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走。”莫羡轻轻的瞟了一眼汤碗,而后扬起酒壶,喝了一口壶中的酒。
兰姑似乎是铁了心要讨好莫羡,故而说道:“喝酒伤身,这汤可是舒辰公子教我煲的,定能合公子口味。”
在听到舒辰二字的时候,莫羡神色一怔坐起身来,伸手去端那只汤碗:“舒辰教你煲的?”
兰姑看莫羡端起来,便更加坚信提到舒辰莫羡会更加高兴:“是啊,舒辰公子嘱咐了我许多,二公子喜欢不喜欢什么都给我说了,还叫我做给二公子吃。”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走的准备,把他都交待给了别人,莫羡气怒,把快要递到嘴边的汤碗一摔,冷笑一声:“滚,这种低劣的口味也能入我的口?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兰姑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应着,心里暗骂舒辰竟然害她。
待兰姑走后,莫羡缓缓地蹲下身,手指触碰那残留的汤渍,空气中散发出汤的香味,和舒辰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其实早就做好了走的准备,他竟没有发现,以为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他都不会离开,却不想所有人都尚在,唯独他离开了,多么可笑。
萧炎再次见到莫羡的时候,莫羡又烂醉在凤鸣轩,莫羡看见他来也不招呼,依旧灌着酒。
萧炎上去夺过酒杯,道:“你要喝到什么时候?这可不像你。”
“呵呵,哪儿不像我?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夜夜笙歌吗?怎么你取了妻室就不许我莫羡在潇洒?”莫羡笑着看着萧炎。
“你为了一个舒辰这是何必?”
“舒辰?那是谁?我不认识什么舒辰。”
“唉……想不到你也会有这么痴情的时候。”萧炎无奈的直摇头道。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说他有什么资格离开我?”
莫羡情绪忽然变得异常激动,拉着萧炎的衣领,勒的萧炎差点喘不过气来,费了好一会力气才挣脱开来。
“疯了,你真的是疯了。”萧炎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莫羡,那种落魄的神情竟让他都心生不忍。
“你怎么会离开呢?我们说好我明年带你出去走走,你明明答应了的呀!我哪里待你不好,你说便是,我都可以随你,怎么不说就这样走了呢?明明我们都喝了交杯酒,你怎么还要走……”
莫羡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喃喃自语,一滴清泪潸然落在地上,任谁看了都觉得一阵酸楚。
萧炎不忍心再看,招呼过凤鸣轩的老板好生伺候这莫羡便离开。
萧府。
“父亲,儿子有一事相求。”萧炎与莫言儿端端正正的站在萧父面前。
“什么事?”萧父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眼看着他俩。
萧炎与莫言儿相顾看一眼而后莫言儿开口道:“烦请父亲帮帮我二哥。”而后莫言儿将莫羡的现状等讲与萧父听。“我二哥虽行为不检且看着他是儿媳的哥哥就帮帮我二哥吧!”
“你俩的意思是让我动用关系去找那个叫舒辰的小子?”萧父问道。
“正是,父亲。”
“这倒不是不行,只是你们莫家势力人脉可要比我萧家广的多,为何不会去求助你父亲?”萧父问道。
“我二哥做出的这些事我父亲他生气还来不及又怎会管,父亲您就帮帮我二哥吧!”
萧父沉思片刻答道:“我姑且试试,不过找不找得到那就不一定了。”
萧炎与莫言儿齐声道:“谢谢父亲。”
19.寻他千里
莫羡又醉躺在软塌上,起初还会气急摔东西,不断对下人挑刺,吓得好些佣人都不敢靠近,现在只是醉酒不在发脾气摔东西,一副憔悴的模样叫人看了直心疼。
莫夫人无数次的在远处看着莫羡的房门叹气,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她的两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一位叫莲儿的婢女端着一个水晶缸朝莫羡的房间走去。
“莲儿,拿得什么?”莫夫人将莲儿叫住。
莲儿回过头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回夫人话,这是二公子的锦鲤,我给他送过去。”
莫夫人点点头,轻声道:“去吧!记得劝莫羡少喝点酒。”
“好的,夫人。”
莲儿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生怕惹醒了塌上睡着的人儿招来麻烦。然而却是心里不想怎样偏偏就发生了。
莫羡半眯着眼看着:“什么东西?”
莲儿连忙行礼后将水晶缸端到莫羡面前:“回二公子,是您的锦鲤。”
缸里鱼儿欢快的摇着尾巴,活泼却不自在,或是空间太小的缘故。
“怎么在你哪?”回莫府这些日子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去看被搁在角落里的锦鲤是什么状况,曾给舒辰说早已死了,却不曾想还在。
“自从公子出去住之后,莲儿每日来替公子打扫房间,看着这锦鲤无人喂养便一直喂着,后来莲儿被调到别处去了,怕它没人喂养便擅自把它带走了,想着公子回来的时候再放回来,谁知公子一回来便脾气大得很,莲儿心生畏惧所以迟迟没能过来,近日见公子脾气好转才将锦鲤拿过来,请公子恕罪!!”莲儿说着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跪在地上等着莫羡处罚。
莫羡捧着缸,看着鱼儿,淡淡道:“没事,你下去吧!”
“谢……谢公子。”而后慌忙退了出去。
莫羡将鱼缸举起来,透过缸壁看着鱼儿,鱼儿似乎也是通人性的,看见莫羡的脸便不在游动,一会儿,头朝别处用尾巴对着莫羡,莫羡将鱼缸一转,又对着鱼儿的头,鱼儿又游开。反反复复几次,莫羡不禁自嘲。
舒辰你不愿意见我,连你买的鱼儿也不愿见我。
有舒辰在的日子两年只是一瞬,没有舒辰在的日子一刻都是难熬的。
莫羡看着窗外的纷纷扬扬的雪,舒辰在的那两年都没有下雪呢!你看你在的时候都四季如春,你不在便下雪了。
“二公子,这么冷的天咱们去哪里呀!”莫羡坐上马车,驾车的小厮问道。
“城南别院。”
雪天街上人不多却路滑,小厮不敢把车驾快了,怕出什么纰漏,所以隔了好一阵才到。
别院的门锁上由于长期无人触碰又处于街道旁行人过来过往难免扬起一些尘土而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莫羡开了门进去,院子里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一走便一个脚印,东西都是原来的样子。
半年了,舒辰走了有半年了,舒辰走后他便没再来过这里,看见这些胸口便堵得慌,如今他也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舒辰,这儿唯独少了的便是你。
推门,有一些灰尘落下来,莫羡轻轻抖落身上的尘土,屋里还是原先的样子,一晃眼又似乎看见了舒辰站在桌子边认真的摆放着碗筷,又看见舒辰拉着衣裳替他更衣……
那么幸福的日子,舒辰你为什么要走?
拉开尘封着的抽屉,里面摆放着六七个香囊,许是放久了的缘故香囊已不入原来香了,只有淡淡的味道,莫羡小心翼翼的捧着香囊放在鼻翼间,细细的闻着,不觉一阵酸楚。
起初他还觉着这个房间有些小,现在站在这里却觉得无比的空,没有一丝人气。
莫羡拿了一个香囊挂于腰间,然后将剩下的又整齐的放进抽屉里,默默的坐在床头,环顾四下,几乎没有舒辰的东西,就像是他从未来过。
莫羡又坐了好一阵才离开。
萧家派人四处寻找了大半年,方才得到一点点消息,说是在江南某个小镇上有个卖字画的穷秀才长得甚是画像上的人,然而画像毕竟和人是有区别的,也不敢贸贸然前去问,若真是岂不打草惊蛇了。
莫羡一踏进莫府大门便看见萧炎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你怎么来了?” 莫羡问道。
“我来还不是为了你。”萧炎急急道。
“什么事让你急的在门口等我,走进去再说,这么冷的天。”莫羡领着萧炎回房间。
“这事你听了先别激动,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莫羡听了一惊,有些激动:“你有舒辰的消息?”
萧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莫羡心头一颤,难掩心中激动:“他在哪儿?”
“据说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卖字画,不过我家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是看着画像觉着像。”
“那小镇叫什么名字?具体在什么位子?” 莫羡急急的问道。
“水磨镇……”
“多谢。”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明日。”
“明日会不会太仓促?还没确定是不是呢!”
“是与不是我都要去看看。”心中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有直觉告诉他,一定是他,不会错的。
第二日莫羡不顾家里阻拦便独自上了路,心中的思念蠢蠢欲动,他不敢想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只能祈求是他。
一路颠簸劳累,莫羡全然不觉,终于在第四日到达了那个叫水磨镇的地方。
镇上民风淳朴倒像是舒辰会待的地方,莫羡也不多做停留,一路寻过去。
镇不大,不需半个时辰便可走完,然后莫羡已经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遍都不见有人卖字画,莫羡有些心急,也许是没出来摆摊,想着上家里去找。
该死,萧炎竟没跟他说舒辰家住哪里,看来还要自己找。
这小镇不大,卖字画的应该不多,想也不难找。
莫羡找了一位看着眉目慈善的老者问道:“老人家,您这镇上可有卖字画的?”
“有啊!”老者往不远处一看喃喃道:“咦,他怎么今日没出来摆摊。”回头笑着给莫羡说道:“真是不凑巧,他今日没出来摆摊呢!”
“这样啊!可是我急着买一副字画,老人家能否告诉我他家在何处?”莫羡笑的儒雅。
“这个我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莫羡笑着点头示谢。
“张婶子,你知不知道那卖字画的小子家住在哪里?有人要买画。”老者扯着嗓子冲对面摊上的一个老妇人喊道。
“好像是在豆腐坊下面……”张婶子回答道。
“你朝着这边一直走,然后遇上岔路往又走,然后就到豆腐坊了,豆腐坊下面临水有几家住户,你过去问问便知。”老者好心的替他指路,又不嫌其烦的说道。
“多谢。”
告别老者莫羡顺着老者值得方向走了一阵便到了所说的豆腐坊,沿着石阶下去,又几户竹屋,莫羡看了不禁皱眉,怎么住的这么简陋。
路过的几位妇人,纷纷看着他,许是没有见过这么气度不凡的公子。
莫羡礼貌的上前问道:“这位大婶可知卖字画的人家住在哪里?”
妇人常年在这偏远小镇哪里见过这样打扮富贵的公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愣愣的看着莫羡,莫羡儒雅的一笑,妇人这才觉得有些失礼道:“你说的是苏秀才家吧!”
“对就是舒秀才。”听见“苏”字莫羡心里踏实了一半,一定是他了没错的。
“他家还在那头呢!你沿着这河边一直走,看见门口挂了一副字画的便是他家了。”
“多谢。”
其时,破烂的竹屋里传来整整咳嗽声。
一个穿着破旧,眉眼平凡的男子连忙端着一碗黑浓的汤药进去。“别乱动,来把药喝了。”
竹床上一位青衣男子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着,原本白皙的脸庞现下通红却难掩好看的眉眼:“苏昱,我没事的。”
苏昱连忙过来轻拍他的背,口里有些厉色:“什么没事,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快点喝了。”说完便将药碗递到舒辰嘴边。
舒辰忍着苦喝了下去,眉头未展道:“不该买药的,躺几日便好了,参加科举可是要花不少钱能省便省些吧!”
苏昱见舒辰喝完,收起药碗道:“科举还早呢!再说又不一定考得上。”说到这神色黯淡。
舒辰说他不过,只得作罢,只是这份恩情何以为报?
自从离开莫羡,舒辰便茶饭不思,整日忧心忡忡,不出一个月便病了,舒辰知道莫羡必定会找他,便一时半刻也不敢在哪多做停留,连日赶路又逢大雨,舒辰那样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便昏倒在路边,整好遇上落榜的苏昱回家,苏昱脾气虽有时有些不好却是个心善的主儿便顺手将舒辰带回了自己家,细心照料着,后又见舒辰无处可去,明明自己家都穷的叮当响了却还是收留了舒辰,于是舒辰便帮着苏昱卖些字画谋生。
只是在空暇的时间里他还是会想那个人,比那十年的相思还要想。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折磨他一生。
20.再相见
莫羡沿着水边一直走,心道:怎么住的这么偏远,这种地方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想着想着心里便不是滋味,宁愿在这种地方过的清苦也不愿意呆在他的身边吗?
一处竹屋映入眼帘,门口挂着一副字画,想必就是这了。
之前日夜不停的赶路的来到这里,而现在舒辰就在那所房子里,而他却没了迈出脚步的勇气。
见面会怎样?他……是否也念着自己?亦或者他根本不相见自己?
莫羡停足犹豫着。
然后就在他盯着竹屋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打屋内出来一人,那人一出门看见他,愣了片刻问道:“公子找谁?”
“舒秀才。”莫羡打量着男子,长相平凡却眉目中透着坚毅。
“我就是,公子可是要买字画?”苏昱放下手中的药碗道。
“你就是舒秀才?”心中原本满心欢喜的想着该如何开口跟舒辰的第一句话,还想着舒辰若是不想见自己该怎么办,却没有想过屋中人不是舒辰。
“正是。”苏昱微点头,见莫羡穿着不凡语气也客气了几分。
莫羡愣了一下,打量着这苏秀才家境也寒苦,既然来了虽未寻得舒辰,也还是买副字画吧!“买副山水画。”
“那公子里边请。”苏昱将莫羡迎进屋里。
舒辰喝了药有些昏昏欲睡便躺下了,手里捏着一块绿而光洁的石头,舒辰侧过身去将石头捂住心房,如他在身边。
莫羡进屋便问道一股甘苦的药味,床帘只遮了一半,露出青白花色的被褥,被褥里躺着一个人,向内躺着的看不见脸,莫羡也不多问,既然这儿没有舒辰也就不在想多停留。
“真是不好意思,家人病了刚喝了药,所以有些味道,请公子见谅。”苏昱言语间拿出卷好的字画铺开来,竹墙上还挂着一些墨迹未干的字画。
莫羡本就无心买画,便道:“不用麻烦了,这挂着的就行。”
“哦,好,那请公子随意看。”
莫羡一眼看过去,无非就是些山山水水花草鸟兽的并无新奇。画工也无特色,见惯了名家手笔,这些乡间秀才的拙劣手法怎能入眼。
无意间却瞥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挂着一幅画,画工连旁边的山水画都不如,不过却是画的一个男子手里执画扇,画的并不精细,旁边题着一首诗,莫羡走近一看面容一僵。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诗句。
相思长相思,相思无极限。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容色真可惜,相思不可。日日长相思,相思肠断绝。肠断绝,泪还续,闲人莫作相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