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旅——鬼手书生
鬼手书生  发于:2015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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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皮尔斯,说了对不起?可是等等,进入餐馆前,他明明对自己发的誓要亲口告诉他……

对了……对了!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了!他,还有这个害他沦落到这境地的无赖!

害怕过后,独处的时间让安迪心里重新生出愤怒来。他一下子全想起来了,愤怒就变得不可遏制。他凭着模糊的影像看到皮尔斯,一把抓住他的一个肩膀,气势汹汹地提起了拳头。

皮尔斯:“……”

皮尔斯没有躲开的意思,看着安迪。

我要狠狠揍他!恶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将拳头越捏越紧,但却迟迟没有落下。僵持了近十几秒后,他实在无法下手,最后无力地将手放了下来。然而他的愤怒并没有被排解。

“我必须得告诉你……”安迪大口喘着气,压抑着心中不断涌出的愤怒,说,“你是个……混蛋。真正的混蛋。”

皮尔斯收起了那副令人讨厌的花花公子腔调,认真地看着安迪。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把一个规规矩矩过日子的普通人牵扯进了这样危险的境地里。有几次他差点就死了,这一点也不开玩笑。

皮尔斯微微点点头,抓起安迪的拳头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说:“对着这里狠揍一拳,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好过一些的话。”

安迪再次举起了拳头。他咬着牙,迟疑,再迟疑,最后将拳头放下。皮尔斯朝车后方瞥了一眼,说:“那么,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同意吗?”

安迪泄气地靠到了自己的座椅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皮尔斯得到了他的默认,重新将车发动。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黑色越野车驶上了前往华盛顿的方向。

安迪用双手捂住脸,说:“我累了……”

皮尔斯:“你睡一会儿,我来开车。等我们找到旅馆,我会叫醒你。”

安迪闭起了眼睛。

“你不是说要赶夜路吗……”

“不,我们不赶了。我已经把箱子留在那里了。”

安迪轻笑了一声,“你果然没有把箱子给裘德。”

皮尔斯:“当然,我根本不认识他。”

听到这句话,安迪睁开了眼睛,虽然他的视界仍然一片模糊。他转向皮尔斯,问:“那你为什么带那个查尔斯去找他??”

皮尔斯:“因为我看了他的手机。还记得饭前我对你说我要出去打个电话吗?我只是借用了一下那个裘德的电话而已。然后……顺便看了一下他发的信息,发现他可能是黑道的,而且似乎有点麻烦,有个小丫头弄丢了他们什么一箱货。说不定不是白粉就是武器。”

阿什莉……安迪在心中默念了学生的名字。

皮尔斯:“然后我回餐厅的时候,你对我暗示不要回来。”

安迪:“我有这么做。我以为裘德是冲着我们来的……想多了。”

皮尔斯:“然后我长了个心眼,就去厕所把箱子藏了起来,但后来马上被查尔斯的人抓住了。”

安迪:“然后你就想让黑帮火拼……借机逃出来……”

皮尔斯:“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就算我老老实实把箱子还给查尔斯,你认为他会放了我们吗?”

安迪:“……”

安迪没有回答。他缓缓吸了口气,说:“现在,最后一个问题……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那似乎戳到了皮尔斯的痛处。他试图逃避问题:“问点别的什么?”

安迪:“不。”

皮尔斯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好吧。说出那个魔法词。”

安迪:“……”

安迪清晰且缓慢地说:“Now.”

皮尔斯:“……”

皮尔斯妥协地说:“是骨髓。”

安迪:“骨髓移植?是你自己需要吗?”

皮尔斯:“在数学里,最后一个的定义是什么,教授?”

安迪:“……”

安迪不再发问。他将自己缩起来,说:“我睡一会儿。”

安迪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头的小灯开着,浴室有水声传来。他的近视度数很深,看出去的一切都蒙在雾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用胳膊肘把自己支撑起来。他十分的困倦,甩甩头让自己清醒。

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紧接着他就听到开门声,皮尔斯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安迪眯着眼睛,看到一团肉色,那家伙没有穿衣服就直接走出来了。

“晚上好,教授。”皮尔斯说。

安迪:“我们在哪儿?”

皮尔斯:“旅店。”

安迪摸索着从床上走下来,朝浴室走去。皮尔斯:“里面还有一条浴巾。”

“哦!”安迪撞到了门框。

皮尔斯担心地问:“你自己可以搞定吗?”

安迪:“当然,我还没有瞎……哦!”他又撞到了马桶上。

皮尔斯:“那记得别把衣服丢进马桶里。”

安迪砰地把门关了起来。

“哦!”他又撞到了什么,并把台子上的东西全部稀里哗啦带到了地上。

皮尔斯:“你还好吗?”

“我很好!”安迪坚持说。

十五分钟后,安迪穿好了衣服,安全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非常不容易地。皮尔斯正窝在旅馆破旧的单人沙发里看电视,无聊地一个接一个地换台。

安迪眯着眼睛,摸索着走到皮尔斯面前。他看到眼前仍是一团肉色,后者大方地暴露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安迪:“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皮尔斯:“当然。”伸手关掉了电视。房间变得安静。

安迪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你接下来……的打算……不,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可以要回我的车?”

“随时。”皮尔斯说。

“随时?”

“但我猜你没办法自己回家。这里离华盛顿还有半天的车程。我建议你跟我去华盛顿,然后配一副眼镜,就当是……去度了个假。”

安迪思索了一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度过假,连“假期”怎么拼都快想不起来了。但现在他已经弄丢了自己的实验室,难得地,他的人生中没有什么使他每时每刻牵肠挂肚了……

“好吧。”他轻声说,“这次你是对的。”

皮尔斯:“下去喝一杯?”

安迪:“不,谢谢。”他转身摸索着上了自己的床,背对着皮尔斯,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就像一只寂寞而且筋疲力尽的土拨鼠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里。很快,他就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安迪与皮尔斯到达了华盛顿。车停妥后,皮尔斯从上面走了下来。他仍然西装革履,黑发梳得笔挺,看上去像这辆黑色路虎真正的主人。他走到另一边,帮安迪拉开车门,抓着他的手臂将他从车上提了下来。安迪不得不像个盲人一样拉着皮尔斯的西装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商店里。

“我需要……买一副眼镜。”安迪不安地将手撑在玻璃柜面上说。

“……我看出来了。”销售员看着这个一脸迷茫的顾客,礼貌地问,“你喜欢怎样的款式?”

“我的眼镜碎了……呃……它之前是方形,厚框架,厚度0.7厘米……”

皮尔斯:“……”

皮尔斯站在一边,挑剔地审视货架上的镜框,从里面挑出一副,将安迪的头掰过来,给他戴上。

安迪:“……?什么??”

皮尔斯对着他的脸左右看看,又将那副镜架摘了下来。

安迪接着说:“厚实的镜架比较有安全感。然后,它的颜色接近于含量百分之八十五的无花果酱的颜色……什么?你在干什么??”

皮尔斯又给他戴上了一副眼镜,左右看看,摘了下来。

安迪:“呃……你明白了吗,这样大,0.7厘米厚,百分之八十五的……”

皮尔斯取下一副斯文的黑色细框镜架给安迪戴上,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沉吟着说:“哼……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吗?”

安迪眯着眼:“什么?你明白了吗?”他试图摸那副镜架,皮尔斯满意地微微点头,“很合适。”他灵巧地从安迪鼻梁上摘下镜框,对销售员露出富有魅力的微笑,“他要这副。请带他去验光。”

一小时后。

销售员面带微笑地递上收据:“明天上午十点以后可以过来取货。欢迎再次光临。”

安迪受惊,结巴着问:“什……什么?明天?”

皮尔斯收好收据,收起钱包,礼貌地对销售员说:“谢谢。”

安迪仍然觉得自己可以争取一下:“今天呢……我可以等,关门以前可以送过来吗?”

销售员同情地看着他:“抱歉,先生。”

安迪:“……”

皮尔斯与安迪回到了车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这种沉默十分微妙,过了一会儿,皮尔斯对自己说,我自己已经够烦心的,为什么要显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呢,弄得好像是我让销售员不要让他当场取到眼镜似的。他侧过身对安迪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我家坐。我猜你……直到明天早上都无法单独行动。”

安迪因为暂时失去了视觉而陷入了抑郁的状态,一想到他接下来的一天仍然无法获得自由,他就更抑郁了,看上去像只生无可恋的土拨鼠。他无力地点头,仿佛就算现在皮尔斯建议他去女厕所跳脱衣舞,他也会随随便便地点头答应。

第十一章

下午的华盛顿阳光明媚。这是个周末,街上比平时更热闹。

皮尔斯将车开到了一家医院。他将车停到车库里,刚想下车,又担心着什么,将手从车门上收了回来。

“待会儿你会见到我的奶奶。记住,什么也别说,让我来说。”皮尔斯叮嘱道。

安迪疑惑地说:“什么也不要说?”说完他就意识到了——那可怜的老人一定不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孙子是个盗贼的事。皮尔斯怕他说漏嘴了。

安迪点头:“好的。还有什么吗?”

皮尔斯担忧地看着安迪,问:“你可以吗?如果你不想去,就在车里等我,我很快会下来。”

安迪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沉吟道:“的确有些不方便……不过在没有视觉的情况下独处更令人不安。”

皮尔斯果断地下车,走到另一边,把安迪提了下来。

安迪拽着皮尔斯的袖子走在走廊里。不一会儿,他们进入了大厅,安迪感觉视界亮了起来,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

“这是在医院吗?”安迪问。

皮尔斯:“我的奶奶在住院。她叫安妮。”

安迪:“……”

安迪思索了一会儿,说:“皮尔斯?我可以问吗……”

皮尔斯:“不可以。待会儿别叫我皮尔斯。”

安迪:“叫你什么?昆汀?”

皮尔斯:“不……忘了吗,你不说话。”

安迪:“……好,我不说话。但如果要我不说话,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皮尔斯拖长了音调:“……上帝……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并没有那么会威胁我。”

安迪:“你总得让我问出来。你盗窃的骨髓是为了你的奶奶吗?”

皮尔斯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着眉头地看着安迪。

安迪:“?”

皮尔斯抓住安迪的手,轻轻地将西装袖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放开了他的手。

安迪感觉到手里空了,莫名地喊:“……皮尔斯?”

皮尔斯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左挪了两步,离开了安迪模糊的视线。他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看着安迪。

安迪独自站在陌生的医院大厅里,陷入了迷茫中。他什么也看不清,也听不到皮尔斯的声音。他无助地垂着手,无所适从地站了一会儿。只要听不到,摸不到,这个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当他的耳朵捕捉不到重点的时候,周围的人声顿时被放大,显得嘈杂。

“皮尔斯?”过了一会儿,他又喊了一声,试着走了几步,使劲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周围的人。周围许多人经过,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他想接近别人,但没有人想被他接近。几次尝试失败后,安迪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他停下了脚步,孤独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发呆,心里充满着一股苦苦的滋味。当他需要帮助,打遍了所有能记住的电话却被所有人拒绝的时候,他也曾尝到这种苦苦的滋味。安迪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皮尔斯?”安迪摸着他的身体确认他的身份。

皮尔斯冷静地说:“是我。”

安迪听到他的声音,停下了手。

“你是故意的。”他说。

皮尔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了解。因为你威胁了我,我只能也威胁你一下。”

安迪听到了令人不是滋味的答案。他低声说:“对不起……”并松开了手,说,“请你一个人去。我会找一个地方坐着。”

皮尔斯:“……你认真的?”

安迪:“是的。”

皮尔斯眉头纠结地看着安迪,发现他真诚地希望留下来。但正因为他如此真诚地表达自己“可以被丢下”,他的模样就愈发让人没法丢下他了。皮尔斯头疼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说:“好吧,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他抓起安迪的手,让他重新拽住自己的袖子,“来吧。我暂时还不想把你弄丢。”

安迪的手犹豫了一下,重新捏住了他的袖子。尽管西装的面料看上去贵得要命,但那里已经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了。

安迪一脸迷茫地跟着皮尔斯走,他感到自己穿过一条走廊,上了电梯,又走过很多条走廊,最后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

“安迪……”

“什么也不说。我记得。”

“是的。以及,我的奶奶一直希望我能带个朋友回去。虽然这看上去对你不太合适,不过……”

“保持微笑。”

“……谢谢。”

皮尔斯在病房门上敲了敲,然后拧开了门把手,将脑袋探入病房轻声喊:“安妮?”

病床上。正在看报纸的老人应声抬起头,她将老花眼镜往下压了压,看清来人是谁,她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布奇?”她看到了跟在皮尔斯身边的男青年,温柔地问,“你带朋友来了吗,布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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