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惟一一个不对他施以颜色的人,他对我很信赖,就连心理医生问的什么问题他都会告诉我。
我就那么披着伪装悄无声息的靠近他等待他落入我编织的无形大网中。
十三岁到十五岁两年间他持续不断的接受心理治疗,不断受到来自社会外界的攻击和伤害。
渐渐的,他越来越依赖我,深夜他会翻窗爬进我的房间爬上我的床抱着我哭,不停问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装模作样安慰他,抱着他,极力忍耐着对他的欲望,因为我知道时机就快要到了。
本来我以为至少还要等个一年半载,但是,有一天下午他在学校差点被同班同学强暴,我冲进厕所的时候他正被摁在地上悲惨的叉开双腿。
我救了他。
他对我感激涕零。
就在那个晚上他向我交出了身体和灵魂以及——生命——
人的身体真奇怪,明明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他却记得昏迷中那双触摸他的手,进入他身体的器官的残暴。
那次他并未彻底昏迷,他记得太清楚,他认出了我。
于是我就用这双手——”
他抬起手看着我缓缓说:“扼住他的咽喉,用力的,咬紧牙关,勒住他,直到切断他的呼吸让他的心跳停止脉搏停止,而我内心的饥渴欲望也在他痉挛颤抖濒死的体内第一次体会到死亡所带来的极度快,感,他在我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我迎来人生第一次前所未有的高朝,我几乎昏死过去。
久久的,我深埋在他体内,伏在他洁白美丽的躯体上,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一点流失。
那个夜晚,我似乎看见了天使的降临。
他躺在雪白的被单上,月光,银色的月光完全将他笼罩,他睁大眼睛无辜而恐惧的望着我。
黑色的丝绒窗帘被大风掀起发出狂暴的哗啦声。
我闻到了月下香的味道。
那种香味充满悲伤的感觉。
我干净利落的将他的尸体分解,剖成大小不等的十一块装进尼龙口袋。
我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将他拖到城郊的大河边,系上石头分成三批分别沉入上中下游三个地方。
我做得非常仔细,尸体是拖到河中央沉下去的。
我从小生活在河边,那条河的深度是个未知数,所以即使打捞也可能没有结果。
事后我回到家里,若无其事继续上学,直到警察来找我。
我矢口否认,将所有的未知推到他的抑郁症上。
他的心理医生也证实那个下午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好几次提到想一死了之。
家里也说他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未曾离开一步。
我们之间那点可爱的小秘密为我隐藏了这最开始最惊险的一次杀戮。
那几个恶作剧企图对他实施强暴的同学受到严厉惩罚。
最后,警察断定他失踪,以自杀结案,在大河边打捞了一阵无所得之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的父母也因为丧子之痛不久搬离院子。
那一年春天院子里的樱花开得特别艳,几乎要变成血红色燃烧起来。
第5章:樱花劫续
后来考大学,我学的是医学专业,外科。
我喜欢手术刀割裂肌肤的感觉,喜欢看着鲜血一点一点渗透咕咕流淌,我对我的职业有着超乎寻常的热忱。
我很孤僻,从来不与人交往,医院里的护士都害怕我这个技术一流的阴沉首席外科医生。
可是我的手一直找不到感觉。
找不到当年我划破他的身体时的感觉,紧张,颤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岌岌可危的脆弱。
无意中我接触到一种肌肤,光滑细腻,娇嫩,充满弹性,有着玉一般的手感,温润华丽。
手的感觉复苏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举起手术刀将身下少年的身体割破。
他发出短促的凄厉无辜的尖叫声。
第一个标本被我弄得支离破碎,事后我很后悔,我需要一件完美的作品来诠释我心中的唯美主义。
可是我太理想主义了,上帝的造物本身就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那些瑕疵像最讨厌的苍蝇一次次闯入我的视线。
我决定按照一定的规律来寻找我的目标。
十二星座,我从病人档案中挑选自己中意的作品,然后制定捕猎计划。
我总能想办法弄死他们,然后将他们搬进我的地下室。
然而无论怎样漂亮的尸体都无法给我十五岁那个杀戮之夜的美丽感觉。
我几乎要发疯,在地下室对着那些尸体大发脾气,我指责他们咒骂他们,可是我又深爱着他们,这些静默的尸体,他们是我最忠实的伴侣,我曾经在那里举行过一场盛大的结婚典礼,为他们每一个人穿上结婚礼服,在福尔马林液体中与他们亲吻,嬉戏。
找到最后一个标本前我以为这辈子我都无法再见到那种美丽妖娆纯洁无辜了。
可是他闯入了我的视野——
一位白血病患者。
苍白瘦弱。
他很安详,总是静静地坐在香樟树下阅读。
他看圣经,轻声朗诵,声音淡淡的,虔诚而忠实。
我观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我一步一步靠近他,就像当初对待那个少年一样,我小心翼翼的靠近我的猎物,等待时机。
少年的声音很甜美,不到十五岁,身体很纤细,总是挺得笔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硬气。
我想办法成为了他的主治医生。
他很温和,即使发病的时候痛苦不堪也不哼出声。
我常常深夜时走进病房看他,那时他会痛得在床上打滚。
我将他抱入怀中,他就温顺的靠在我怀里,安静地朗诵诗篇。
‘神啊,求你救我脱离仇敌,把我安置在高处,得脱那些起来攻击我的人,求你救我脱离作孽的人和喜爱流人血的人。
耶和华啊,这不是我的过犯,也不是我的罪。
我的力量啊,我必仰望你,因为,神是我的高台。
我的神要以慈爱迎接我。
唯独他是我的磐石,我的拯救,他是我的高台。我必不很动摇。’
他真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天使,从来不懂人心善恶。
他接受我的亲吻,紧握我的双手,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是否,那时我已成为他的神?
我坚决反对他接受化疗,那样会破坏他的美貌,我不能再忍受我的标本出现任何瑕疵。
于是我决定下手。
我把他带到我的公寓。
那个晚上很美,银色的月光撒满院子,我在院中那株古老的樱花树下亲吻他,我的天使,他单薄的身体几乎要随飘零的花瓣起舞。
我搂着他在落花的盛装舞会中痴缠,我的手爱抚他的身体,我的唇亲吻他的发丝,他的衣衫如孱弱的百合花瓣随风飘落。
婉转多情。
他孱弱苍白的面孔成为月下樱最美的装饰,我从背后搂紧他纤细的腰,扼住他的咽喉,亲吻他冰凉的嘴角。
那一刻他缓缓吐出:‘I’llbewithyou,evenuntiltheendoftheworld。’
他吟唱出最深的诅咒锁住了我的灵魂。
我的美少年,再次凋零在我怀中。
凄美的樱花为他书写葬词。
此生也是最后一次我闻到了月下香的味道,它安静在我的鼻尖飘荡然后悄然逝去。”
他抬头看我,说:“现在,我仍能听见他的歌唱。”
我的记事本上写下大篇词句,有些凌乱:计谋,月下香,杀戮,大河,死亡,爱,标本,十二星座。少年,圣经,诗篇,神,救赎,虔诚,爱,再次爱,杀戮,杀戮,扼死,扼死爱。樱花,舞会,苍白,冰冷,灵魂,诅咒,歌唱,凄美,葬词,湮灭,无声,爱——逝去——
关掉录音笔,我默默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的男人,烟已经在他手中燃尽。
开口说:“你父亲去年得肝癌死了,你知道吗?”
他顿了一下,然后点头,“知道。”
“他结过四次婚?”
他点头。
我合上记事本,“希望他不是传闻中那个一无是处的江湖郎中。”
“不,他的人品为当地人称道。只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该怎样去爱一个人。于是只能徒劳去寻找,并不断失去,渐渐的,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现在,你好了吗?”我问,访约时间快到了。
他看着我微笑,点头:“好了,谢谢。”
“还爱吗?”
“爱了。”
我点头,起身,已经不需要问得太多,爱了就好。
他也站起身,看着我,叫我的名字:“昶——”
我垫脚勾住他的脖子拉下来仰头迎上他冰冷的唇。
爱与杀戮,你应该深切的体会一次感情的温暖,但,我却又不是你的救赎。
对不起。
他的口中还残留着牙膏的薄荷香味。
他在以他的方式盛装迎接我。
他搂着我不肯放手,非常温柔的张开嘴与我接吻。
我们在无人的会议大厅隔着一张椅子亲吻着彼此。
温暖的液体悲伤落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安静看着他,看着他紧闭双眼痛苦流泪。
离开时他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问我:“如果有出来的一天,你等我吗?”
我点头,“我等你。”
等待你被彻底救赎饶恕的那一天。
三天后监狱传来他自杀的消息。
警察将他的遗物交给我并且盘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黄道十二宫”少年失踪案就这样落下帷幕了,很多逝去的不甘的怨恨的爱着的期望的,也随之湮灭无踪。
警察送来的是一支黑色签字笔。
他终究没有用我送给他的凶器,而是用一根钢条狠狠插进自己的咽喉,躺在床上像畜生一样抽搐等待血液流尽,尔后,死亡——
那个晚上,我梦见他站在古老的樱花树下,与他的十二宫美少年消失在风中。
他对我微笑,说,谢谢。
月下香——悄然逝去——
第6章:青岚
习惯独处的我无论如何不能适应法国餐厅高雅的气氛。
正餐完毕后,面前的男人为我叫了一份慕司蛋糕,两杯咖啡。
音乐舒缓。
饭后的甜点让我变得有些慵懒,打开录音笔放在他面前,翻开记录本,拿起黑色签字笔。
采访开始。
张毅然。
面前这位先生的笔名,是否真实姓名不得而知,很多人看他的贴子,很热闹,相当受欢迎的一位写手。
起意约见他是因为一篇名为“徜徉夏日”的文。
他在文中写:“我守着他的魂,在这里。”
真真假假的文字,感情流露也很含蓄。
但是由于个人偏爱钟情死守类型的文字,所以还是被打动了。
有点任性。
张毅然往咖啡杯里加完牛奶搅拌均匀后放下勺子,抬头看着我说:“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或许被鲨鱼吞了,或许被埋在夏威夷某个海岸浅滩中,总之警察局交不出他的尸体。”
开头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继续说:“他死在蜜月期间,结婚不到三天,到夏威夷度蜜月,遇上台风,新婚夫妇同时失踪,新娘的尸体随海潮漂到岸上被当地居民打捞起来。”
冗长繁琐的开头,我将签字笔拿在手中等待。
他说:“我是他舅舅,排行老二,他叫我二舅。我们从来没说过爱字。”
可是他的文字总是写得很深情,能打动很多人。
不过我唯独钟情“徜徉夏日”中那种淡漠的若有似无的感情,并不是多浓烈的感情,但处处见真切。
张毅然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稍稍怔忪片刻。
我面前的慕司蛋糕开始变少,甜食能补充血糖,医生说我的血糖过低。
他继续说:“那年夏天,我回乡省亲,因为事业有成,也算是衣锦还乡,几乎全村的人都到火车站迎接我。
他站在姐姐身后,怯怯的望着我。
十二三岁的大男孩,没见过世面,很腼腆。
还记得那个夏天的蝉鸣,没完没了,电风扇的嗡嗡声,他站在靠窗的地方冲我虎头虎脑的笑,很傻。
窗外有一丛绿竹,青翠欲滴。
沙沙沙的声音。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只有短短三天,他始终躲在姐姐身后用目光追随着我。
后来他考上大学。
来到我所在的城市。
那时我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
他三天两头提着土特产到家里来。
我是同性恋,三十几岁了还没考虑结婚。
他总跟我唠叨说外婆怎样操心我的终身大事,怎样忧心忡忡。
每次都被我不耐烦的赶出门。
好在在私生活上我一向检点,不曾被他发现性向上的不正常。
平安无事的相处了三年。
我的公司终于破产,走投无路,开始酗酒,挥霍着卡上的金钱。
他常常来看我,照顾我,劝解我,每次都被我骂得狗血淋头。”
说到这里张毅然咧开嘴笑了一下,挺难看的。
吃在嘴巴里的慕司蛋糕还好已经是最后一口,手里的签字笔变得有些沉重,明明没有爱,没有一个字的感情,却沉重得有些难以背负。
张毅然往咖啡杯里加了两勺糖,又说:“他这个人,长得不难看,就是憨,傻,痴,也不是笨,就是脑子里一根筋,转不过弯。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每次回头只要看见他站在身后,就感觉是一道特别坚实的屏障,挡风挡雨,默默无闻。
爱,就那么悄然萌生。”
张毅然再次停下,低头喝咖啡,这次头埋得很深,喝得很慢。
我放下签字笔,拢手看窗外。
霓虹灯闪烁,都市夜景就在脚下华丽铺展延伸,夜空被不眠的灯照得呈橙黄色。
我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浓黑深沉的夜。
“他大学毕业和几个同学合伙开公司,想请我做顾问。
被我大肆嘲笑奚落。
他第一次冲我发火,打了我一拳。
当时真的很愤怒。
我是他舅舅。
他一直都很尊敬我。
然而我没有发现的是权威早已随金钱流失。
当时我这么极端地认为,将他赶出了家门。
他没再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卡上的钱被我挥霍殆尽之后我开始出门找工作。
落伍了,时代变化太快,两年前的市场竞争手段根本应对不了现在的市场环境。
我陷入一个个恶梦般的循环往复的失业就业之中,生活变得无着落,居无定所。
直到有一天我在公司聚餐会上碰到他。
他已经是对手公司的最大股东之一,叱诧风云的商界大亨,一如我当年,不,比我当年更出色更年轻。
他走到我身边,叫我,二舅——
其实那一刻我希望的是他能叫一声我的名字。
我很疲惫,很害怕,想要有一个可以栖息的港湾。
他就站在身后向我张开手臂。
我的落魄与他的功成名就形成鲜明对比。
他叫我到他的公司工作。
我拒绝了。
因为当初那个老头子对他们毫不留情的取笑,我拉不下颜面。
于是他与我工作的公司维持良好合作关系。
他常常到我租住的公寓看我,买很多昂贵的补品。
他说我看起来很糟糕。
我有时会留他住下,烧一两个菜。
我已久无家的知觉,所以很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感觉。
我们从不交谈工作之外的事情,生活,家庭,我们都不说,谁也不提。
我知道他已经定了婚,好朋友的妹妹,漂亮美丽的白领丽人。
他在电话里通知我结婚日期时我正在岛上出差。
半夜赶飞机时碰上飓风,出租车被掀翻,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幸好被警察救起送进医院。
与大陆失去联系整整三天。
带着伤回家推开家门看见趴在沙发上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