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斯:“我是说那句,你不是我感兴趣的类型。”
安迪:“……”
安迪下意识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真诚地说:“啊……是吗?那我很荣幸。”
皮尔斯:“当然。”
安迪:“但盗贼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长得很帅也不例外。”
皮尔斯:“……”
司机不耐烦地回头问:“先生们,在你们调情之前先告诉我你们到底去哪儿?”
安迪:“……”
皮尔斯:“……”
第十三章
安迪认真地否定:“这不是调情。”
皮尔斯:“我得说这是。今晚你已经,两次,说我很帅了。尽管这是事实,但你说了两遍。”
安迪:“请先定义‘调情’。”
司机:“……先生们,如果你们不想离开,我还想做生意呢?”
皮尔斯:“随便……我是说我要去这附近干净的旅店。”
司机启动了汽车。
安迪听到皮尔斯的嘱咐,着急地问:“为什么不是去你家?”
皮尔斯理所当然地说:“我从不带别人回家。我会呆在旅店,确保你活着睡着。”
安迪为难地停顿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没有这么多钱还给你……”他想起那副眼镜的价格,又想起自己微薄的存款,心里就在淌血。
皮尔斯:“你从来不需要还给我什么钱。这是我欠你的。我说过我会还你租金。”
安迪:“这是另一回事。我不想用你的钱,我会一一还给你。但……”他迟疑了一下,仍然不想放弃,问道,“你说你是单身,我可以理解为没有人和你住在一起吗?”
皮尔斯:“可以这么说。”
安迪:“那么,拜托,让我去你家。你是单身,我是男人,没有钱,看不见,而且对你一点也不感兴趣……”
“没错,家里更舒适。”司机插嘴道。
皮尔斯:“……听上去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安迪:“……”
安迪失望地叹了口气,歪过身子将脑袋靠在了车窗上
皮尔斯抬起一条眉毛,看着那只灰心丧气的土拨鼠。他看上去的确很穷困潦倒,身上套着那件六十年代的搬运工人才会穿的衣服,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就没换过。脏兮兮,乱糟糟,又很可怜巴巴。
“别忘了你觉得我很帅。两次。”皮尔斯想开他一个玩笑,让他别死气沉沉。但安迪仍然有气无力地靠着,说:“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说更多次。”
皮尔斯皱起眉头:“嘿嘿嘿——别这么容易就出卖你的品味!”
安迪:“天哪,你皱眉头的样子帅呆了。”
皮尔斯:“没有,我在笑。”
安迪:“……拜托了,皮尔斯。”
皮尔斯:“……”
皮尔斯看着安迪那副快要死去的样子,叹了口气,对司机说:“……去维拉尔街。”然后转头对安迪说,“别试图记住我的住址。进门后什么也别摸,我会全程带你去浴室,然后你睡在沙发上。”
安迪顿时复活,直起身子认真地说:“好的。”然后举手用食指塞住了耳孔,“到了就请告诉我。”
皮尔斯:“天哪……给我个时光机我立刻回去掐死三十秒前的自己。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呢!”
堵着耳朵的安迪:“因为你帅呆了。”
皮尔斯:“……”
“那——就是——青春——”司机愉快地哼唱了起来,将车拐了个弯,往维拉尔街的方向去了。
午夜十一点。
安迪将自己裹在浴巾里,缩在皮尔斯家的沙发上发呆。他的衣服正安静地躺在皮尔斯家的垃圾桶里,诉说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皮尔斯抓着一套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我的睡衣。”
安迪应声抬头,被飞过来的睡衣糊了一脸。睡衣从他脸上滑到了地上。
“抱歉……”安迪说着,忙不迭弯腰摸索着捡起衣服,活像第一天上班就把盘子打碎的服务员。
皮尔斯看不过去,上前说:“举手。”安迪疑惑地把手举起来,皮尔斯将衣服抖开,麻利地套到他头上,然后把睡裤捡起来塞进安迪怀里。
安迪摸了摸睡裤:“没有内裤吗?”
皮尔斯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安迪:“……好吧,我……呃……我不需要内裤。”
皮尔斯:“你睡沙发,我留了厕所的灯,现在抬头往左看,大概离你十五到二十步的距离。看见了?”
安迪将头扭向左边,看着客厅里的橱柜,自信地说:“没错我看见了。”
皮尔斯:“……”
皮尔斯想回自己房里睡,他转过身,然后停下脚步,又回头看看安迪。后者正笨拙地寻找睡裤的裤腰。那模样真的让人担心留他独处的话,他会让袜子拴住脖子,或者把叉子扎到脚上。
皮尔斯:“你睡相怎么样?”问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安迪正拼命把一条腿塞进裤腿里。“我很老实。”他忙里偷闲地抬头对皮尔斯说,“不会从沙发上跌下来。你可以百分之八十地放心。呃……百分之五十九,诚实地说。”
God damn……我讨厌别人接近我的私人地带。
皮尔斯在心里骂了一句。
“好吧,安迪,我不想你敲碎我的花瓶,或者吓坏我的猫……”他说。
安迪连忙保证:“我不会动你的任何东西……等等你养猫?”
皮尔斯:“安妮的猫。好了,现在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摸,跟我走。”
安迪把另一条腿也塞进了裤腿里,他提好裤子——有一半睡衣被夹在了裤腰里——站起来问:“什么?去哪儿?”
皮尔斯:“什么也别问,你刚刚就问了两个问题。”
安迪把嘴闭了起来。他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里,让他坐下——那是一张床。
“你对我实在太慷慨了。”安迪真诚地感激道。皮尔斯深有同感,尽管如果没有他,安迪根本不会丢失他的眼镜,更不用和一个对私人空间吝啬的家伙同挤一张床。
“晚安,教授。”皮尔斯说,“明天你就自由了。”
“晚安,布奇。”
“不要叫我布奇。”
“安妮的事你有怎样的打算,布奇?”
“我会找到保罗,说服他回来做测试。如果他不愿意,我会让他愿意。”
安迪:“他会不愿意?为什么?安妮不是他的奶奶吗?”
皮尔斯:“因为他是个人渣。”
房间里静默了几秒钟。安迪感觉到这阵静默,疑惑地眯眼寻找皮尔斯的身影。
皮尔斯盯着安迪愣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说:“你说过你愿意帮助安妮,对不对?”
安迪:“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他说完有些不放心,忙补充道,“合法地。”
皮尔斯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他说,“当然是合法的。我需要你。”
第二天早上十点,皮尔斯带着安迪来到商场前。
经过商场门口时,安迪闻到一股诱人的新鲜奶油味,猛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皮尔斯看到前方有ATM机,停下脚步说:“在这里等我,我去对面取点现金,就在你前方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看到了吗?”
安迪眯起眼睛,什么也看不到,迷茫地点头。他看到皮尔斯的人影往前走去,那股奶香味又钻进了他的鼻子,新鲜的,沁人心脾的。
啊……是甜品……安迪想,这是甜品……我的大脑需要甜品……
他凭着模糊的视觉,往奶香味的源头摸过去。
“你好,这里卖冰激凌吗?”
坐在甜品店外卖窗口的店员应声抬起头,看到一个瘦兮兮的男人。男人穿着不合身但烫得笔挺的衬衫,浅棕色的头发和胡子乱得像用旧的板刷。
三分钟后。
皮尔斯取完钱,转身往回走。他抬起眼,在第一时间发现安迪并没有站在原地。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警觉地环视一周,直到发现一个白痴两手各抓着一只甜筒站在甜品店旁边。
皮尔斯用一种“我不敢相信你这把年纪的人还会那么小儿科”的神情看着他,他走到安迪面前才发现他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化掉的冰激凌从他手腕一直流到手肘。安迪正吸溜吸溜地对付其中一只。
“请问是昆汀先生吗?”店员探出头来问道。
皮尔斯:“什么事?”
店员:“一共是14.99美元,第二杯半价!”
皮尔斯将头扭向安迪,安迪自觉地解释:“我……呃……是我告诉他们该找五十步外正在取钱的那个人付账。给你。”
他抬起头,递上那只化得一塌糊涂的甜筒,香草味鲜奶汁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滴。皮尔斯发现安迪嘴边的胡子上滑稽地沾着一圈白色的冰激凌。
皮尔斯嫌弃地为他付了账,将他带离甜品店后低声说:“猫都比你干净。”
安迪:“猫会用舔过屁股的小舌头来舔你的手。我不会。你真的不试试吗?”
皮尔斯:“那是因为你舔不到你的屁股。”
安迪:“我也不会舔你的手。顺便,早上你忘了什么?”
皮尔斯想了几秒,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该死……我忘了喂梅林!总有一天我会把她养死。”
安迪:“我凭借嗅觉和推理找到了猫粮,然后根据她的体重给了她合适的量。那小可怜太瘦了。所以你欠我一只甜筒。”
皮尔斯:“我可以给你一年份的甜筒然后你帮我养猫吗?”
安迪:“如果你拒绝我递过来的甜筒,我也会拒绝你送过来的猫。”
皮尔斯纠结地看着安迪,又看了看那只面目全非的甜筒:“猜我在想什么?”
安迪:“……什么?”
皮尔斯:“我在想不还给你眼镜的话你是不是会善良一些。”
安迪吸溜了最后一口冰激凌,说:“错了。视觉功能被关闭以后我的大脑才会有更多空间来思考怎样让你讨厌。另外,化得越快的冰激凌,奶味越是纯正。这是经验之谈。想试试吗?”
皮尔斯看了看周围,这里干净,明亮,是华盛顿最高级的百货商场。他又看了看安迪一路滴过来的奶汁,丢脸地把他拉到废物箱旁边说:“在这里吃完。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安迪举着另一只甜筒,专心地啃着甜筒的脆皮。现在他的胡渣上不仅有鲜奶,还有脆皮的碎渣。皮尔斯痛苦地靠在墙上等他。
“啊……我觉得我活过来了。啊……”安迪咽下最后一口脆皮后,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我都快因为失去视觉而抑郁了。”
皮尔斯挑起一边眉看着他,然后嫌弃地接过他的另一只甜筒说:“我只尝一口。”
他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丢进垃圾桶里,说:“我不记得胃痛得能晕过去的家伙这么能吃冰激凌。”
安迪:“这就像你选择了自己的死法,你幸福地胃痛而死,或者你抑郁地因为缺乏甜食而死……”
皮尔斯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每天想叫他闭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二十分钟后。
安迪坐上了自己的车,鼻梁上架着一副新眼镜。他不满地在后视镜里端详自己。尽管他的胡子仍然遮住他的半张脸,但黑色细框眼镜仍然显得他很斯文。
安迪因为眼镜不是厚框而大失所望,他习惯自己被眼镜遮掉半张脸,现在再看到自己,简直有些不认识了。
皮尔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也不太习惯。他几乎已经习惯胳膊上挂着一个人了,现在那家伙重新拥有了清晰的视觉,不再需要他了。
安迪发动了汽车,问:“我们的第一站在哪里?”
皮尔斯:“去保罗的公司。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安迪:“他们会告诉你?”
皮尔斯微微笑了一下:“我会让他们‘告诉’我。”
第十四章
保罗?坎贝尔,皮尔斯名义上的兄弟,现为华盛顿一家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16岁时出道,参与过几十部电视剧的演出,从没有台词的龙套到跻身二流,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因为他从不拒绝任何机会,经常超负荷工作,业界好友提起他时会称他为“那个超人”。
现在,安迪把车停在了“那个超人”的经纪公司对面的街上。皮尔斯的腿上放着一大叠娱乐杂志,正在快速翻阅。安迪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侧过头盯着那家经纪公司看。
“有了,这个。”皮尔斯将杂志送到安迪面前,指尖在一条新闻上叩了叩。安迪将杂志接过来看了一眼,问:“棕榈泉电影节……加利福尼亚……你确定他在那儿?”
皮尔斯:“是的,看这条。”他又递上另外一本杂志,安迪低眼看他递过来的杂志,看到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灰色运动衫戴墨镜的男孩正搂着一个火辣女郎。
“昨天晚上狗仔在加州酒吧拍到他。我们怎么确定他现在还在加州,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这儿。”说着用两指从衬衫口袋里夹出一张名片。安迪将那张名片接过来:“克里斯?亚当斯……Ok杂志社记者……天哪,”他担心地说,“你从哪儿弄来的?他们会发现你作假吗?”
皮尔斯将名片从他手里抽走,重新塞进口袋里,说:“在这里等着。”说着就推开了车门。
“等等……”安迪说。
皮尔斯正准备下车,回过头问:“怎么了?”
安迪:“布奇是你的真名吗?”
皮尔斯:“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
安迪:“好吧,你不想说。祝你好运。”他将食指与中指交叉。皮尔斯微微笑了一下,也将两指交叉,然后离开了车,大步往街对面走去。
安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觉得胃部隐隐作痛,就下车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两杯咖啡。他回到车上,拆开三包砂糖,一股脑倒进自己的咖啡里。喝上一口甜甜的热咖啡以后,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抬眼在后视镜里看看自己。
其实这副眼镜看上去不坏,他想。
大约过了十分钟,安迪就看到皮尔斯从街对面走过来。皮尔斯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安迪将三明治递给他,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