识,我也不希望他出事。”

“太子当真是宅心仁厚,”柳笙略一低头,掩饰了面上复杂的神色。

“宅心仁厚就算了,”宇文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嘲讽地勾起嘴角,“倘若真是如此,我又怎么会对周晔见死不救?”

他低叹一声,随即摆摆手:“罢了,我且不去打扰他了,相关事宜,还请柳先生多多照看着。”

“自然,毕竟是恩公的旧识,我柳笙定会全心待之。”

宇文治点点头,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时的关切变成了颓唐,只能欲言又止地离开了这里。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柳笙平淡的脸上也有这么一丝破裂。

不过这点破裂远远比不上王沆的问题更让他心悸。

“你没告诉太子?”

“耳力可真好啊,”柳笙深吸一口气,无力地回道:“何必让他知道?”

王沆有点不相信:“真是这个原因?”

柳笙斜他一眼:“我不满意他当初做的事,现在想一一报复回来,行了吧!”

“既是报复,为何还变成了上宾,做起了军师,帮他运筹帷幄?”

“哼,”柳笙截断这个话题,“那你为何不让我派人去追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

柳笙抿抿嘴:“好了,别说了,你安心休养一段时日吧,我心里又分寸,若是找到了舒晋行,自会将他带到你面前。”说完,他似有些惆怅地站起来,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

“周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王沆盯着他的背影,眼眶渐渐有点湿润,“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为自己活吧。”

柳笙脚步一顿,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是啊。”

王沆不禁带着泪笑了起来。

这真是太好了,他转眼盯着房顶,感受从眼角不受控制地划过的水珠,配合着柳笙那带着哽咽的声音,一点点地笑出了声。

第四十二章

可反观江南,这间屋子里的人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京城出现的舒多、舒默也都聚集在这儿,一个正担忧地和舒博不停地说着,另外一个则是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只是眉头的那点焦虑怎么都抹不掉。当然,他们的视线都聚集在一处,床上那个睡了许久都还未苏醒的人,正不断地拉扯着他们的心脏。

幸好,这样的煎熬被推门而入的舒候给打断,他身后跟着表情严肃的苏方,刚进门就被团团围住。

“小鬼头都围上来做什么?”老头没好气地冲他们吼,一手推开一个,踱步走到舒晋行床前,“该给的药都给了,这么些日子了还没醒……”

说着,他拿起张哲之的手把了把脉,良久才摇头轻叹,低声道:“看天意吧。”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舒默一把甩开舒博的手,一个闪身就冲到苏方面前,五指成爪扣住他脖子,“要是少主死了,你也别想活命!”

“舒默!”角落里的舒多注意到了苏方微微变化的脸色,立马叫住了舒默,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打掉了他扣住苏方的手,而即便是这样,只不过是片刻时间,舒默的指尖就已经有些泛黑。

舒多警戒地把他护在身后,冲苏方赔礼:“请苏大夫饶他一次。”

“饶他?”苏方冷哼一声,“你还不够分量。”

“那……我够了吗?”

众人皆是一愣,只因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还沉睡的张哲之!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盯着他看了片刻,一阵座椅碰撞的声后,便将他团团围住。

“少主!你……”舒默眼眶立马红了,紫色的手指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张哲之偏头看他一眼,放缓口气:“苏方,给他解毒。”

老头这才冷哼一声给舒默解了毒,随即便毫不犹豫地拿起张哲之的手,感受手下的脉搏正在一点点变得有力起来,“看来阎王爷也不愿收你。”

他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喜色,嘴巴倒还是依旧很毒,“又让你继续危害人间。”

张哲之笑笑,正想回他,就看他站了起来,“你好生和他们叙叙旧,老夫先走一步。”

倒也没人拦他,眼瞧着老头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内里一个声音憋了出来:“谢……谢谢你……”

苏方脚步顿了顿,释然一笑,又摇晃着走远。

他这么一走,屋内的四人立马就跪在了地上,还没等张哲之开口,就听舒多冷清的声音响起:“少主,王沆现下寄身于太子府,联合太子府里的谋士柳笙,对我们展开了攻势。”

“钥匙呢?”

“被苏方拿去了,”舒多皱眉,“他说那上面的剧毒还没去除干净,先暂由他保管。”

张哲之没说话,像是有点神游天外。

底下四人都有些忐忑,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最后还是舒默开口:“少主,他们对我们大有赶尽杀绝之势,我们要不要……”

“不必了,”他声音没有喜怒,“等我伤势好了之后,就直接去宝藏所在之地。手下的人,叫他们小心些便可。”

“可是……”

“好了,”张哲之声音虽小,可气势还是不容忽视,“你们都先下去吧。”

舒默眉头搅在一起,刚抬起头想反驳,就被舒多按了回去。其余三个心照不宣地齐声回答,没用多久就有序地退了出去。

但其实张哲之心里都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为何不反击”之类的念头。他略有点吃力地抬起手掌,掌心里此刻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那些中毒的证据,仿佛都已经变成了粉末,飘散在空气之中。

他慢慢地手握成拳,王沆,你既然不惜性命要和我一起赴死,又何故要拦住柳笙?

没人回答他,亦没人能听到这个问题,他淡漠地笑笑,那个不可一世,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少主舒晋行又瞬间回到他身上,这是血脉,是深深烙进骨髓里的伤痕。

但在别人眼里,这反而成了他最大的资本。

“舒晋行没死,”柳笙领着太子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谋臣的样子倒装了个十成十,“太子有话要和你说。”

“舒晋行是凌云阁的少主,我们要抓住他,让凌云阁为我们效力。”说话的是太子,他起初看了柳笙一眼,之后便面朝王沆,淡定自若地说着。

王沆下意识地看柳笙一眼,猛地想起他现在的身份,便飞快地挪回目光,掩饰般地轻咳一声:“那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倒不是说王沆想帮太子,但如果换个说法,他最后一点能为周晔做的,可能也只有这件事了。

至于张……舒晋行,王沆微微垂下目光,想着,只希望周晔卖自己个面子,事后……把他关起来,不让他作恶便是。

“其实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太子倒一点也不客气,之前的剑拔弩张都像是被他遗忘,他略微停顿,像是在斟酌语句,“你知道,现在宝藏的钥匙在舒晋行手里,若他伤好之后,定会前往宝藏所在之地,取得他想要的东西。

我想请你做的,便是在宝藏的入口,拦住他!”

王沆有些犹豫,他拿不准这是周晔的主意还是太子的,况且现在,可能藏宝图也不仅仅只有自己手中的那份了吧。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太子叹口气,“但若任由他拿到宝藏,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别说是我,就连整个朝廷,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况且……你难道不想给周晔报仇吗?”

王沆心里咯噔一声,眼一抬,就看见柳笙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在心里破口大骂的样子,拿死人当筹码,确实有点不够厚道。

“殿下……此事,能否给小人一些考虑的时间?”

算不上拒绝,‘考虑’的话,自然也是有可能同意的。

于是太子看似大方地抬手笑笑:“那便给你三日时间,好好想想也未尝不可。”

说着,他便拍拍袍子站了起来,走时还不忘冲王沆点头致意,当真是对待上宾的礼数。可王沆清楚,柳笙跟出去的那刻,这件事就不再有“考虑”一说了。

太子面色复杂地在门外叮嘱柳笙:“你知道怎么做。”

只因这一世,他不再是王家账房周晔,而是太子谋臣柳笙。

所以他眉间投下一抹暗色,恭敬道:“是。”

第四十三章

柳笙再次进来的时候,王沆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是知根知底的老友,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说服自己也只是三两句话的事。

“王沆……”他歪斜着靠在门上,懒洋洋地模样,“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王沆勉强坐起来,看着他,“你怎么想?”

柳笙拧过头,声音倒是平静,“我不会勉强你。”

“柳笙,”王沆像是在开玩笑,“别忘了,你现在是太子的谋臣,该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让我同意,这种话还是不要再提。”

“……”

王沆垂下眼,想了会,认真地问他:“我只想知道,你到底……”

“王沆,”柳笙转过头,侧着靠在门框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要是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王沆轻轻摇头,“不能帮你做决定。”

柳笙的眼神在这一刻回到他身上,所有的无奈都刻在他眼里,王沆仿佛都能听到陌生又疏离的三个字在耳边响起。

王沆顿时有点恍惚,他想,自己人生的前半段欠下的人情债,都要一点、一点还。

“我知道了,”王沆斩钉截铁地开口,他企图用笑容拂去柳笙眼里的悲戚,“别多想了,我肯定会帮你。”

“……多谢。”他沉默地打开门,一只脚踏出去时,才轻飘飘地道了谢。这不像他的性格,以前那个慵懒傲慢,却又善良真诚的周晔,终于被“谋臣”的枷锁紧紧套牢,背上来自太子的、沉重的信任,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变了吗?

王沆看着慢慢合上的大门,心里莫名涌上一点倦意。

变得人岂止是周晔……变得更多的,无外乎是自己罢了。

然而这个世间就是这么无奈,变化的、运动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就算有些枷锁能够禁锢自由的心,却也限制不了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感情。

就像是柳笙无声地选择了太子,把王沆置于身后一样,他同样也可以背着太子,做出不管不顾地决定。

三个月后,在太子的号令下,王沆带着一队太子的暗卫,收拾行装,没花多少时间就走上了藏宝之路,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周晔竟然也混迹在这堆人里跟了上来!

他是在离开的半个月后主动扯掉了脸上的遮面,大大咧咧地坐在王沆身边,拿起茶壶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壶茶,爽快的一声叹息之后,才看向皱着眉满脸凝重的王沆。

他顿时笑开了,翘着二郎腿,依稀又像是那个自由散漫的账房先生:“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我?”

王沆四下看了一眼,瞧见几个站得近的暗卫,压低声音:“周晔,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像是会意气用事的人吗?”他音量丝毫不减,并不在意周围这些暗卫。

“你……!”王沆瞪他,“太子怎么可能同意你跟我一起来?!”

“怎么不可能?”周晔指节翘翘桌子,一点一点的寻根论据,“我当初救你的时候,还不是带着一队人就赶去了?没什么不一样。”

王沆一听,确实有点道理,但心里还是疑惑:“可是……”

“没什么可是,”周晔眨眨眼,“我们快去快回,等把舒晋行带回去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王沆只能勉强点点头,却没注意到周晔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太子哪里肯让周晔同行?周晔的出现,单单只是因为他心里有愧,不愿看着生死之交的好友孤身一人前行。

这次护送王沆的暗卫,虽然也是玄门出身,但整体水平远远比不上周晔上次所带的人马。这件事周晔知道,太子心里有对他的愧疚,派出暗卫能够聊表心意。

但他毕竟是储君,若不是及其看重的人,怎么会把一等一的高手都调离身边?

周晔不怪他,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已死情人的好友,能够敬为上宾,对这个向来高傲的太子来说,已经是足够上心了。

而且……周晔眼神一暗,现在朝中风云动荡,如果不把高手留在他身边,自己也是在是放心不下。

所以便有了这个谎言,他先是安排了相熟的暗卫进行护送,再用一些看似正经的理由从太子面前脱身,各地奔波了一会,绕开太子在身旁布下的眼线,才策马狂奔,赶上了王沆的队伍。

而另一边,舒晋行等人也施施然踏上了旅途,他只带了自小就呆在身边的四人,连苏方那个出了名的毒医,也被他安置在了最近的一个镇上,

这有点不太对劲,舒博是最先察觉的那个。

少主聪慧,行事大胆倒不是第一次见,但大胆不比自负,往日里无论少主如何乖张行事,都会想着留下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这次……

他不愿往深处想,只悄悄拉过身旁的舒多,以手为笔,在他背上写下几个字:“若情况有变,切记保护少主。”

是的,就算质疑的种子种下又怎么样,他们自小就成了舒家的家仆,从小受着舒家的教导,对于他们来说,少主这两个字,包含的不仅仅是服从,更是一个愿意用性命去交换、根深蒂固的信念。

四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这么交换了想法,舒晋行一反常态地走在前面,仿佛他看不到后面的一切。舒默沉不住气,眼神示意了一圈,跑上去想为他家少主分忧解难。

谁知舒晋行一看他上来,笑得十分诡异:“这么快?你们讨论出了什么结果?”

舒默一愣,顿时没了言语。

“不愿告诉我?”舒晋行露出忧愁的神色,“难道我这个少主在你们心里就只是如此这般?”

他们声音不大,但后面的三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想必是少主要让他们听到,召他们上前的讯号,便三两步上前,齐声道:“少主莫怪。”

“怪你们什么?”舒晋行和他们挪开了一点距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你们对我忠心耿耿,这难道不是好事?”

四人低下头,沉默不语。

“此次行事过于匆忙,你们心中不安倒也正常,”舒晋行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扶起来,眼里含笑,毫不吝啬地张扬着自信,“可我哪一次没完成计划,让你们狼狈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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